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长有何高见?”
清虚听他夸奖自己,老脸微红,沉吟道:“前辈才是医中高手。柳相心疾深种,要医得痊愈只有万年灵芝作药引,以千年
何首乌做药汤方可。这缠丝草虽有功效,却是只能保得病情不再加重,根除不了啊。”
白玉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何况缠丝草生长不易,天下只有凤落山顶的千年积雪中方有。此草不可离根,若离了根,
二个时辰之内便会枯死,药效全无。言初之病太重,需日日服用,此次,便是南宫庄主不放人,我也是必定要将他带走的
。”
柳慕枫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白前辈,师父,那千年何首乌倒罢,世上哪有万年灵芝啊?”清虚拈虚笑道:“凡是生
灵,百年便可成妖,有是有,只怕不易找到啊,便是找到,以他万年功力只怕也不易抓得啊!”说着微微皱了皱眉头。
白玉淡淡道:“我曾于五百年前救得一首乌,当时他被外山的熊妖所伤,逃到凤落山,却被我捡了回去,后来便住在凤落
山中。算来他已有一千五百年了。只是那灵芝……”他沉吟片刻,慢慢道:“万年精怪本就难觅,何况此类仙药,但这世
上却实是有的,便是上天入地,我也会将他找到。”他又笑了笑对清虚道:“道长所说的方法虽好,但却会害了他们的性
命,我另有一法,只需取他们的茎叶一束,便可治了这心疾之症。”清虚讶道:“不知是何方法?”
白玉微微一笑道:“道长必知玉石成精原与其他妖物不同。我自身便是一个很好的药材。”他顿了顿道:“到时只需从我
心口剜片心瓣作为主药便可。”众人闻听此言吓了一跳,白槿更是骇得惊叫一声:“爹爹!”被柳慕枫握着的手死死抠住
掌心。
白玉冲儿子微微一笑继续道:“玉得天地之精华,化人之际,便生有十八瓣心,便是剜了一瓣心去,也不过折了一千年的
修行而已,不用惊慌!”白槿靠在柳慕枫胸前,身子微微发抖。
清虚和柳慕枫心知白玉说得轻松,其实这剜心之苦哪会如此随意,折了一千年修行,便如死了一次一般。白玉心念万物,
悲天悯人,不忍伤害其它生灵,却不惜折了自身,如此骇人之事,竟被他说得云淡风清,便似是平日吃那青菜白饭一般,
不以为异,胸怀之广,世间罕有,不由对他肃然起敬。
柳慕枫轻拍了拍白槿,放开他,蓦地矮下身形,弯腰一躬:“前辈重情重义,晚辈十分钦佩。柳慕枫无才无能,不知如何
报答前辈,且受晚辈一拜。”双膝一屈跪将下去。
白玉愣了一下,跺脚道:“你拜我做什么,我是为着言初。”俯身便欲将慕枫扶起。谁知眼前人影蓦地一闪,一个娇小的
身影一并跪了下来,却是柳慕梅。她方才陪母亲探望过父亲,见父亲睡得十分安稳,放下心来,送母亲回房后,便来到前
厅,正好听见白玉说的救治方法,心中感动异常,见兄长行礼,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冲了过来,叩首道:“慕梅先前对
前辈多有误会,言语无理冒犯,还请前辈责罚。”
白玉叹道:“你们二人确是他亲生的了,这搬模样倒是十分相象。只是,他便如我的命一般,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
是心瓣齐全,活着也没什么意味了。救他便是救我自己,有什么可谢的?快快起来吧!”他说着示意白槿扶起柳慕枫,自
己虚空托起慕梅道:“你化了体魄,根基太轻,只怕不得长寿。”他忽地双手微晃,手中多了一枚闪闪发亮的珠子,笑道
:“这枚珠子原是我升仙之际百花仙子所赠,只是那日见着言初,我便动了凡心,再不肯入那仙籍,这枚珠子百花仙子却
未收回。今日赠与你了,百花仙子与你同出一源,这珠子必会对你有益。”说着将那珠子递给慕梅。
慕梅双手接了过来,好奇地望着那珠子,白玉引导道:“吞了下去,抱元守一,默念玄功,可保你魂魄永生。”
柳慕梅依法行功,脸上光晕流转,半晌跳了起来道:“真是个宝物,我的法力都回来了。”她喜不自胜,对着白玉裣衽一
礼道:“多谢前辈。”
白玉微微一笑,转眼望着坐在一边皱眉不语的南宫清道:“南宫庄主还是不让我带走言初吗?”南宫清沉着脸,清虚道:
“你也别固执啦,若是真能得着那仙药,你义弟说不定还能长生不老呢,便是不得,他那身体在这儿也不得保全,难道你
真愿意见到他病发归天?”
