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醒+番外——言外之音

里在彭家略身边牢牢占据的位置。再小时候都是走读，可是从初一起他们都选择了住校，而且始终是住在同一间寝室里

。顾海洋睡上铺，彭家略睡下铺，一直过了六年。

顾海洋心里忽然有些烦躁，原来在自己被自己狠心放逐一心只想躲得越远越好的时光里，就是这个人成了睡在彭家略上

铺的兄弟。

而田野也是在那一天明白了，什么叫做气场，什么叫做势均力敌。不是指顾海洋和自己，而是顾海洋和彭家略。而他悲

哀地发觉，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信息仅限于顾海洋与田野之间用眼神交换，那时候彭家略正在踟蹰不安地算计着过一会儿顾海

洋是不是就要回他所在的驻地，还是事先已经和领导请好了假，明天一早再归队？

现在身边这个被小工称为阿迅老师的年轻人虽然猛一看与顾海洋有几分相似，可是细看却不象了。他的神情很冷漠，一

看就是一个不擅言辞也不爱笑的人。

不过也不奇怪，他们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嘛，哪有什么可比性可言。但是现在彭家略却实在有些欣慰，凭空觉得

今天来理发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礼貌的与彭家略寒暄，简洁明了地了解了彭家略的理发偏好，阿迅很快就给他剪了一个简洁明了的发型。

当彭家略再次端详镜中的自己的时候，意外地觉得很满意。长短效果与自己希望的完全一致，这倒出乎最初的预期。

彭家略朝在镜中的阿迅点头微笑，那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也笑了一下，同时细心的解开围布用海绵替彭家略掸去落在脖子

上的头发茬儿。他在招呼旁边的小工带彭家略去再把头发洗一下，彭家略摆摆手站起身来，他每次理完发都直接回家洗

澡。

一边朝收款台走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钱包。彭家略刚才就想起来今天没带贵宾卡，上次理完发出门顺手扔车里了。

等着找钱的功夫，彭家略下意识地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他注意到那个阿迅正在往店门口走去。

彭家略换了一个位置，从这个角度，他能从理发店各面墙上几乎是随处可见的镜子里用目光继续追寻他想要注意的目标

，尽管他也明白这其实是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一个年轻男孩推门而入，彭家略注意到阿迅冷漠安静的脸上虽然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是眼睛是最诚实的，现在

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已经明显地泄露出主人的快乐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彭家略的心里忽然有一些不舒服，也许是小小的失落。

这莫名其妙的失落是那么可疑。

彭家略觉得今天的自己奇怪得有点儿不象话，莫非是被极度期待中的下午那场特殊的约会激动得昏了头？可是自己无时

不刻想着念着的那个家伙现在应该正在五十公里以外的山区里带着他的小新兵们顶着烈日摸爬滚打呢！至于自己朝阿迅

多看两眼什么意义都不代表，充其量也就勉强算是爱屋及乌。

随手接过收款的小姑娘递过来的一把零钱，彭家略看也没看就胡乱揣进裤兜里，转身过来往门口走，正好和那个穿了一

身白T恤浅蓝牛仔裤的男孩打了个照面。

几乎是出于一种天生的本能，彭家略朝那男孩打量了一眼。他皱了皱眉，这个男孩不是他第一次遇到。

而这时，周围其他的年轻男孩女孩们正笑着朝这个顶了一头蓬松的栗色卷花的男孩大声招呼道：“十六，你今天可迟到

了，怎么到现在才来？”

第四章

十六？

哦哦，原来这小孩真的不是快递员，原来他是这里的小工。那些小工不都是以工号互相称呼的嘛。

嗯，是最近新招来的吗？一看这模样就是个新手。

彭家略在心里想着，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他每个月都会来这里理发，并不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见过这小孩。

