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四恶全部到齐也不足为惧,难怪君既晴不当回事。
卓不凡已经快忍不住了,君既晴每说一处游逸脸色的表情就青上一分,等到君既晴说完,游逸的脸色便跟他的衣服一样
了。
这叫人算不如天算,游逸啊游逸,妄你费心尽力得想要瞒我,这会可好,我看你能瞒到何时!
游逸原本对君既晴有防备,并打算与他同行,东去杭州的事情连卓不凡都还瞒着,游逸更不可能让君既晴知道,眼下若
是答应与他一同乘船东行,恐怕杭州之事便再难隐瞒,但若是不答应……看看眼下的情形,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
这厢游逸在内心挣扎,那边苏清颜沉吟了片刻后第一个表了态:“也好,若是东去,走水路快又安全,大家一起还有个
照应。”
听苏清颜这么一说,卓不凡也打蛇随棍上跳了出来:“我看也好,斗剑山庄的船大又舒服,沿江而下还能浏览美景名胜
,好过一路的车马劳顿,我同意。”
游逸当下一个个剜过去,以眼神大骂孽徒无良,又冲着卓不凡磨牙霍霍,恨不得当即扑上去咬他个鲜血喷涌。
三人中已有两人同意,剩下一人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原本可以忽略,可君既晴还是问了游逸一句: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他娘的觉得不好!看你看他们一个个都不帮我,我说不好有个屁用!
哀怨又愤怒的内心诅咒无良孽徒和黑心卓不凡,游逸扯着僵硬的嘴角笑道:“既然大家都觉得不错,那就这样吧。”
于是乎,东去之行方案确定,三人行改为四人行,目标是嘉陵江上的仪陇渡口。
嘉陵江是长江支流,仪陇位于嘉陵江中段,是个颇繁华的渡口小镇。
四人赶着马车离开凤岭镇直奔仪陇,方一进镇便见君家随从迎了过来,那人名叫君崇,是君既晴手下的一名管事,年纪
大概三十不到,看上去也是个练家子。
“庄主。”君崇行了个礼,看见卓不凡便又欠了欠身,唤了句:“七爷。”
“君崇,好久不见。”
“七爷别来无恙?”
“我好得很,多谢挂心。”
游逸撇着嘴看了与君崇寒暄的卓不凡一眼,心想这人不愧是和君既晴过命的交情,连他家的下人都尊称他为七爷,啧啧
,真是不一般呐~~
似乎是感觉到了游逸的目光,卓不凡转过头来,游逸翻了他一眼,卓不凡便笑了,指着游逸道:“君崇,这是游逸,那
位是归离圣手苏清颜苏公子,你家庄主邀我们一同乘船东去,这几日可要请你多多关照。”
玩笑话,摆明了故意的玩笑话,游逸气的咬住了眯起了眼睛,心想姓卓的你什么意思?对清儿是‘那位’、‘公子’,
对小爷就一句带过,你故意气小爷是吧?
君既晴也听出卓不凡的意思,见游逸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便出来打圆场,“君崇,游逸是救了不凡还帮他杀了三恶的人
。”
君崇一听便有几分诧异,连忙拱手行礼恭敬的唤了一声游公子。
游逸浑身不自在的还礼,又对君既晴道:“游逸实乃一介郎中,救人乃是份内之事,况且游逸不过是替卓大侠看病疗伤
而已,君庄主过誉了,游逸不敢当。”虽说是客套话,却也是游逸不愿意让那君崇想多了去才说的。
卓不凡逗弄之心已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于是道:“敢当,怎么不敢当?要不是你日日照料夜夜护理,我早八辈子重
伤而死一命呜呼了,既晴所言非虚,你可千万别再谦虚颓然,否则可就是做作了。”
游逸气的几欲咬碎一口银牙,亏得苏清颜在边上又扯袖子又踢裤腿才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如此,那游某
就却之不恭了。”
卓不凡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君既晴看着游逸气的快冒火的脸,对卓不凡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他这个好友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喜欢捉弄人,明明看上去是个谦和温驯的君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良嗜好呢?
