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问一下吗?”原发出了声音。
回头一看,原手拿着报纸,带着走投无路般的表情站在那里。
“这个……那个,怎么办才好呢?”
看了眼报纸,夹着的标本已经发了霉。如果只是少量的霉和污垢的话用酒精擦拭还是能够勉强挽救,但是那个标本已经
在腐烂了。
“啊,这个不行了。”
听到亮伊朗的话,原脸色发白。
“吸湿的报纸换得太晚了啊。这种时期必须每天更换的……”
原看起来快哭出来了。
“这是老师重要的标本,怎么办?我已经按他的吩咐两天换一次了……”
亮一郎紧紧地盯着报纸之间发霉的标本。
“扔掉吧。这个……是上个月去权堂山的时候收集的吧?不是那么珍惜,教授也采摘到同样的东西呢。”
原由于了相当长时间,终于把标本扔进了垃圾箱。那之后,他将两三个发霉开始腐烂的标本一个个请求判断一样地拿给
亮一郎看。
“佐竹老师真好像图鉴一样。”
看着不用查书就一一说出草的名称的亮一郎,原很佩服地点头。
哪里……虽然嘴上谦虚一下,感觉到是不坏。说不定,自己一开始因为是福岛的跟班的敬而远之的原也是个直率认真的
男人。
因为下了雨的关系吧?天色比平时暗得早。再过了下午四点的时候,原对亮一郎招呼“我先失陪了”。不过打完招呼他
还是迟迟不回去,就在奇怪的时候,突然他说“中午……真得非常对不起”,原来他在为福岛的粗鲁举动道歉。
“福岛老师平时不是对别人说三道四的人,今天好像有些烦躁……”
看着那双求救似的眼神,开始觉得变成夹板的学生很可怜,于是亮一郎就表现了大度,说他不会放在心上。于是原一副
松口气的样子放缓了紧张的表情。
哗哗哗,雨水的声音变强了。写得还真不小啊,靠近玻璃窗俯视下方,看到一个拿着很大的折叠伞的男人从正门出去。
是福岛。不在助教室的他之前大概是呆在图书室吧?
“原。”亮一郎回过头去,“今天从后门回去吧。”
原歪着脑袋“啊?”了一声。
“正门好像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是老师能看到那个不吉利的东西吗?”
“不,我看不见。但是有个朋友叫我不要走正门。”
“老师您相信有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吗?”
亮一郎回了声“不”,觉得他的话合不上的原说:“那么老师很奇怪啊。”
亮一郎反问:“有什么奇怪吗?虽然我讨厌占卜和迷信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信赖那个说看得见的男人。”
福岛的身影从事也消失了。虽然和那个人无论如何都合不来,但还是不希望不吉利的东西附在他身上……亮一郎想。
店头的灯笼随风摇漾。合上伞后,水好像瀑布一样从伞尖上流下来。从玄关进到里面,也许是听到了拉开房门的声音吧
,在呼叫之前德马就已经从走廊走出来。亮一郎把为了不弄湿而小心拿回来的包裹递给德马。
“我买了婆婆和你的份儿。回头吃吧。”
看着点心包裹,德马露出了微笑。然后将点心包裹交给迟了一不出来的婆婆,开始用毛巾擦着亮一郎的肩膀和腿部。
换好衣服后,正好是晚饭时间。在桌上和德马面对面吃饭。虽然也要请过婆婆一起吃,但是他好像不习惯桌子和椅子这
样的西洋风格,很客气地婉拒了。
自己不说话的话,晚饭就变得很安静。今天虽然雨水哗啦哗啦地很吵人,但还是去法抹掉某种微微的寂寞感。
晚餐借宿后,亮一郎对婆婆说把酒和点心拿到起居室来。虽然也劝说拿酒壶到房间的婆婆喝酒,但婆婆客气地说“那怎
么可以”,只吃了些点心,就迅速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亮一郎在昏暗的灯笼光中,面对德马,一点点地喝着酒。即使管
这个字门,哗哗的雨声还是传了进来。亮一郎劝酒的话德马就无法拒绝,那雪白的脸孔和脖颈逐渐因为醉意而红了起来
,亮一郎一个人享受着这幕风景。
“这么说起来你吃过牛肉饭吗?”
德马摇头。
“之前也和学生去吃过,相当好吃。下次带你去吃吧。”
红着脸孔,德马点头。亮一郎拿起酒杯,德马马上前为他斟上。
“如果是乡下的父亲听到居然吃牛肉,一定会吃惊地说世道不古吧?”
喝了那杯酒,亮一郎拿起点心馒头。
“喂,你知道这个馒头的名字吗?”
