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情——色如空

…”漩顿时感到晕眩不已，不禁伸手扶额，“等等、等等……你说那群庸医说这病无药可医？”“是啊！”绯姬不甘愿

地回答。“开、开玩笑……”一瞬间，凉意彻骨，漩感到的前所未有的恐惧，“可上报的疫情不就是‘水花’，也就是

‘水痘’的传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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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还知道啊。”绯姬嘲讽道。

“小师妹！”闻人曦出声制止她，随后向漩解释，“陛下所说不错，只是听小师妹所言，此次疫情甚重，恐怕是……”

“怎么可能，水痘而已……”漩语调不稳。

在印象中，水痘不过是种常见的传染病，在现代社会几乎与流感无异，鲜少能到要人命的地步，所以听说小镇的疫情来

源于水痘，他也不是很上心，只觉得派些大夫过去，再待春日一过，这疫情应该就能压下，岂会料到这亓羿之中，“水

痘”竟也属于重症。

“怎么不可能？”绯姬双手叉腰，一脸不屑，鄙视著他的无知，“幼儿身患水花亦称‘水喜’，传言一发而可疫终身，

青年、中年、老年均不患此症，但是此次疫病成了例外，亓羿前所未有，根本无人可医。”

“你是说亓羿没有成人感染水痘的前例？”漩感到不可思议，“等一下，那如今小镇怎么了？”

“……”

绯姬与闻人曦闻言均是沈默以对，可他们脸上沈重的神情却令人难以忽视。

“镇上只有一名大夫，难道……没有其他大夫去医？”

“……”

“那小林怎么办？镇上的百姓怎么办？逃了？还是……”

“够了，你烦不烦！？”漩忧心的口吻使绯姬平添了一份罪恶感，听著他的疑问，绯姬总会不由回想起那时候那个人坚

决留下的表情……“没人医、没人治、没人逃，大家都注定要死在那里，下命令的不是你嘛？还在这里假慈悲什么！？

”“……！”“都是你，都是你不好，是你的错！”一发难以收拾的绯姬疯了似的，将这些日子压抑在心头已久的怨念

借由这个机会，全数发泄了出来。

“你哪里比我强了？为什么他就是喜欢你，一点儿也不愿分给我呢？我的喜欢并不输给你，这么多年来，一心惦记的也

只有他，但为什么……为什么他宁死也要帮你……”说著，那尾音逐渐被呜咽声淹没了。

看著这个倔强的女孩在自己的面前哭泣，漩不知所措，他不明白前因后果，却知道这个女子对自己怨恨深刻，一时间，

也难以摆出态度应对。

闻人曦略带遗憾地看著自己从小疼爱大的师妹，强撑著身子下了床，就如小时候一般将她温柔地纳入怀里劝慰。“小师

妹……你还太小，所以不能明白……”绯姬泣不成声，而看著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漩还来不及细想，另一个人的映像顷

刻间占满了他的脑海。明知道不该想，明知道不该管，他们的荒唐应该就止于那夜，但漩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那

个男孩身上。小林的乖巧可爱不时重复出现在眼前，那份细心体贴也令人难以忘怀，甚至好几次午夜梦回，漩都能见到

──懂事却不能言语的孩子认真地捧著书本坐在书案前，而当他走进，那孩子就会放下书本，露出甜腻满足的微笑，似

乎在说“欢迎回来”。美好的梦境却被漩视为“禁忌”，他总是自我安慰，暗示是自己亏欠了那孩子所以内疚，因为内

疚才会有这样频繁的梦，这不是对梵的“背叛”……可现在，他再也骗不了自己──若只有内疚，那梦见时的喜悦与此

时心中的痛感又是什么呢？小林……会死？死在那个镇上？因为疫病……死在那里……“不行！”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

，漩抬起脚步就欲往外走。没有顾忌现在的情形，没有怪罪那对师兄妹的欺君，甚至没有再次追问梵的下落。“来人，

传旨……”后面的话闻人曦没有听清，随著脚步声渐远，他轻叹一声，大约也是明白了些许。而绯姬在大肆宣泄后，也

逐渐找回了冷静，眼泪止住的同时却也不能理解这皇帝的举止。他分明没有认出小林的真实身份，可为什么……“小师

妹，不是想知晓梵公子为何不选择你么？”“……师兄，你知道？”“算是，要不要亲眼去见见？”闻人曦说著站起了

身。绯姬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看什么？”“看看你所欠缺的东西。”……这一天之后，宫里大乱，皇帝下旨，急急召

