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陈阳西干脆连饭都不回去吃了,光剩谢风一人对着空调大眼瞪小眼。也不是故意不回去,他实在有心无力
,人手虽然只少了两个,工作量却是大增,再随性也得好好打整了。好在张小阳真不是盖的,一个顶俩,让他省了不少
心。
一两天不回去还行,可一连半月不归家,谢风坐不住了。他就有点儿想不通,怎么从前陈阳西能对徐海好成那样,退一
万步,就算不是徐海,对后来那几个也小绵羊似的温温顺顺,怎么到他这儿就转性了。
从前受了气,哪儿不顺心还能找谢风念念,要不就抱着哭一通,现在别说唠叨,他俩完全掉了个个儿,一碰面都谢风在
碎碎念,陈阳西就随口附和几声。
这都什么事,还真应了那句话,被宠爱的都有恃无恐。
他不能再这么看陈阳西有恃无恐下去了。
把车停在餐厅外,谢风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这个点都该下班了,没过多久就见有人陆续出来,一个两个……直到最后
一个出来把灯关上还是没看到陈阳西的影子。
谢风点了支烟,拨通他的电话,一个两个……第五个才有人接,声音急促,还有些颤抖,“喂?”
“在哪儿,我刚下班,过来接你,”
“餐厅,”
微眯的双眼定定看着不远处那片黑色,谢风笑了,“好,”
一个人在沙发上坐到十二点,谢风心有点乱。不是怕陈阳西背着他干了什么事儿,而是怕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会太大。从
答应陈阳西试试就笃定他是自己要的那个人,也为此做了改变,并且相信陈阳西对他会像对徐海一样死心塌地锲而不舍
。可他妈才过了多久,那狗东西就能扔下他不闻不问,连顿饭也不给他做了,好么,现在还学会撒谎。
门锁“咔”地响了,只有月光透进的屋里昏昏沉沉。谢风抬头,见陈阳西打开了灯,后边还跟着个人,该死的张小阳。
第十六章
陈阳西先是一愣,眼睛一瞥张小阳,示意他先进里屋,那小子提溜个包刚要过去却听谢风不阴不阳说了句,“先把鞋脱
了,别弄脏我地板,”
陈阳西赶紧挤挤眼,谢风假装没看见,继续说,“也别放鞋架上,我刚擦过,扔门口去,”
张小阳咽咽唾沫,脸都白了。
“谢风,”陈阳西过去挡住他俩的视线,小声说,“他没地方可去,就在这儿住两晚,你别那么小心眼成么,”
“陈阳西,你也知道我小心眼啊,”谢风要笑不笑的看他,满身烟味儿,肯定还没洗澡,就这么干巴巴坐到现在?
“今晚是我不对……不过你去没去餐厅,我真没见你啊,”陈阳西先软下来,他知道谢风的脾气,要不把逆生长的毛发
呼撸顺了谁也别想安生。这人不是徐海,也不是自己,他的底线任何时候都清清楚楚摆着,要是不怕死的非要上去踩两
脚,就是天王老子他也能翻脸不认人。
“我在那儿守到关门,”谢风冷哼,目光却绕过陈阳西直直看着张小阳,死孩子一双大眼睛滴流乱转停在陈阳西身上也
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越是看着单纯的越不单纯,谢风阅人无数这点看人的自信还是有的。
“其实……唉,要不明天再说,我先领他洗个澡,”陈阳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赶紧转身要走,当着外人的面他真
不想跟谢风这么耗着,何况那人还是他下属,这老板的尊严还想不想要了。
陈阳西回屋找了套衣服给张小阳,好在两人个子差不多,张小阳哑着嗓子说了句谢谢,又低着头跑进卫生间,自始至终
没敢看谢风一眼。
两人又僵持了一会儿,陈阳西动了动嘴,明明有挺多话要跟谢风说,可一看他那眼神心都凉了,明摆着对他不信任,这
也罢了,还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神色。
像是厌恶什么的。
陈阳西揉了揉脸,妥协道,“要不我今晚睡客卧,不惹您老眼烦?”
谢风站起来头也不回走进卧室,狠狠摔上门。没过两秒又开了个缝,把陈阳西的枕头被子一股脑扔了出来。又是砰地一
声,差点儿没把陈阳西的心给震裂了。
陈阳西真觉得莫名其妙了,这人怎么一天一个变,仔细想想,难不成老爷们也会周期性情绪波动?他当然不知道谢风有
多敏感,都让那张嘴害的,平日里毒得要死,可那不都是死撑着么。可陈阳西也不是他肚里的虫,有事儿不说谁知道他
想的什么。
最后陈阳西还以为那厮纯粹间歇性抽抽,也就没搭理他,照以往惯例来看,顶多二十四小时就该消火了。
结果那丫一大清早就没了影,连句话都没留。陈阳西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拿牛奶,一扭头张小阳正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就
穿了一条裤衩,还晨勃了。
“陈哥你脸怎么那么红?”张小阳打了个哈欠问他,
“没、没什么,洗脸去吧,记得牙膏得从底下挤,”陈阳西赶紧转身,这年轻体壮的他哪受得了。
“陈哥,昨晚谢谢你!”像是憋了一宿才说出道谢的话,孩子忽然大叫一声,陈阳西没端稳杯子,洒了一手的牛奶。
“没什么谢的,换了别人我也会帮,”陈阳西擦擦手,语重心长的说,“你以后少和那些人混一块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
谢风一到公司就沉着个脸,大伙儿都看惯了,自动退到以他为圆心三米开外。等了一上午陈阳西愣是一个电话没来,谢
风满肚子火没地撒,憋屈得都快内分泌失调了。
结果中午一出公司门又碰上丧门星,陈菁牵着她男朋友从街对面过来,站在马路中央大叫,“谢风!!!”
