忆情——色如空

“他说忘记了就过去了，他想尝试全新的生活……”

这就是漩闷闷不乐的原因，他曾想过与梵重逢的千百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梵竟能如此直白干脆，没有丝毫留恋与犹

豫，就这么告别了过去，甚至不问一声他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

一想到这些，漩心中就越发不甘不愿，两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好不容易有了几年太平日子，到头来居然因为这样的事

情而分道扬镳，这要他情何以堪！？

“呵……他说得那样决绝，我居然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漩自嘲地笑道。

小林看著他的样子，没有急于劝慰，而是继续追问：“为什么说不出来？我并不觉得你是怕他。”

这一点小林看得比谁都透彻，尽管在所有人眼里，漩给人的印象都是个惧内的皇帝，但是只有身为当事人才能感受到，

他不是畏惧，只是过度放肆的疼惜。

可即使放纵，漩也是有个度的，这并不意味著梵能左右一切。

当漩觉得这事不对，或者这事危险不能做时，他也毅然会说出自己的想法，阻止梵继续，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

只有在他的保护圈内，一举一动才可以不受约束，只有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一颦一笑才可以不顾礼节，漩的爱就是如此

霸道独断，令人无奈却又充斥著幸福感。

现在这样的情况，以漩的脾气该是力争到底，就算梵失去了记忆，他也不该就这么放弃，难道还有其他隐情？

小林疑惑不解地望著漩，他没有很快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顿了顿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娃娃，想不到你还很敏锐。”漩悠悠道，“不是怕梵，而是不想说……”

“……？”

“总觉得有些奇怪……”

具体的漩也说不上来，就是处在那个环境里，面对著冷漠的梵，他说不出那些甜言蜜语，也说不来拒绝或是答应，仿佛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个陌生人，他无法也没有资格去多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漩自己也不明白，可他就是这么觉得，相较于失去记忆的梵，倒是面前这个和梵相似的娃娃更与他合得来

。

想到这里，漩不禁挤挤眉头。

怎么回事呢？

莫非他和梵也到了所谓七年之痒？

不会啊……他们还不到七年呐！

那么是什么？

难道，因为这个孩子么？

漩狐疑的目光朝小林望去，小林被他盯著难受，不由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这不动还好，一动倒让是让漩更加心动，就想著要逗逗捏捏他，连梵的事都一下子被扔到了脑后。

“啧啧，娃娃，过来过来。”漩还特意把他拉进自己。

小林有不好的感觉，却又抵不过他的力气，只能半推半就地坐到了他的身边，任他拿捏。

漩笑眯眯地搂过他的肩膀，小林也不反抗，两人一路结伴，这么亲昵的动作也早就不算什么了。

只见他神神秘秘地附到小林耳边，用那贼兮兮的口吻，一边道还一边摇晃著身子：“娃娃啊，我好可怜的，老婆不要我

了。”

小林被他晃得直翻白眼──这个皮厚的家夥又不知道想干什么无聊的事了。

“所以啊，你是不是该安慰安慰一下可怜的我呢？”

小林看著他，两个人的身体还是贴在一起晃啊晃，那询问的眼神明显是在问：“那要我怎么安慰你呢？”

得到这样的眼神，漩咧嘴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嘴巴就这么直接动了起来：“不难不难，亲我一下吧！”

漩的话刚出口，两人都是一愣，小林直直地看著漩停止了晃动，而漩也僵在了那里，脸上的表情不知是什么。

“啊……不、那个……我……”漩变得结结巴巴，面对著小林的视线说不上话来。

刚才他究竟是怎么鬼迷心窍了？竟然会向一个孩子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来？

而和他一样，小林也是意外，不要说认出他的身份了，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而已，漩竟然……

“对、对不起，娃娃。”漩立刻放开了小林，有些紧张地辩解道，“这是……习惯，我和我老婆之间的……嗯……对不

起。”

这事无论怎么说，都是漩理亏，到后来，除了道歉外，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小林看他不安的样子，心中倒又是泛起了惜意，之前被那个梵刺激还要强装笑意，漩应该比他想象地更加辛苦，所以才

不自觉地流露出了自己真正所想，其实他不过是想念梵罢了。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林拉了拉漩的衣袖。

漩转过头，不明所以地靠过去问：“怎么……！？”