回了岳王爷，随后不顾众人劝阻，即改了自己的下的死令，派人送药送医，并在岳王爷回宫的同一日即刻带著仅剩的两

名御医亲自赶往了那疫情蔓布的小镇。为了不妨碍行动，漩依然隐瞒了真实身份，以钦差的身份去了镇里，他率领著队

伍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小镇，无暇顾及周围，因此也没有发现闻人曦与绯姬的暗中跟随。原以为

这样事情能有所挽回，可当漩亲眼见到那所谓疫区与隔离，才发现原来真的是为时已晚。之前派来的大夫根本无人敢踏

入小镇，只是聚集在外，努力研究著治愈之法，那些药材也只由人送入那几近荒芜的镇上就再也没有了下文，面对这闻

所未闻的疫病，没有人敢以命相搏，这是正常的现象，却令漩深深感到了人类的残酷。在这医术并不发达的时代，为了

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只有舍弃小部分，这是常理，没错！可当那被舍弃的人群之中有著对自己而言的重要之人，这时

才能明白此举所带来的心如刀绞之痛。“我明日进镇上，有谁愿意和我一起去？”铁了心要见小林一面，漩思索再三还

是决定了此行。他的决议引来了不少大夫的劝阻，可依旧不曾改变，两位御医见状，也表示愿意随行一探究竟，之后又

有几个小兵自愿入行，漩一打听才知晓，他们本是小镇出身，只因为命令难以入镇寻觅家人的情况。可怜他们一片孝心

，漩便答应下来，于是翌日一早带著药材与食物，几人一行便朝镇里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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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小镇之初需要的是面对疫病的勇气，而入了小镇，需要的则是要有面对人间地狱觉悟。

漩一行人进入小镇后，一路萧条，原本印象中那热闹的集市早就不见了踪影，寒风吹过，带动了遗留在街巷上的一些草

制杂物，更显荒凉。

小兵们是这镇上的人所以在前带路，看见此情此景不免伤心忧虑，漩见了这幅光景也是难受，虽说他这皇帝当了不过几

年，可在梵的不停督促下，那些最根本的东西还是在心中扎了根──这是他的国家、他的百姓、他的责任……

“啊……快看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就在大家黯然之际，一位御医注意到不远处嫋嫋升起了灰色烟雾，顺著他所指的

方向，众人快步赶过去，还未到目的地，就听见那里传来了不少啼哭声。“呜呜……我的孩子啊……”“孩子他爹……

呜呜……”“娘、姥姥……”“可怜、可怜哦……”“王大妈，您不要伤心了，您自己也当心身体啊……”

有人声就代表还有些希望，几个小兵迅速地跑了过去，漩紧跟在后，而当他们赶到那里，事实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来

得可怕。

是尸体，成堆的尸体……都还未腐化，可是这数量……

在一旁看著的应该都是镇上的人，老老少少大约十多个，其中只有三人看似还算健康，他们用白色的布巾蒙著口鼻，看

不清样貌，动作却十分利索。两个人负责搬运尸体，另一个则似乎在记录名字，而将尸体堆积在一起，然后到那记录的

人停笔后，向另外两人点点头，其中一人会意，便从一边拿过火把，一下扔到了那些尸体上，尸堆燃烧起来，便产生了

那烟雾，随后就是那群旁观家属的哭喊声。

“阿娘！？”

“……！”

漩闻言还离开不及反应，只见身边的一个小兵一下子冲进了那群家属中，在一个农妇面前跪了下来低泣。

那妇人看来也是病入膏肓，精神不太好不说，还有那脸上的痘疤，更是明显的特征。“六子？孩子……你这是……回来

做什么呀！？”

妇人的矛盾心情也是可以明白，一方面想念著儿子，想要在死前见上一面，可另一方面却又担心他进了镇里，也会万劫

不复。

“阿娘，大家呢？我们见镇上没人，还以为……还以为……”

“哎……得了病的都在镇上的观音娘娘庙里养病，没得病的都去了穆大夫的医馆帮忙……这里没人来救，咱们只能自己

救自己了。”农妇的口气有悲有叹有怨，听著揪心。

小兵连忙阻止母亲，指著身后的几个人劝道：“才不是，阿娘，皇上仁慈不会放著这里不管的，看，这就是钦差大人和

御医大人，他们都是皇上派来救咱们镇子的。”

“钦差和……御医？”

听他这么一说，那些人的严重仿佛又有了希望一般，那三个健康的镇民也拥上前来问长问短，御医们借机向他们询问病

情，想要了解病员之事，而剩下的几个小兵则是向那农妇打探自己家里人的情况。

见他们这样积极，漩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他也趁此机会上去打探道：“这位大婶，不好意思，请问您认不认得

