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殇弱水三千卷 第四卷 上——九尾仙猫

众侍卫一听连忙磕头谢恩，他的关心也令一旁受了惊吓的侍女宫人感动莫名，暗自庆幸自己跟了一位如此慈悲的主子。

“冷了吧？”进了屋天玺便径直取了一件夹衣给展昭披上，又端来热茶送到他手边，“是你喜欢的中原茶，喝了暖暖身

子。”

展昭接了微笑着道谢：“多谢公主！”

“怎么又叫人家‘公主’？”天玺对他还是用这个见外的称谓颇为不满，立刻抗议，“人家不要做你的‘公主’，叫‘

天玺’嘛！”

“是，是我的‘天玺公主’……”展昭似是不好意思在侍从面前明目张胆的调情，俊朗的笑颜后面还挂着挥之不去的羞

涩，忙接过茶杯压上一口，温暖从指尖和舌尖逐渐传遍全身。

这时一个侍女捧了两碗黑褐的汤药走进殿来。

“驸马的药都是早晚各进一碗的，今日怎么多出一份？”担惊受怕了一早晨的‘轲颐宫’司宫怕再出纰漏，赶紧上来询

问。

“回司宫大人，这是皇上吩咐给驸马爷临时多加出的一副白参虎骨汤，驱寒暖身，防风祛病。”

原来是担心展某会因牢里的阴气感染风寒？展昭对辽王显露如此出人意料的关照，怀疑而且极为不解。这个嗜血无情的

男人对自己的善意与恩典，难道不都是来自这位天人公主吗？

“这是关心你啊！”天玺见状也是大喜，能有这样的关爱，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更何况是对一个宋人，“昭马上就是

天玺的夫君了，陛下自然也会爱护自己的女婿喽！”

是啊，如果当真是如此简单就是最好了。见天玺笑的灿烂，展昭也陪着露出笑颜，但心里却突然无法肯定，辽王那一身

无与伦比的济世之术背后是否真有慈悲。

没有一个宋人能像你这般如此接近皇上！克硕汗亲王的话随着涌进嘴里的药汁，融化在展昭历尽磨难而变得羸弱的肺腑

里。苦涩。

八十七、微服出宫（一）：逛街篇

第二日天刚亮，展昭还未来的及去‘翠煌宫’找天玺，就见辽王身边的一个宫人跑来通报。

“微服出宫？”一时间他还以为自己尚未梦醒。那个暴君不是很担心展某逃走吗？怎会允许展某离开这戒备森严的皇宫

？

“回驸马，今天是公主的生日，而且十日后便是中秋，城南的早集从今儿便开始了。皇上知道公主喜欢与民同乐，故就

算政务再忙，每年也都会陪公主出宫一日。”

“今天是公主生日？”展昭听了一愣，不是说公主是从天而降吗，哪来的生日？

“奴才只是个下人，公主的身世也不清楚，只知道皇上是六年前的今日将公主从科尔扈湖带回来的。具体的……驸马想

知道，还是去问皇上吧！”来人说着奉上一套文花罗缎套衫，居然是上等的南缎和中原式样，不如宫中的服饰华丽，却

做工细致而且看的即便在江南也出价格不菲。

“驸马请更衣，皇上和公主都等着呢！”

展昭点点头，花了不到半刻的时间就换好了衣衫，跟着宫人赶到皇宫南侧的‘铜鹤门’，见到了坐在一辆豪华马车上的

耶律彦和与围着车乐的蹦蹦跳跳的天玺。

“昭——”见到他一身与众不同的中原打扮，尽显与以往不同的风华正茂，天然飘逸，看的天玺更是兴奋的不可言喻，

连跑带跳的拉着他的手来的辽王面前，“没想到陛下年轻时的衣服还真适合你！”

“什么？”展昭听了一愣，手不知觉的在衣服上握紧。这是他穿戴过的？

他瞬间的惊愕惹得辽王眼中闪过一丝挑剔，但最终还是面露轻笑，转过脸对天玺说道：“再不走都快散集了，你到底是

不是真想出宫啊？”