德马摇头。
“据说叫多兰。但是吃了也不会从里面出来草和花。”
笨拙的笑话让德马眯缝起眼睛笑出来。看着他高兴,亮一郎也笑出来。说老实话,正是因为想看他因为这个玩笑才买回
着馒头的。在适时的醉意中笑着,这真是很快乐的心情。
亮一郎咕噜躺倒在榻榻米上。灵魂就号型飞翔了天花板。榻榻米忽然发出吱吱声,睁开眼睛,发现德马跪在自己身边。
把手掌放在燕京上,再用手往右边比划。他在说已经准备好了床坡,困的话去那边睡。
“再喝一点吧。”
德马缓缓的左右咬着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不,使我要喝。”
爬起身来,亮一郎和了三小杯,故意将头枕在德马膝盖上。德马自然不会说不要,也没什么动作表示。趁着这个,亮一
郎在男人膝盖上装起睡来。
这么说以来,小时候失踪的亲生母亲也常常让父亲枕在自己膝盖上。突然就想到了父亲还好吗?本想过要问上个月回乡
下的德马的,但是磨磨蹭蹭日子就过去了,想再问好像又错过了太多时间,所以放弃了。虽然德马是不是回乡下,但是
亮一郎只有正月回老家。因为有工作,而且说真心话,不太想回去。
亮一郎是乡下造酒屋的长子,原本应该是继承人。按说没有留在大学悠闲的研究植物的立场,但之所以得到了容许,是
因为父亲迎娶的后妻生下了儿子。
父亲迎娶后妻是在亮一郎十二岁上初中的时候。距离母亲阿米失踪已经过了留念。后母是乡下的女孩,十九岁,很年轻
。无法舍弃对亲生母亲的回忆的亮一郎不能亲近新的母亲,在此期间弟弟又将生了。从那个时候起,就觉得自己的存在
于家中变得格格不入起来,好象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冒牌货”。违和感每年都在扩大,上大学后更是因为每年只回去两
次变得格外明显起来。
比起回老家来,在这边的家里和德马两个人在一起要更加踏实。可是对即使回了老家也只感觉到违和感这一点,心中还
是有着寂寞和乡愁。
睁开眼睛后,那细长的凤眼俯视着自己。微微张开的嘴唇,因为轻微的醉意看起来非常艳丽。想接吻的妄想顿时充满了
整个身体。男人却不知道这种冲动,好想安慰小孩子一样抚摸着亮一郎的额头。
“今天我从正门回来的。”
德马睁大了眼睛。
“虽然你叫我从侯孟回去,但是总觉得只有我逃走很卑鄙。”
抬起的嘴角暧昧地歪了歪。
“那个灾祸沾在我身上了吗?”
德马缓缓摇头。是吗?嘀咕之后,亮一郎笑了。
“我的运气强啊。”
嘟囔着,亮一郎倾斜着身体,将脸孔压在枕着的男人膝盖与下腹之间的位置,装出撒娇的样子深深吸气,脑子中转着能
不能闻到男性体液味道的邪恶念头。
六月初,助教和助手,还有几个学生一起去五里之外的谷之濑山采集植物。因为采的植物标本会比较多,所以亮一郎让
德马同行帮忙拿行李。
德马拿着标本采集夹和便当跟在亮一郎身后。因为从小就经常一起走,帮忙进行标本的整理,所以德马比学生还要熟悉
植物的名称。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亮一郎一边和德马说话,一边采集。不知道德马无法说话的学生,还时不时会误解
佐竹真爱自言自语。
在林子中,亮一郎发现了百合科的三山缘灵草。这种草开的花外侧是绿色,所以不引人注目,但它毕竟开花了。不止一
次来过谷之濑山,但这还是第一次找到。弯下身体去挖那很粗很深的根部的时候,从旁边传来了学生的说话声。
“今天辅导老师没有来啊。”作为男人来说比较多嘴,有些软派气质的名叫伊丹的学生,对同样是学生的原说。
“好像是胃的状况不太好。”
伊丹耸耸肩膀,嘿地笑出来:“真的只是这样吗?最近福岛老师的乱交可是很有名吧?不是传言说迷恋上吉原的舞妓…
…”
“你不要胡说八道!”
即使原生气,伊丹也只是作出吃惊的样子后退。
“怎么是胡说,大家都在说啊。虽然不能说为了散心去玩是坏事,但是至少应该懂得分寸吧。如果妨碍道学也不是本末
倒置了。”
原没能回答,伊丹带着被我说中了的表情离开。后来原就不知去了哪里,亮一郎的胸口残留着很不好的感觉。
最近福岛经常向大学请假。亮一郎只听说他身体不舒服,不知道进一步的事情,也没有打算去知道。
亮一郎过去和那一行的女人玩过几次。不过,也许该说他被玩弄才正确。女性的手臂是柔软温暖的。可亮一郎从没有沉
溺在里面过。即使在途中头脑也奇妙地清醒,越是兴奋就越是清醒。然后不可思议的事,会无法抑制地怀念德马。
亮一郎没有打算把对于比自己年长的佣人的心情向什么人挑明。但是也许是肌肤接触的接近感、或者出了肉体接触外没
有其他的轻松感的作用,他往往会对那些女人泄漏出自己有喜欢的人的心情。
女人总是简单地说既然是佣人,那就生米煮成熟饭。像老爷这么深情的人,那女人一定会动心的。
亮一郎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如果要求陪自己上床的话,也许德马会比亮一郎想像的还要更简单地顺应要求。自己是雇佣
德马的人,每月付出工钱才会让现在的关系成立。感觉上德马会把上床也划分在工钱的范畴内。他并不认为让现在的关
系成立的只是金钱,可是又无法从去掉金钱的角度考虑。
“既然老爷不喜欢金钱的关系,那么直接对对方说我爱你不好吗?”
