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简火昱

又细翻了翻杂志，还有些小照片，易绍远的车停在‘韶华’写字楼下的，两个人相携出现在机场的。

纪瞳敲着那杂志，转过头说道：“百灵姐，招标会我们还是应该去的。”

百灵看他面无表情，深深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正打的火热，什么关系都不可能了。”然后拿了企划书进了江部的

办公室。

纪瞳把杂志扔进抽屉里，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一杯绿茶，热气蒸腾，嫋嫋上升。七年也算是够长了，易绍远终于又觅得新

欢，想必那一天也很快会到来。只是关系到了这么一步，还不与自己摊牌，还要做这样的地下功夫，又何必呢？他纪瞳

又何尝是那不懂事的人，易绍远对他的感情他又不是不了解，一个玩偶即使再喜欢，在自己的面前摆了七年也是要厌烦

的吧。

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绿茶，烫的舌头刺痛，绿茶粉终究还是走了味道，低下头看那杯子里的淡绿色液体，热气熏得眼睛发

酸。

纪瞳，你马上就要自由了，从此以后，你便只有你自己，再无其他。

你只有你……

第十九章

竞标会如期举行，场地设在了郊区的净月渡假会所，车子刚下公路就必须要放慢速度，以跟随前面排成长龙的车队，防

止造成事故。‘向维’只江部加上纪瞳和百灵出席。那条新闻想必公司高层也是有所耳闻，故而态度也变得模棱两可。

会所设在郊区，依山傍水，风景旖旎，此时已是初夏，树木都是翠绿翠绿的，无数的野花点缀其中，真的是美不胜收。

纪瞳收回目光，再次看着笔记本中的数据和图纸。昨天江部把他叫到办公室，突然更改展示设计方案的人选，让他代替

了对这方面已是纯熟老练的百灵。纪瞳自然知道突然的人员变动是因为什么，只是既然新闻都已经登了，他发表又能怎

样呢。不过上级分配的任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并做好，所以也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准备来完成。

在会所的左方位，依着地形建了一个四层楼高的巨大停车坪，圆柱的形状，外侧镶嵌的淡蓝色瓷砖，虽映衬在一片翠绿

中，但与蓝天相呼应，并不显得突兀。一共四层的停车坪上停满了各样车辆，可见‘远星’在建筑界的地位。

纪瞳随着百灵下车，此次竞标会非常盛大，各个周刊的记者都赶到现场，连八卦周刊的记者都涌在门外。只不过‘远星

’只给了几家比较大的报社媒体下了邀请函，其他的小媒体也只能坐等在会所外，希望能抓拍一些有价值的新闻。

‘远星’到底是财大气粗，在竞标会之前后都有舞会，纪瞳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只是找了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准备着演

讲稿。江部在这个行业混的日子久，认识的人多，故而周旋于其他宾客之间，百灵百无聊赖地飘到纪瞳身边，“纪瞳，

这次我们确实是重在参与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纪瞳眼神没有转移，依然盯着电脑屏幕，挑笑了一下，“参与也要充分准备，万一我上去忘词儿了，多丢人。”

百灵做摊手状，“没什么好丢人的，我第一次演讲就忘词了，呆站在那里一分钟的时间，现在不是依然还是我百灵。”

“那一分钟你只呆站着？”

“哪能啊，要懂得灵活变通的啊，让到一边，让同行的助手开始播放幻灯片，差不多了再示意，然后重新一张一张的播

放解说，自然而然就过关啦。”

“还真是个好办法。”

“那都是逼出来的，当时也是吓了一身冷汗呢。”

正说话间，会场里出现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想必是此次竞标会的主角出现。纪瞳和百灵探头看了一下，果然易绍远众星

捧月般的被各大公司老总及媒体围在中间，被问及的无非是地产界的未来发展方向及这次铭旌是否有意与‘韶华’合作

。易绍远只挑几个问题简单回答，其他的则由身边的助理一一巧妙挡回。

百灵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啧啧啧……这样的男人，无须佐以他那亿万身家已然是夺取无数光华。”回过头看着也

