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九。”菊九温敦脸的脸上带着笑,他轻声轻气的说,“晴疏,好好的坐下来喝杯花茶吧,我新作了些花茶,带来了。
”
06.镂花窗
镂空雕花的窗里伸进一枝含苞待放的艳桃李,一室盈盈的花茶香溢出门口。在门口啃着麻糖的小偶闻见这花茶香,方才觉
得吃多了麻糖糕点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喉咙有些难受的不得了。
小脑袋悄悄的将门打开一条缝,包子般胖胖的脸庞非要挤进那条细细的缝里,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屋内的情况。嘟着小嘴
,小偶心念道,进不得啊,进不得啊,瞧里面那些人的脸庞不是十八罗汉的铜黄,就是铁青,哦,要命,要命。小偶把最
后一口麻糖塞进嘴里,下了一个决心,宁愿在门口坐着渴死,也不进去,就不进去。
铁青着脸庞的是晴疏,他坐在雕琢着凤穿牡丹的桃木凳子上,手里握着一块帕子,不住的掩住两声咳嗽声。那小火炉里的
火烧的是噼里啪啦的响,炉子上的药罐的药焦香一股一股的传来。
铜黄脸的是初华,守着菊九坐在桌前,是难得的安静,圆圆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无奈。初华捧着他那把仙风道骨的扇子是
上翻来下翻去,心里叹啊叹,看来明天要换一把扇子,这凡间什么样的扇子才能配上我这般仙风道骨的美人啊。
菊九捧着杯花茶放到嘴边又是喝不下去,他看看晴疏,又看看初华,细细柔柔的叫,“晴疏。”晴疏不言语的把茶盏翻来
覆去,待到茶凉了几分,菊九的面上露出了几分焦急之色,他才不紧不慢的把茶捧到嘴边小小的轻啜了一口。
微凉的花茶入口,缓解了晴疏嗓间的咳意,秀丽的目里带着笑意,晴疏对菊九和气的说,“菊九,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初
华太过于调皮而已。”
初华听了这话,不由的抬起头,就见上一刻眼眸里还带着笑意的晴疏眼神悠然一冷,语调也是冷却了三分。初华听得晴疏
说,“这调皮用错了地方,就会置换了别人的生死,初华你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圆圆的大眼睛开始泛红,初华无辜的泪汪汪的看着晴疏,委屈的拉着菊九的手臂说,“菊九,菊九,我不过带着晴疏去崇
安茶楼听了一场书而已,瞧他凶的,凶的。”菊九温温和和的敦厚面庞上露出笑,慢慢的道,“没事,晴疏就是这般性子
,嘴硬心思软。”
晴疏看见初华这副模样,不由的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心里道,罢了,罢了,这初华一装出这副可怜
相,自己就无可奈何了。他摇摇头,拿着帕子不住的咳嗽了几声,边咳嗽边说,“罢了,罢了,初华,你玩你的把戏去吧
,只求你饶了我这残命的妖吧。”
一双手轻轻的捶打着晴疏的背后,菊九温和的声音入了晴疏的耳朵,“怎么又咳的这般厉害,我给你的药剂你也试试,总
是这样不好。”晴疏用帕子掩着嘴,咳嗽的无法应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以表示自己没事。
初华看着这二人,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菊九的眼睛满满的都是宠溺和焦急,不对,不对。初华的心底偷偷的发笑,怪不
得伯仲那个小毛孩一脸的不愿意,一脸的不甘心,原来是此般那番啊。
一阵急剧的咳嗽声后,晴疏总算是能说的了话语,他握住菊九的手道,“菊九,没事了,再说我已经习惯了,菊九你又不
是知道,那些川贝枇杷不过是吃给别人看着安心的,我这身子骨岂是凡间这些一般的药材治愈的了的。”
初华哗地一声打开他那把只剩玉骨的扇子,大眼睛弯弯,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大口,将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大声
的“啪”的声响。
这声响吓得温吞的菊九一大跳,待他看到初华的样子不由的笑出声来。初华拿着把只剩下扇骨的扇子,摇得是风生水起,
撩起他那华丽斑斓的袍子,一脚踩在椅子上,一脚踏在地上,头上插着那根含苞待放的艳桃李,活脱脱的一副痞子相。
晴疏冷冷的瞥了一眼初华,轻轻哼了一声说,“初华,你这是丢的哪家仙神的脸。”
那初华将扇子刷的合拢,学得崇安茶楼里那个说书的先生那般摇头摆首,他说,“来来,众位听客,那日惊扰了各位在崇
安茶楼里听得那一场白蛇嫁得许郎君,今日让小生来说一场书来陪各位的不是,话说,就是那千年前的一个名叫燕燕的桂
花妖……”
宁府的灯笼大红换成了大金,又换成了大红,宁府还是那么热闹。忠叔核桃般的老脸笑得皱了又皱,站在门口送完了李员
