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断断不能再入魔的。
因为他似乎也成了谢风的魔障。
晚上谢风照例来接他,可脸色不大好,陈阳西给他留了两块甜点,递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把表面的起司弄在了谢风袖口上
。陈阳西大气不敢出,赶紧回头找纸巾。
“别找了,”谢风皱着眉,陈阳西如释重负,偏看不惯狗东西这副摸样,又补充道,“这衣服你洗,”
陈阳西咽下口水,还是没说话。
“心虚了?怎么不跟我咋呼了,”
“谢风,你得给我时间,”陈阳西坦白,
“快半年了吧,还没适应呢?”谢风打开车窗,烦躁地点了支烟,
“适应了,和你在一块儿挺舒服的,也挺享受你对我好,可这中间好像掺杂了点什么,我俩不像谈恋爱,倒像做实验,
”陈阳西抿着唇低下头,“你努力证明你能对别人好,我努力证明我能忘掉徐海,我们都忽略了到底为什么要在一起,
”
半截烟灰落下,谢风哑口无言,却又觉得哪里不对,转头看着陈阳西,等他往下说。
“要不先把这事放一边,咱们都冷静冷静,就一星期,好好想想,我不想做无意义的事,也不想利用你达成什么目的,
如果一直这么混混沌沌的过下去对谁都不公平。”
谢风关了空调,发动汽车。沉默的空气让人窒息,谢风看着远处的灯火,陈阳西说的没错,他确实把这个人当成了跳板
,他想要一份安稳持久的爱情,而陈阳西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只是让他陪自己勾勒出那幅幻象中美好画面的话。
这与爱谁无关。
“徐海喜欢你,”说出口的那刻连自己也吃了一惊,谢风盯着前方不想回头看他此时的表情。
“我知道,”意外的,陈阳西笑了,“如果不喜欢,他不会那样看我,可他也放不下过去,我赢不了张小阳,”
“那我呢?陈阳西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你说呢,”
喜欢是第一眼的沉沦,而爱却是持久的刻骨铭心。七年前的宿舍楼道上,陈阳西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然后用力抓住他,
年轻的心蠢蠢欲动,却被更为强烈的冲击扭转了方向。到底是为爱而爱,还是为得不到而爱,其间细微的差别要经历许
多才能发现,太多事情没有答案,也或许在一开始答案便已经揭晓。
一路无言到家,谢风没有开灯,倒头斜靠在沙发上,借着对楼透过来的微弱灯光,眼睁睁看着陈阳西把被子枕头拿到客
卧。这回他没劝没哄,那没意思,何况陈阳西也不是在生气。
都是成年人了,爱情游戏不再有吸引力,浪荡过的心只求一份安稳。
谢风也说不清自己在郁闷什么,陈阳西还念念不忘徐海固然可气,而他后来说的那些话似乎比这件事的杀伤力强一百倍
。做实验?照他那脾气试个两三天足够了,至于折腾好几月么。
有朋友打电话邀谢风出去,地点是从前玩得风生水起的场所,这才猛然想起,自从陈阳西入住他家,几乎没再去过那些
地方。这变化可是惊人的,整个一质的飞跃,更惊的是他还挺适应,没觉得哪里不对。
“陈阳西!”才分开五分钟谢风已经想他了,“你出来,我有话要说,”
陈阳西在房间捂着头,把从前和徐海谢风在一块儿的日子过了一遍,最后脑子里清晰可见的脸竟然是谢风,而徐海却幻
化成一团模糊的背影,带着点儿金光,就像镜中花水中月。
“开门,你听见没!”谢风直接过去狠狠拍门,“你是倒了一肚子酸水,吐完了舒坦了,可我还没说呢,快点儿!”
“说什么……”陈阳西半眯着眼睛,头发毛毛躁躁,不是说了冷静一星期么,他才刚冷静了十分钟。
“除了你谁也不行,”谢风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你不说做实验么,那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就成,可我不行,我只想对你
好,只受得了你跟我撒泼耍赖遍地打滚还弄脏我的房子,你懂了么?”
“……略懂,”陈阳西大脑彻底短路了,
“靠…”连个很有气势的字也让谢风说得有气无力,他捂着脑门叹了口气,一把抓过陈阳西就往地上按,“就像这样!
我只想亲你,只想干你,别人谁也不行!”
