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简火昱

吐不出来。李维拿了温水在一旁敲他的背，纪瞳挥了挥手，站起来，“我吃不下，对不起。”

李维拧紧了眉头，一把搂过纪瞳，“为什么要道歉，小瞳，明明你是最痛苦的那个，为什么还要向别人道歉。”

纪瞳抬头看着李维紧拧着眉毛，眼中无限疼惜地看着自己，伸手去舒展他的眉毛，扯出一抹笑容，“我并不痛苦，李维

，我过的很好，你不信么？真的很好。”

“小瞳，我们……我们……”李维哽咽着，却吐不出那后面的一句话，他怕，怕纪瞳不接受他。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纪瞳听到了自己心撕裂的声音，血喷洒四溅，真的是毫无余地的流失殆尽。他知道李维接

下来的话是什么，回绝了，不是因为他不爱，而是因为他不能再爱，不配再爱。李维是那样的纯洁，他给的爱是那样的

纯粹，而自己是这样的肮脏，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着他。

躺在床上看着天上的皎月，以后的他就是要这样活着，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李维失落的眼神，落寞的背影渐

渐远离自己的视线，纪瞳知道自己是又一次伤害他了，可是就这样吧，李维，就这样吧，七年前你我无法在一起，七年

后的结局我们怕是一样，阻碍更加庞大，你我都应付不来，何必又要在伤口上补加一刀，那样只会更疼，疼到致命。

第二天醒来感觉身体已经轻松许多，想着已经是请了两天的假，便收拾收拾搭了地铁去了公司。进了办公室发现大家都

忙得焦头烂额，所有人都是匆匆和他打了一声招呼继而就去忙自己的工作，纪瞳刚把电脑放到电脑桌上，就听到有人通

知开会。拿了速写本进了会议室。

看了摆在面前的资料才知道是这次“远星”打算在铭旌那片地建一家大型的高尔夫球场，其周边地段全部打算建小户型

的商品房作为休闲娱乐场所，由于“远星”现阶段致力于瑞士分公司的设立，打算把这片地区的建设以竞标的方式对外

招合作伙伴。这无疑是为“向维”量身定做，公司上下都在极力争取。

纪瞳看着绿色的资料封皮，他是识得那块地的，去年易绍远开车带他去看过，用手简单比划了一下，笑着问纪瞳这块地

应该怎样规划，纪瞳四周扫了扫，又想到城区没有正规的高尔夫休闲娱乐会所，便给了这么一个建议，没想到那日随随

便便的一句话竟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为了铭旌的竞标，他们设计部更是要加班加点的想方案，以便竞标时能一举夺魁，纪瞳看着外面铅灰色的天空便知道是

又要下雨了，听到有人嚷饿，纪瞳看了看表才发现已经是六点，江部看大家忙碌一天已露疲态，便放大家回家，只说回

家各自想一个方案，明天再汇总共同研讨。

纪瞳把电脑中的图保存，然后也随着大家一起下班。走出写字楼才发现原来已经是下雨了，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好在

雨并不大，地铁站也近，紧跑了两步却突然被人拉住胳膊，回头一看是李维。

纪瞳看到李维的衣服已经是半湿，手里却握着一把伞。李维打开伞遮住纪瞳，“我的车在那边，我送你回去。”

纪瞳随着他上车，李维拿了干毛巾擦了纪瞳的湿头发，“你还是下雨了不撑伞，生病了也不懂得注意一下，淋了雨复发

了怎么办？”

纪瞳感觉那毛巾温暖而柔软，想紧紧地帖附着，可是他知道不能，“我自己来。”拿过毛巾自己擦，李维也不觉得尴尬

，转头发动车子。

到纪瞳寝室楼下，纪瞳放下手里的毛巾推门走下去，李维一手举着伞一手搂住纪瞳的肩膀，纪瞳挣扎，李维不放手，“

小瞳，我只送你回去，送你进楼。”

