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过就动手,枉我还以为归小姐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原来竟是与普通泼妇一般。”摇摇头,游逸状似失望。
“你……你敢骂我是泼妇?”
“当街叫骂,高声喧哗毫不讲理,不是泼妇又是什么?”
“混蛋!本小姐饶不了你!”说着便飞出一掌,却被拦在空中。
卓不凡目带冷光,道:“拳脚无眼,归小姐可要小心些,不要伤了人才好。”手一抬,卸了她的掌力。
归舞指着他,“你……你们一个个得都是大男人,竟然跟我一个小女子动手,也不嫌害臊么!”
“害臊?”用扇子敲敲脑袋,游逸奇道:“我们为何要害臊?归小姐一个女儿家又叫又骂得要嫁到斗剑山庄去,步步紧
逼死缠烂打都不嫌丢人,我们不过就事论事,也没伤你也没骂你,为什么要害臊?”
“谁说你没骂我!你明明就骂我嚣张跋扈没家教,还骂我是泼妇。”
游逸手中的扇子一转,摇头晃脑起来,“何为骂?用词粗鄙满怀恶意是为骂,试问我与归小姐未曾谋面无冤无仇,不过
是就归小姐的言行举止说出自己的看法,何来满怀恶意?即便我用词粗鄙,那也是我才疏学浅想不到更文雅的词来形容
,若是归小姐不满意,大可自己说几个词来,我一定虚心受教认真改过!”
言辞犀利句句在理,说的归舞哑口无言,贝齿咬着樱唇双眼含泪,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游逸虽然不是任人欺凌还能忍气吞声的主儿,却也不会得理不饶人非要逼个你死我活,更何况面前这位还是个娇滴滴的
小姑娘,游逸不想落个欺负弱质女流的名声,于是缓了口气道:
“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犯不着非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你难堪,我说了,就事论事而已,若归小姐觉得我冒犯了你,
那我便收回先前所说,归小姐还是就此离去罢。”
点着了的炮仗哪有不炸的,归舞想来是软硬不吃,一听这话心里更觉着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恶气,于是抹了一把眼睛对
游逸吼道:
“你说收回便收回?那我骂了你,然后再收回,你能愿意?”
游逸翻白眼,这妮子怎的年纪轻轻,脾气又臭又硬堪比茅坑里的石头,给脸上脸了还!
卓不凡问:“那归小姐想要怎样?”
归舞一指游逸:“他惹了我骂了我,我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道歉!”
卓不凡冷笑一声:“他惹了你骂了你就要给你道歉?”
“那是当然!”
“那归小姐骂了我家庄主,是不是也该道歉?”君崇插了一句进来,归舞立刻哑然,她自然明白这歉若是道了,那便是
承认自己先前所做的确是嚣张跋扈无理取闹,所以这歉是万万不能道的,她不能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
料到归舞不肯道歉,气氛越加僵硬,游逸想想这该闹的笑话也闹了该丢的人也丢了,再这么耗下去也没意义,干脆自己
道个歉了解了算了,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道个歉又不会少块肉。
于是扇子一摆干脆利落的道:“好,我道歉。”
这一下可不仅归舞没想到,连君既晴这边也吃了一惊,卓不凡更是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好似眼前的人不是真人而是假货
。
平时睚眦必报锱铢必较,针扎一下都要想方设法报复回来,今儿个怎的转了性子?
被四周各种各样的眼神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游逸心想他娘的小爷就这么小肚鸡肠啊?一个个都什么眼神!横了最为夸张
的卓不凡一眼,游逸君子坦荡荡般继续说:
“既然归舞小姐觉着在下冒犯了你,那在下便给归舞小姐赔个不是。”
归舞自然觉着此人定是怕了她,愈加得得意起来,游逸显然不可能轻易让这骄纵的小姑娘继续嚣张下去,话头一转加了
一句,“但是归舞小姐可得答应在下,道过谦之后马上下船,别再找麻烦。”
这大概是最妥当的解决办法了,识时务的人自然都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可惜归舞从不知时务为何物,柳眉倒竖瞪圆了
双眼叫道:
“那可不行!你骂了我,是你我之间的恩怨,跟我与君家的婚约是两码事!”
游逸无语,见过不讲理的也见过不识好歹的,还真是没见过这般无理取闹不识好歹的,看来他想要给这小姑娘一个台阶
下的好心算是白费了,也罢也罢,既然人家不领情,那他又何苦非要当个吕洞宾找咬呢?当下叹了声,懒洋洋的摆摆手
,
“既然如此,那这笔交易是谈不拢了,你若是还嫌不够丢人现眼,那便接着闹好了,在下不奉陪了。”扯开扇子,施施
然退到苏清颜卓不凡身后,再不吭声了。
好好的一个机会被归舞搅了,程昀脸上再挂不住了,硬拽着归舞便要下船,归舞不服气,作势还要与游逸理论,被一直
沉默的苏清颜拦住,“归小姐,你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这里不是剑阁,我们也不是你剑阁弟子,用不着为你的蛮横
骄纵负责。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可别怪我们不给你剑阁面子!”
“你给我闪开!”
