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静在御书房外站了一会儿后,缓缓往碧云宫走去。碧云宫自从回到汴梁之后,就再也没去过那个地方,那个承载了
自己两世记忆的地方。碧云宫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草一木,甚至连里面的摆设都没有变。
轻轻的摩挲着那里的一草一木,有些斑驳的雕花木门,门上的漆都有些脱落了,窗户上也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只是
院子里的海棠树已经枯死了,有些可惜,抚摸着那些枯掉的枝干,心竟然奇异产生了一丝平静。
微风拂过面颊,撩起额前的发丝,一股熟悉的香味萦绕鼻间,宁怀静有些发怔,愣愣的站在那里没有动,一双温热的手
突然环过自己的腰际。
“怎么到这里来了?”低沉的声音在夜晚听起来让人分外的安心。
宁怀静转过身,把头埋在宁觉非的颈间,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淡淡的佛手香包围着自己。
“没什么,就突然想来了。”声音闷闷的,宁怀静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生气了么?”宁觉非缓缓勾起宁怀静的下巴,看着那双如墨玉一般的眼眸,想着这个眼神现在只为自己停驻,就有种
无以名状的激情迸发出来。
宁怀静低下头,然后再缓缓抬起头来道:“如果我说我真的生气了呢?”
宁觉非揉了揉宁怀静的发顶,带着些许宠溺的笑意道:“那我以后都不去兰妃那里了。”
“其他的妃嫔那里也不准去。”带着几许撒娇的意味,这个样子还真是不常见呢。
“好好好,都依你。”有你就好,再多的后宫佳丽也比不上你的一个笑靥,只是,为了不让你受伤害,我能做的也只有
这么多而已了。
“我困了。”宁怀静打了一个哈欠,把头埋进宁觉非的怀里。
宁觉非揽住宁怀静的腰眉目含笑,“恩,我们回家。”
第92章:乱入
空气流动着腻人的甜香,那种只属于彼此间互动的微妙气息,流转浮动。或许时间可以过的稍微慢一些,在慢一些,或
者直接定格在此处,可时间总是在我们不经意间从指缝里溜走。
“四哥,四哥,你在里面么?我去府里找你,赵言之告诉我,你昨晚留宿在宫里。”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睡梦中的宁怀
静有些恍然,手下意识的向身旁探去,却只能感觉到冰凉的被褥和凹陷下去的痕迹。
慢慢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随手拿起搭在屏风上的衣服,这时
宁怀远风风火火的从外面闯了进来。
“四哥,快跟我去牡丹楼。”说着就要去拉宁怀静,却在看见只着里衣的宁怀静时楞住了,带着些许疑问,宁怀远不敢
确定的问道:“四哥,你这身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
宁怀静当下满头黑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却奇怪于宁怀远与自己同岁,为何对情事却知之甚少?难不成他现在还是
童子之身。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他。”宁怀静有些无奈,拿起衣服套在身上说:“没人欺负我,我是昨
晚睡觉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了。”
“可是滚下来的话,伤不是这个样子的啊?”宁怀远有些疑惑似的自言自语道。
宁怀静没有理会,拿过桌上的白玉簪把头发挽上,理了理衣服,这才看向宁怀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身月白色长衫,衣服上没有多余的纹饰,但贵在剪裁很好,让宁怀远修-长的身材一览无遗,一头墨发用七彩丝带松松
系住,给人一种斯文儒雅的感觉。
这家伙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明明平时打扮的跟个火凤凰似的,怎么今天到搞了个这个造型,看样子肯定是受了刺激。
“你这么早找我来,就是为了陪你去牡丹楼?”宁怀静不紧不慢的开始洗漱,对于站在一边念念有词的宁怀远完全不当
回事。
“是啊,四哥,我差点忘了正事,我今天一早得到消息,元若溪要帮敛尘赎身。”宁怀远的话刚说完,宁怀静放在水盆
里的手微微一滞,回过头望着宁怀远道:“你说谁要为敛尘赎身?”
“元若溪啊,就是那个掌管30十万兵马的那个大元帅啊。”宁怀远不知道宁怀静为什么要这么问,眉头纠结在一起,显
然有些诧异。
“元若溪。”宁怀静缓缓念了下这个名字,又接着问道:“他也是牡丹楼的常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在牡丹楼碰过他几次,不过我并没有见他和敛尘有过来往啊。哎呀,这个不重要了,关键
是敛尘要是被他赎身了,我怎么办啊。”宁怀远开始有些焦躁,拉着宁怀静的衣袖不满道。
“你急什么,是你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若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我想就算元若溪想帮敛尘赎身,敛尘若不愿意,
他也没法子,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真的喜欢那个姑娘?”宁怀静突然正色道。
虽然说宁怀远一直觉得他的四哥是个很威严,很严肃的人,可是现在这么郑重的问他这个问题,还是让他很别扭,“恩
。”
“是那种想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喜欢?”宁怀静挑了挑眉头问道。
“恩。”
“那人家姑娘喜欢你么?”宁怀静缓缓坐下去,一只手撑着下巴,开始思索。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对我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宁怀远有些别别扭扭的回道。
听到这话,宁怀静真的很想敲开站在他面前这个人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装的难道都是棉絮么?