“当然啦！”天玺一听马上带上宽大的头纱钻进车里，丝薄的绾纱立刻遮盖了耀眼夺目的火红秀发与出众的美貌。

在上京，几乎每个角落都可能碰到朝中的贵族，所以辽王出巡是不能公然骑马的，否着就算微服也会很快被认出来。公

主就更别提了，那一头红发几乎就是扛着招牌在街上走。

展昭等他们落了帘，跨上侍从牵来的一匹枣红马，随着马车与极少的几名大内侍卫悄无声息的出了宫，再次见到了已快

有两个月没见过的皇城外的天空。

时值八月，临近大漠戈壁的上京天空湛蓝的一望无际，午后的日头灿烂的毫无遮饰，即便没有自由，秋高气爽的景色还

是让展昭的心情不由自主的轻松起来。生性自由的公主其实不久前才偷溜出宫一次，但此时还是忙着左顾右盼，仿佛对

才几十日未到的大街小巷，依然新鲜的宛若初见。特别是进了繁华的市集后，这位好奇心极强的公主就不住的扯拽同坐

在车里的辽王，叽叽喳喳个没完。

“哇，人真的好多啊！”

“嗯。”

“陛下，你看那个胡人的帽子真奇怪！”

“哦……”

“看那个猴子，是小猴子吔——好可爱！！是不是？！”

“…………”

“那个——那个酒幌子上的字是什么！陛下，你看嘛——”

“嗯嗯……”

隔着帘子，马车上的对话近在咫尺，车外众人想不听都难。没过多久展昭就感到自己嘴角总是忍不住要上扬起来；不留

心的环顾，其他侍卫也都是强忍着不敢笑出声来。

这个冷峻的君王居然自找烦恼，此时不知到底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啊？他实在是想象不出，隔三差五的总是忍不住朝车

上偷望。

“哎，哎，那个！停车——”突然，天玺大喊一声，吓得驾车的侍从一把勒住了马头，车顿时停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她一下子掀开帘子跳下车来！

“公主，有何吩咐？”展昭赶紧靠过来询问，隔着轻薄的绾纱，是一对透着满是兴奋的眼睛。

“走，陪我到那家店里买点儿东西！”她连蹦带跳的跑向街边一家气派的店面，公然大方的牵着展昭的手，完全不在意

旁人偶尔投射过来的目光。

起初展昭很不习惯，甚至一时觉得脸上发热，即使知道大辽民风豁达，毕竟自幼饱读圣贤书，他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众

目睽睽之下的示爱举动。但辽王在佛堂里的话语居然在这个时候闪进脑海，揪得他心里一痛，抿抿唇犹豫须臾，还是决

定不松开天玺紧握的手。

是啊，一个女儿家都不怕，你畏手畏脚，算什么？

店铺里，弥漫着清淡的香，是女人上好头油花的味道。这种特殊的香味，接近腊茶丁香，这在大宋时展昭并不陌生，因

为他周遭的贵族女子总是使用这种清雅的香。但在辽国皇宫，契丹的女子好像并不喜欢这种淡然，而是更加推崇掺有浓

重乳香的香粉。

“这位姑娘，想买点儿什么？本店从珠花翠饰，胭脂水粉，到香囊挂坠，丝巾绣帕一应俱全，而且全是正宗的中原货，

整个上京城里除了本号，再也找不出这么正宗的第二家了！”

