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意……”说罢,她看了一眼病重的宁老爷,“这就算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啊!”小林听她自暴自弃的口吻,不禁失声喊了出来,他欲上前却被依旧小厮阻拦。
他的激动换来了宁夫人温柔慈祥的笑颜,“小林,这些日子多谢你的陪伴,多亏了你,我们老俩口晚年也算是无憾了…
…这宅子这院子这产业都交与你了,若能渡过此劫,要留要卖都随你,希望你能过得快乐……咳咳。”
“……!”
“老夫人!?”
“咳咳,我没事,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你们先走吧,让家里没有生病的都走吧……”
“可是……”
“快走吧,莫要耽搁误事,回穆大夫那里,他那里更加安全。”
小林听著她的话,不觉鼻头一酸。
如今这镇上还有什么安全可言,自毁自弃的百姓们在街上呐喊呼唤却没有任何人来营救,“水花”的传染性又快又强,
最后到底有没有人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而且……
离开了宁府,走在荒凉的街道上,望著街巷边遍布著病人、尸首、不停哭喊的人们,小林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最近死去的人又多了不少,老人、孩子、青年、妇人……其中有他认识的,也有他未曾相识的,可他们都曾经是镇上的
居民,都曾经是那样鲜活存在的生命,如今却稍纵即逝竟如星辰陨落一半迅速。
他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权利、没有地位、没有医术、没有支持,什么都没有……
小林一边想得出神,一边慢步走到了封锁的镇口,在那里把手著的官兵一见有镇上人出现,便提起长枪齐齐对准,还高
呼镇上的人不准外出,不然奉令──杀无赦。
这话落在小林耳里却是可笑。
奉令?奉谁的令?皇帝的?
漩要杀他?
为了……国家么?
笑话!
漩说过,宁负江山不负卿──而他,信!
这天,当小林回到穆大夫的医馆,就与往常一样,医馆里里外外都被病人们占据。
穆大夫是镇上唯一的大夫,也就是唯一的希望,心理作用作祟,大家总觉得在近穆大夫的地方就能多一份生机,因此谁
也不肯回去。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随著病患逐渐增多,地方不够不说,人都挤在这里还会妨碍穆大夫对这特殊“水花”的研究琢磨,
这样就不会有足够的时间拖延到漩派人前来的那个时刻。
想到这点,小林便趁空向穆大夫提议,将病人们全都安置到另一处场所修养用药,这样也好集中病源,以免再生事端。
穆大夫觉得这个方法好,于是大家当天就开始转移。
小镇居民本身民风淳朴,如今更是不再分什么彼此,只要能活下来,那就比什么都强,为了这个共同的目的,大家团结
一致,埋怨抱怨也一下子少了许多,对于治病来说这无疑是个好现象。
这天夜里,整顿好了病人,穆大夫将仅存的十来个没有患病的年轻人召集到一起,询问他们关于身体情况以及过去的病
史,小林也是其中之一,却因为不能言语,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最后一个被询问之人。
他细细聆听著前几个人的过去病史,穆大夫在一边详记,询问几个下来,他们似乎都是属于年幼时起就鲜少有病,身子
健壮,而且都有著共同的一点──儿时出过“水花”。
穆大夫一一详细问过,放下笔思索了一番后,小林听他一个人喃喃自语道:“患病者儿时得过‘水花’的也有……那只
能说,这几个孩子身体健康,又因小时候得过‘水花’,因此对这病有更强的抗力,而并无医治之法可循。”
小林听闻,忽然一阵凉意入骨。
似乎……有哪里错了,他们都得过“水花”,可是他没有啊,那为什么他没有被传染?
还是……
60
皇宫内。
漩老老实实地坐在御书房内详阅奏折,若是以往,小皇子们定是会在离书房不远处的院落内玩耍嬉戏,但如今这喧闹声
不在,宫内冷冷清清,也不知是已过了几日。
“唉……”漩深深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折子,不禁向殿外望去。
“魏公公。”
“奴才在。”站在一边侍候的太监总管上前应声。
漩未收回视线,出声问道:“皇后那里可有动静?”
