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偷就是他,”又指着手里的口袋说,“这就是他偷得粮食。”
江沅命豹叔扶起那老者坐下,问道:“他说的对不对?”
那老人低着头,满脸通红,手剧烈的颤抖着,不发一言,只是流泪,江沅猜他另有隐情,遂对那年轻人说道:“现在粮
食已经追回,他年事已高,就体谅老人些吧。”
那人见二人气度不凡,非富即贵,又说得有理,本来也不是那狠心的人,答道:“今年收成很好,我也不计较这些粮食
,就给了你吧,以后不要偷了就是。”说罢扔下粮食就走了。
谁知那老人本是孱弱的样子,这时候却竭力挣起来,费力提起那袋粮食追上那农户硬塞进他手里。
那农户不解道:“你怎么还给我了?”
老人也不答,转身慢慢走了。农户见状只得拿起粮食走了。
江沅见状惊奇不已,见那老人倒还顾些体面,也生好感,叫豹叔拦住那老人,他上前问道:“老人家能否上车一叙?”
老人见他恭敬有礼,不好拒绝,才随他上了车。
车上江沅又问他何故,老人见他一派斯文,又出手搭救,不好相瞒,才慢慢道出了原委。
第十二章
原来那老人本姓刘,唤做刘一真,家住300里外的淮南,与青州只一江之隔。在家以教书为生,家中还有妻女,因两个月
前淮南遭了蝗灾,庄稼颗粒无收,农户困苦,余粮渐空,哪里还供得起孩子学费,学堂就冷清下来。刘一真断了生活来
源,平时只爱几笔丹青书法,此时也不抵事,家里就挨了饿。听人说青州富饶,未被蝗灾所袭,便想省下家中余粮给妻
女,舍了脸随村里的人流落至青州。谁知到此处人生地不熟,众人又走散了,他一样本事也无,饿得头昏眼花,经过那
农户家,才偶然起了偷窃之心。
江沅本人爱才之人,听他如此说,自然不忍,遂命豹叔找一处饭馆令他老人吃饱喝足,才又上路。
刘一真饭毕,力气恢复了些,抱拳谢道:“承蒙公子厚待,老朽感激不尽,还未请教公子姓甚名谁”
江沅忙道:“不必如此,文人雅士本不应沦落至此,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在下江沅。”
刘一真早已瞧他不是寻常之人,当下一听,忙道:“可是青州王爷江沅?”
豹叔在旁作答道:“正是王爷。”
刘一真立刻拜倒在地,道:“久闻王爷是惜才之人,小老儿虽才薄能微,书法丹青还可夸些口,乞为之用。”说毕深拜
不起。
江沅忙扶起他来说:“不必如此多礼,我答应就是,这有何难。”
此时已是过午,江沅因一路上并未见到周霖,现又带着刘一真,遂让豹叔驾车回了王府。
回到府中,询问下人,周霖果然还没有回来,只得带刘一真来见韩增之。
岂料二人一见面,居然相识。原来韩增之云游四方之时,也曾到过淮南,慕刘一真丹青书法之名,拜见过他,二人也算
好友知己。只是后来他又走到别处,又居无定所,才渐渐断了联系。谁想到今日二人在青州王府内见了面。连江沅也连
连称奇。
韩增之和刘一真叙了旧,才向江沅问道:“王爷可否留下我的这个朋友,他倒正好教习十郎的,他的丹青书法又胜我千
百倍,岂不比我教又好些?”
