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多时候,很多感情不都这么不清不楚,无法辨认边界么。习惯和爱只在一线,同情和施舍不过一念之间。
陈阳西习惯了奋不顾身去爱徐海,谢风习惯了毫无保留接纳陈阳西,徐海习惯了背负愧疚缅怀张小阳。
这错综复杂的感情脉络还真不是一两天能理清的。
“不值……”陈阳西闷闷地说,“可我管不了自己,”那种感觉挺让人郁闷,就像背后有双手死命推着你走,可前边明
明是万丈悬崖,偏偏你还有点儿刺激的快感,欲罢不能。
谢风苦笑,贱吧他就,自个儿也跟着犯贱。当初爱上他什么来着,还不就是那股子驴劲,阳光大道他不走,就爱跳屎坑
,一跳一个准,摔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也不知绕道的倔驴。
伸手握了握陈阳西,“你接着救济那孩子吧,我等着你想清楚,有事儿咱俩一块儿担,”这才像过日子,同风雨共患难
。
不算计了,谁还能真算计亲人去,陈菁偶尔也会说两句让谢风顺耳的人话。
保险公司那边清算损失还得等些日子,目送谢风驱车赶往公司,陈阳西则去酒店把张小阳领回家。走到门口忽然停下,
拿钥匙指着他脑门交代,“能不说话就给我闭嘴,屋里的东西能不碰就别碰,见了谢风别直视他眼睛,吩咐什么都答好
,是,绝对不许反驳,”想了想又补充,“不许赤膊,还有,少对我毛手毛脚,”
张小阳憋着笑,先前的内疚全都没了影踪,猫似的点点头,“我都听陈哥的,”软糯糯的声音激得陈阳西后背直冒冷汗
,赶紧低头开门,冷不丁又嘱咐一句,“也别脑内幻想扒光我,”
“……”张小阳眼泪都笑出来了,捂着肚子窜进屋里倒沙发上打滚,大毛一见来了志同道合的哥们儿,也扑上去一块儿
滚。
下班那会儿谢风接到陈菁电话,让他上写字楼隔壁的星巴克等。出公司门时看到他一个下属的裤子拉链没拉,于是放低
声音提醒了一句,惊得那小伙脸涨得通红,受宠若惊地看着谢风。这事要搁从前谢风一准地视若无睹,保不齐还在心里
暗爽偷着乐。
陈菁早早在那儿等着,老远就冲谢风招手。等他坐定了,又端起咖啡特神秘地喝了一口,“我弟那事有眉头了,效率够
高吧,”
“挑重点说,”谢风松了领带,一本正经地听着。
“砸店那几位牢饭是跑不了了,还有,”陈菁拍着胸口缓缓气,“他们上头的人也不会再去找我弟麻烦了,”见谢风不
动,又提高声调,“事儿了啦!”
“……你冲我挤眉弄眼干嘛,”谢风皱眉,
“你个死白眼狼,也不问问老娘我怎么摆平的,”
“……老娘你怎么摆平的?”谢风猜到一点儿,懒得开口,这事估计和她那口子脱不了干系,猛然想起那爷们也是吃皇
粮的。
“我上回不说那鸭子眼熟么,其实是倪哲他们出去应酬时无意看见的,丫跟一油头粉面的胖子在饭桌上卿卿我我,一看
就知道出来卖的,”陈菁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当然,倪哲才不屑跟那种货色混一块儿,你笑个屁,好好听着,说到
哪儿了……那小鸭子估计就是惹了那位胖爷,让人收拾得够呛,”
“这事儿倪哲疏通的?”陈菁说的他都知道,谢风及时打断丫的长篇大论,
“嗯,他打了个电话给那胖子,问是不是他叫的人,胖子说他冤得慌,只让人逮那小鸭,没打算当土匪流氓砸人店,还
说砸了多少他赔,”
“倪哲挺能耐哈,”谢风笑笑,曾经的豆蔻少女如今也成老娘了,还找上个值得托付的人,这功劳算起来有他一份,“
不怪我当年抛弃你了吧?”