南宫清默然片刻,见众人眼光定定地望着他,叹了口气,对白玉道:“望你好好照顾言弟。”白玉微笑道:“便是你不说
,我也不舍得让他受苦的。”
众人都松了口气,白槿偷偷对柳慕枫耳语道:“其实南宫庄主也是个好人呢。”柳慕枫笑道:“那是当然,我虽不是义父
亲生,义父却视我如亲生,天下有人有如此胸襟么?”白槿点头。
南宫清虽然抛了执念,却仍是挂心表妹,起身辞过众人,自行往君婉如的住处行去。
清虚望着他的背影叹道:“他为人虽好,却是太过古板。不过,枫儿,你母亲以后独居,你可得好好孝敬他方可啊。”白
玉笑道:“何必独居,言初因着这心疾,与夫人早就分居而住,我有一法,可慰得夫人。”清虚奇道:“什么方法?”慕
枫兄妹也不解地望着他,白槿小孩子心性,已喊了出来:“父亲快说!”
白玉微微一笑,拿起一个茶杯,拨了茶去,长袖一甩,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柳言初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一颦一笑竟
是相似无比,不禁绝倒。
清虚叹道:“一个茶杯便能化出这般人来,竟是无处不象,前辈真乃神人也。”慕梅笑道:“这下倒不怕母亲起疑了,反
正这么多年父亲因着心疾与母亲分居而住。这茶杯如此神似,不担心母亲识破。何况还有我和哥哥帮衬着,必无大碍。”
白槿围着那茶杯化的柳言初转了一圈道:“父亲,这法术你得教我。”白玉取笑道:“教你做什么?让你再化个慕枫吗?
”白槿脸一红,不好意思再说。
白玉微一晃手,那“柳言初”又化为茶杯稳稳托在他手中,对柳慕枫笑道:“你虽年轻,但根骨清奇,法力也有一定火候
,这两日我便将这法术传授于你,我与言初走后,便拜托你啦。”清虚叹气道:“枫儿恁地好运,竟学得这等高深之术。
”
柳慕枫听得白玉欲将这门法术教于他,心中喜不自胜,听了师傅之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白玉望着清虚道:“我隔师授艺,
确是对不住你了,若你不嫌鄙术粗陋,我将其修习之法誊于纸上,便送给你了。”
清虚大喜过望,向着白玉一揖道:“多谢前辈。”他对法术十分痴迷,方才见自己徒弟有此缘法,心中还有些暗暗嫉妒,
此时听得白玉竟愿将功法默将出来交于他,不禁手舞足蹈,欣喜非常,众人见他乐陶陶的模样,不由暗暗失笑。
第五十五章.
