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作小鸟依人状飞扑上来死死趴在我身上腻歪:“就知道梦月最疼我了!这样吧,只要你今晚献艺
,那这一个月来的三百两利息就一笔勾销。连本带利你还欠我三千两,加油哦!”
我死死忍住自己把他拽下来生吞活剥的暴力冲动,额角暴出大大的青筋,一个字一个字硬声道:“好!说——话——算—
—话!你再随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帐赖我头上,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他嘻嘻笑着从我身上下来,理理衣襟和鬓发,抛个媚眼道:“我这就去找云云,有他帮忙你今晚一定出彩!”
“等——”
我微张着嘴一副傻样,看着某人身姿款摆优雅而迅捷地消失在我视线外,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无限悲哀。
那两人凑在一起,岂不是火星撞地球一般轰烈?
如各位看官所猜测,本人——穿越不死的小强猪脚林溪——再次亲身验证了穿越狗血剧情的真理性,正式陷身青楼。
说来汗颜,偶未能如一般伟大穿越人所经历的诸如拐卖/贩卖/出卖等等情节,又未能在第一时间与所谓“老鸨”展开一
场斗智斗勇步步机锋的较量,而是很丢脸地因饥寒交迫晕倒在门外被人捡回青楼,醒来时又因太过“惊喜”手一个哆嗦—
—打碎了一只据说价值一千七百两的青花五彩人物纹葫芦瓶,一并碰掉一只南红玛瑙瑞兽,再加零零杂杂的古奇珍玩等等
,最终在某人一脸惬意笑容手中算盘拨得劈里啪啦乱响时崩溃——竟糊里糊涂地签下了价值三千两每月利息三百两的卖身
契!
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于是,我,莫名成了这上阳城最大青楼浮碧阁三大红牌之一、至今一月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传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高八
斗学富五车……的小倌——“梦兮”。
话说这小小浮碧阁内也有等级之分。
三大红牌虽是同样签了卖身契,但接客自由行动随意;其下十大花牌除了待遇上不如红牌那般奢贵,一般也只接些达官贵
人或凭自己心意;再次便是普通的青牌小倌,份位手段低的可以兼作跑堂赚些“外快”,经验丰富又有些才艺手段的便是
在白日陪客人煮酒论诗、品茗闲谈。
浮碧阁幕后理所当然有些势力。普通江湖或是庙堂之人大都很有默契地不在此地寻衅滋事。遇上实在骄横无知的,总是被
镜辞清风化雨的笑容几下糊弄着打发出去。
再说起镜辞。
他也是三大红牌之一,却只是个挂牌的虚名,实际是浮碧阁的真正操持者。外人只道他隽雅高贵如一缕寒梅冷香,只有阁
内人才清楚其本质是如何表里不一令人发指的恶寒。提起钱就六亲不认,极尽钻营之能事,其拜金主义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
据他说之所以救我回来,不过是发觉我长得还过得去,体内又有他本门内功护体,捡回来也不至于亏本……
而浮碧阁的另一红牌,则是青云。
此君年方双十,生得是艳丽无双风华绝代。可惜是个男人。平生最恨花心又负心的男子,口头禅是“管那些男人去死!”
……0……///貌似他忘了我们都是男人……平生最得意的是调戏良家男子和整治负心汉,最喜欢和镜辞唱双簧,其次
是逗弄我这个刚进楼的“雏”……
浮碧阁里几乎每个人都有故事。
就如苏醒的温和和我表面的淡漠一样,镜辞的嬉笑和青云的放浪都不过是一张面具,真心隐藏在重重铜墙铁壁后,偶尔在
信任的人面前露一点,却永远不会是全部。
我们都太懂得要如何保护自己,才能不受伤害。
彼此都在隐瞒,彼此都心照不宣。但终究是一点一点地,恋栈上了这里的温暖。
就仿佛是一大群没有着落的人,聚在一处,便成了家。
浮碧阁其实规模很大。
站在青云阁和鸿雪楼间的凌空复道上向外眺望,只见一片素墙碧瓦绵延开去,高低起伏错落有致,花红柳绿参差对照,当
真景色秀致。
三大主楼呈品字形排列。我和青云一左一右,正中是镜辞坐镇的朱颜阁。主楼间又有复道凌空相接,四处散布着零星的小
楼小院,是十大花牌各自居处。多半的青牌小倌就三三两两地住在三大主楼和小楼底层空置的偏房内,晚上则散布各处忙
碌。若是有客人看上了欲行其事,便会有专人领到二楼的寝室。
每层楼的楼口都有高手护卫。曾有借酒发疯想硬闯上三楼的人被打晕了抬出去,从此列入不欢迎名单拒绝往来。自此来的
客人大都收敛了些放肆。
尽管镜辞有教我内功心法和一些简单的拳脚防身,又给我加派了些护卫,我平日仍是不大出门,只在晚上从四楼垂花木格
窗看外面冠盖往来车马盈门,各种虚情假意甜言蜜语编织成最薄弱的一张网,网住那些甘心蒙了眼睛跳下去的人。
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来这里的人,又有哪个是真情实意?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荒谬。
浮碧,浮碧。浮生若梦,看朱成碧,憔悴支离,不过为忆君。
尽管自由,但为了阁内生意,红牌仍是要不定时地抛个头露个面维持下超高人气和明星架子。而我,今晚的初次登台是躲
不掉了。之前以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为借口偷了一月闲,而今一月之期已过,琴棋书画都只初窥门径,勉强将指法练得熟练
些,看来还是弹琴好了。大不了到时让青云在幕后当个帮手,嘿嘿……
难的是曲调的选择。是用穿越必备曲目之《水调歌头》来显显清高,还是弄个煽情又新奇的现代曲目博个新鲜?