朝那个方向看的纪瞳，“纪瞳，他私下也这样万古不化的表情？”

纪瞳看着还站在会场中心从容应对大家问题的易绍远，永远是极修边幅，深沉的目光，对待任何问题都能从容淡定地解

决，仿佛这世上无任何问题能难得住他。淡笑了一下，“他一直如此。”

纪瞳站在台上，看着台下各个公司的主管，微挑嘴角，朝百灵做了个手势，百灵会意播放出现幻灯片，由于两个人事先

排练过一次，百灵很有节奏地随着纪瞳的解说。纪瞳站在台上侃侃而谈，将‘建筑与自然融为一体’的设计理念阐述得

淋漓尽致，在收尾致谢时目光扫到了易绍远云淡风轻地笑容。

纪瞳走下台，江部和百灵都冲他竖大么指。百灵收拾了笔记本电脑坐在他身边，双手环胸说道：“纪瞳，这百灵的称号

明天让给你了。”

纪瞳连连摆手，“百灵姐，我怕是连你千分之一也赶不上。”

这一句话哄的百灵掩嘴巧笑。

‘韶华’的展示安排在‘向维’之后，于娉婷坐于台下，于易绍远正席位的右方偏后，眼神专注地看着台上的演示，‘

韶华’风格与纪瞳的设计理念完全不同，此次依然沿袭一贯的设计理念，尊贵奢华。

纪瞳的席位安排在于娉婷的斜对角，纪瞳微微侧头便能透过人群看到于娉婷，黑色的晚礼服衬得皮肤更是吹弹可破，眉

目间透露着大家小姐的沉稳娴淑，坐与众人之间也是难掩的尊贵之气。

这样的女人配与易绍远也真是男才女貌，加上身家匹配，真是易太太的不二人选。纪瞳淡笑着走出会场外，靠在会所外

人工湖旁边的一棵树边，蓝天白云投影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似一幅油画。

自衣袋里拿出烟，点燃却没有吸，只是看着它一点点的燃烧殆尽。

获得自由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这样生活了太久，已经记不清以前是到底怎样的生活。会觉得孤单么？还是……会觉得

解脱？

将烟头熄灭，晃了晃手里那小盒柠檬七巧糖，只剩下一颗糖粒，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倒在手里，淡黄色在阳光的照射

下发出淡淡的光芒，放到嘴里酸酸甜甜，纪瞳，这个味道，要忘掉。

再次走进会所时竞标会已经结束，百灵赶紧跑到纪瞳身边，“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你找不到，我们竞标成功了。”