纪瞳停止挣扎，侧抬头看着李维，他突然心疼，抽搐一般的疼。他在做什么，他到底在做什么，李维欠了他什么，他要

这么伤害李维，看到李维眼中那无穷无尽的哀伤，他突然觉得自己就算是万箭穿心也无妨了，他是太可恨了，真的太可

恨了。

反身抱住李维，头埋在李维的怀里，“李维，忘了我吧。”说完推开李维，转身跑进了楼道里。

一口气跑上楼，窒息的感觉让他如同身处于深海中一样，咸涩的海水不断地涌进口中，全部哽在喉咙，他却哭喊不出来

，水一直漫着他的头顶，原来灭顶的疼痛就是这种感觉。

呆坐了不知多久，突然他听到有敲门声，猛地抬起头，盯着那扇门扶着墙缓缓地站了起来，却一步都迈不出去，仿佛双

腿在那地生了根，生生地扎在那里。

“小瞳，开门。”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无形的霸道与压力，纪瞳却觉得是一种解脱，一双大手从那深海中轻盈地把自己拉

出来，呼吸了新鲜空气，四肢百骸都舒展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又活了过来。

第十六章

纪瞳拿了干毛巾给易绍远已经是半湿的头发，易绍远自他手中接过毛巾，纪瞳赶紧跑进厨房给易绍远冲热茶。刚刚也有

仔细观察易绍远，难掩舟车劳顿的疲惫，想是下了飞机便来了这里，那么他刚刚在楼下？他又看到了多少？

“呼──”深深呼出一口气，纪瞳走出厨房把茶放到易绍远的面前，然后跳到沙发上，扑到易绍远的身边，把手伸到易

绍远的面前，“绍远，我的巧克力？”

“小瞳，”易绍远把毛巾扔在一边，反手抱住跪趴在自己身侧的纪瞳，纪瞳则顺势滑进易绍远的怀里，吃吃地笑着。

“这么高兴？”易绍远用么指摩挲着他的脸颊，这仿佛是一种习惯，那种滑腻的感觉像是中毒一样，让他爱不释手。

“恩，你回来了我当然高兴。”七年的察言观色让纪瞳懂得如何去取悦易绍远，他知道易绍远忌讳什么也知道易绍远喜

欢听什么。

“真的高兴？”挑眉问道。

纪瞳呆愣了一下，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易绍远生气了，易绍远生气从来都是不动声色，越是生气越是沉静，像是

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内里的暗流却是波波致命。

伸出手，把胳膊挂在易绍远的脖子上，笑着说道：“高兴呀，当然高兴，有巧克力吃还有绍远陪我。”

“搬家的事为什么没告诉我？”易绍远伸出右手拨弄着纪瞳额前的碎发，眼睛盯着纪瞳，语气依然未变，依然没有丝毫

破绽的淡定。

低下头，翘起嘴，“这里离公司近，也只是暂住而已……你生气啦？”

“你认为我应该生气？”挑眉反问，嘴角噙了若有似无的笑容，却让纪瞳更担心，易绍远把手搭在纪瞳的胳膊上，自自

己的脖子上拿下来，“我公司还有事，你先睡吧。”

“绍远，今天留下好不好？”纪瞳再次扑进易绍远的怀里，用头蹭着易绍远的胸口，他开始撒娇。

易绍远缓缓拉开他，“有很多加急的文件要看，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

纪瞳依然不放手，“那你抱我去睡觉。”

易绍远抱着他进了卧室，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又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记得睡前吃退烧药。”

