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情——色如空

回去帮忙……大人认得回去的路么？还是我之后来接您？”“我认得，不用劳烦。”漩嘴上这么说，但实际却是不喜这

人的态度。他确实没有介意小林什么，或者该说他根本没有在乎过，小林于他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冷漠的态度，客套

的言语，这些都让人不舒服，所以漩还是让他先行离开，至于小林，他也自有安排。根据那人所说，漩向西边走去，这

一路上鸟语花香，与小镇的凄凉完全不同，充满了春日的生机，这也让人产生了一时的幻觉，似乎疫病什么的根本就不

曾存在。路上无人，漩也利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思索了一下方才那人的解释──他说小林得病后变小了，是指“返老还

童”吗？若说是有人练了什么武功或者是吃了什么东西后才有此效用，漩也不觉得奇怪，可偏偏是小林，一个他从戏班

买回来的小娃娃，怎么得了水痘就变小了呢？这也是疫病？不对，那是什么？难道还真如以前小说里所写，无意中吃了

什么诡异的果实不成？呵……可笑……可笑？果实……【陛下，小林这孩子是我捡来的，也没有什么卖身契，所以也不

明他的家世和身份，只晓得他名叫……】当初要下小林的时候，那戏班老板是不是说了什么？这个孩子的名字叫什么来

著？【林凡，可这么喊生疏，所以大夥儿都叫他小林……】林凡……对了，这是小林的原名，他如今才记起有这么一回

事，不对不对，这和小林缩小有什么关系，他想这些做什么？漩摇摇头，想要把这些从脑海中挥去，可不知怎么的，思

绪就是围著这些打转。林凡、林凡、双木林，平凡的凡……缩小……果实……“……！”一瞬间，漩因为自己这个诡异

的猜测而一个激灵愣在了原地，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使他忍不住颤抖。这种喜悦、兴奋、畏惧、惶恐交织在一起的复

杂情感很久不曾有过，而心中的质疑也随著猜测越来越多。如果真是这般，那为什么小林不说？亦或是……他有苦衷？

还是……“咚！”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响声，将漩从思绪中拉出。他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小水桶打翻在地，清水倾泻

一地，而站在那里同样望著他的，依旧是那个熟悉幼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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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此时此刻，漩才能明白，为何镇上的人都说小林是妖怪而把他赶到这荒山野岭。

所谓“变小”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若是说之前这孩子还有十三岁的样子，可如今只看身高，最多也就六、七岁上下，而且他浑身上下除了眼睛之外都包了

个密不透风，就连手指也是。一时间，连漩都有所怀疑，这个当真是自己要找的人吗？小林见了漩也是一时错愕，一个

不慎将自己千辛万苦打来的水也给弄翻在面前。他想过千百种可能性，但唯独没有想到漩会亲自前来，这镇上疫病四起

，不说常人，就是大夫也害怕地不敢入镇，更不要提那些位高权重的官府贵人了，漩身为皇上，自是千金贵体，不得一

丝怠慢，若是有个万一，那么……“……！”想到这些，小林有些著急，正打算上前要他回去，可忽然一阵晕眩袭来，

令他猝不及防，一脚绊上了那横倒在地的小水桶，随后一个不稳，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小心！”漩见了，赶忙一个

急步上前，半蹲下身子，那幼小软弱的身躯正好落在了他的双臂间。与以前几次都不一样，更加娇小更加柔软的感觉，

更加……“你在发烧！？”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漩这才回过神来。

是了，现在不是该喜悦的时候，这孩子还有病，他需要照顾和医治，这孩子……

“小林，你……”

漩话到一半，却被怀中之人打断，只见小林勉强打起精神，迅速离开了他的怀抱，并且似有自知之明地远离了他几步，

然后才用手势表达：“你不该来这里，快些回去。”

他在赶他走，分明自己的身体都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却在赶他走！？

“这里很危险。”小林继续道，“得病了就不好了。”

是啊，像他一样得病了就会很麻烦……

漩看著小林的眼睛，没有退意，就这么看著，小林被这么灼热的视线盯得有些心虚，急忙转过身去取那小水桶，也没有

求救或者让漩帮忙的意思，一个人再次慢步朝溪水边走。

他的背影孤独寂寞，漩看在眼里，心中顿时豁然开朗，眼神也不由放柔。

早该想到的，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又怎么会有如此善解其意的戏子，更何况还是个孩子。