纪瞳低下眼睑，这样的结果确实出乎预料，若说以前的易绍远，许是今天的结果还可说。可是现在的易绍远，他既然可

以示意媒体公布他与于娉婷的绯闻登报，今天的结果就应是‘韶华’赢得钵满盆满。

竞标会结束依然是自助式舞会，纪瞳看着桌子上那各色小甜点，觉得实在是甜腻的不行，就顺手拿了一杯香槟。本来是

想竞标会结束就回去的，只是江部还是要和众多同行‘沟通感情’，纪瞳只好找个角落静静等着结束一起回市区。

渐渐天色已经暗下来，会所的灯光也开始变得暧昧迷离，像是小时候玩的那些琉璃球，在阳光下看其内里模糊不清却又

璀璨光芒。纪瞳发现一楼会所右侧有一个走廊，那里设有六间休息室，一是为了洽谈生意能够有个封闭的空间，二是作

为贵宾休息用处。

纪瞳沿着走廊向里面走，会场中心的喧嚣声渐渐变的模糊，耳边顿时清静了许多。只是一个声音冲进耳膜，迫使纪瞳站

住了脚步。转头依然可以看到在会场中心易绍远的模糊身影，只是他的表情纪瞳看不清楚，像是被一层薄雾迷住了双眼

。他是从来都看不清楚易绍远，在易绍远面前他段数太低，任性撒娇耍泼的前提都是易绍远看穿了他，同时能够包容他

，也愿意包容他。

而纪瞳却一分一毫都不明白，易绍远这样的包容背后到底是存着怎样的一份心情，他实在看不透，猜不透。

走在净月会所那条专用公路上，远处的山隐在暮色中依然可以看到大体轮廓。纪瞳抬头看到一盏盏路灯延伸到远处，看

不到尽头。

那句话依然回荡在脑海里：我自然明白我在易绍远心中的地位。

多么笃定的一句话。纪瞳自嘲地笑了笑，他是应该感谢易绍远没有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而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渗透，给他

一个缓冲的机会，不至于太突然而让他打击过大？可是易绍远是想错了，在易绍远重新找到他，背负起他所有无法承担

的压力时，纪瞳就知道也明白，他从此以后就是一个玩偶，任人摆弄，直到……被厌弃的那一天，而他也时刻准备着被

他遗弃。

赵思远的车停在纪瞳身边时天已经是大黑，车窗降下来，赵思远一手把着方向盘透过车窗看着纪瞳，眯起眼睛笑的一脸

灿烂，俨然一副花花大少和人搭讪的表情，“Hi，自己？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纪瞳站在路边，唇边漾起无尽笑意，那笑融入这暗黑的夜中竟是说不出的魅惑。身侧不断有车擦过，气流带动纪瞳中长

的发在暗夜中轻柔飞扬，下一句话却是大煞风景，“我要喝北京二锅头。”

车里空调开的十足，纪瞳感觉到凉气丝丝入骨，不自觉地抱着双臂，赵思远看他的举动就调了调温度。然后开始长篇大

论地教训道：“纪瞳，不是我说你，你就这么点人生追求？你酒量也就那么一点点，一瓶二锅头才值几个钱，你就随便

跟别人走？”

纪瞳转过头放肆地笑着，他就是有意要破坏了那气氛，他就是要土气不入流。然后一个手敲着车窗打着拍子，和着一个

调子唱着，“纪瞳就爱二锅头啊咿呀咿呀咿……”

赵思远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纪瞳大叫着：“喂喂，赵思远，你笑归笑，看前面的车啊，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第二十章

两个人点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料，看着锅里那翻滚着的红油汤，火红火红的辣椒在锅里翻滚着，纪瞳已经是食指大动，

把东西倒进锅里，然后抢着吃了起来。赵思远扔了一个鱼丸进嘴里，边不计形象地嚼着边说：“纪瞳，你说，我带你来

吃辣子锅，易绍远会不会‘哢──’？”用筷子比划了自己的脖子一下。

纪瞳挑了青菜放进碗里，沾着调味料，放进嘴里，“他哪里有时间来管你，吃东西还担心这么多，消化不良。”

“喂喂，纪瞳，那墨鱼丸是我点的，你别抢。”

纪瞳用豆捞勺全部捞进自己的碗里，挑眉笑着看他，一脸‘谁抢到算谁的，我管你’的表情。不过赵思远也不是善茬儿

，站起身拿了筷子伸到纪瞳的碗里，纪瞳拿筷子夹住他的筷子，“要吃自己再点，别抢我的。”

赵思远曲线救国，“这盘就是我点的好不好，纪瞳你讲点理。”

纪瞳刚要反驳，手机就响了起来，纪瞳抬眉然后冲还在抢鱼丸的赵思远得意地笑了一下，“易绍远。”

赵思远顿了一下，索性趁着纪瞳接电话毫无战斗力的时刻，把纪瞳的碗端到自己的面前，把鱼丸全部倒进自己的碗里，

“反正都是死，我先吃饱再说。”

纪瞳按了接听键。

“在哪儿？”言简意赅一直都是易绍远的风格。

纪瞳依然不动姿势，用脚踢了踢对面依然大吃大喝的赵思远，“赵思远，这里是哪儿？”