江沅笑道:“先生说哪里话,我正要请先生帮我留下刘老先生,你既这样说,我正好求刘老先生留下罢。”
刘一真一听惶恐不已,忙又要拜,江沅忙止住。
江沅又叫十郎来拜夫子,刘一真又夸赞不已。
江沅见二人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十郎在旁边坐着百无聊赖的样子,就招手带了他出来。十郎见状十分高兴,刚才因爹
爹和夫子说这话,也不敢插嘴,眼见要走了,正着急得很,不想却被带了出来。一出门就欢呼雀跃,拉着江沅的手问东
问西。江沅因他小手软软的握着,蓦然想起昨晚之事,暗自骂了自己几句,竭力忘记这些念头,只顾想些可逗他开心的
话来说,十郎自是喜欢。
傍晚时,周霖才回来,已是大醉,被跟随的小厮来运扶着,脚步趔趄不稳,进得房中,倒头便睡。江沅听说,带了十郎
过来看他,见他昏睡,面色潮红,一定是喝了不少。知他平时酒量虽好,却极少喝醉,今日倒不知道是怎么了,只得命
人快去做醒酒汤来。又问来运缘故。
来运低头答道:“周公子半日就已巡视完毕,回到城中就去了聚芳楼。”越说越小声,至此已几不可闻。
江沅一向不去这些地方,虽然不知道聚芳楼是个什么地方,听名字也猜着了几分,又见来运低着头,低声怒喝道:“大
声点!”
来运忙跪下诉道:“周公子一定要去我拦也拦不住,我也苦劝过他,他又佩着剑,拿剑抵着谁敢不从。”
江沅阴沉着脸,说道:“然后呢?”
来运答道:“去了那里公子也不选姑娘,只顾喝酒,老鸨推荐了几个见他没有兴趣,就又,”又顿了顿。江沅喝道:“
快说!”来运才说道:“就又叫了几个小倌,才不过十二三岁,叫人看来不忍。我想着公子不喜欢姑娘也许是喜欢小倌
,但是他仍然看也不看只顾喝酒,一壶酒三两口就吃了,这时已经灌下去七、八壶,所以小倌才来就已经醉了。我们几
个才忙给了钱扶了他出来。公子实未曾和那些人亲近。”说毕只顾拿眼暗察江沅的神色。原来府中众人见王爷自贾瑗后
不再娶亲纳妃,又都知道他素不喜贾瑗,断不是为了贾瑗才如此。后来和周霖也走得近了些,及至成了好友,越发亲密
,周霖又事事尽心,府内大小诸事几乎管遍,都疑他二人有些瓜葛,本来也没什么,猜着王爷一定是爱着周霖才是如此
,因此周霖这番举动才不敢报知于江沅。
江沅哪里听出他话中之深意,心中坦然,只拿周霖当知己看待,早上见他不告而别,暗自只担心着他出了什么事,万不
想众人这样想。
听了来运的话,只顾拿手帕替周霖擦额上的汗,待醒酒的汤药端上来喂了他吃了才走了出来,吩咐来运道:“你跟了一
天也累了,去休息吧,另找个人来在旁边伺候着。”来运答应着去叫人不提。
江沅吩咐完看见十郎怯怯的趴在门口才想起他一直没有进去,笑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也不进去看看你周叔叔?”
十郎也不答,见他爹爹出来了,忙拉着他就走。
江沅知道周霖平日里就很少和十郎说话,以为他不喜欢小孩子,十郎自然不亲近他,也没多想,随他走了出来。
晚上十郎又缠着他爹爹要和他一起睡,被江沅一口拒绝,委屈的很,江沅又不忍,软下心来,对他说:“爹爹晚上还有
事,真的不能陪你,我哄你睡着了才走好不好?”
十郎听他如此说才依依不舍的放了他的袖子,由着他轻轻拍着,一会才睡熟了。江沅才走了出来。唤了人来问,知道周
霖还没有醒,走到书房前,又觉得心思烦乱,不想看书,还是回房中躺下。
第十三章
第二天江沅醒来便想着去看看周霖,也问询一下,不料扑了个空,他早已不在房内,昨日并无甚计划,想他不会走远,
遂踱至园中,果然那在花园中正舞着剑的不正是周霖。他见状走上前去,笑道:“子云,怎么不多睡一会,头还痛不痛
了?”
周霖也不答话,犹自舞着剑,待一套剑法练完才回过头来淡然一笑,道:“我虽然是王爷的属下,只要不误了公事,私
生活方面请王爷还是少操些心才好!”说毕要离开。
江沅忙上前止住,疑问道:“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最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待你的心你自己明白,何苦说这些伤人的
话?”