店家是个半老徐娘，中原模样，抹着娇艳的脂粉，梳着整齐的云髻，笑脸迎人。

“昭，你看，这里的都是中原的吗？和你们那里的一模一样吗？”天玺一进店便已经是目不暇接，喜不自已的四下张望

，随手拿起台上的一只锦盒打开，露出朱红的玛瑙簪子。

老板娘见一身中原打扮面貌俊朗的展昭进门，起初也先是一愣；随后见天玺左一句右一句的围着他问，居然噗嗤一下笑

出声来。

“呦，公子难道是中原稀客？真是失敬！”老板娘笑盈盈的扭过来，牵起天玺芊芊玉手说道，“姑娘肌肤玉嫩，我这里

啊正好有一对上好的翠镯，只有姑娘这样国色天香的贵族小姐才配的上！”

说完她便拉着天玺到店铺深处，拉开一只檀木盒子，真的取出一对绿的娇嫩的镯子。展昭眼前一亮，鲜艳的色泽让他居

然联想起夏季西子湖畔接天的莲叶。

“看看，简直就是给姑娘量身定做的！”老板娘二话没说，拿起一只镯子套在天玺手上，雪白如玉的肌肤将那一抹翠绿

映衬的几乎炫目。

“怎么样，好看吗？”她兴致勃勃的将手臂伸到展昭面前晃晃。

“嗯，好看。”展昭笑着说，真心实意。

“你喜欢吗？喜欢我带着？”隔着轻纱他可以隐约看得出天玺的笑脸，女孩子家，爱美之心天经地义。

老板娘看出展昭的意见非同小可，急忙堆满笑的凑上前去说道：“喜欢，喜欢！公子一定是喜欢的！在中原啊，像姑娘

这样年纪的大家闺秀都是要带这样的镯子的，为的是养人养性！”

“什么叫养人养性？”天玺初次听说，不解其意。

老板娘笑答道：“官宦家的女儿长大了要有小姐的气质，哪能像贱民般散懒，自是要懂得洁身自好。白玉温润，翠玉高

洁，象征大家闺秀的韵彩霏凡。再说带上这般易碎之物，就不能毛手毛脚，要体态端庄，步若文荇，举止娴雅！”

天玺一愣：“啊？那岂不是不能搭弓射箭了？”

“哎呦，我的小姐！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哪是女儿家做的？”老板娘面露敝色，似乎不相信天玺那双细皮嫩肉的玉手能

举得动刀剑。

原来中原的女孩子都不像天玺这般粗鲁吗？她听了蹙眉低头，抿着唇偷偷望向展昭。他还是盯着那只套在自己手腕上的

镯子看的出神。唉，原来他心中喜欢的是与天玺截然不同的那种女子？

“……嗯……老板娘，这个镯子多少钱？”既然他喜欢，至少天玺可以天天带着。她想。

老板娘眼角一扫就知道她是真的想要，但也不急着开价，反倒是赔笑着打岔道：“哦……老身知道，姑娘并不稀罕那些

中原汉俗，一时新鲜而已，也就不必花这大把的银子买如此贵重的货色。这边还有不少……”

“这镯子本是你推荐，难道不是卖的？”天玺一听以为她反悔，马上争辩道，“你管我稀不稀罕，到底多少钱，我给你

就是了！”

“好，既然姑娘与这镯子有缘，本店也只能忍痛割爱了！”老板娘眼珠咕噜噜的一转。

“五百两！”

“五百两？！？”展昭几乎同时惊呼起来。

虽说玉石无价，因人而异，但这也太离谱了！展昭不曾买过女人用的翡翠镯子，但是却知道一只上好的白玉簪子在汴京

最多也就是十两银子。她这明摆着知道公主喜欢而故意敲竹杠嘛！

“你莫要唬人，这翠玉本就不及和田白玉，哪有贵上数十倍的道理？经商应以诚信为本，你倒是真敢漫天要价！”他绷

起脸来，语带责备。

“哟，公子多有不知，这翠玉的确不及白玉价格高，但却是蛮稀少的，想这种通体满绿的更是奇货可居！若不是看在跟

您来的这位姑娘冰肌玉体，我还真舍不得呢！”

“就算是稀少，也不至于高到五百两银子啊！”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老板娘阴阳怪气的笑道：“看看，我本来还想夸赞公子与姑娘真是天作之合呢！才五百两就舍不得了？您别蒙人了！”