“呸,”陈菁差点儿吐他一脸口水,“是我抛弃的你,记清楚了,”
年少时期的爱恋总掺了那么点刻骨铭心和无可奈何,却是最最难得的,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们无欲无求,喜欢一个人,只
是因为喜欢。
“下回把倪哲叫出来,我请他吃饭,这个人情先记下了,”谢风潇洒起身,桌上的咖啡只搅了几下,一口没喝。
陈菁看着他离开,有句话堵在嗓子里,眼神飘忽须臾,终究没问出口,最后默默看他消失在人海。
回到家一看,陈阳西和张小阳光着脚丫盘腿坐在地上,一人捧一个大碗,正在吃干拌面,大毛在一旁狗视眈眈,刚想扑
上去就被陈阳西的眼神震住,畏畏缩缩退到一边。
“不是让你空调别开那么低么,当心着凉,”谢风顺手拿起遥控按了几下,回房换睡衣,准备洗澡。
陈阳西险些让一口面噎死,不安地盯着谢风的脸,仔细捕捉每一分表情变化,不过这家伙挺淡定自若,只是自始至终不
去看张小阳一眼。
“……锅里还有,你吃么?我去给你盛,”陈阳西做的调料味道特正,同样的东西到他手里就能变成山珍海味。
“我还要,”张小阳端着狼藉的大碗伸手,陈阳西拿筷子一敲他头,“没问你,被我闭嘴,”
“行,”谢风路过客厅,淡淡说,“不过先热一热,我睡前不爱吃凉食,”
陈阳西虎躯一震,立马奔进厨房张罗。张小阳缓缓放下空碗,眼里带着点哀怨,把碗扔到大毛面前,那东西也够饥不择
食的,拉长舌头一通舔,这碗是不用洗了。
电视里在放大话西游,至尊宝和那谁被黑山老妖盯上,准备吸他俩阳气,于是左闪右躲,每回快要凑上去时都给避开了
,折腾半天都没搞定。陈阳西半张着嘴巴,紧张又兴奋地咧嘴乐,谢风吃了两口面,见他那模样忽然没了食欲,性欲倒
给撩拨起来了。
“别看了,你明儿还起早,”果断关了电视,拉起陈阳西就往卧室走,剩下张小阳和大毛俩兄弟干瞪眼。
“你不刷牙啦?!”陈阳西惊叫,下一秒却被谢风按在床上,迫不及待扒了衣服,然后低头亲他,嘴里和着股洋葱炸酱
的味儿。
陈阳西嘤嘤了几声,发现谢风身上有股比洋葱炸酱更好闻的味儿,浅浅的烟草,卷着几缕苹果浴液散发的清香。洗一个
牌子的东西,怎么大毛就没这效果呢。
“专心点!”谢风的脸抬起一寸,眼底有火在烧,双手鱼一样往下滑,撸平了陈阳西身上星星点点的褶皱,徐海曾留下
的褶皱。
“谢风……你再亲亲我……”陈阳西扭了两下,勾住谢风的后脑勺,他也被点燃了,不同于和徐海那种带着绝望的激情
,也不同于之前和谢风翻江倒海的欲望。
这回他心里有个地方微微麻了,簌簌的电流蔓延,前所未有的快感让他激动得想哭。直到谢风轻柔缓慢的进入,一只手
游移到他腰间,用力抬了起来,找到让两人都能舒服的姿势,缓缓抽动,压抑着低喘。
陈阳西睁眼看他,灼热目光碰触的一刹,更为剧烈的波动袭来,很痛,可是不愿放手。死死揽住谢风的背,够起身子去
吻他的下巴,胡茬像细小的钉子,就这么钉进了心底。
世界另一头,徐海坐在书桌前替那个还在熟睡的张小阳写下第二十一封家书。
手机于正午突兀响起,他放下笔接听,Brain在那头兴奋大叫,张小阳的指头能动了,医生说这是奇迹。
徐海眼眶发热,条件反射地看向钟表,计算着需要多少时间能飞到大洋彼岸。
“海,我要去买蛋糕,买鲜花!感谢上帝!”