“回陛下,皇后娘娘在宫里并无大动作。”
“嗯……小皇子们那里呢?御医们可在避暑山庄候著了?”话说著,漩转过视线,继续拿起一本奏折翻阅。
魏公公如实所答,“是,小皇子们一切安好,并无疾症,何况有还岳王爷在,御医们不敢怠慢的。”
“那就好,皇后那里还是让人继续监视,若有奇怪的动向立刻来报。”
“遵旨。”
“好了,让人都下去,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奴才告退。”说完,魏公公同两名宫女便退了下去。
漩一人留在书房里,放下了奏折,放松了肩膀便向后靠去。
一转眼,回来都好几个月了,当初兴冲冲地带著“梵”回来,可谁知到,天意弄人,一切不过只是骗局罢了。
原以为梵不过是遗忘过去,原以为道出一切就能令他动容,但没有想到,面对孩子们的存在,面对在宫中的地位,那人
却没有感出丝毫惊喜与意外,冷漠的表情看著一切甚至是孩子们。
那时候,漩察觉了他的不对劲,“梵”就犹如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一般,令他难以把握。
那时,漩将这份感觉定义为“错觉”,可能是分开太久,一时间有些不习惯罢了,因为他有著梵的外表,所以他就是梵
。可这样自欺欺人的假象终是维持不了多久,或许这就是天意,一个偶然的机遇,竟让漩了解到自己错得如此离谱──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著梵的外表,却不是梵本人。这样的真相令他心寒,这个人不是梵,那梵在哪里?而这个人又和梵
是什么关系?他的目的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实在太多太杂,于是漩决定静观其变,暗中调查,也是从那日起,他应允了“梵”的请求,让他迁回了
皇后寝宫,夜晚也不再踏入那宫门半步……
而所谓祸不单行,真正的梵还了无音信,皇城外的小镇上竟又传来了祸事,有人上奏镇上出现了严重的疫病,而那小镇
正是他将小林留下的地方。
顿时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他想去亲眼看看确认小林的情况,却碍于身份难以行动,于是只好下令一切按以往常例
来办。
随后又听说那疫病厉害,为了安全起见,他将大哥一家还有孩子们一起送去了避暑山庄,于是这宫里就剩下了皇帝还有
皇后。
想到这里,漩慢慢闭起眼睛,轻唤了一声:“梵……小林……”
“……!”
等等,刚才……
漩突然站了起来,扶住额头,努力回想著刚才一瞬间记起的信息。
他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给忽略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
此时,一个小宫女忽然一边大喊著一边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思考被人打断,漩不悦地看向闯入者。
“公子、公子……”小宫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公子晕倒了。”
“什么!?”
当漩赶到皇后寝宫,发现这宫里的宫人都是个个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可就是没有一个外出寻医,这也令他感到奇怪
。
“怎么不去找御医?”虽然多数御医去了避暑山庄,可顾及著可能发生的紧急状况,宫里还是留下了两名较有资历的御
医。“是公子……公子说不要,休息一会儿就好,可是……”小宫女说著说著似乎是要哭出声来。“朕明白了,这不怪
你们,朕去看看。”说著,他便急速进殿,而宫人们见了也不敢拦阻。来到殿里,这宫很安静,似乎是所有的宫人都被
赶到了外面,漩也不禁放轻了脚步朝内走去。“唔……”走到半路,里面却传来了痛苦的呻吟。漩听著一怔,脚步不由
加快,明知里面躺著的不是爱人,可是那声音那相貌却令他无法责难,走到床边,看著那朦胧的纱帐,漩定了定神,深
吸口气后才慢慢朝里探去。“梵,没……梵!?”“……咳咳!”躺在床上的人也是一惊,立即又咳嗽起来,期间口中
不时吐出血沫,沾污了锦被,而漩正是被些血迹给惊到了。“来人,来人啊!”漩立刻朝外大喊,“去请御医,快去!