纪瞳浑身一抖，看着易绍远那似海一样深的眼眸，皱起眉头，眼中泛起了无限酸意，赶紧拉了被子盖住脸，翻转了身体

背对着易绍远，轻轻地恩了一声。听到关门的声音，纪瞳把脸露了出来，第一次他觉得这个屋子冷清非常，第一次觉得

自己孤寂非常。

第二天照常去上班，依然忙得不可开交，下了班的时候已经是腰酸背痛，有人提议要去喝一杯，缓解一下一直以来紧张

的身心。纪瞳想着易绍远已经回来他得回别墅去住，加上前天晚上易绍远明显的不悦，便婉言拒绝，搭了地铁回了别墅

。

看见他回来管家并无大惊讶，佣人拿了拖鞋与他，管家照常安排了厨子做了他喜欢的吃食，只不过纪瞳想讨易绍远的欢

心，便说了许多易绍远喜欢的菜色。一直等到繁星满天也不见易绍远回来，打他的移动电话一直都是没人接听，窝在沙

发上边看电视边等，不小心睡着了，第二天起来身上除了多了一条管家盖在身上的毛毯，根本没有易绍远回来过的痕迹

。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周，纪瞳上下班很不方便，易绍远本是给他配了车的，只不过他一个刚刚实习的小职员，那就

能专车接送，况且那车也实在是太过于招风，纪瞳也就不再回别墅，又回了宿舍。

一周没在宿舍住，冰箱里几乎是什么都没有了，纪瞳下了班顺便在超市买了些食材，把蔬菜放进厨房的流理台上，然后

开始洗菜，听到门铃的响声，跑出去开门看到易绍远站在门外，笑笑说道：“要吃柿子炒鸡蛋么？”

易绍远也随意地笑笑，径直走进屋子里，纪瞳关上门。在错身的时候，纪瞳闻到了他身上散出的酒气。纪瞳从未看到过

易绍远酒醉的样子，因为他酒量极好，且并不贪杯，最最主要的是都是别人仰仗他的鼻息过活，根本不需要他在酒桌上

应酬。

今天这样大的酒气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用热水拧了湿毛巾出来给易绍远擦脸，易绍远也不作声任他擦着，热气蒸腾，敷在脸上易绍远舒服地哼了一声。突然一

把拉住纪瞳的手腕，轻轻一带，纪瞳就势倒在他的怀里，易绍远一个翻身把纪瞳压在身下，微微泛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

纪瞳的眼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纪瞳的脸上，然后把脸埋在纪瞳的肩膀，汲取纪瞳身上的香气，轻轻地呢喃：“小瞳…

…小瞳……”

渐渐的，呢喃变成了细碎的吻，起初是清浅的，而后是吮吻，流连处皆是留下一个个红点，纪瞳仰起脖子，微微眯着眼

睛，任着易绍远亲吻。上衣已经是退去大半，屋子里没有空调，天气虽然转暖，但是裸露的皮肤触及到微凉的空气依然

让纪瞳浑身微微战栗。

易绍远感觉到纪瞳的战栗，抬起头冲纪瞳邪魅一笑，然后开始更强烈的强取豪夺。易绍远让纪瞳跨坐在自己的腿上，双

手扶着他的腰，一直以来练就的契合度让彼此都无需过多的磨合便很轻松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并让彼此都攀登上快乐的

巅峰。

纪瞳微喘着趴在易绍远的身上，努力的平息着刚才因过于放肆而超负荷的心跳，他想他一定是因为太过于兴奋而产生了

幻觉，他竟是在白光闪现时听到易绍远说：“我爱你。”

这句话属于全世界任何人，唯独他们，这句话不属于他们彼此。易绍远不会给，他也要不起。

易绍远轻轻抚着纪瞳的背，在他耳边暧昧地轻轻吐气：“还要做柿子炒鸡蛋么，我饿了。”

纪瞳吃吃地笑了起来，捏着他的脸说道：“等着，馋鬼。”

易绍远把衣服给纪瞳一一穿好，纪瞳跑到厨房去忙活，做饭之余还给易绍远冲了杯蜂蜜茶，易绍远端着蜂蜜茶靠在厨房

门边，“明天我让装修公司的人来一趟。”

纪瞳知道他所指，摇了摇头，“住着还是挺舒服的。”

“起码要装个地板和空调。”

纪瞳知道易绍远决定了的事不会改变，也就不再作声。端了饭和菜招呼着易绍远吃饭，两个人也不出声，你来我往地把

整盘子的柿子炒鸡蛋吃了个精光。纪瞳用筷子敲了敲易绍远的饭碗说道：“不是吃过了过来的？怎么还像恶鬼一样和我

抢着吃？”