想起上星期的某一天，就在自己公司所在的大厦写字楼的正门，彭家略见过眼前这男孩。当时虽然看他不太顺眼，但说

良心话对他当时的处境还是比较同情的。

彭家略当时是和他公司里的财务总监杨依晨还有田野一起共进午餐归来，正在探讨着这家大厦底商中新开的泰国菜餐厅

里哪一道菜品比较正宗。他一眼就望见公司里合约部的小美女邹欣欣正在大厅外面，对着一个站在快递专送的摩托车前

的男孩发脾气，声音挺大，口气不善，近似于质问。

“有你们公司这样的吗？说是马上到马上到学没学过语文懂不懂什么叫马上呀？我连饭都没吃呢！见过不靠谱的没见过

你这么不靠谱的——我的东西呢？拿来！”显然她并没有发现老板此时正朝这边越走越近。

这邹欣欣长相很甜美，小巧玲珑惹人喜爱，刚认识的都以为是乖巧淑女。但是只要一熟悉了就全完了，经验再一次证明

，人的第一印象总是靠不住的。这姑娘脾气实在是不太好，嘴太厉害，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要搅三分——也算是标准的美

女通病了吧。

不过也是哈，就为了等一个不靠谱儿的快递，这都快一点了还没吃饭估计只能去麦当劳买个汉堡吃了。彭家略想想都替

她觉得堵心，所以发脾气也难怪啊。

彭家略朝那快递员瞥了一眼，明明貌似漫不经心，可是他却立刻在心里给这小男生客观公正地打了分：百分制里的七十

——简单干净的侧脸，似乎没什么特点，但是他能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那是因为他顶了满脑袋很蓬松的发卷，层次

倒是分明，有些随意又很任性的堆在眉毛上，还是栗色的。看起来有几分俏皮，还有几分不羁，有点儿混，还有一点儿

不为所动的精明。

彭家略心里暗自摇了摇头，他平时最看不上这个类型——作为一个男人，又不是去准备参加真人秀，又不是什么大明星

，有必要这么精心地折腾自己的头发吗？他就喜欢那种最最简单不过的寸头了，就象自己和顾海洋的那样。

卷毛头小孩面对气急败坏的邹欣欣倒还算挺沉着冷静，他的语气很平淡，说得也很慢，甚至有些冷：“我不是快递员。

”

邹欣欣呆了一呆，彭家略闻听此言也再仔细多看了一眼——也是的啊，这小孩穿的貌似普通，可却是一身CK。再往下看

，脚上的PUMA也是今年夏天新上的款。有必要穿成这样跑快递的吗？就算兼职也得考虑考虑成本吧。

邹欣欣这会儿也终于明白是自己搞错了，可是她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神。那种陌生的不知所措让她精致的小脸上微微有

些红。恰巧这个时候从大厅的自动门里跑出一个年轻人，朝穿CK的小男生感激的道谢。

听他那意思他才是来送快递的人，原来是他的摩托车上还带了其他比较贵重的物品，但是箱子锁却坏了，正在发愁的时

候碰巧遇到从此路过的卷毛头，萍水相逢的小孩说自己不赶时间，主动提出可以帮忙看了会儿车，没想到却被不明真相

的群众围观和冤枉了。

邹欣欣尴尬地望望卷毛头，嗫嚅着似乎打算说对不起。那小孩却没吭声，朝一连声道谢的快递员摆摆手意思是别客气，

转头就进了写字楼的大厅。

彭家略有点儿想笑，心想这小孩心眼儿好，这念头谁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上赶着助人为乐的也够不容易的。而

且他还挺好脾气，嗯，也挺有个性。

一进自动门就有冰凉的风幕兜头罩下来，真足，真舒服。与外面的阳光那令人灼热烦躁的炽烈追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分明就是两个世界。

也就是这么一转眼间，那个卷毛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彭家略相信自己没记错人。因为他眼特毒，看人从来都是一看一个准儿，从来没有走过眼的时候——当然对顾海洋除外