”“是!”“咳……陛下,不要……不用请御医。”床上之人挣扎著起身,伸出手拉住龙袍,极力央求。不知他的心思
,漩不愿坐以待毙,就算真是敌人,在无定罪前,他始终都是狠不下心要他的命,何况……漩握住他的手,坐到床边为
他盖好锦被,“没事的,梵,等御医看了就……”“不是的……我不是……所以不用浪费心思了。”“什么?”漩的手
停在半空,诧异地看著他。“您早知道了,不是吗?”床上的“梵”也觉得好笑,“就如您认为的,我不是他,不是‘
梵’。”
61
那一天真的只是一个意外的巧合,漩带著梵回来不久,什么都未发生改变,梵晚上还是留宿皇帝寝宫,但是在他的坚持
下两人是分开睡,并无交集。
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抱著这么一丝希望,那一夜,漩放大了胆子,以酒壮胆喝了三分醉,打算来个“死缠烂打
”。可是没想到的是当他进入寝宫,今夜的目标却因为疲惫而在长椅上早早睡去,模样安详平静,令人不忍吵醒。漩看
著“梵”的睡颜,虽然不想打搅,可双手还是不知不觉地伸了出去,抚触著那张熟悉的脸庞,一股难以自控的欲望倾泻
而出。身体不单渴望著如此的接触,而是期待著契合得更深……就这样,在醉意的引导下,漩无法停止动作,细心而缓
慢地展开了掠夺,并且因为动作的柔和,处于下位之人也并未因察觉而醒来。没有阻碍,漩的双手很快便下移阵地,开
始解那繁琐的衣扣,拨开衣层,那印象中完美白皙的肌肤亦呈现在眼前。那一刻,漩几乎隐忍不住,就恨不得就这么直
接敞开对方的身子进入其中,甚至连身子都紧张得微微颤抖……
他伸出手轻抚,轻柔的动作引来了对方一声低咛,或许是感到不舒服,“梵”侧了身子,头也飘向一方,颈项至锁骨那
块平日不为人所视的地方露了出来。
这动作落在漩的眼里与煽情的引诱无异,他口干舌燥地俯下身去,正欲亲吻那处,可忽然肌肤上那点微小的瑕疵映入眼
里……
“……!?”那一刹那,漩的欲望全退,连那三分的醉意都被惊得无影无踪。……“虽然不知您是如何知晓……但是,
您看我的眼神已经和初次见面之时完全不同了,所以如今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咳血停止下来,可他的身体还是有
些虚脱,脸色苍白、没有生气。漩听著他的话却感觉不到敌意,很是不解,“你是谁?目的为何?真的梵又在哪里?”
本欲“引蛇出洞”,可好像打错了算盘,对方不是蛇,毫无攻击性可言。对方轻笑了几声,不禁摇了摇头道:“陛下,
梵公子他……”“师兄、师兄,我来看你了!”此时,突然一个女声插入两人谈话间。漩先是一惊,可随后就觉得这声
音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师兄,你还是老规矩,把这宫里的人……”小姑娘一边说著一边出现在两人面前,不
显生疏。见她随意的模样,漩想想也明白她这早不是初次闯宫,而已经是惯犯了。“小师妹……”闻人曦已经没有再隐
瞒的意思,只因为事态紧急,也顾不得什么了。听到他的声音,绯姬立刻循著走了进来,“师兄,我……啊!”绯姬万
万想不到,一向护著她的师兄竟会“出卖”她,将那可恨的皇帝带到她的面前。见到真身,漩也是大吃一惊,“……是
你!?”几乎是同时,漩看向了床上之人,“你是……闻人曦!?”闻人曦颔首示意,“正是草民。”“你们两人……
”漩不禁皱起眉头,“究竟搞什么鬼!?”站在一旁的绯姬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愤愤不平地看著自家师兄,以嫉
恨的口吻道:“师兄,为什么要让他见到我?还有……啊,你吐血了,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个臭皇帝他……”当她靠近
床边,才发现闻人曦周遭的血迹,这师兄毕竟是她最亲近的人,出了事她也自然要管。“不、我没事……小师妹,倒是
你,快把那疫情给陛下说说,不然可就真的晚了。”这才是闻人曦的真正目的。“疫情……小林?”在漩的脑海里,这
两个词已经形成了对等,说自私也好无情也罢,这么多百姓里,他最关心在乎的只有这个孩子的生死而已。“……!”
而绯姬在听到这里名字时,不由一怔,表情也变得十分难看,这令漩感到了不安。“怎么了?那孩子出事了?”漩追问
道,也不在乎他们俩的目的为何,如今他只要知道那孩子的情况,“快回答朕啊!”听著他略显焦急的声音,绯姬感到
嫉妒──为什么她拼命想要切断他们的羁绊,却丝毫不见效果呢?一咬牙,小姑娘特有的傲慢又显现出来,她一撇头哼
道:“我怎么知道,死了也不一定。”“你说什么?”漩忍无可忍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眼神凌厉地盯著她,“你再说
一遍,小林他怎么了?”“放手,放开我啊!”绯姬挣扎著摆脱,他弄疼她了,“什么怎么样,下令封锁城镇的是你,
要他死的也是你,你凭什么来问我!?”“……!?”漩闻言顿感怪异,手也放松了力道,“朕?朕什么时候下令封锁
城镇了?”趁著这个机会,绯姬迅速摆脱他的钳制,靠到了闻人曦的身边,这才回道:“就是你的‘一切按旧例’来办
……下面的官员派人去调查了这疫病,发现无法可医,于是就按照旧制,锁镇封路,放弃了小镇,不是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