周霖听了愣了半响,苦笑一声,才说:“算我错了吧。最近心里闷得很,你担待些。听人说你昨日带回了我老师的朋友
,现在就去看看如何?”
江沅见他无事了,以为他不过一时心里不快,也放下心来,两人来至韩增之的住着的院落。昨日韩增之见老友来了,就
请江沅安排刘一真与他同住,也正好说些别后之事,今日见周霖也来了,忙拉了他对刘一真说:“想当初我还在你面前
提起过他来,不知道你还记得周霖吗?”
刘一真笑道:“怎么不记得,你说他是一个难得的奇才,可惜无识千里马之伯乐,今日一见,想是已遇到贵人吧!”
韩增之开怀大笑道:“当日做梦也没想到有今日一遇,说起来还得多谢王爷的恩泽才是。”
江沅说:“这也是缘分巧合,如果当初子云不毛遂自荐,府内人多嘴杂,我也很难发掘他,只怕会委屈他。没有子云又
何来先生,更别提得遇刘老先生。”众人都笑了。
江沅又说:“我昨日听刘老先生提起淮南的妻女,那边灾情严重,不如一并接了府中来,住在一处,你也可以安心些。
”
刘一真当然答应,道谢不迭。江沅自安排人去淮南接人。打听到他家中一看,刘妈妈已经饿死了,只留下一个十三岁的
幼女,小名唤作兰亭正在家中啼哭,余下不多几个族人正不知如何是好,饥荒之年都不愿养她,更有甚者,见兰亭稍有
姿色,竟然想卖了她换些钱财度日。正是天可怜见,正好江沅派去的人赶到,才救下她。族人又不愿放人,来人又拿出
刘一真的亲笔书信,才疑疑惑惑的罢休。至此才把刘小姐接了来。
从此安下心来,四人倒像结交了忘年交一般,闲时论些诗画,赏些琴律,都是腹中有些经纬的人,自然是投缘。十郎跟
从韩增之学习些诗文,他见解独到,又不迂腐沉闷,十郎也不那么怕他了。刘一真又教他练一些书法技巧,学一两笔丹
青,他懂的也更多了些。
一日忽然门人急急忙忙跑至堂中,报皇上来了。
众人一听都赶至堂前接驾,江沅在前面,带领众人跪下。
江淮带了人在门口下了轿,已经走到堂前。这四、五年来他再没有来过青州一次,当初那个十三岁的青涩少年也长成了
一个翩翩青年,脸上稚气已经全然褪去,现如今风姿挺拔,明眸善睐,唇红齿白更显俊朗了些,颇有先帝之风。脸上更
是似笑非笑,惹得一般姑娘脸红心跳不止。
江沅见他作名士打扮,带的人也穿着普通衣裳,知道他此次又是微服前来,因为上一次捉弄了他,现如今羽翼渐丰,心
里先起了戒心防着他。
江淮见了他明朗一笑,丝毫不提前事,只是亲热的问好,并让江沅介绍众人给他认识。当介绍到周霖时,见周霖恭敬倒
也恭敬,实际上看他却和看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又见他和哥哥比自己亲近许多,心里不是滋味,一心想和他比个高
下。他从小相貌出众,自登基以来,底下的人更是只有夸耀的、赞美的,哪一个敢忤逆了他,容貌上自然沾沾自喜。就
是江沅素与他有隙,没有当面说过什么,小时候私底下也听见他对明帝说起七弟相貌怎么生的那么好,恐怕江沅自己都
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他却牢牢记得。
这四、五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做的,他仍然是似笑非笑的,问道:“听说二哥哪里找了个高人来,帮二哥把青州治理的井
井有条,连贾丞相都在我面前赞不绝口呢!”