“你还不确定人家到底喜不喜欢你,你就敢让我帮你向父皇提亲,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了。”宁怀静突然有些头痛,
就知道这小子做事不靠谱,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但脑袋怎么那么不好使,比秦翊月那家伙还要笨,我怎么尽认识一堆蠢
蛋。
“四哥,我知道你最有本事了,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宁怀远讨好的扯了扯宁怀静的衣袖,撒娇道。
“你不要啰嗦了,我先想想,还有如果你要去牡丹楼,我们晚上再去,现在大清早的,你是想被人用扫把赶出来是吧!
”宁怀静皱着眉头,没好气道。
“那四哥的意思就是答应帮我了,太好了。”宁怀远高兴地有些手舞足蹈。
“别高兴太早,人家姑娘若是不喜欢你,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第93章:魔音
天刚黑下去,宁怀远就把正在陪宁靖宇吃晚饭的宁怀静给拖了出来,宁怀远一脸的凝重,就跟要去赶赴刑场似的。
宁怀静挣脱宁怀远的束缚,有些微恼,“你急什么,他人在那里又不会跑掉。”
“可是,我听说元若溪已经到了牡丹喽了,我可不能让他捷足先登了。”宁怀远皱着一张脸,有些焦急的喊道。
宁怀静看着宁怀远这个样子突然有些好笑,果然情窦初开的人都是傻子,不过这份傻劲还挺讨人喜欢的,“知道了,走
吧。”宁怀静理了理被宁怀远抓皱的衣服,两人便迈步朝牡丹楼的方向走去。
等宁怀静到达牡丹楼时,发现门口早已是门庭若市,与自己和赵言之来的那一晚不同,门口停了很多轿子和马车,看样
子今晚来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莫不是今晚有什么好戏可看?
他俩刚到门口,一个小厮就迎了过来,偷偷打量了一下宁怀静后对着宁怀远道:“沐公子,快请进,今天来的似乎比平
时早啊。”
小厮熟络的和宁怀远打着招呼,宁怀远因为今晚有心事,不想平常那般,有些闷闷的“嗯”了一声。
小厮也很有眼色,见对方没有交谈的欲望,也就没有多话,把两人带到二楼的一处雅间,宁怀静边走边打量四周,发现
牡丹楼的大厅被改动了,原本摆满紫檀木桌椅的大厅,现在空荡荡的,大理石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锦织地毯,颜色亮丽
,做工精美,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他顺便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很多熟悉的面孔。虽然宁怀静没有在朝堂上有什么一官半职,但他经常出入皇宫,和一
些大臣还是打过照面的,心下诧异,这牡丹楼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竟然让这么多位居高位的人趋之若鹜,再看看身边
这位,那是一整颗心都丢到了这里,他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魔法!
他们所在的雅间不大,屋子里只有一张陈檀木制成的桌子和两把椅子,仅用一面轻纱挡住入口,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
里面的人却可以看见外面的动静,设计这个房间的人倒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女送来一些小菜和酒水,没有多做停留就下去了,宁怀远仍然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自主的
向外张望。
“你看什么?”宁怀静斟了一杯酒,抬手缓缓饮下,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没看什么。”宁怀远神色有些恍惚,手指有些微颤的拿起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可酒却悉数洒到了杯外,
溅了一桌子。
宁怀静伸手拿过酒壶帮宁怀远倒满,然后缓缓放下酒壶,眉梢上挑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宁怀远的神色有些闪烁,试图躲避着什么。
宁怀静见他这个样子也没有多问,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心里突然有了些许的忐忑,这牡丹楼里处处透着诡异,
看样子,这里不简单!
不一会儿,两个侍女抬着一把古琴从后堂走了出来,把琴放到大厅中央,宁怀静往外望去,发现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屏住
呼吸,像是期待着什么。整个牡丹楼静的落针可闻。
可是让宁怀静更加奇异的却是从后堂走出来的炎玉,一身绯红色长衫,上面绣着朵朵盛开的牡丹,一头黑发用白玉冠束
起,样子还是那个样子,但是却给人一种妩-媚动人的错觉,那黑色的眼眸灵动欲现,水波潋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
-魅。
“这不是炎玉么?”宁怀静有些诧异的看到炎玉坐到琴案后,开始调试琴弦。
“不是,她是敛尘。”宁怀远有些神色恍惚的回道。
宁怀静听到宁怀远这样说,有些不解的蹙起眉头,这人是敛尘,那她怎么会和炎玉如此相像,是兄妹么?