可当他话到一半时，忽然就没了声音，那剩下的最后一个字含在了嘴中，被柔软润泽的小薄唇给顶了回去。

柔润的触感陌生又令人怦然心动，倏然放大在眼前的脸庞也变得格外清晰明朗，漩感受这一切，心弦宛如被轻轻撩拨了

一般，一股难言的韵律在体内蔓延开来，那熟悉又陌生的情感，再一次被触动了。

40

漩变了。

不，应该说只有对他的态度变了，自从那一晚之后……

是不是他做得太过了？

可是，看见漩那时的仓皇表情，他也是有些情不自禁……

莫非真的是错了？

午后时分，小林一人坐在宁家的小院子里反思，唉声发不出来，只能叹气来表达失落。

他后悔了，后悔那一晚的冲动之举，害得漩现在看见他就如老鼠见了猫似的，撒腿就跑，如今已经是第三天了。

自从漩那次与无名的单独谈话，两人似乎是做了什么约定，无名暂时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而漩就这么陪著他，也不提

起程之事。

小林很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漩都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他也不想去问那个无名，一来是有所顾忌，二来则是不想

面对那张脸。

三天、三天时间，就足以让他厌恶那张霸占了漩整颗心的脸……

“你不去找他吗？”

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小林倏然回头，诧异地望见了无名，他正站在离他几步远处，方才的话也是对小林所讲。

小林没有回声，细细打量著这个人，似乎是在考虑他的行事目的。

无名也没有恶意，慢步走近小林，最后还在他身边坐下，可见他十分不愿的样子，他还是开口道：“我不是故意要假扮

你……相信我，再给我些时间，我会尽力帮你恢复。”

“……！”

听见这番惊人言语，小林不禁面露异色，对这个人的目的更是匪夷所思。

而似乎是了解他所想，无名无奈地哼笑了一声，“还没发现吗？其实是我……闻人曦。”

提及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小林才豁然开朗。

绯姬的师兄闻人曦，对，早该想到的！

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闻人曦暗自庆幸他没有忘了自己，不然是说也说不清了。

“梵公子，绯姬给你添了许多麻烦，闻人曦在这里代她向你谢罪。”闻人曦向小林道，“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

较，她不过……还是个孩子。”

小林望著他，不说原不原谅，就这么看著。

闻人曦得不到回应，有些慌张，可转念一想可能是对方不便言语表达，于是他又伸出了手道：“在我手上划字吧，那蛊

虫虽令你不能执笔，但只要你不去想转达真相，这样比划是不会有事的。”

他没有欺骗的理由，思索再三后，小林决定暂时相信他的好心，开始动手在他掌心中写了起来。

“既然你向我谢罪，那就是认为绯姬是错的，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帮她？”

闻人曦料到他有如此一问，也不避讳，老实地回答：“实不相瞒，其实我时日不多了。”

“……！”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一时间，小林还以为自己会错了意。

可是闻人曦淡然一笑，肯定了他的猜测：“最多也就是三年，这些皆是因果循环，梵公子也不必太在意，这生死一事我

也早就看淡了。”

他的父亲闻人复有药王之称，却依旧逃不过敌人的奇袭，而闻人曦也因那场乱战而落下了不治之症，余毒未清、新伤又

至，如此反复，区区凡身早就不堪重负。

“世间一切我皆可放下，但唯独放不下小师妹，或许是因为父亲与我的过度宠爱，小师妹至今都不能完全长大……所以

，我希望梵公子能帮她一帮。”说著，他看向小林，眼中尽是诚意。

他的意思小林有些不太明白，正欲详问只听他继续说道：“其实起初我带小师妹来找你，只因她一心惦记，而我也正想

若你尚未娶妻，便将她托付与你，但没想到寻了才知道……”

说道这里，闻人曦自嘲一笑，“小师妹知道了你的亲事，自然是不甘心，计划了许多出乎我意料的事，而后我才发觉，

光是找人照顾小师妹是不够的……她需要的不再是溺爱，而是该学会自己成长。”

他的心思算是清楚了，可小林依旧觉得这和现在的事扯不上任何关系。

“那你要我帮什么？”小林问道。

闻人曦摇摇头，“不用特意，只要让事情这么继续下去就好……我想你们能让她明白一些事……”

“……？”

他话中之意小林捉摸不透，他未曾与绯姬有过相处，也不懂闻人曦口中绯姬需要明白的事，但是有一点他十分清楚，这

场闹剧不会因为闻人曦的介入而有所改变，小林还是小林，漩也仍然不知真相。

“这是我自私的想法，虽然对你们很不公平，但也是了却我心事的最佳途径了。”

……

这是小林与闻人曦唯一的一次交谈，这番谈话后，闻人曦便不再与他有任何交集，精心地扮演著失去记忆的梵这一角色

，除了冷淡外，令漩识不出任何破绽。

小林旁观著一切，就算知道闻人曦没有非分之想，可他与漩之间的某些互动依然让他不悦。

记得以前漩问过梵：“如果我变了心，你会如何？”