赵思远一个寒颤，报了店名后就全然没了吃的兴致。看着对面纪瞳三两句就把电话挂断，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纪瞳

依然丝毫不动摇地吃着，见赵思远只是坐在那里沉默着喝啤酒，好奇问道：“怎么不吃了？”

赵思远阴暗地笑了一下，“等一下易绍远就把你逮回去了，这一桌子都是我的，我和你抢什么？”

纪瞳拿着筷子的右手拄着脸颊，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思远，然后说道：“哦，那好，那盘虾仁我就不客气了。”

赵思远咆哮，“纪瞳，你饿狼传说……”

话还没说完，包厢门就被推开了，易绍远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赵思远顿时没了气势，后背靠在椅子上，只是冲易绍远

嘿嘿嘿地傻笑。纪瞳则很会看眼色地在自己位置的旁边给易绍远拉开一张椅子，易绍远用手擦着纪瞳额头上沁出来的细

密汗珠，“吃好了？”

纪瞳笑眯眯地点点头。赵思远则是一脸的鄙夷，变脸不是一般的快，刚才还一脸的饿狼表情，现在就变成一只吃撑了的

猫。眼看着两个人有要离开的趋势，赶紧站起来不怕死地说：“喂，绍远，走时别忘了结账，属你家纪瞳吃的多。”

易绍远回过头，眼光扫到赵思远，“这笔账先记着。”

赵思远连连摆手，“呵呵，不用不用了，你这么忙。”看到纪瞳躲在易绍远身后偷笑，赵思远真是恨的牙痒痒，不过也

是敢怒不敢言。

和易绍远坐进车里，易绍远拿出一盒牛奶，插好吸管递给纪瞳，纪瞳靠进易绍远的怀里，微闭着眼睛养神，嘴里咬着吸

管。易绍远看到他被辣的殷红的嘴唇，用么指摩挲着他的嘴角，“你胃不好，还吃那么辣。”

纪瞳睁开眼睛，勾住易绍远的脖子，“会所点心太甜，我不喜欢。不过真的很辣。”然后就邪笑着附上易绍远的唇，还

伸出舌头去挑逗，易绍远伸出左手把包住纪瞳的后脑，使这个吻加深。分开时纪瞳依然眯眯笑，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牛奶

盒，“比这个有效。”

易绍远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乖乖地把牛奶喝光。”

纪瞳安静地坐在易绍远身侧喝着手里的牛奶，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苏野的短信，无疑是恭喜他竞标成功。

纪瞳一手拿着牛奶盒，一手发短信。易绍远好奇地凑过来，“谁发的短信？”

纪瞳让到一边不给易绍远看，斜睨了眼睛笑着看他，“不告诉你……”话音还未落，一个急刹车，纪瞳躲闪不及头向前

倾，幸好易绍远反应快，护住了纪瞳的头。易绍远微有些怒气地司机说道：“什么事？”

司机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易先生，是于小姐。”

易绍远的手还在纪瞳的头上没有收回，僵在那里看着纪瞳。纪瞳则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边发短信一边咬着牛奶吸管

，好像全然没有听到那句‘于小姐’一样。

易绍远推车门下车，纪瞳这才发现已经是到了别墅门口，随即又低下头用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打着字。易绍远下车的时

候并没有关车门，但是说话声音极低，在纪瞳听来更像是极亲密的人之间的窃窃私语。车外的热风一浪又一浪地吹进车

内，纪瞳突然觉得有些燥热，手里的牛奶盒被手捏的有些皱，按下发送键的时候，纪瞳很明白清楚地听到“绍远，我怀

孕了。”

牛奶被吮吸的干净，发出‘呼呼──’的声音，纪瞳还是觉得有些口渴，遂收紧了手心，牛奶盒皱成一团却依然吸不出

一点点牛奶。纪瞳不想再这么坐等下去，他突然开始烦躁，不知道要这么坐等到什么时候。推开车门下车，看到站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