唉,选择太多而无法抉择,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啊……
从隐道下楼,坐上装饰有五色羽毛结穗而成的流苏轻乘小轿,我低声吩咐了轿夫从侧门进入青云阁,便开始闭目养神。
最近天气回暖,每日下午趴在软榻上便觉昏昏欲睡,到了晚上反而毫无困意,只能趁着这个时间先补个眠。
因着已进傍晚,阁内纵情声色之人渐多,不复白日那清隽文雅的气息,开始透着一股旖旎暧昧的氛围。复道上此时应是一
众纨绔子弟结伴游赏花灯。未免生出多余纠缠,我只好选择这种由结穗标记着鸿雪楼身份的小轿,虽有些不便,但比起复
道上可能的情况,还是已好太多。
正自沉瞑,轿身陡然停顿下来。
只听一个张狂放荡的声音道:“轿子里藏着个什么美人儿,怎么不敢出来见上一见?”
我皱了皱眉,轻轻叩了叩窗弦三声,示意速决。
镜辞的小厮潋月于是道:“这里面是鸿雪楼的梦兮公子。各位公子既然想要观赏梦兮公子的才艺,还请移步花厅坐等,几
个孩子已经在等着伺候了。云公子有事相请梦兮公子,还望各位公子见谅,让我家公子先行一步。”
只听一个同样轻浮的声音笑道,“杨兄何必动怒,咱们让让路也无妨。温香软玉又岂止这一种,别误了咱们寻花问柳的心
情。”
那人许是慑于镜辞和青云积威不敢再放肆,冷哼一声道:“真扫兴。罢了,你们过去吧。刘兄,这边请。”
我安下心来,只觉轿身再度有节奏地上下颠簸晃动起来。
一阵风过,掀动窗上青莲色的绸帘。
我一眼瞥见几个衣着华贵神情高傲的青年中那个愈发瘦削的人影,心头一紧,直到走出很远,才渐渐缓下心来。
不是没打听过刘易安的近况。
据说他回家之后曾惹得其父大发雷霆,险些家法伺候;据说他曾派人四处搜寻一个少年踪迹;据说他曾大病一场,日前气
色才尚好;据说他家人给他订了亲,对方是端静王府的小公主;据说他近日来流连烟花场所,醉生梦死……
一切只是听说。
我只是微笑着听镜辞说起他的一切,虽不能亲眼目睹,但耳闻他一步步走上该有的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正途,心中不是
自私地没有一点欣喜的。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成为毁掉他人生的天外飞石,更暗自侥幸不用背负沉重的罪恶感。
所以我说,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永远只考虑自己不受伤害。
可是那时青云说。你那样笑起来难看死了。想哭就哭好了,谁敢笑你。
是想哭了吧。
所以最终,你我的结局,不过演绎了一场萍水相逢的戏码后擦肩而过,不过相忘尔尔。永远也不可能有什么风花雪月抵死
缠绵。那不过是一场梦。
我知道自己在这一刻,依然是微笑的。
对于刘易安这个人,貌似很多人在求情啊……最开始其实没想写这么个人的,只想着找个能把小溪带到上阳城的借口就好
了,没想到越写越多,不过总算把他的戏分写得差不多了。对这个人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有富家子弟的通病,但是知错
就改满会变通,性格当然不只是在小溪面前表现的那么不争气,怎么说也是嫡长子啊嫡长子,心计自然少不了,不过真心
可嘉。
第十五章:霓裳
推开略显厚重的朱漆镂花桃木房门,掀开大红绸帘,便见一幅楚楚动人的美人春卧图。
云鬓微散,芙蓉如面。羽睫轻颤,在白玉无瑕的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如果不是那四仰八叉的不雅睡姿和那像小鱼吐泡般一张一合的朱唇会不时咂咂有声,或许真会使人兽心大发化身虎狼扑上
床去。——、、、
我走到他那流苏低垂金丝勾画了百鸟争春图的红绡绣帐旁,用缠枝金钩勾起一半软帐,握住那手感细滑的如玉双肩——猛
烈摇晃起来:“青云你给我起来!再不起床我打屁股了!”
美人青云睁开一双朦胧迷离的睡眼,水光流转间妩媚一笑,声音低哑性感:“原来是小梦兮啊……”
身上突然失力,一个翻转间我已被他制住双臂压倒在铺满烟罗软褥的床上!
某人睁着一双朦胧睡眼笑得傻兮兮的:“来,亲一个。”一双红唇便往我前额印下来。
我怒!