用行动说话总是比语言有力,面对有些疯狂的谢风,陈阳西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而自己心里那根刺也在天亮后不知跑
到了哪里,他第一次分清楚了过去和现在的界限。所以当徐海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陈阳西没溜到卫生间角落做贼一样
的接听,而是光明正大的当着谢风面跟那人瞎侃。
“花篮看到了?”徐海那边风声很大,他说他正站在阳台,满天的星星。
“嗯,挺漂亮,”陈阳西把手机声音调大,谢风也能清楚听见,“你得进修多长时间,别祸害完国内又祸害国外,”
“两年吧,看情况,我不就祸害过你一个么,对了谢风呢?”徐海听出陈阳西这回特淡定,接电话速度也快,有些疑惑
,
“旁边,我胳膊下面压着呢,要跟他说几句?”陈阳西没等这两人答应就擅自做了主,把电话递给谢风。
举着手机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徐海先开了口,“进展挺快啊,你这回是认真了,”
谢风笑了笑,把陈阳西拽怀里,“早该认真的,让你个拦路虎给腰斩了,徐海你一爷们儿做事可不能婆婆妈妈,出去了
就别随随便便回来啊,多祸害几个洋鬼子也算为国争光了,”
“滚,”徐海笑骂,“怕我回来跟你抢吧,要有那心我就不走了,”看着异国的天空,和原来那片其实差不了多少,只
夜里安定下来才恍然发现已经隔了那么远。
“说真的,你也别钻牛角尖了,快三十岁的人你还打算跟自己过不去一辈子么,”
“我发现你越来越像陈阳西,不说了,拜,”
徐海回屋喝了杯水,又走到电脑面前开始打字,得替张小阳写封家书回去,老头老太太虽然还在生气,可心里总是挂念
的。打到一半想想不妥,又翻出纸笔用手写。
写到落款处张小阳三字,徐海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那天陈阳西突发奇想,看着电视上五花八门的广告来了兴趣,也想给他那店做个广告试试。等谢风回家跟他一说,那人
就知道狗东西又闲不住了,什么都爱捣腾。
把陈律的名片找出来给他,陈阳西看了半天想不起来是谁,谢风笑着揶揄,“你俩上回在钱柜不是还哥俩好来着,就跟
你玩骰子老输那个,看上去挺年轻那人啊!”
“哦!老看着你流哈喇子那小白脸……”陈阳西一扔名片,“干嘛介绍他,”
“人也是做广告的,再去找别家麻烦,森环挺出名的,”
“那你去跟他谈吧,我不爱和人打交道,谈好了告诉我就成,”陈阳西一转头抱着靠枕继续看电影,谢风真想抽他,这
世上和谁都能自来熟的就他陈阳西,还不爱打交道……
下了班谢风直奔森环,他也懒得预约了,直接上门去找。这一找不要紧,倒让他看了场好戏。
“事儿没办成你还好意思笑啊,”陈阳西拉着个脸,本以为照谢风那效率下周就能进入实际操作阶段,谁知又泡汤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陈律那家伙让人碰瓷,在路边折腾了半天,你是没见着他那样子,笑死我了,”谢风半点同情心
没有,陈阳西一听也来了劲,
“你都看出是碰瓷他还能让人唬了?缺心眼吧!”
“还真不能怪他,现在的骗子机灵着呢,不过我看那小孩儿也就十七八岁,”
“长什么样,嫩不?”
“嫩你妹啊,再嫩也轮不到你,”
“……你也忒敏感了,怎么不说说当初谁惹一屁股腥,”
“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陈阳西忽然扭头仔细端详谢风,特诗意的说了一句,“我发现和你在一块儿就像回到了大学,那时候你还不留这么个猥
琐的发型,多帅啊那会儿,”
正好红灯亮,谢风停下车使劲撕扯陈阳西的腮帮子,“哪儿猥琐了!猥琐你不也喜欢上了,”
第十五章
新餐厅的事儿忙得陈阳西只剩半条命,他给的薪金算挺高的了,可有几个侍应还不满意,瞅准了他焦头烂额之际狮子大
开口。
私事上陈阳西可以吊儿郎当得过且过,一遇到公事他就正经了,除了谢风能替他扛的时候。提前关了门开会,陈阳西穿
件黑白条纹衬衣,解开俩扣子,空调一吹把锁骨处连成一条有点儿诱惑味道的弧线,当然那是对女员工而言。
“说吧,有什么条件我都给记下来,能满足的尽量满足,”陈阳西扫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众男众女,脚在桌下不停抖动。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难的要求,”Z市来的一小伙见别人都不出声,便腆着脸开口,“加点薪吧老板,”
“加多少?”陈阳西盯着他问,
“百分之……三十?”小伙那摸样特没底气,其实他也没琢磨该加多少,这都是私底下别人在他耳边念叨的,
“小李,”陈阳西咬着笔头眯眼笑,“百分之三十那就是一千,两边算起来怎么也有二十个人,一人每月加一千,就得
多支出两万,你干脆把我血都放了拿去卖吧,”
“老板你别这么说啊,咱们还能商量,”小伙让陈阳西笑得心肝直打颤,
“不用商量了,”陈阳西阴沉着脸,他真憋不下去了,你说现在这些小年轻还有个踏实肯干知足常乐的么,“加百分之
十,愿意的留下,不愿意我现在就把工资结了,爱上哪儿上哪儿,”
“陈哥!”挤了好几层的人头里忽然冒出个声,仔细一看,那人正往里边钻,手上全是水,“我不加薪,我还跟你这儿
干,”
陈阳西有点儿吃惊,本以为这回他们都串通好了站在同一战线打算跟他来次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原来还有游离于广大人
民群众之外的啊。
其他人听那人这么一咋呼,顿时泄了气,想跟着投机的几个人见好就收,赶紧应承了下来,说十就十吧,能多买套衣裳
了。倒霉催的小李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想反悔吧,又拉不下面子,低头愤愤的踢着桌子角。
最后还是走了两个,不是小李。陈阳西下午饭都没得及吃,肚子一个劲叫,招呼他们收拾收拾东西可以关门了。往门外
看了看,谢风还没来,估计又加班呢。陈阳西也懒得等他了,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先回家,然后顺着马路出去找出租
。
“陈哥!”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阳西回头,见是那个挺实诚的小子,顿时心情大好,也回了他个微笑。
“你要回去么?”