那时梵淡定地回答：“皇帝变了心，我自然也是无可奈何，但毕竟有过被宠爱的经历，我想终归是会有些眷恋，不过时

间长了，应该也能放下……”

真是可笑的答案。

小林至此才算明白，原来那些话不过是自己纸上谈兵，当一切摆在眼前，他也没有想到，心里竟是如此不甘。

他没有那么好心能看他人霸著漩的温柔，也没有那么伟大能放任漩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光是见漩在自己面前为闻人曦不

断夹菜的情形，小林就觉得碍眼，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若说之前是漩有意躲小林，那之后几日则完全反了过来。

当漩决定正视小林时，却发现他总是避开自己，他思索著是不是之前的举动太过分，殊不知小林只是不愿见到他对那个

假梵的亲昵之举而已。

41

漩十分困惑，也很是为难，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跑去对著失忆的梵寻求办法。

“梵，你说，我是不是太过份了？”简单说明了情况，当然，那一吻的事他可没有胆子说出来。

梵失忆后与漩不再似从前那般，这使两人间的相处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的梵虽然对生人也是冷冷淡淡，但即便如此，漩也能感到他那冷漠背后的温柔，就像初遇时候那样，而漩跟著他随

机应变，两人相处一起，就算不说融洽，和谐感还是能有。

可如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面对这个梵，漩感受不到一点情绪的波动，故而也猜不出他的心思，现在的梵对他而言

，完完全全就是个陌生人。

不过漩并不害怕，梵始终是梵，是他许诺一生，打算相随与共的伴侣，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成亲前这是一句誓言，而成了亲后这就成了一份责任，漩不推卸，也不去责怪谁，他只是有些遗憾，因为原本以为那样

幸福的日子能持续一辈子的……

闻人曦听了漩的话，默默转过身，见他望著自己的脸发愣，也不由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喜欢他？”

“啊？”漩被这么问懵了。

而当他反应过来梵说了什么的时候，不知是心虚还是紧张，说话瞬间就变得结结巴巴，连双手都不知要摆放在哪里，慌

乱无措。

“什、什、什……么喜欢……梵、梵、你不、不……”

“没有吗？可我觉得你挺喜欢他的。”

闻人曦是旁观者清，眼下这位皇帝对于小林的真实身份虽是一概不明，但他与小林的那份亲近与熟稔却已经超出了“正

常”的范围，不过是因为两人之间隔著层薄膜，谁也没有去点破它的意思。

可能连漩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几次主动找闻人曦攀谈，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但是每次他的话题都紧紧扣住这次的旅程

，围绕著他与小林一路的趣闻乐事，而每次谈到小林，他的话语间也会不自觉地添上几分柔色。

“停停停，我想我们先搞清下现下的关系……”漩觉得对方绝对是多虑，即刻冷静下来插话道，“梵，小林还是个的孩

子，当初我只是见他像你才把他买下，这次带上他也是巧合，我和他根本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是的，这些他都知道。

“知道了那……”

“可这些依然不代表什么，也不影响你喜欢他。”闻人曦继续著自己的坚持。

绯姬让他易成梵送到漩的身边是为了从中作梗，让梵看著难受，让漩忍著无奈，而他却有著自己的想法，他从不故意去

扮演梵的角色，只是旁观著一切，在他认为必要的时候再掺上一脚罢了。

“……！？”漩为之语塞。

闻人曦见状，则更讲得头头是道：“孩子也好，青年也罢，你们无亲无故，自然可以相互喜欢，对我而言，就算你们真

有什么也无所谓，以前的事我什么都记不得，所以……”

“够了！”漩厉声打断了他。

闻人曦不由抬头向他望去，而此时，漩眼中怒气令他微微一惊。

曾几何时他也见过，啊，对了，是那个时候──他收留了受伤的梵，漩初次找上门来的那一刻……

一时间，尴尬的氛围充满在两人间，漩的怒瞪令闻人曦噤声，想要说什么却无法继续，而漩也没有多语，只是这么瞪著

他，这刺人的视线让闻人曦感受到了他不满。

沈默片刻，屋内气氛就快跌至冰点，就在这时，还是漩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无力地垮下肩膀，轻而短促地叹了一声，低下头后又迅速抬起，然而，此时再看，方才的愠怒已然不在了。

“梵，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漩有些懊恼，一谈上感情问题，人就特别容易动气，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梵什么都记不得，和他又争执什么呢？

可他的作为在闻人曦眼里又是别有一番感触，有那么几分意外，有那么几分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