心绪在一瞬间归于平静,徐海涩然开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Brain,”
上帝什么都没做,该谢的,其实是那个一直陪在张小阳身边的人。
第二十章
五十万,陈阳西拿着存折有些恍惚,这才三天就收回本儿了。陈菁大中午给他送上门来,满脸汗水弄花了妆。甩掉高跟
鞋进屋找水喝,猛然看见蜷在沙发角落的张小阳,差点儿没一个杯子砸过去。
“你怎么进来的?!”陈菁看见他就上火,这么些破事儿全赖他。
“……我都住好几天了,”张小阳成天窝家里,不晒太阳的脸色有些惨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说话蚊子似的嘤嘤嘤
。
“陈姐,陈姐……”陈阳西过去拦住陈菁,把她往饭厅带,“给你尝尝我自个儿做的酸奶,大热天的跟孩子置什么气啊
,累不说脸上还长褶子,”
陈菁扭头瞪他,陈阳西赶紧改口,“不长不长,陈姐永远年轻美丽,十八姑娘一朵花,”
“我也要喝——”张小阳死贱死贱地在外边儿叫唤,陈阳西沉下脸,给他也倒了一杯。
事情始末谢风已经跟陈阳西简单说了一遍,攥着存折,知道这钱是哪儿来的了。“那张小阳呢,那人肯放过他么?”陈
阳西还是担心这个,疙瘩一天不解,他就还得给那混小子善后。
陈菁恨铁不成钢地拿勺子戳他脑袋,“你长长脑子行不,人又没找你麻烦,这事儿要不是倪哲面子大你就等着让人砸光
家当吧,诶阳西,这回我可得好好说说你,谢风对你够可以了吧,那天一人火拼七八个老爷们儿眉都不皱一下,他能为
你做到这步真算奇迹了,知道他从前有多混蛋么?你不为他想想,成天护着一鸭子算什么事儿?!”那天谢风说陈阳西
心里有别人,她一直以为那人是张小阳。
“姐,我从良了,”张小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饭厅门口,幽幽地吐出几个字。
陈菁一愣,咬牙切齿说滚开,谁是你姐。张小阳眼里的光忽闪了一下,眉心紧皱,像是有把小火苗在里边突突冒着。陈
阳西心无城府地看他,不大忍心冲这孩子嚷嚷,缓了语气说,“你先领大毛下去溜溜,完了回来吃饭,”
“好,”张小阳又恢复之前单纯无害的面孔,笑着转身去找狗链。
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陈阳西悄悄抬眸打量陈菁,几天不见似乎没之前有活力了。眼睛最是骗不了人,尽管一如既往的
咋呼,可眼神明显有些黯淡。
“陈姐,你心里有事儿?”
陈菁抬头,擦干净嘴,笑了笑,“我和倪哲又闹别扭了,”
“要不要我现在给你收拾房间去,我那间还空着,”说完陈阳西就要起身,让陈菁按住,
“这回不离家出走,解决不了问题,”她举起空杯子,指着冰箱,“再给我来点儿,挺好喝的,”
陈阳西给她满上,提醒道,“这可不是酒,醉不了人,你要想散心咱俩去酒吧喝,”
陈菁赏他一爆栗,“当我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呢?吵个架就借酒消愁,也太没出息了,”
陈阳西嘿嘿傻乐,见她肯开玩笑才放下心。陈菁还真喝上瘾了,一升的瓶子愣是消灭了二分之一还多,眼看她还要往杯
里倒,陈阳西飞快夺走,“给谢风留点儿,”
陈菁嘴角直抽,“你也是个小白眼狼!老娘走了,”一转身挎上小包狠狠摔了门,只听见楼道上高跟鞋踩地的哒哒声,
越来越小。
被损坏的餐厅在重新装修,陈阳西也没心思去打理,从早到晚蹲家里研究菜式,围裙一系,开始煲汤。
直到傍晚天快黑了谢风才回来,手里牵着大毛,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瞪着陈阳西,谢风一露出这眼神他就怵,拍了拍脑门
,“大毛怎么在你这儿,张小阳呢,我让去遛狗来着,”
“没见着,就见大毛在花圃里追着一小母狗耍流氓,”谢风弯腰解开狗链,大毛颇为不满地瞅瞅他,留下一特忧郁的背
影。
“……成功了?”陈阳西一惊,要真造出几只小毛来徐海一准杀了他,那人的宝贝儿子可是纯种金毛,容不得留下孽种
。
“调戏未遂,”谢风脱下外套,陈阳西顺手接住,抖了两下整整齐齐挂衣架上。“什么味儿?挺香啊,”谢风探头探脑
,“你一整天都没出去?”