“归小姐!”君既晴的声音阴沉至极,归舞一时间没了动作,只听君既晴冷冷说:“你也该闹够了,这里是斗剑山庄的
船,容不得你在我的地盘儿肆意胡闹至此,你还是赶紧下船,别再给自己脸上抹黑了。”说完又转向一旁的程昀道:“
请程兄回去转告太君,我斗剑山庄本宗的男丁娶亲向来重视德才兼备,你家小姐这般的品性德行是决计进不了我君家大
门的,所以趁早死了这条心,免得两家伤了和气,毕竟还是亲家,既晴自然希望自家的姐妹嫁得舒心,不会夹在两家之
间难做人。”
君既晴话中的意思程昀听得再明白不过,归舞和君非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不可能了,至于那位旁系的君家小姐日后也
万万怠慢不得。
“程昀明白,我一定向太君原话禀告,君庄主,实在是对不住,小舞……”
“行了,我们还要赶回金陵,就不多留了,程兄还是赶紧带着归小姐回去吧。”大手一挥送客,君崇便站在一旁躬身抬
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程昀也不敢再多留,连拖带拽得将归舞带下了船,归舞挣扎着又喊又叫,游逸也听不懂那语速
快又难懂的方言到底叫了些什么,只觉着那小丫头似是冲着自己在叫嚷,大概是在骂他。
摇摇头,游逸不跟没家教的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帆起船动,将仪陇渡口和归舞的叫喊声全都抛在了水声风声之中,如江水般一去不回头。
游逸摇着扇子好一通猛扇,对君既晴道:“我算明白君二爷非跑不可的理由了,这么个野丫头谁敢娶?吃饱了撑的!”
君既晴笑道:“可不是么,若我让她进门,恐怕日后都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爹娘祖宗了。”
“归有农执掌剑阁多年却生了她这么个女儿,也难怪阁主之位要为人所夺。”卓不凡道,“还有那个程昀,虽说是沈放
的得意弟子,在剑阁也是颇有地位,没想到连个小丫头也镇不住。”
游逸瞥他一眼,“他镇不住那小丫头,你就镇的住了?”
“我也镇不住,”看一眼君既晴和苏清颜,卓不凡笑:“我们三个都镇不住,就你行,你能镇得住。”
三人大笑,游逸鼓着腮帮子道:“怎么?不服?”
苏清颜难得笑弯了一双杏眼,“服,怎能不服?牙尖嘴利口若悬河,当年诸葛孔明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
游逸眯起眼睛瞪他,“你损我。”你个胳膊肘朝外拐的白眼儿狼,跟着外人合起伙来损你师父,就不怕遭报应么!
卓不凡搭上他的肩膀道:“怎么会,苏兄弟明明是在夸你。”
游逸狠狠拍掉他的手,伸出指头一个一个指过去,“你们三个就知道看热闹,那么爱看,下次她再来捣乱,你们自己去
应付,小爷再不管这闲事了!”
君既晴颇委屈的说:“我既没损你,也没干看热闹,你可不能冤枉我。”
扯扯嘴角,白他一眼,丢下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跟姓卓的都是一丘之貉。”说罢,甩着袖子回船舱去了。
君既晴看着那抹消失在船舱里的青色,打趣身旁的卓不凡:
“我说你迟迟不露面连个消息也没有,原来是带着这么个有趣儿的宝贝,乐不思蜀了。”
卓不凡瞅瞅苏清颜,“有趣儿是有趣儿,爪子可尖得很,下手也毒,你可当心别被他抓了咬了。”
苏清颜毕竟还是站在游逸这一边的,眉头一皱对两人道:“果然是一丘之貉。”
又是一阵大笑,游逸在船舱里扣着锦缎的被面儿磨牙:
“他娘的,一个两个三个都不是好鸟!”
第四十一章
大江东去,浪淘尽。
涛涛江水此起彼伏的拍打着两岸的危矶绝壁,激起乱石飞溅,如雷的声响荡人心魄,仿佛是擂动了千百年前火烧连营的
战鼓一般。
赤壁地势险要水势复杂,过往船只无不放慢速度以求平安,顺便可以观赏沿岸的古迹美景,一览名震大江南北的赤壁遗
址。
前面不远便是镌刻着“赤壁”二字的山崖,经历了风雨岁月的洗礼已然清晰可见。卓不凡抱剑倚在船头,江风猎猎吹动
他的发丝衣摆,他只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景色,胸中激荡着一股久违的豪情。
江湖儿女多豪爽,面对如此盛大的美景,自然会有一番感慨在心,只不过卓不凡少年成名,如今早已过了动不动便激情
澎湃的年纪,纵使心中激荡感慨,面上仍旧是云淡风轻,看不出过多的情绪。
浊浪排空,气势如虹,卓不凡瞅了瞅不断翻涌而来的浪头,转了个方向双眼带笑看向身后的人。
青衣墨发,长眼细眉,衬得脸色愈加的苍白,风一吹,那翻飞的衣袂又让原本就消瘦的身形更显几分纤弱之意,好像浪
再大一些他人就能被甩出去一般。
卓不凡望着那张有些僵硬扭曲的脸失笑,死要面子活受罪,何苦来的呢?