确实如那个女人说的,如果能直接说我爱你就好了。亮一郎地头,闭上嘴巴。可是他认为就算挑明了自己“我爱你”的
心情,同性的德马也不会从恋爱的意义上来喜欢自己。那样的话,就变成了他被甩掉。
在被甩掉了之后,自己还可以像现在这样轻松地碰触德马吗?还可以装成喝醉,占领他的膝盖吗?……感觉上不太可能
。德马和自己一定会产生隔阂。就算如此,自己也不可能对德马放手。对这表情认真地陷入沉默的亮一郎,女人指着他
笑出来:“老爷是害怕被那个女人拒绝吧?可是沉默下去的话,迟早会成为他人的东西的。”
亮一郎很慎重地掸下了草根上的土,用报纸包起来。他的包里已经全是花草,没有任何地方放了。德马看到后,在草地
上打开收集夹。亮一郎取出花草在上面整齐排列好,然后再花草上铺上报纸,合上了收集夹。看着德马扣上收集夹的扣
子的手指动作,亮一郎问:
“你有娶妻的意思吗?”
德马抬头,好像是对这没有任何脉络的询问而迷惑,歪着脑袋。
“不是说马上,我是说以后。”
德马从怀中取出纸笔写道:
(亮一郎会娶妻吗?)
德马没有回答亮一郎问题,反而如此反问。
“我吗?我不娶。”
(为什么?)
他询问理由。
“做饭的话有婆婆就够了。而且我……要忙于学问。”
德马笑了。只是笑,没有回答亮一郎的问题。
那天,他把采集的植物拿到大学,早早地压腊。然后将以前采集的分类好的标本一到标本室。数量很多,在德马帮忙下
还是在助教室和标本是往返了三次。
在结束这些,招呼德马走在夕阳下的大学走廊上后,从对面传来了草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对面有个女人跑过来。从没在
学校里看过的这个女人让亮一郎现实已经,然后拿样子让他的脊背刷的发起冷来。
以前在乡下的夏祭中曾经见过故事绘画。那血沫横飞的残酷画面带给年幼的亮一郎和大冲击,至今也鲜明的残留在记忆
中。她那拼死的样子与出现在故事绘画中,发出临终的惨叫的女人的脸孔非常相似。
亮一郎人是那个女人,是福岛的夫人,一度去过他家里,那是见过。她是个细面柳眉的老实女人。
眼光接触后,福岛夫人抓住了亮一郎的衬衫袖口,用无法相信是从细瘦的手腕上发出的巨大力量摇晃他。
“我的先生,我的先生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福岛老师怎么了?”
女人的面孔被无法形容是悲伤还是愤怒的形状所摧毁了。
“你是明知道还帮他隐瞒吧?求求你,请告诉我!”
福岛夫人大哭出来。巨大的声音让留在学校内的学生和讲师都聚集了过来。这期间和福岛就交好的上川助教来了,将夫
人带去了接待室。
既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里就交给了助教,其他人回了家。第二天,来到学校的亮一郎从学生那里听说福岛留下一封
信,就和吉原的女郎私奔了。而且好像为了和女郎交往负债累累,房子和家产全都抵押了出去。
老实的夫人完全不知道福岛迷恋女郎的事情。花钱是因为做学问,晚上回来晚是忙于研究,她一直如此相信。她真是叫
个不知怀疑,说好听些是纯真,说不好听就是不通世故的女人。
世上没有什么比丑闻传得更快的。福岛被开除。就是所有的亲戚凑钱都还不上的借款,由同情夫人的教授承担下来。
师从福岛的学生原变成跟随亮一郎学习。亮一郎和福岛在周围人看起来也是水火不容的,所以福岛很器重的学生会跟随
亮一郎,让周围人很不可思议。
在进入七月的第一周,亮一郎本来预定和原以及德马去附近的山脉采集标本,结果在准备的中途下起雨来,雨大得很,
敲打着玻璃不断发出响声,不得不放弃了计划。
没有办法,亮一郎只得把以前采集的不知名称的标本对照外国文献调查学名。因为埋头于研究之中,他甚至忘了时间。
猛地从书本上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视线和德马的目光相遇了。原本是为了采集才把他从家里带出来,但因为下了雨,所
以让他帮忙整理。德马指指肚子,再指着时钟。已经过了下午一点,知道时间后就觉得肚子突然饿起来。
“原,该吃午饭了。”
在房间角落对标本进行素描的原回头。
“是啊,肚子饿了。”
“要去外面吗?可雨这么大。”
亮一郎嘀咕后,站在旁边的德马在纸上写(我去买饭吧)。
“是吗?那么原的份儿也包括,拜托了。”
将钱递给德马,原慌忙出来说“我去吧”。德马用右手制止原,微笑着走出去。原不知所措地在房间中转来转去,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