江沅暗道:“他会称赞才怪,以前就恨得我牙痒,小女儿又死在我这里,巴不得他外甥注意我,才好灭了我吧。青州的
状况京城倒是一清二楚呢,只不过现在谁也不必怕谁了。”表面上仍然和江淮谈笑风生的,打算三句两句化解开来,说
道:“不过是个下人,不值得皇上如此。去年臣听闻皇上大婚,无奈臣无诏不得进京,也没去朝贺,实在罪该万死。”
说起这件事真的把江淮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去年,独揽大权的贾丞相即贾南风之父,江淮之外公,见江淮似乎不像登
基前那样好哄了,渐渐的不受他控制,十分不满,仗着自己的身份与手里的兵权,妄图进一步控制他,安排了自己的亲
孙女嫁入宫中,江淮先要由着他的性才好收拾他,自然也就答应了,不过也没有立为皇后,只说先做个妃子,免得惹人
议论,待时机成熟再立为后吧。贾丞相见他肯让步,也自退了一步,于是议定了,便宣布皇上大婚。
江淮自从决定了这件事,暗自冷笑,皇亲国戚大都居于京城之内,惟有江沅远在青州,他犹豫再三还是派人带了诏书去
招他回宫观礼,谁知带圣旨的人竟然一去不回,查询沿路的驿站。竟在半途失踪了。等江淮得知结果,大婚之期已过,
江沅当然没有来,他怎能不气。
其实这件事正不是周霖做的还有谁。他早就告知江沅,安插些人在京城以便随时得些消息,京城那边诏书刚发出,这边
已经得了消息,他两个连夜商量,才使出这釜底抽薪计,杀了那使者,延误了时机,才使江沅免于去京城。
此时江沅提起,他心里本来就疑惑,现在越发怀疑,但苦于毫无证据,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勉强笑道:“我大婚又怎么
会不通知二哥,只是不知道是那一路的劫匪,杀了使者,才使消息延误,是我失礼在先,你也不必介意罢。”江沅直呼
惭愧,两人心怀各异相视携手而笑。
第十四章
江淮在府中一住三天,丝毫不提这次来所为何事,每天早早起床就在园中闲逛,见周霖练剑就上前搭讪,对方回答的客
气而生分,使他更不甘心,越发锲而不舍,只求一比高低。此外他又喜欢找着十郎说话,小孩子家不懂事,对他毫不提
防,况且江淮话又多,说得也有趣,与爹爹又不一样,因此十郎很喜欢他。但是江沅也只准他带着十郎在府中玩耍,坚
决不许带出去,令江淮觉得无趣得很,常常就只带着几个便装的侍卫到城里去闲逛,回来时又买了许多好玩的东西给十
郎,惹得他欢呼雀跃不已。
如此下来,第四天倒是江沅沉不住气,一早趁他还未出门,就拦住他问道:“你这次来究竟是什么事,如果再不说我可
没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你耗,我有公务在身,要出去办事,到时候就请你一个人在府中自便吧。”
江淮懒洋洋的笑道:“二哥难不成在赶我走?你还是生起气来好看些,我倒不喜欢你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拿腔作势,
弄得我们兄弟生分的很。”
江沅沉下脸来,道:“满口胡言乱语,别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再不说我可真走了。”
江淮这才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正色道:“距青州300余里的淮南发生了蝗灾,想必二哥也有所耳闻。淮南府尹多次上
报朝廷,贾丞相只是一味推诿,不愿理睬,后来连我也知道了,他瞒不过,才答应从国库拨十万两银子赈灾。”
江沅听了呲笑道:“十万两也敢谈赈灾,亏你说得出口。”说毕想了想,又问道,“于是你就想到了我?我可没有钱那
给你,即使有,也不给。”说毕要走。
江淮忙拦住他说:“我记得曾经的二哥没有这么无情。”拿眼直直的看着他,黯然道,“纵然我使你做不成皇帝,你也
不该袖手旁观。我待二哥的心可昭日月,只是二哥把我瞧不上眼,拿我作个敌人来看待。况且我并不是要你拿出钱来。
因为淮南去京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十万两就是做路费也难,而青州却近在咫尺,境内今年又丰收了,粮价必然会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