嘴角边的笑意更深，漩的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事情明了的一刹那，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空虚都被填满，心

里的疙瘩瞬间就被抚平，说不上激动万分，但那份怡然满足却是如此深刻难忘。

“别走了，梵……”

“……！”

如漩所料，小林在闻言的一刻绷直了身子，动作也停了下来，可他没有回头，就这么怔在了原地。

漩自信满满，双膝跪在地上，面对那幼小的背影继续道：“我知道是你。”

小林的身子又是一颤，过了片刻后才缓缓回身，他的动作很慢，漩也有耐心地等他回首。直到他完全面向过来，漩能看

清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那眼神里有些疑问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些湿润，但是漩能感到，那不是难过，而是非常幸

福。

“久是久了些，对不起。”漩说著微微一笑，向小林伸出手去，“我来接你了，和我一起回去吧，梵。”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小林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

他不曾料到会有此局面，也未想到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刻，之前已经全然放弃的东西仿佛在此刻又重新回到了手中。

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澎湃甚至超越了对疫病的顾忌与隔离，这一刻，小林遗忘了一切，脑海里一片空白，明知不该过去

，明知不该接触，可感情却由肢体为媒，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顾不得其他，小林松开了手中之物，疾步不稳地跑向了那个属于自己的怀抱。

“当心，别摔著！”

漩看著他的动作也觉得惊险，立刻站起上前，当手指触到体温，那种感觉宛如隔世，几乎是同时，漩加重了力道，一下

就把那个温度搂到怀里，拼命的样子仿佛要将这身躯揉进自己体内，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而小林则在感受到那温暖熟悉的气息后完全放下了戒心，轻松的同时也卸下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沈重包袱，眼前一片黑暗

，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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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拥抱的感觉了，自从宁家夫妇去世后……不，是更早，在宁家夫妇得病后……好像也不对，记不

太清了……

因为个性使然，自小就独立内敛，即不懂得撒娇又不会讨好，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他坚强明理，就算是一个人也没问

题，于是大家不再靠近，将他一人留在了那里，比如绯姬、比如宁家夫妇、比如穆大夫……

其实，不是这样的。

“天……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是……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这恐怕是……砸伤，敷上药……不会有事……”

“息你个鬼！混账东西，哪个家夥砸的，让朕找出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是、是……”

“是个头，还不快治！？”

“遵、遵旨。”

对了，是他……他来接他了，砸伤……？啊，是额头上的……之前那个孩子用小石块砸到的，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隐

隐作痛，因为得了病，身体却又缩小，所以被大家当成了带来疾病的妖怪，没什么的……一国之君怎么能为这样的事而

杀人呢？

“不要……不要……”

小林迷迷糊糊，辛苦地撑开双眼，看见的却还是模糊的人影。

“小林、小林？醒了吗？”

漩见床上之人有了反应，立刻抛下御医走上前来，握住小林的手，一手抚著他的额头问道：“烧没退……小林乖，再睡

一会儿。”

为了避嫌，漩并未向任何人透露小林的身份，御医们接到命令前来医治小林，对于他的身份也是三缄其口不敢过问，只

能通过皇帝陛下的态度推测出这个孩子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而漩已经激动得接近抓狂，从把小林身上那层层衣物揭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法再无动于衷。

虽然知晓水痘的厉害与病症，但是在见到小林满身的疱疹时，漩还是吓了一跳，那痘疹大小不一遍布全身乃至手指脚掌

，脸颊也不例外。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小林会著那身只露眼睛的装束，以梵的个性，他是不愿让人看见这副狼狈的模样。

之后更令漩气愤的不光是这水痘，还有小林身上一些零碎的小伤口，倒也不是什么致命伤害，可是由此却能看出镇民们

对他的排斥。

“嗯……”小林听见漩的声音，总觉得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不知不觉应了他一声，然后再次闭上眼，脸上露出了安详

的神色。

当小林倒在自己怀中，漩顿感不妙，连忙抱著他下山回到了已经没有人烟的宁府，宁府基本上未变，房间什么都还能用

，于是漩将小林搬到了大屋内，小心翼翼地为他梳整了一番。不能用水洗，他就用巾布擦，随后为小林换上了干净的衣

物，再找来御医为他看诊，可是结果却不如人意。“你说什么？什么叫奇怪？”看诊完毕，漩独自与御医出门详谈，得

到的答案却是──脉象奇怪四字。“这、这……”御医也是被逼得满头大汗，“臣不敢欺瞒，可这位小公子的脉象确实

与众不同。”