几人正聊得开心,白玉突地扬了扬眉道:“有人来了。”话音方落,便听得门外 “扑通、扑通”的跪地声。
柳慕枫笑道:“看这驾势,只怕是皇帝来了。”果不其然,只听外头齐齐的参拜声一并传了过来:“陛下圣安。”
白玉脸色微沈,拉着儿子的手道:“我们却是不便与他见面了。”说着,双双隐去了身形。清虚上人带着慕枫兄妹出厅迎
驾。
皇甫羲回宫后,寝食难安,眼前总是晃着柳言初死灰色的面庞,忍了一天再也忍耐不住,索性出宫直奔柳府。刚出殿门,
遇见了前来请安的太子兄弟二人。
皇甫昱念着柳慕枫,窜掇着兄长陪着皇帝一起来到柳府。皇甫晟自那日初见后,便对柳慕梅念念不忘,心道:“难怪九皇
弟十二岁时见到她便一往情深,更不惜自贬身价去做她的西席,确是与众不同,有过人之处。”他顺水推舟,带着皇甫昱
随着皇帝到了柳府。
几人参拜后将皇帝一行人让入厅中,下人上了茶水退出厅外。皇甫羲急急问道:“柳卿身体如何?”清虚回道:“柳相身
体已无大碍,现下正在休息,陛下请放心。”皇甫羲松了口气道:“道长医术果然高明!”清虚拂尘微扫:“陛下谬赞了
。”眼睛不由得瞟向白玉父子所在的角落,白槿将他鬼鬼祟祟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看得分明,不禁暗暗好笑。
皇甫羲皱眉道:“柳卿的身体一直不好,后又添了心疾之症,不知道长可有法子医治?”清虚左手作揖道:“皮外伤易治
,只是这心疾之症……柳相心脉劳损过重,贫道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贫道不才,要让陛下失望了。”
皇甫羲怔了片刻,面上露出黯然之色,沉默半晌叹道:“这症每每发作都是痛不欲生,十分骇人,难道竟是真的不能治了
么?”清虚笑道:“若能寻得药材也不是难事。”
皇甫羲眉头一动,喜道:“却是什么药材,太医院珍药无数,或许能找到。”清虚摇头道:“太医院虽有奇珍异材,但这
两味药却非死物。一乃万年灵芝,二乃千年首乌。这二味药材经此岁月,早已成精,是活物了。”
皇甫羲诧道:“怎会?太医院有一支千年人参,便是死物。”清虚叹口气道:“陛下是如何得到这支人参的?”皇甫羲道
:“是前番异邦进贡的。”
清虚左手微拜道:“无量寿佛,这人参必是被人破了肉体,可怜啊可怜。”皇甫羲皱眉道:“破了肉体又如何?”清虚道
:“此类药物百年成精,便可化为人形。一般药物化为人形时已是成人形态,独有人参不是稚子便是古稀,自保不足,常
被凡人所获。若是被破了肉身,便化为本体,再不可现人形,就是死物了。药效会减了大半,还不如活着时一片叶子有用
。”
皇甫羲眉头深锁道:“竟有此事。那……那灵芝和首乌岂不是不可能得到。”清虚叹道:“这要看柳相的机缘了,命中有
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啊。”
皇甫羲龙袖一甩道:“朕不信命,偏要找他一找。晟儿,你吩咐下去,密令各州各县寻这两样宝物,便是找得一样也予升
官三级,食万户。”皇甫晟诺诺答应。
柳慕枫兄妹互望一眼,慕梅眼中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慕枫忙拉着妹妹屈膝跪下,叩首谢恩:“臣子代家父谢陛下隆恩。
”皇甫羲摆手道:“起来吧。”
皇甫昱幽幽地望着柳慕枫,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喜的是自己终于又见到他了,看他身体无恙也可放心了。难过的是自
己进厅已久,柳慕枫行过礼后便再也没有望他一眼,不由怅然若失。
皇甫晟突然凑到皇帝耳边悄悄说了一番话,皇甫羲点头,目注柳慕梅问道:“柳小姐今年多大了?”