来不及开溜就让那母夜叉揪住,缠着要他一块儿去吃饭,谢风看了眼她男人,真够春风和煦的,边递烟边说上回多亏谢
风照料他家陈菁,这顿饭他一定得去。
于是又改道一家川菜馆,陈菁不忘提醒,“把阳西也叫来吧,好久没见他了,”
谢风立马换个脸色,“不用,他最近热心慈善事业,脱不开身,”
“哟,我这弟弟不简单啊!能有这觉悟,倪哲,你多学学,”胳膊捅捅她男人,陈菁捧着菜谱直乐。
两男人跟着赔笑,谢风皮笑肉不笑的脸都快抽筋了。中途倪哲出去接电话,陈菁赶紧凑到谢风旁边,“最近生活不和谐
?”
“挺好,”谢风喝口小酒,茅台的口感就是不一样,
“两眼无神,面皮蜡黄,一准儿的不和谐,”
“我瞅你也和谐不到哪儿去,”吃人嘴短,谢风再想发火也得忍着。
住一块儿那段日子陈菁早习惯了谢风的毒舌,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连她汗毛都没伤着,又继续穷追不舍的问,“我弟又
怎么着你了,一提他你就跟钟馗似的,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闹别扭啦?”
谢风让她烦得不行,随口诌了句,“要知道去问他不得了,边儿去,我吃完饭还得回去干活,”
果然消停了,陈菁半张着嘴望向窗外,眼睛忽然瞪得老大,“那不是阳西么,旁边那人谁啊,长得还挺不错,”看看谢
风又说,“比你年轻,比你潇洒,”
谢风扭头,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张小阳和陈阳西正站在公交站台边等车,那衣服穿的,整个一情侣装啊,除了花纹不
同,颜色款式完全一样。他知道是陈阳西的,那家伙有个怪癖,看中哪个款式的都爱买好几件,谢风还笑过他,说你干
脆去批发得了。
“挺搭的啊……郎才郎貌……”陈菁还在添油加醋,眼角瞟着谢风偷笑,有时候人的力量是无穷的,可总得有那么个激
发点,
“不好意思,一朋友打来说事儿,”说话间倪哲笑着走回饭桌,“谢风,要不再添俩菜?”
“够了够了,”谢风回神,已经食不下咽。
陈菁咬着筷子思索半天,又问倪哲,“刚外边那两人其中一个你是不是见过,就站台那儿,一个是谢风那口子,另外那
个真够面熟的,”
倪哲愣了一下,“这倒没注意,吃饭吧,都快凉了,”
临走时陈菁把谢风扯到一边悄悄说,“那小子你多看着点,我真在哪儿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他怎么和阳西认识的?”
“救助对象呗,”谢风干脆懒得提那两人,到现在陈阳西还没给他半句解释,
“谢风,你俩有什么误会摊开来讲,这么藏着掖着有意思么,阳西挺纯的一人,别让谁坑了,你可得看好了啊,”陈菁
交代完走到倪哲身边,两人挽着手慢慢走远了。
谢风让她这么一说,真有点放心不下,赶紧开车回家从里到外把东西清算了一遍,也没少什么,卫生间反而多了套牙刷
,还真打算长住了。可心里老是悬着,一想起那小子后背就发凉,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晚上几点走?】谢风也不在乎面子了,直接发信息问。
过了半天才回【九点,我等你?】
【行】
陈阳西攥着电话乐,心说憋不住了吧,刚把电话揣回兜里面前冷不丁冒出一人。张小阳神秘兮兮的看着他,笑呵呵的问
,“陈哥你喜欢男人吧?”
陈阳西差点儿嚼到舌头,他和谢风就这么明显?!“……你看出来了?”
“卫生间漱口杯是情侣的,”
“好眼力,”陈阳西讪笑着转身,“干活去吧,晚上坐车回去,不怕再遇到事儿了,”
“嗯,”张小阳开心地跑开了,强烈的青春气息四处洋溢。
九点整,谢风把车停在老店门口,看见陈阳西出来又飞快锁上了门。“我说过他能坐我车了吗?”隔着窗子谢风一脸不
悦,那个张小阳现在都快变成丫的尾巴了,阴魂不散。
“谢风!”陈阳西的脸有点挂不住了,人后还好说,旁人在场还拆他台,谁受得了。
“要么你上来,要么你俩走回去,”谢风见陈阳西要发火的样子更来气,什么狗屁理智一眨眼全没了,等了一分钟那人
还不动。脚下一踩,发动油门,留下两串尾气。
这好端端的日子到底怎么了,每次他想认认真真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偏要出点儿事。以为徐海走了自己再加把劲也能和陈
阳西快快活活过下去,可他忽略了,这世上除了一个徐海,还有无数个男人。张小阳的眼神明显对陈阳西有企图,他怎
么会看不出来。
又要像七年前那次,还没开战就弃权?去你丫的!