风卷起一个浪拍上船身,脚下猛的一晃,上一刻还咬着牙迎风而立的人立刻变了脸色,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及时抱
住了桅杆,便紧紧扒住再不松手。
卓不凡不受丝毫影响的走下船头,脸上挂着从容的笑,仿佛浪再大船再晃都与他无关
胃里一阵阵翻滚,游逸的脸色白了又青,指甲在桅杆上又抠又抓,权当那是某人好看又欠扁的脸。
哭笑不得的将人从桅杆上扒了下来,卓不凡无奈的问,“不舒服就好好歇着,非要出来受罪么?”
游逸白了他一眼,却没了往日那股气势,病恹恹得像是真的要过去了一样,卓不凡看的不忍,于是硬是拽着人往船舱里
走,好在他人不舒服,像只软脚虾一般一步三摇晃,没多少力气挣扎扭动。
被卓不凡半拖半拽进了船舱,迎面碰上满面焦急的苏清颜,见游逸被卓不凡这样带了回来,二话不说劈头就骂:
“风大浪急的,你还嫌吐得少晕的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自个儿的,你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床上?”
他只不过离开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去后厨煎药,回来就不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静养的人,他挨个屋子搜了过去,不想这
人竟是跑去外边儿了。
被骂的人自知理亏,扁扁嘴没吭声,船又是一晃,他便反应极快的推开卓不凡的手,趴在门口干呕了起来,气的苏清颜
秀眉倒竖,却还得耐着性子帮他拍背顺气。
看着游逸面色发青唇色发白难受的厉害,卓不凡也跟着难受,“我还真是没想到他竟是晕船的,早知如此还是走陆路好
了,车马劳顿也好过现在这样。”
苏清颜叹了口气,“别说你了,我也没想到。”又冲游逸道:“你说你都已经一身毛病了,什么时候又添了一项晕船?
”
游逸有气无力的回了他一句:“我要是知道……自己晕船……还会跟着你们……上来么……”
苏清颜冷哼一声,“那可不一定,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好面子,怕是心里怕人家笑话才瞒下不讲的。”
说完看了卓不凡一眼,意思十分明显:肯定是怕你笑话!
卓不凡摸摸鼻子不吭声,游逸艰难的回头为自己辩解,“我就是……再好面子……也不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
本来就是,他好歹也是个大夫,自然知道晕船这种算不得病但是晕起来要人命的症状可不是地上的水洼,随便一趟就过
去的,他从来没晕过船,自然不知道自己原来竟然是晕船的。
说起来一般人乘船游湖若是没有反应,大抵都不会晕水晕船,游逸还曾乘船在江南水乡连行数日,那时的小船可不是能
和眼下这一艘比较的,所以当时从头到尾也没有过一点儿不适的游逸自然认定自己是不晕船的,所以若说他好面子不肯
承认,那可真是冤枉他了。
游逸又气又难受,越想越觉得自己好生委屈,再加上干呕了那么久,小眼睛眨巴眨巴就有些湿润了,看的旁边两人都有
些不忍,苏清颜蹙着眉叹口气,再没说什么扶着人回了房间,卓不凡跟在后面。
三人前脚进屋,君既晴后脚便来敲门,卓不凡一开门便见君大庄主眉头深锁一脸的担忧。
“怎么样了?还难受得厉害?”
隔过门口的卓不凡又隔过床边的苏清颜,君既晴看见游逸一张青的没了人色的脸,心下一阵阵的钝痛,眉头拧得愈加紧
了。乘船东下的计划是他提的,船也是他的,人在他的建议下在他的船上晕成这个样子,他自然要多上些心,于公是如
此,于私他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的船长了翅膀,直接飞到目的地才好。
“吃药了么?”
苏清颜指指桌上的药碗,君既晴走上去拿手一试,药已经凉了。
“我听厨房说这药早就煎好了,怎么现在还没喝?”
瞪了床上的游逸一眼,苏清颜没好气的道:“你自己问他,不好好在床上待着,跑到外边儿去吹风。”
“晕的厉害怎么还去甲板?那不是更难受。”
游逸扯扯嘴角,哼哼唧唧支支吾吾,苏清颜冷声道:“敢做不敢说?你和剑阁的归大小姐一个德行。”这一句话可是戳
在游逸要害上,他才教训了归舞,现下就被自家徒弟用同样的话教训,真是山不转水转,小兔崽子骑到头上来了,他可
不能再不吱声了。
隔着被子掐了自家徒弟的小手一把,游逸软软的说:“都躺了好几天了,后背都快和褥子长到一块儿了,我不过是出去
透透气而已,你犯得着这么大的火气么?”不知道他是病人吗,态度该好点才是!
“透气?透气透到船头去了?你就不怕一个浪过来把你拍到江里去?”
“我又没去船头,不过站在桅杆下边儿看看景罢了,”翻翻眼睛撇着嘴,“难得来一次,啥也没看到岂不是白来了。”
游逸说的自然是沿岸的各种景色,先前过三峡的时候他晕的连床都下不来,只觉得天地船人除了他自己其他的都晃得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