一个叫小林的娃娃？就是宁府收养的那个孩子。”

漩的想法也是简单，既然镇上的人如今分成了两群，那么大家都应该有些交集，何况宁府在镇上也算是有名，他们应该

是知道才是。

可岂料，当他把小林的名字说出口时，农妇以及周围镇民的脸色立刻大变，有些畏惧有些厌恶甚至有些猜忌，如此夸张

的变化令人措手不及。

“你认得那个……孩子？”农妇战战兢兢问。

漩不明所以，老实回道：“是的，其实我这次……”

“魔鬼，那个孩子是魔鬼的孩子啊！”突然一旁有个老人疾呼，一边喊还一边哭泣，“我老伴儿就是被他带来的瘟疫给

害死了的！”

“什么？”漩皱起眉头不能理解。

“余婆婆，你冷静些。”旁边有人劝道，随后那人又对漩说，“那个孩子太奇怪了，前些日子给人赶到山里去了，现在

恐怕……”

“你说什么！？”漩一听，火气立刻上来。

他把小林留在这里是为了他能过得更快乐，可这下倒好，疫病什么的不说，连人都被赶走了，这算是什么！？

“他不过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可恶！”

话语再也说不下去，漩一甩手也无暇去顾及什么病患，抬腿就朝山里的方向走。御医们追赶不上，只能让另一个熟悉路

途的健康镇民去追，并且嘱咐他要安全把钦差大人给带回来。

那人点点头，也没有多废话，于是一行人兵分两路，开始了各自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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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对这小镇也不算熟悉，山路就更不用说，也不知该具体上哪儿去寻小林的踪迹，幸亏后面跟来了一位镇民为他引路，

这才不至于让他迷失方向。

那人在前方带路，毫无迷茫，似乎是由目的地一般地前行，漩跟在后面，不久也起了疑心，不由问道：“这位小哥，我

是要去找孩子，你这是……？”

“如果是那个叫小林的孩子，我知道他在哪里，跟我来。”那人依旧蒙著布巾，用那闷闷的声音回答。

漩闻言不免觉得奇怪，方才分明说是小林被赶到了山中生死不明，可如今为何……？

“这话说来还是那孩子的怪异所致。”就像是知道漩心中所想似的，那个人解释道，“那孩子是最后镇上得病的最晚的

，却也是最奇怪的。”

“小林也得病了！？那宁家……”

“宁家老夫妇也在之前过世了。”

“……是嘛。”漩低垂下头，神色黯然，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这消息确认下来，还是心中一痛。

这是他的错，他不该把小林一个人留下，让一个孩子看著原本的幸福慢慢走向毁灭，那时多么残忍，那孩子一定很害怕

……

“嗯，其实得病也没什么，镇上得病的孩子也不是小林一个，但他的身子不知怎么的，从病发的那天开始就变得奇怪。

”

“奇怪？”

“是啊，起初我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过了两天后才发现，那孩子真的是变小了。”

“变……小？”漩有些不太理解，“你说‘变小’是什么意思？”

那人没有很快回答，而是拨开了前面的矮树丛，这时漩才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现出了一所残破不堪的小木屋。

“我们到了。”那人继续道，“‘变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孩子从原本的十三岁模样慢慢缩小了。”

“这不可能！”漩反射性地断定。

“返老还童”这种事……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就……

“正因为不可能，所以大家才感到害怕。”那人说著叹了口气，“再来，他来镇里后，不久就有了疫病，所以谣言四起

，大家也就把生病什么的统统怪责到小林身上，他被说成了妖怪、魔鬼……起初大家只是躲避，看后来什么打的砸的都

用上，被迫无奈，我们也只能让他在山上这无人之地暂且住著。”

漩听著他的话，眉头深皱，心中的自责与内疚更加深刻，有太多的事出人意料，而小林不过才是个孩子，这一切原本都

不该由他承受的。“是你们救了他吧……谢谢……”事已至此，除了感谢，他也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来。那人摇摇头，

带著漩进屋，却发现小林并不在屋里，漩有些担心，但那人倒是没什么忧虑的。“小林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我虽

然没和他久处，可穆大夫似乎挺喜欢他，所以才瞒著大家让他住这里。现在这时辰，他大概去打水了。”

“打水？”漩听了有些不悦，再怎么说小林也是病人，这事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做！？“水源在哪里？我去找他。”“

就在西边有条溪水。”那人见漩的态度，心猜他与小林的关系也没有多问，“不过这时候该是大家用药的时间，我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