“您这身南缎绣袍用的是江南上等的天蚕丝，在当地少说也值一百两银子呢！公子家境殷实，只花五百两便能虏获芳心

您都嫌贵，不是消遣我们穷苦小老百姓么？！”

听了她这席话，两人才知道展昭身上这件中原缎袍原来是如此名贵的面料，难怪看上去就非同一般的大气隽秀。

“天蚕丝是什么？很贵重吗？”天玺没到过中原，甚至不知道江南举世闻名的缫丝养蚕。

展昭看着她那对世间万物都充满好奇的眼睛微笑着说：“嗯，天蚕丝是世上最好最稀少的丝线，供皇亲贵戚使用，只有

苏杭蜀三地的织锦院才能制作。”

“呦，果然是懂行的行家吔！公子一进门啊，我就知道不是常人，荣光满面，风流潇洒，绝对非富即贵！能在这上京碰

上像您这样的贵客啊，是小店天大的福气！”

展昭无奈的看了一眼这个奉承至极的老板娘，心中长叹道，什么非富即贵，展某半生坎坷，一身伤痛，连自己为何还能

活着都不知道，哪来什么荣光满面？

“你休要奉承，这不实的买卖是奸商所为，有欺诈之嫌！你就不怕人告官？”

老板娘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告官？这买卖自古以来就是你情我愿，镯子是姑娘喜欢，银子是二娘我需要。一没明争暗抢，二没杀人越货，烟花街

的窑姐都不犯法，我正正经经做生意，官府还能把我治罪？”

“这镯子我们不要！”展昭听了冷冷的说道，然后扭过脸对天玺说，“……还给她吧。”

老板娘见状立刻调转笑脸对还套着镯子的天玺故意嫌到：“哎呦，姑娘年轻貌美，窈窕若仙，这公子怎会竟不愿在姑娘

身上花银子呢？！身上连五百两都没有，本店还真没见过如此小气又想讨美人欢心的爷们儿！”

“啊？……”天玺听了马上就意识到这老板娘恐怕以为展昭是富家贵胄的公子。虽说他刚刚才被封了准驸马，但毕竟还

不是驸马，没有半分的俸禄，哪来的银子替天玺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谁说没有？我们——”她刚要替展昭争辩，但是却被展昭拦住。

“没有银子又如何？人活着总不能只为了这些身外之物！”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字字掷地有声，尽显清高皓洁的骨气

，不卑不亢，随即转过身说道，“我们走吧！”

天玺见他肃面冷峻，以为他生气了，赶紧退下腕上的镯子说道：“还你！”然后转身也追了出去。

“昭，你不要生气嘛——”她出门，看见一身华服的展昭站在人头攒动的街上，夺目的耀眼。

展昭莞尔一笑：“我没有生气啊，只是为了一对镯子就花五百两，实在不值得。”

“我以为你喜欢，天玺也觉的很好看，才想买的……”

“……没有镯子，公主也一样很美。”他乌黑的眸子掠过被薄纱遮掩的白皙面庞，话语却是真心而发，毫无奉承。瞬间

，他好像觉得那纱下的雪白上沾染了些许红晕，醉人醉心。

再回到车旁，辽王和大部分的随从却已经不在车上了。

“陛下人呢？”天玺小声问留下的那个人。

“回公主话，车内闷热，皇上见公主与驸马迟迟不回，已经移驾到酒楼避日头去了！”

话语未毕，展昭和天玺恍然大悟，虽然是八月，但塞外白天还是骄阳炎日，把辽王留在闷热的车里一待许久，怎会不恼

？连忙跟着侍卫指点，来到耶律彦和休息的酒楼。

八十八、微服出宫（二）：火气篇

两层的阁楼装饰简单，熙熙攘攘的街上唯独这里门可罗雀，恐怕不是上京城里数得着的馆子，没什么名气这一点，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