“吃过了，所以更饿了。”说完又邪魅地笑了一下。纪瞳装作没看到，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

晚上易绍远直接留下来，嘱咐了纪瞳吃了感冒药和维生素，就和纪瞳一起挤在他那算不得双人床的双人床上所谓的看星

星。

纪瞳转过身，面对着易绍远，“绍远，瑞士好玩么？”

易绍远看着纪瞳那比天上星子还要闪亮的眼瞳，亲了纪瞳的鼻子一下，笑着说：“好玩，上午坐车欣赏瑞士的沿路风景

，下午和晚上坐在会议室里看夜景。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看看，恩？”

他是有心逗他，哪里就好玩了，每天二十四个小时，他几乎要工作二十个小时，上午要去施工工地去视察，下午坐在会

议室里给分公司各部部长开会，晚上刚好就是这里总公司的白天，又要召开几个小时的电视会议，研讨铭旌策划案及招

标程序，每天都是恨不得有个三头六臂的生活。

纪瞳自然知道易绍远说的不是实话，虽说在建筑界大家都是仰仗他鼻息过活，他手指所指之处便会高楼林立，万顷辉煌

，但是这背后要付出怎样的辛劳也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言说完全的。然而这一切却是被他说的这样云淡风轻，也亏他想得

出来，每天枯燥的工作竟说成是看风景。

纪瞳用手轻轻地摸着易绍远的脸颊，在瑞士定是每日都不得闲的，去时原本就很消瘦的脸今时变得更是有棱有角。易绍

远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啄吻着，问道：“在摸什么？我身上有宝藏？”

纪瞳笑着说道：“瑞士的水土都不养人的，瘦的只剩骨头，扎手。”

易绍远也笑，“是么，我觉得还行啊，不信你摸摸。”说完带着纪瞳的手向下探去。

纪瞳把手缩了回来，把头窝进易绍远的怀里，“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易绍远也不作声，轻轻地亲了一下纪瞳的额头，“恩，晚安。”

第十七章

第二天醒来纪瞳浑身酸痛，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到底还是有些拥挤，看着身边易绍远规规矩矩地侧躺在一旁，占据着很

小的空间，显然是想想让他更舒服一些，纪瞳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一大早就傻笑，有什么开心事。”眼睛没有睁开，易绍远缓缓地开口道。说完一伸手又把纪瞳捞进怀里，轻轻地喟叹

一声，是的，他很满足了，早晨起床能感觉到纪瞳就在自己的身边，他很满足。

“你不也是笑嘻嘻的？”纪瞳反驳道。还伸了手去比划他的嘴角，又去掐他的脸颊，嘟囔着：“都凹进去了，掐不到肉

了。”

易绍远抓住他还在他脸上作怪的手，“再陪我睡一会儿。”然后搂着纪瞳又闭上了眼睛。

纪瞳挣扎着要起来，只是易绍远收紧了手臂，他也只是挥舞着四肢，丝毫动弹不得。纪瞳拍了拍他的脸颊，扁扁嘴装出

一副可怜样，“我还要上班赚钱糊口的。”

易绍远睁开眼睛，纪瞳冲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又去掐他的脸：“快起床，我去准备早餐。”说完便跳下床，穿好了

衣服走出卧室。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纪瞳只好充分利用这有限的资源，用前一天剩下的白饭熬了粥，又拿了两个鸡蛋开始做煎蛋。易绍

远洗漱完毕走出来，闻到粥香蛋香，又回想起刚刚纪瞳的那句话，突然间觉得他有一天真的会失去纪瞳，而且这一天离

他越来越近。

默不作声地走进厨房，自身后抱住纪瞳，“很香啊。”

纪瞳回过头献宝一样地笑着，一双眼睛都漾满了得意，“那是自然，我可是大厨级别的……”后面的话都被易绍远的吻

堵住了，手上拿着的锅铲也掉进了锅里，倒是易绍远不忘了关了天然气的总开关。

结果就是纪瞳上班赶不及，易绍远要司机先送纪瞳去公司，然后再送自己回公司。在车上纪瞳赌气一般地看着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