“等等!先别揭锅盖,”陈阳西拦住他,又有些不放心张小阳,“你真没见那小子?”死孩子竟然把狗扔了,还好没丢
。
谢风摇头,“可能去买东西了,他东西不都在这儿呢嘛,要走也得回来收拾行李,”
“就几件破衣服,没什么值钱的,”陈阳西忽然有点可怜那孩子了,来家这么多天还算听话,不吵不闹让他干什么都乖
乖做了,也不惹事。
“行了,那么大的人腿长他身上,他爸妈都不急你操个什么心,”通常下班时候谢风都不大爱说话,人累了只想休息,
口气也不怎么和善。却见陈阳西并没反驳,也没恼,似乎对他这态度已经习惯了,正蹲在地上认真地摆弄鞋架,提着谢
风换下的鞋吹了吹灰尘,又稳稳放好。
心一软,谢风也蹲下身凑过去,吹吹他的耳垂,“陈大宝贝,我可稀罕死你了,”
陈阳西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地上,看怪物似的看他,“……你是不是出轨了,”
“……”谢风不说话,用力嘬了一口他的嘴,“盛汤去,先吃完饭再干活,”
陈阳西又一路小跑到厨房,握着汤勺的手抖个不停,差点儿没乐死他。
饭后的干活激情无限,又是食又是色的,他俩把这两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张小阳真失踪了,彻头彻尾找不着了。陈阳西仔细回想那天的情景,似乎就陈菁那句话过了点儿,估计伤到娃的自尊了
,可也不至于这么无声无息跑没影啊。
开始还挺犯愁,成天担心那小鸭出事儿,两个月后陈阳西也忘了这茬。就像谢风说的,他能帮的都帮了,那孩子不领情
他也没辙。
打过几个电话给陈菁,开始听声音感觉心情不大妙,陈阳西好说歹说约她出来散心,折腾了几次总算有些起色。分别时
陈菁特宠溺地揉了揉陈阳西的头,说娃长大了,知道珍惜了,老娘可以瞑目了。
陈阳西被她盯得浑身起毛,直拍她嘴,瞑目个屁啊,陈姐天福永享寿与天齐。
结果陈菁一星期后就发来请柬,丫的八年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准备和倪哲一起跳进婚姻的坟墓。
参加婚礼那天谢风和陈阳西包了个大红包,数字特吉利,一串九。他俩赶到酒店,一下子就给那场面镇住了,大红地毯
铺了老长,陈阳西睁大了眼数街边那一溜儿豪华婚车。新娘和新郎站在门口迎宾,穿得有模有样,郎才女貌。
“没看出来倪哲还挺有背景啊,”陈阳西紧挨着谢风并排走过去,光停车场那儿的公车就有十来辆,有几辆车牌还是红
字开头的。
“应该是,看路看路,别撞着人孩子,”谢风揽住他的肩往左边一闪,避开面前及膝高的小孩儿。
陈菁见他俩过来,笑着招了招手,“快进去吧,人多,你俩随意啊,别跟我客气,”
“不会客气,”谢风点点头。
“没说你,”陈菁横他一眼,又看向倪哲,温顺地笑起来。
上百桌人就没谢风认识的,有几个初中同学认出了他,在那儿叫唤半天,结果谢风茫茫然地摆摆手,拉着陈阳西坐到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