苏清颜也发现卓不凡近日来逗弄游逸越发的顺手了,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这人当真是泰山飞虹么?谁会想到那副温
和谦逊的外表下面居然藏着如此恶劣的一颗黑心,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
说笑间君家其他的随从也已经到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渡口方向去,游逸走在卓不凡身后,恨不得将姓卓的那宽阔的后
背戳出十几二十个洞来,走着走着前边儿的人突然停了,游逸一个不防撞上卓不凡的背,捂着鼻子抬眼就是一记眼刀。
卓不凡咧开嘴笑,大拇指比划了一个方向,游逸翻他一眼顺着那边看去,顿时睁大了细小的眼睛:
江水滔滔,岸边停着一艘大船,直指天际的桅杆上挂着绘有斗剑山庄图腾的风帆,数十名船员正在船上传下忙碌搬运,
衣襟上都标着君家的家徽。
游逸叹了一句:“不愧是斗剑山庄……”
站在最前的君既晴回过头来,隔着几个人看见游逸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第三十九章
船上忙得热火朝天,是在搬运行船所需的物资,此外还有在当地采买的货物。
斗剑山庄存续百年,旗下的产业遍布各行,君既晴此番前来蜀地,除了要去剑阁赔礼道歉之外,还带了几家商号的管事
,来到这繁华不次于江南的天府之国采买置办。
君既晴是江湖人而非生意人,因此这些事情他并不多加过问,一切交给君崇打理,自己则带着游逸等人在船上转转看看
,然后入了船舱。
游逸看着与陆上房屋一般无二的布置机构,慨叹着斗剑山庄的财大气粗,连条船都如此奢华气派。
离开船还有一段时间,游逸在自己房里转转看看,屋子比一般屋子小些,毕竟船上地方有限,能有木床软被睡已经足够
,游逸很是满足。
坐在床边屈指算算,离中秋还有半月有余,若这船路上只做补给物资的停留,那么中秋之前赶到杭州是绰绰有余,问题
是君既晴似是打算边游两岸美景边赶路,这样算来的话可就有些吃力了。
游逸很头疼,开弓没有回头箭,上了船总不能再下去,所以只求姓君的玩心不要太大。
大船停靠在岸边,随着江水浮动微微摇晃,船舱里比外面幽静许多,游逸坐在床上渐渐起了些睡意,于是和衣半卧打起
了盹。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忽听外面嘈杂了起来,游逸便起了身出门去看。
船上的伙计都停了下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游逸走过去问其中一名伙计:“这位大哥,出什么事儿了?”
那伙计一见是庄主带回来的客人,连忙低头行了个礼,被日光晒得黝黑的大手指指船下某处,回答道:
“来了个泼辣的小姑娘,正在下边儿闹事呢。”
小姑娘?游逸眨眨眼睛,心想该不会是那个什么归舞大小姐吧?
正想着,有人叫了一句:庄主来了。
回头一看,君既晴皱着眉头快步走来,身边是卓不凡和君崇。
“剑阁的大小姐光天化日得跑来闹事,真是胆色过人。”耳边突然传来苏清颜清泉般的声音,游逸回过头去,他家徒弟
神出鬼没般得出现在身边,以一贯清淡表情看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开始吵的时候就出来了,”抬抬下巴道:“那个穿红衣的姑娘就是归舞,他身边儿站着的男人是剑阁的大弟子,他
师父是归有农的三师弟、现在剑阁的代阁主沈放。”
顺着徒弟的目光看去,船下岸上站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妙龄少女,红衣红靴红色的头饰,衬得她乌发黑亮肌肤雪白,五官
精致秀丽,恰如其分的镶嵌在小巧的瓜子脸上,真真一副天生丽质的好面孔。
游逸寻思着这小姑娘真是个美人胚子,单论相貌的话配他斗剑山庄君家族长也不差。
再看一眼过去,归舞正鼓着粉颊左手叉腰,右手执着一柄细长宝剑对着船上大叫:
“君既晴,给本小姐滚出来!”
声音清脆如林间莺雀,一口浓郁的川音更添了几分泼辣俏皮的意味,游逸细眉一抬啧了一声。
哎呀哎呀……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川妹子呛辣椒一个,有气势没礼貌,若是真娶了回去,恐怕斗剑山庄上下都得跟着学川
话吃辣椒,还得时不时忍受着族长夫人嚣张跋扈的河东狮吼,哎哎哎,果真是娶不得啊。
这事原本就是人家的家事,游逸知道是一回事,管不管又是另外一回事,本着不加干涉只看热闹的想法,游逸拉了苏清
颜站在不起眼儿的地方静静的看。
卓不凡一侧眼便看见游逸站在角落里又摇头又叹息的,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于是穿过人去走了过去,站到
了两人身边儿。
游逸看奇道:“你不过去吗?”
卓不凡笑着反问:“我为何要去?”看看在君崇陪同下下了船的君既晴,“这是既晴的家事,我不好参与。”
“你跟他不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么?还分什么你家我家?”
“我和他交情好归好,毕竟是个人的情分,他是君家的长子斗剑山庄的庄主,有些事情还是要区分开的。”
游逸点点头再没说什么,苏清颜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去看,游逸转了眼睛看过去,细眼睁大叹了一句:
“嗬,这小姑娘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岸上,归舞仗剑直指君既晴的心口,瞪大一双荔枝般圆润可爱的大眼,张口便道:“君既晴,今日你不给我说清楚,休
想离开!”
如此大胆无礼,君崇按捺不住就要上前,却被君既晴抬手拦了下来,只见他脸上一派泰然,完全不将面前的利刃放在眼
里,以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口气对归舞说:
“归小姐,前些日子在剑阁,我已经和归老太君说的很清楚了,先父生前虽有意与剑阁结为亲家,却并未正式下聘做约
,双方也不曾有信物交换,因此非然不去你,并不算我君家毁约。”
“我不管!我看上君非然了,除了他,我谁也不嫁!”归舞任性的叫道,下巴一抬道:“我姑奶奶说了,父母之命媒妁
之言,就算没有正式约定,既然你爹有这个意思,你做儿子的也不能忤逆,斗剑山庄是名门,君家又是江湖望族,当为
天下各派的表率,所以你弟弟娶我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好霸道的理,好霸道的话,好一个霸道的无法无天的小辣椒!