啊，鉴于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个一般人，所以想用衡量一般人的标准去衡量他根本就行不通。好在彭家略在这么多年小心

翼翼的隐忍观察以及不露声色的刺探里，也根本对自己在涉及到顾海洋的判断中不抱任何指望了。

顾海洋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他老早就一针见血地指出：彭家略今天所能拥有的事业以及他在业内取得的成就，一多半

儿靠他的好运气，一少半儿归功于他的勤奋努力，而貌似无关紧要却是最关键也最讨巧的是他极会用人。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觉得似乎有点儿不顺耳，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抹杀艰苦奋斗的艰辛历程呢？这不公平吧！

要是别人说的可就麻烦大了，当然实际上根本也没别的人敢说。可是没关系，那是顾海洋说的啊，所以自然也就另当别

论了。

彭家略对此非但一点儿都不恼，而且似乎还很开心，他笑呵呵的承认这话非常有道理。

是啊，顾海洋说的没错——在彭家略的眼皮底下，哪个人聪明伶俐一点就透，哪个人忠诚可信守口如瓶，哪个人是极有

潜力可挖的新生代，哪个人可以独当一面绝不让人担心……总之彭家略判断的很准确同时也把握的很精确，他总是很轻

易的就把公司上上下下百十号人的个人能力都充分发挥到了极致。当然，都是在职场混的，能碰上一位这么年轻有为风

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再加上嘉信公司是业内出了名的金饭碗，工资高待遇好机会多，能在这儿就职是一件相当值得光荣

与自豪的事情。这么好的前景，大家自然都是珍惜得很。

有一次彭家略无意之中把这评论说给田野听，田野看着面有得色很以为是的彭家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

看见了吧，如果一家公司的老总知道自己手下的员工能给自己和企业这么高的评价，应该很欣慰的。同时也又一次用事

实验证了那句老话：强将手下无弱兵。

“多上道儿啊，”顾海洋怡然自得的点着一根烟，亮晶晶的眼睛微笑着望着彭家略：“田田哪，你这么多年可真没白跟

我混，比我还会带兵！”

彭家略忍了又忍，终于又是眼巴巴的把心里话又憋了回去。

他的心里其实很是哀怨：是啊，谁我都看得明白，除了你——你的心思我猜了又猜，从来没能猜得懂……我是多么的希

望你和我有心灵感应啊心灵感应……

果然天底下没有那么便宜的好事，就算有恐怕也落不到我的身上。彭家略无声地叹息着，在淡淡的烟雾里，终于还是明

智的选择了退缩。他还是只好转开头躲开顾海洋专注着琢磨些什么的目光，故作轻松的嘿嘿了一声。

彭家略与那个卷毛头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小孩的神情很有趣，彭家略注意到他的黑眼珠比较大，看起来很聪明。上次其

实根本就看了个侧面和背影，现在看看正脸儿，应该再给这小孩加上那么急分。

不知道为什么彭家略觉得小卷毛头望着阿迅的眼神依稀有些忸怩，可是两个人说些什么彭家略一句也没听清。

因为这会儿彭家略的心早就不在这儿了，他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和邵千帆的的谈话得速战速决，他还犹豫着今天应该变着