慕枫心中一愕,不解他怎地突然关心起小妹的年纪来了,只能老老实实答道:“小妹已过十岁了。”
皇帝微笑道:“听说柳小姐自幼在柳卿身边长大,读书识字乃是柳卿亲自教导。虽是小小年纪,却已是满腹诗文,是否有
其事?”慕梅心下不悦,也不吱声。柳慕枫代答:“确是如此,只是家父一向繁忙,平日也只是教了些粗浅的常识,当不
得陛下如此盛赞。”
皇甫羲摇头道:“当得当得,柳卿的才学品性朕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亲自教导的女儿岂会差了!朕有一想法,柳小姐品貌
端正,家学渊源,虽说现下年纪尚幼,却是不妨,假以时日必将才华横溢,愧煞须眉,确实当得起国母之位!朕欲赐婚于
太子,是为东宫太子正妃。”
此话一出,连皇甫昱都呆在了当场,眼睛直望着大皇兄,心中暗想:“九皇弟一直心慕柳小姐,却因她是竹妖所化再不登
门。父皇怎地动了这番心思,难道是大皇兄的主意,倒是奇怪了!”
他心下虽疑却也不敢出声,慕枫兄妹却是大吃一惊,互望一眼,慕枫前行两步,伏地拜倒:“陛下谬赞了,小妹学疏识浅
,怎可当得国母之位,况且,小妹如今只有十岁……”
皇甫羲截口道:“不急,便是晚几年,等柳小姐年过笈笄再正式迎娶也不迟啊。”柳慕枫心想:“侯门一入深似海,这后
宫却是人间最险恶之地,万不能让妹妹入那牢笼。”他叩首道:“家父重疾缠身,小妹早已立志,愿服侍父亲至终老,此
乃小妹一番孝心,还望陛下成全。”
皇甫晟面无表情,淡淡道:“本王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么?便是太子妃出宫省亲侍父也是不准的么?”柳慕枫见太子面色
不悦,咄咄逼人,一时想不出对策,心中暗暗思忖。
慕梅见哥哥被皇甫晟噎住,跪到哥哥身边回道:“诗云:父母在,不远游。若是进宫岂能天天服侍父亲?太子风资标然,
气度凌人,正是女儿家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何愁选不到合适的太子妃?慕梅既已立誓,便不可违了它,若是慕梅自己进宫
享那荣华富贵,却任爹爹宿疾缠身,辗转煎熬,慕梅枉为人女,更对不起父亲十年来的抚养疼宠。还望陛下与太子念慕梅
一片孝心,允得慕梅在家照顾爹爹,也可慰得爹爹一番念子之心。”
她这番话说得恳切之至,清虚在一旁听得直发愣,暗道:“这小女娃年纪不大,嘴巴倒是伶俐。啊,不对,她是竹妖的灵
魄……我怎把她当小孩子了。”
皇甫羲沉吟半晌,皇甫晟见父皇已有回转之意,忙道:“此事现下不急,待日后慢慢再谈,如今最要紧的是治好柳相的宿
疾。”皇甫羲点头道:“这话不假,你们两个起来吧。道长,不知朕现在能不能看看柳卿?”
清虚心想:“这皇帝要探望病中的臣子,我能拦么?”左手微微一揖道:“柳相大病初愈,正在休息,请陛下稍等片刻,
枫儿,你去请你父亲来参见陛下。”说着朝着柳慕枫微微眨了眨眼。
柳慕枫心领神会,不情不愿地道:“父亲身虚体弱,我怕突然喊醒惊了他,既是陛下要见……也罢……”他皱皱眉,咬牙
转身向厅外走去。
皇甫羲急急拦住他道:“不用了,让他好好休息,不要搅了他。”柳慕枫心底暗暗失笑,面上正经八百,垂着头站着也不
吭声。
皇甫羲见不着柳言初,心里焦燥,便欲回宫。刚站起身来,突听得厅外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臣接驾来迟,还望陛
下恕罪。”
柳言初袍袖翻飞,素衣款款,施施然走进厅来,阳光密密地洒在他修长的身躯上,直衬得他有如神祗,风采卓然。
皇甫羲怔怔地望着他,回不过神来,直到柳言初矮身欲拜方清醒过来,急步走到柳言初身边,一把将他扶起道:“快别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