君既晴看了一眼归舞身后的程昀,道:“程兄,那日我与你家太君说的清楚明白,今日你家大小姐这一番话,我是不是
可以理解为,你堂堂滇北剑阁言行不一,根本不把我君既晴放在眼里呢?”
程昀一听连忙赔笑:“君庄主息怒,剑阁绝无此意,只是小舞她对二少爷情根深种,做出这等莽撞之事也是出于一片痴
心,还请君庄主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儿上别跟他一般见识。”
“既然如此,那还请程兄请归小姐回去,我自当此时不曾发生过好了。”
君既晴不想闹得太僵,于是顺水推舟这么说,程昀当然是巴不得如此,可是那归舞却不干,甩开程昀的手指着君既晴道
:
“你让我回去,我偏不回去!我归舞嫁定你们君家、嫁定君非然了,你若是不让他来娶我!我便去金陵到你君家大堂上
,对着你爹的牌位说话去!”
这可真是说了了不得的话,饶是君既晴想要息事宁人也没了耐心,当即冷下脸来,一时间气氛可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游逸转头对苏清颜道:“这何止是嚣张跋扈,简直是没家教……”
还不等游逸话音落地,便听归舞大叫一声:“谁!哪个的偷偷摸摸的东西!有本事站出来!”
苏清颜瞥了不知死活的游逸一眼,他却挤眉弄眼的悄声道:“牙尖嘴利耳朵也这么灵巧。”
归舞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比一般人的游逸要好的多,当下听出了方位转头看过去,对着游逸三人叫道:
“你你你,你们三个,刚才是谁对本小姐出言不逊!”
谁也不吭声,默契的对视一眼,摇头。
归舞将剑一甩,柳眉倒立重重得哼了一声,轻巧的跃上甲板,用剑指着三人道:
“说,是谁!”
“归小姐,你太放肆了!”君既晴快步走了上来,挡在三人面前冷下了脸色道:
“我敬你是剑阁大小姐年岁尚小不与你计较,但这三位是我的客人,可不许你对他们这般无礼!”
随同归舞一起来的程昀这时也上了船,拉着归舞的手臂叱道:“别闹了!”转而又对君既晴:“小舞年少无知,还请君
庄主见谅。”接着又转向游逸三人,“不知泰山飞虹与归离圣手也在此,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苏清颜拽了一把身边的游逸,道:“程兄要道歉,好像还少了一人。”
程昀就觉着此人面生的厉害,可看看这君既晴和这二人似是对他分外在意,于是也只得抱拳低头,道:“不知公子尊姓
大名,多有得罪,万请见谅。”
游逸摆摆手,“区区贱名不足挂齿,程公子不必如此。”
话音刚落,便见归舞指了过来,怒道:“是你!刚才骂我嚣张无礼没家教的人就是你!”
游逸吐吐舌头,这小妮子耳朵真生好使。
程昀又拽一把归舞,喝道:“够了,小舞!”
归舞泼辣性子岂肯罢休,当即大骂道:“你敢骂我,我非教训你不可!”
君既晴一听当即冷冷一眼扫过去,看的程昀一阵心慌,连忙卸了归舞的剑丢给随从,“归舞!你再闹下去,太君也饶不
了你!”
“你给我滚!”归舞一把推开程昀,“我还轮不到你来说教,今日他辱骂了我,我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比归舞这么一说,程昀脸上也挂不住了,气红了脸却不能发作,只得忍了下来。可是眼看着君既晴眼底生出怒火,苏清
颜和卓不凡的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程昀也有些不知所措。
归舞扬着小小的下巴,毫不在意般的瞪着双大眼看游逸,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何不妥。
游逸眯了眯眼睛,事情说来也是自己多嘴惹的祸,如今闹成了这个样子,丢下不管也着实不妥,前不久才说过个人造业
个人担,现下这就叫现世报,他自己惹来的麻烦,当然要自己收拾。
上前一步直面盛气凌人的归大小姐,游逸不卑不亢坦然道:
“方才的话是说的,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并没有诋毁辱骂之意,归小姐既然敢做,还怕别人说么?”
第四十章
归舞一听,气的火冒三丈指着游逸的鼻子嚷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小姐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游逸笑,“我算什么东西?归小姐,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自然就是个什么东西,否则怎能在一起说话?”
归舞气的大叫:“本小姐才不是东西!本小姐是剑阁的大小姐!”
此话一出,周围一阵哄笑,君既晴和卓不凡碍着面子没笑出声来,苏清颜却是很不客气的说了一句:
“哦,原来大小姐不是东西……”
归舞这才知道上了游逸的当,顿时气红了一张娇容,怒道:“看我撕烂你这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