花样去哪家老字号拐一下，给顾海洋带点儿什么好吃的他才会高兴。

都快走到家的时候，彭家略的脑子才稍微顿了一顿，他恍惚的想：难怪那小孩顶了满脑袋花，想来是让那些理发师试手

的杰作吧。我这可真是落伍了，不过人家孩子年轻，再怎么捯饬都不算是过份的矫情。

第五章

越往西郊开，彭家略的心里就越觉得轻松舒服。

虽然也混杂了少许的心虚和忐忑不安，但是他今天是打算清清楚楚的问个明白，死也要死个痛快的。既然主意打定了，

他反而坦然了。

明明外面一样是七月流火热得邪乎的大伏天，心情却慢慢变得清爽。

今天的开局似乎还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彭家略觉得是个好兆头。

彭家略中午和邵千帆吃了一顿饭，其实只不过是简单的工作餐，而且居然还是人家请的自己。彭家略想这年轻有为的邵

主任想得还挺周到。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他肯定是不想在自己手里落下什么把柄。

管他的呢，这不是刚开始吗，前面的路还长着呢。彭家略不信他不能攻心。

但是他明白这一次显然是邵千帆的前任老靳主任又给他明里暗里的使了劲，不过也没什么不光彩的。说到底确实是嘉信

公司资质高，实力强，视角独特，邵千帆看过他们公司早先为其他展会作的推广和已经实施的案例，自然是因为有足够

的信心和好评，才会主动找上门。

这年头光凭关系也不是条条路都能走得通，好歹活儿真能拿得出手，如果上不了台面，任凭谁使劲也是白搭，什么不是

钱堆起来的，总得有真本事才能去挣。

况且新上台的实权派谁没几个亲的厚的，这邵千帆看起来是个干实事的，倒还没有任人唯亲。

彭家略心里挺欣慰，原来从前的努力没失效。人嘛，总想着能省心自然想省心，能省力气自然想省力气，他也不例外。

在饭桌上彭家略当着邵千帆的面当场就敲定了这次负责做方案的设计师，既然人家一上来就提出来要最好的，当然要满

足。

而且这场展会规模大，时间长，要求高，邵千帆说的很明白：上次展会的构思很新颖，他手里还有其他被各个方面的头

头脑脑推荐来的公司，其中不乏既有来头又有看头的实力派，邵千帆却一门心思的看好嘉信公司。标底不能透，但是他

的态度也相当明朗了：只要他们的具体方案能在专家评估时过关，他肯定用。

彭家略有点儿迟疑，邵千帆的意思他不是没听明白，可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自己与他非亲非故的，凭什么人家主

动帮自己？

邵千帆估计是看出了彭家略的疑问，坦然地笑了：“我对你们公司有信心！”

彭家略当然也有信心，他心里已经有了最恰当的人选，一个电话过去，公司的高级设计师白筱雯略微迟疑了一下，应下

了下午亲自去邵千帆的单位找他的副手拿资料。

与邵千帆客气道别的后，彭家略一刻也没耽误，去沃尔玛买了一大堆吃的用的，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开始往郊外开去。

这个点原本不应该是堵车的时间段，不过碰巧有段路在修高架桥。原本齐齐整整的路面被蓝色围挡分隔开来，约摸着也

就原先的一半儿宽窄了。

除了机械的轰鸣，就是运输巨大水泥铸件的大型拖车在不停的来来往往。

彭家略非但不烦恼，还在被临时堵塞的路口，望着车窗外面的一派繁忙景象，看得津津有味。因为这样场面让他情不自

禁地想起从前放暑假的时候，偶尔会跟着父母去在建的高速路封闭路段出现场，有很多次他说服了顾海洋一起去玩。要

说本来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是在营地里顶了过大的安全帽东瞧瞧西看看，却能满足两个小孩子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

还是童年比较美好啊，单纯得可爱，哪怕是最小最简单的快乐都能被成倍放大，可惜时光不再了。彭家略带着一丝苦笑

，收回了恋恋不舍的视线。

到达顾海洋所在的驻地南门的时候，彭家略习惯性的把车停在传达室门口的临时车位上，用自己的驾照去找值班的小战

士登记去换会客单。按照规定象他这样的访客是需要与被会见的内部人员先用营院的内部军线先联系好才能被允许通行

。这是所有部队大院的规定，彭家略自小就老往顾海洋家所在的那个大院跑，自然是门儿清。

不过那时候他的待遇可比现在好——顾海洋让爸爸的警卫员去找营房管理办公室给彭家略办了一张长期有效的出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