“嗯,打出租呢,这路段真不好找,”陈阳西四处张望,忽然记不起这人叫什么了,心想明儿得好好看看员工档案。
“陈哥,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我回家就能吃,”这人怎么这么热情,陈阳西看他,那人一双小眼睛有点失落,觉得自己真罪恶了,“
要不我请你,就近找个地方,我饿半天了,”
“好!”小子笑得像只猴。
半瓶啤酒下肚,陈阳西嚼着烤肉,见对面的人都没怎么动筷,“吃啊,傻杵着干嘛,”
“我口腔溃疡,疼……”那声儿委屈得要命,陈阳西一听就打了个寒颤。
“怎么不早说,要不给你点碗粥?对了,你叫什么?”
“张小阳,”
“……”
“陈哥你怎么了,是不觉得我这名特土,我最烦小什么的了,可我妈偏给起这么个名,”张小阳说完还懊恼的抓了抓后
脑勺,
陈阳西讪笑两声,没管住嘴,“是有点儿土,”
张小阳让他这么一说脸红得更厉害了,拿起一串牛肉就往嘴里送,辣椒碰到伤口,疼得他嘶嘶吸气,眼泪都出来了。
“你慢点儿吃,”陈阳西感觉真不是一般的诡异,虽说这名是挺大众的,可冷不丁冒出一个,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当初挑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呢!徐海要没走一定喊他来瞧瞧,能把他震晕过去。
“伤口好像出血了,你给我看下,”张小阳一点不含糊,站起身就往陈阳西跟前凑,扯开下嘴唇面对面贴上去,那距离
目测也就十公分。
陈阳西还有点儿回不过神,鲜红的小嘴唇,白净的小脸蛋,一瞬间就飘飘然了。按理说他不是饥不择食的主,可美色当
前,谁能不多看两眼,何况他就好这口。
“是出血了,还不少,我给你擦擦?”说着就要拿纸巾,谁猛地一把扯住他衣领,往后一拖差点栽翻在地,陈阳西两手
条件反射扣住桌子边,回头一看,傻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蹭开那人的魔爪,陈阳西满脸窘迫,
“刚好路过,”谢风看了一眼陈阳西,又把目光转向对桌的人,“他是谁,”
“……我员工,”
“哟,你这老板当得真不错,还懂犒劳属下,”
陈阳西闻出醋味儿了,赶紧掏出钱包准备结账走人,哪不知张小阳却先他一步冲过去给了钱,倒弄得两个大男人不知所
措。
“陈哥,我先走了,明天见,”张小阳挺懂事的,也没多耽搁,背个帆布挎包蹦着跑远了。
陈阳西忍不住感叹,“这孩子多好,下回给他加工资,”
谢风一巴掌扇上去,“你是看人嫩吧,我都收心了,你别给我整出幺蛾子,”
“那你要没收,我就能整幺蛾子了?”陈阳西横他一眼,这人心里有杆公平秤,什么事儿都得上秤量量,“知道他叫什
么吗,”
谢风见桌上的烤肉还没吃完,干脆坐下大快朵颐,又占了顿便宜,“什么?”
“张小阳,”
谢风一愣,笑着拍腿,“我得让徐海赶紧回来,他的结估计能解了,”
“那不还是替身一个,别糟蹋人孩子,再说他直的弯的都不知道,”陈阳西打开一罐啤酒递给谢风,忽然认真的问,“
说实话,我和张小阳像么?”
“哪个,那儿还是那儿,”谢风指指身后,又指指天边,
“那儿,”陈阳西抬头看天,他知道谢风见过徐海和张小阳的合照,
“没半点像,”
自打那天过后,陈阳西看见店里那小子都会起鸡皮疙瘩,甭管愿不愿意,大脑就是不听使唤,老是自动把除了名字本不
相干的两个人看成一个。
别说,这个张小阳还真是新时代五好青年,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琐碎的事儿他都包了,还给别人打下手。连几个外
籍大厨都对他挺热情的,没事儿还招呼他一起吃饭,就是英文不利索,老见他在那儿手舞足蹈瞎比划,模样还挺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