张嘴咬上美人线条优美的脖颈,牙关一张一合间就留下了青紫的齿印。
青云仿佛无所觉,眯了眯那双勾魂桃花眼笑道:“原来梦兮喜欢这个,我也来!”说完竟真的像个小孩子那般埋首在我颈
间又吮又咬起来——像在舔一根冰糖葫芦。
我哭笑不得,又挣脱不开,暗叹自己倒霉碰上他百年难得一见的迷糊相。自知他不会有什么过分举动,干脆便由他去了。
“你们好了没有?”镜辞一向充满活力的声音随着开门掀帘声静止在空气里——
“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某人迅速地转过身去,双肩边诡异地颤抖边念叨:“会长针眼的真的会长针眼的……”
我知道某人八成正笑得不可遏制,懒得去理会,倒是一转首便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你终于清醒了。”
青云愣了愣,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梦兮你抱起来好舒服啊。”
“啊——抱……抱……”某人在旁神思不属浮想联翩。
我额头降下黑线,抓住青云探向我衣襟里的手,捂上他靠近来的嘴:“你又想干什么?”
“继续我们’爱的事业‘啊。”他伸出粉嫩的舌头在红润的唇上色情地舔了一圈,笑得格外诱人。
“恕不奉陪。”
我推开他,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襟,望向某个诡异的存在:“你笑够了没,镜——镜——”
“啊啊啊别管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某人笑得花枝乱颤,头上金步摇一晃一晃。
我无奈抚额,青云掩嘴直笑,又攀上我的肩:“我们继续,嗯——?”
横他一眼,我转头道:“要是再笑下去,镜镜你今晚打烊算了。”
某只立刻换上一副正经嘴脸道:“舞台布置好了,今晚有我们给你打扮,包你艳惊全场。”
青云伸个懒腰,娉婷起身,拿过他宝贝的镏金翡翠嵌玉妆盒,回眸笑道:“过来吧,就等你好戏开场了。”
我站在楼上,视野所及处俱是漆黑一片。
楼下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我知道他们都在往我这里看来。
心跳仿若擂鼓,血液在体内急速流动,左颊上灼热的感觉仍未消退。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三楼横栏上,微微伸展袍袖,体内
内力运转,脚下一个用力,便腾空而下,身姿轻曼地落座于台上。
场内骤然安静下来。无数双各色目光汇集在我这个方向。
极轻微的一声,我右手侧的一盏青纱灯亮了。亮蓝的纱层层缠绕在上面,透出一种冰蓝而寂静的微亮光芒,照得我右脸奇
异地清晰又模糊,似极近又似极远。
我知道自己此刻沉浸在黑暗中的左颊上,那朵妖异的罂粟花正散发着幽幽暗蓝的光华,衬得我一双莹蓝朱唇更加魅惑诡异
。
嘲讽地勾动唇角,满意地听见一片吸气声。
嘿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青云从萤火虫尾部提炼出的荧光粉真不错。不光可以加入到胭脂水粉中,还可以用它做上只有
从楼下才能看清的暗号,让人可以在楼内刻意用厚重的黑色毡布营造出的绝对黑暗中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楼下的准确位置
。让你们惊讶惊叹惊艳吧!哇哈哈哈哈哈哈~~
手臂微微倾斜上举,长袖渐褪,露出指甲上涂了深蓝莹粉的纤长玉指,奇异又美妙的寂静中,只听“铮”一声响,弦被轻
轻拨动了一下。
我仿佛看到台下人不自觉伸长脖子的痴态,抿唇一笑,抬起脸来,灯光照在涂了银亮粉末的眼睑上迷离又魅惑。
我十指悬停在微颤的琴弦上,得意地笑,再次牵出一片口水,终于决定静下心来,开始我的弹奏。
十指在弦上勾挑抹颤,指法渐渐熟练起来,指尖翻飞中我只觉眼前渐渐幻化出一片微蓝的星芒,似夜空中的星子,孤寂而
冷清,却又高傲得不可一世。
“我有我特殊的温柔
不接受也只好说分手
我不能为了拥有
只做一个美丽木偶
我有我最终的潮流
如果天下男人都溜走
拥抱还值得守候
为讨好别人而屈就
我张开天使的翅膀
唱着古老情歌逍遥游
不习惯要边走边回首
才不在乎那悠悠众口……”
这身体嗓音清越又带着奇异的脆弱,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又带着迷惘的张狂肆意,将这首原本摇滚曲风的歌唱来别有一种
味道。
我身后空阔的舞台上突然亮起一支小小的明亮火把,青云袍带翻飞青锋游动如笔走龙蛇。与我这般寂静清冷的氛围相比起
来,宛如冰与火、暗与光的两个世界。
我微笑,十指动作渐缓,声音依旧带了蛊惑的张扬:
“失去爱情不置可否
我快乐不止为了某某
我相信天长地久
免得包袱妨碍行走
我张开天使翅膀
唱着古老情歌逍遥游
不习惯要边走边回首
才不在乎那悠悠众口
我有我自己的范畴
不染红尘才能逍遥游
什么都绑不住我双手
人言多荒谬
不上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