“镇上病人们的病症虽然难以抑制，可脉象还能理清，但是小公子的脉象则更显混乱……总觉得、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

阻碍……”

“阻碍……？”听到这里，漩皱起眉头，不由低喃。

御医也是无奈，擦了擦额际的汗水道：“恕臣无能……”

没等他话完，漩一个挥手阻止了他的继续，依旧皱著眉头说：“罢了、你先下去。”

“遵命。”

待御医退下，漩想了想，随后进了屋，看没想到，刚踏进房门，便看见一男一女正围在小林的床边，似乎在讨论著什么

。

对于他们的到来，漩没有多大意外，一切从现在想来，梵的变化定与那绯姬脱不了干系。

“你们两个……轻一些。”漩不在意地走过去，霸占了小林身边的位置坐下，为他掖了掖被角，见他未醒，这才放心下

来。

“漩公子。”闻人曦此时卸去了易容的装束，从容地行礼，而绯姬则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爱理不理。漩没有心情再

去追查什么，直接道：“我不问你们是什么人，与梵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你们是否有法救他，救整个镇子。”

有些意外他的冷静，闻人曦觉得不对劲，大手一拦，阻止了即将爆发的绯姬，代替回答：“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这事

因我们而起，自然该由我们收拾。”

绯姬被拦，听了这番话后更是不悦，她强行撤下捂住嘴的手，不顾闻人曦的眼神，略带愤恨地反驳道：“镇民的事与我

无关，他们的生死我才不管！”

“绯姬！”闻人曦听后瞪了她一眼，希望她能有所收敛。

而漩听了倒是不以为忤，耸耸肩道：“他们的生死也不管我的事，救不救随你，可梵若是知道救他不救他们，会生气就

是了。”

“你……”

这话完全点到了绯姬的弱处，说得她哑口无言。

在此尴尬之际，幸亏闻人曦机警地插话进来，这才断了方才的气氛。“漩公子，小师妹与我自当全力救助，也望一切结

束后……”

“我不会追究。”漩在他开口前便承诺下来。

“多谢……”

“等等，我不接受！”

一切谈得正好，绯姬却在这时站出来反对。

漩见她骄傲不甘，眼神充满了敌意，思索了一下随后问：“那你要怎么样？”

绯姬看著躺在床上的小林，一咬牙便脱口而出道：“除非你答应把源哥哥还给我，不然我绝不救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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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不甘心？所以做最后的挣扎吗？

绯姬自己也不知道，可心里就是怎么也抚平不了，要她笑著送别，眼睁睁地看著心上人再次被夺走，她做不到。

与她的偏激相反，漩平静地听著她的话，然后微垂下眼帘，将视线转移到了小林的身上。

“把梵还给你，然后呢？你认为他会乖乖选择你？”

“我会让他选我的……这次、我会消掉他对你的所有记忆！”

“绯姬！？”闻人曦听她越说越过分，也不由皱起眉头出声阻止。

对于绯姬的这番话，漩微微蹙眉，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也就是说，你治好梵，代价就是要他忘记关于以前的一

切，然后随他远走高飞？”

有点愕然他的沈著冷静，绯姬愣了愣才答：“就是这样。”

“……好。”就在片刻沈默后，漩冷不防出声。

这样干脆简洁的答案是绯姬与闻人曦前所未料的，两人顿时都是一阵诧异，“什么？”

漩以为他们没有听清，于是抬头再次慎重回答了一遍：“我说‘好’，事后你可以带梵离开，这样你可以为他治病了吧

？”

绯姬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如此果断，一时间却也辨别不了真伪，只能用打量的眼光观察著他的表情，但偏偏又找不出一

丝破绽。

她久久不语，漩先没有了耐心，皱起眉头反问道：“你究竟治是不治？”

“好，一言为定。”绯姬答应下来，心思也是明白：这皇帝所言真假之后自能见分晓，看管他再强也强不过她的蛊！

“等等。”就在事情敲定后，漩却忽然插话。

“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才不是，只是我也有条件。”

“……说来听听。”

“简单，在梵生病的这段日子里由我照顾，你们无事不准来打搅，也不准向他提及治愈之后的事，这样，待他病愈后我

自然放行。”

绯姬猜不透漩的心思，可看了看如今躺在床上的小林，心中也是一顿，脸色微沈，继而便答应了下来.

这一幕落入了闻人曦的眼中，使他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