冷风吹醒了脑子,谢风掉转车头,可人来人往的街上哪儿去找那狗东西。陈菁的电话来得特及时,除了内容把谢风劈出
一脑袋黑烟。
张小阳居然是个MB,还高级的!!!
第十七章
谢风牙齿都快咬碎了,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去按电话号码。手机滑了一下,掉在脚边,他也顾不上还在开车,躬着身
子去够,刚碰到俩指头只听砰地一声,整个人猛地往前闪了一下,胸口撞在方向盘上,追尾了。
前面那辆黑色本田立马下来个人,谢风揉着被撞疼的地方,还不忘去抓手机。
“哥们儿,”那人过来敲他车窗,倒不见多凶神恶煞,还挺大度地笑着。谢风摆摆手,用嘴型说等会儿,又低头捣腾他
那手机。
“梆梆梆”,脾气再好的人也罩不住让他这么晾着,那人使劲捶了三下,以为谢风想赖,面色也就不怎么和善了,“出
来!”
谢风不耐烦地打开车窗,“你等会儿,蹭着哪儿了报个数,”陈阳西那边死活不接,胸口疼得火烧火燎,他满脑子就俩
字,MB。
“哟,财大气粗啊,”那人话音刚落,后边儿一排车子狂按喇叭,他俩就在那儿堵着,愣是憋急了一众司机。
“嘟——嘟——”谢风手背青筋直迸,险些捏碎了手机,周遭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在他耳里都成了浮云,直到前面被蹭的
车上忽然蹦下一人,瘦了吧唧地往后边瞅了两眼,迈开蹄子往对面马路没命似的狂奔。
“我操!沙林,你丫敢跑!!!”跟谢风车前候着等待交涉的老爷们一见那小子跑了立马炸毛,提脚就追,连车也不要
了。
“喂?”可算通了,谢风戴上耳机,淡定地绕过前边拦路的车,又缓缓驶上高架。
“你在哪儿,”谢风仔细捕捉话筒对面的声响,
“餐厅呢,”陈阳西淡淡地说,听不出情绪。
“……那小子呢?”谢风加快了速度,
“刚睡下,”顿了两秒,又说,“谢风,你别这么疑神疑鬼行么?我和你……还没到那地步,”谁都渴望,谁都僵持,
谁都拉不下脸,其实如果真爱到那份上,有什么不能舍得的呢。
“陈阳西,”谢风心凉了半截,他知道他有错,可他改还不行么,“要搁从前我指定不搭理你了,你说要试,行,我他
妈陪你,你领人往家里住我再烦再不愿不也答应了么,不敢说我付出了多少,可总该付出了不是。”
“谢……”
“你别吱声,听我把话说完,”谢风打断他,“以前我总计较这计较那,折本的买卖从来不做,我习惯了等别人自动送
上门,觉得是个人都爱犯贱,上赶着追吧,一个个都不珍惜,我凭什么去当那个犯贱的?可我现在想清楚了,你忘不了
徐海,我让你忘,你没法像喜欢徐海一样喜欢我是我的错,我谢风毛病一堆,也不讨人喜欢,从今往后我努力,努力让
你死心塌地只喜欢我一人,行么?咱俩好好过日子,”
“对不起……”陈阳西沉默许久才说,“你没错,我当初也不该那么赖着你,谢风,你让我冷静几天,”这么不清不楚
的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公平,总不能想犯贱的时候可劲儿犯,扭过头来又巴巴地想着另一个人,这缺德事儿他再也不能干
了。
“好,”谢风放慢了车速,心里憋得慌,“想清楚了就回来,”
“……张小阳和我真没什么,”
“我知道,你打个电话给陈菁,她会和你说,挂了,”
冷清的夜,谢风让浑浊空气灌了一脑袋浆糊。谁说过句矫情的话来着,幸福像手中沙,抓得越紧流得越快。他和陈阳西
充其量也就是在特定的时间看对了眼,都怀着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接近对方,其实这世上的爱情没有那么伟大,是人把
它想得伟大了。
寂寞,功利,荷尔蒙,这些东西随便一样都能点燃一场爱情的开端。而生活又能以最势不可挡的姿态将一切摧毁,到头
来每个人都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羡慕着别人的爱情,幻想有朝一日也能降临在自己头上。
却始终袖手旁观,等着天上掉块儿大馅饼,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怀里,天王老子也不是你爸,凭什么好事都得给你。
好在谢风明白得不算太晚。
撑着一直打架的眼皮回到家,倒头就睡。夜里电话响了两次,他压根没听见。
而陈阳西这边倒没他那么踏实了,和张小阳在酒店开了房,领弟弟似地把他安顿好,才穿着睡衣跑阳台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