宁怀静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传来的琴声吸引住了。
琴声激荡飞扬,有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也带着绵绵春雨般的悠远绵长,指法娴熟,大开大合,就像在琴弦上跳舞一
般,修-长白皙的手指分外灵活,让人不自觉的沉迷,会产生错觉。
心上开始泛起一阵阵的酥麻,像是情人的手指在身上游走,带来阵阵的颤栗感,感觉自己身体所有的感官,都被琴声调
动起来,随着它忽起忽落,随着它或悲伤,或压抑。
宁怀静心下一阵骇然,这琴声太可怕了,可以如此轻易的穿透人心,那么如果弹琴之人想要用他来控制听琴的人,那是
易如反掌之事。
难道牡丹楼名声大缲的原因就是这个么?
第94章:深谈
宁怀静试着让自己集中精神,去分心想一些其他的事情,也试着不去听那诡异的琴声,等到自己开始从先前的心潮浮动
,回归到平静之时,他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宁怀远,只见他一副迷醉的表情,一双黑色瞳眸迷离虚幻,看样子已经被琴
声迷了心智。
宁怀静不敢去叫醒宁怀远,他不知道这琴声的危害到底有多大,若是贸然出手,会不会出现令自己措手不及的情况,现
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这个敛尘给人一种邪-魅的感觉,这个牡丹楼也处处透着一股邪气。
宁怀静四下张望,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沉迷在这琴声里,却还有人和自己一样没有被琴声所感染,只看见浅青色的衣襟
在连接后院的屏风前一闪而过。宁怀静突然兴起,想去看看此人到底是谁。
他顺着木制阶梯走了下去,琴声掩盖住了他的脚步声,身处在一片虚幻中的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动,他避开敛尘的视
线,顺着一条回廊,来到了牡丹楼的后院。
却在院子里看到了那抹浅青色的身影,背影清寂中透着一股萧索,落寞中夹杂着一丝哀愁,一头墨黑色的长发,被风扬
起,凌乱飞舞着。
“是谁?”浅青色身影突然回头,语气里夹杂着愤怒。
“是我。”宁怀静在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时,心里虽然诧异,但却依然淡定如常。
“四殿下?”元若溪皱着一张眉头疑惑地问道。
“元大将军不用怀疑,正是在下!”宁怀静缓缓上前,与元若溪并肩而立。
元若溪瞅了一眼宁怀静,眼神里闪过一丝审视,但很快便平静的问道:“殿下怎么会到这里来?”
宁怀静淡淡一笑道:“怀远硬拉我来的。”
“原来是翔王殿下。”元若溪若有所思的低低呢喃,但这话却没有逃过宁怀静的耳朵边。
“看样子,元将军是这里的常客?”宁怀静望向元若溪,没有丝毫避讳的问道。
元若溪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的答道:“谈不上常客,只是来听两支小曲罢了。”
“哦,是么?”
“那四殿下觉得到这牡丹楼里还能做什么?”元若溪不答反问。
宁怀静心道你来听曲,如今大厅里奏的曲子如此摄人心魄,你却毫无欣赏之意,骗谁呢!不过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实话,
宁怀静也不会强人所难,当下转移话题道:“听说元将军要帮牡丹楼的一位歌姬赎身?”
“四殿下知道的倒是蛮多,我确实要帮敛尘赎身。”元若溪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仿佛一切都是在自然不过的事。
元若溪说的这么直接,宁怀静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好在大厅内的演奏已经结束了,敛尘抱着古琴从两人身边擦身
而过,完全没有把两人放在眼里。
宁怀静注意到元若溪在看见敛尘时,微微拧起的眉头,眼神闪过一丝担忧和忧伤。
“敛尘似乎对元将军不甚……”
“很冷淡是吧。”元若溪打断宁怀静的话,迅速接道。
宁怀静没有接,静静站在一边,他知道元若溪既然开了这个话头,就一定会说下去。
“你注意到了吧,敛尘和炎玉长的很像,其实他们是同一个人,但是两个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炎玉温文尔雅,敛尘却
邪-魅暴虐。”元若溪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飘远,带着些许迷惘。
“他们并不知道彼此间的存在,都以为自己是独立存在的,我试图帮助他,也告诉过他这些事情,但是无论我怎么说他
都不相信,我想你也注意了,敛尘弹琴时,琴声有摄人心魄的能力,但她自己却不知道,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希望可
以让他恢复正常。”
宁怀静一手托着下巴,一只脚不自觉地打着节拍,低着头陷入沉思,如果元若溪所说的句句属实的话,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就是敛尘是人格分裂症的患者,另一种就是敛尘被人控制了。
不过似乎前者听起来更合理些,可是宁怀静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元将军既然会跟我说这么多,也就没把我当外
人,元将军也不用拘礼,就叫我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