外来拜访的千金,又迎来张知州拎着食盒非要宁家公子尝尝自家手艺的爱女。老人家的心里嘀咕送吧,送吧,反正少爷也
是不见你们,顶多你们也是做个妾。
一个拿着糖葫芦穿的破破烂烂的孩子出现在宁府的大门口,孩子跑得有些急,跑着跑着就跌倒在地。忠叔无奈的叹了口,
上前扶起那孩子,替他拍拍身上的土道,“着什么急,赶着投胎啊。”他从袖子里拿出几个铜子塞到那孩子手里说,“去
买几个包子吃。”
那孩子向着忠叔道谢,“谢谢忠叔。”又从怀里摸出个信封来,递给忠叔说,“这是个穿着华丽的少年公子要我给宁公子
的,他说只要把信给宁公子,宁公子定然会看。”
忠叔拿过信,看那字写得实在是难看,活活的像几只鸡爪子印。他摸摸那孩子的头说,“好了,忠叔知道了,忠叔把信交
给宁公子,你去玩吧。”
宁鹤峦正在屋里看着他请来的裁缝们赶制着那件雪白的貂裘,想着白色不好,那人的脸色本就苍白,这白色与白色总归是
要显得更是凄凉。可是转念一想,一场生意,何必费的那么多心思,赔他一件价值连城的貂裘就是了。想想那人的小心思
,宁鹤峦不觉又有笑意,在他身边的狐妖狐媚有求财的,有求势的,不知那看似清丽无比的人求得是什么。
青衫的小厮打开门,恭恭敬敬的递过来一封信。宁鹤峦拆开信来,看完对着赶制的衣服的裁缝说,“这件貂裘要用上十二
分的心思。”说完便转身出门。
07.说书场
永安街的那一头竟显得有些冷清,宁鹤峦快步的走着。那鸡爪子般字迹其实是两个字“初华”,那个崇安茶楼里眼睛圆圆
出语奇怪的少年公子。那个少年公子约他快快的到那香料铺里听一场书,不听定然后悔。宁鹤峦这才快快的出门。
路过那李记的药材铺,宁鹤峦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也没的心思细细思考,就快快的到了香料铺。
宁鹤峦赶到香料铺的窗前,正听得晴疏一阵咳嗽声,正看见门口坐着看着他的小偶。他冲着小偶笑笑,小偶嘟着嘴不满的
看着他,胖胖的包子脸鼓的一涨一涨的,张口就想说话,宁鹤峦冲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偶急急的捂住了嘴巴。
一锭小金子摆到了小偶的面前,,宁鹤峦指指不远处的一家卖人面玩具和毽子泥人的店面,摆着口型说,“快去。”
小偶欢蹦乱跳的将小金子揣进怀里,冲着那家店面欢快的跑过去。
话说香料铺这边那宁鹤峦抬起头来正从那雕花窗里瞧见菊九殷切切把那背来捶,话语温柔柔让人恨,晴疏那边却是看似脉
脉不得语,将那菊九手握住。宁鹤峦心中恼火,这倒真是花妖狐媚,不由得冷笑一声,花妖狐媚哪个又是专情而一,天生
的风流的性子。
宁鹤峦冷笑着就想推门而入,却又听那初华道,“来来,众位听客,那日惊扰了各位在崇安茶楼里听得那一场白蛇嫁得许
郎君,今日让小生来说一场书来陪各位的不是,话说,就是那千年前的一个名叫燕燕的桂花妖……”
方才想起初华写信要他来的目的,不由的暗叹自己怎么乱了方寸,管他是几个人的花妖狐媚,既然他是主动要他宁鹤峦做
这场生意,而他宁鹤峦又有意与他做的这场生意,那么这生意他宁鹤峦定是要做到底了。管他是几个人的花妖狐媚,到了
他宁鹤峦的手里除了他不要,谁也别想再碰一下。
初华那句话语一出,晴疏和菊九都不由的抬起了头。晴疏心里冷笑,那日被收了的那只桂花妖,问他可记得她的那个蓝衫
女子,又是一只痴情绝恋不得好死的妖,可怜可怜。晴疏的心下生出几分怜意,就是妖啊,再怎么恋着人,再怎么恋着神
,也不过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他笑笑说,“那日那个女子定是认错了人,认错了,你倒是讲来听听。”
菊九慢慢的品着茶,见晴疏并未反对,也就等着初华的下文。
小火炉的火焰跳上一跳,初华的两只脚都已经跳上了椅子,他皎洁一笑说,“话说那前尘往事,是如此这般。”
听初华慢慢细细道来。千年前那只桂花妖不过是一株小小的桂花树,不知人间风情,不懂世间情爱。
那日是三月三,凡间正热闹,游龙戏凤,灯火辉煌,那株小小的桂花树等在热闹的集市上。
就见那远处来了一位翩翩公子,那公子眉目里是揉着灿金黄蓝铜雀绿,一袭红衣妖娆赛春光。
红衣公子转到这卖花郎君前把银钱掏,是时灯火阑珊处,芊芊女子同着少年郎一起赏着好春光。
独独他伴着小小桂花独寂寥。
晴疏听到这里,细长秀丽的眼睛眯了一眯,长长的睫毛眨上一眨,拿起手边的红瓷印着百花争妍的茶壶慢悠悠的倒上一杯
滚烫的热茶,薄唇边带起一抹笑,对着初华说,“好,好,初华你真是好情调。”
菊九看晴疏这样,明白晴疏阴晴不定的性子又犯了,不由的忙向初华使眼色,默默的比划,快跑。又指指晴疏手里得那杯
热茶,张张口型,不然他手里得那杯茶要泼在你身上了。
谁知晓初华圆圆的大眼睛骨碌碌的一转,马上就变得红彤彤的惹人怜。初华嘟着嘴跳下椅子。
晴疏端着那杯热茶看着初华把那枝艳桃李扔在地上,然后泪汪汪的朝着自己走过来,拉着自己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道,“
晴疏,晴疏,你欺负人,你说要我讲来听听的,你说的。”
说完又上前拉着菊九的袖子委委屈屈的说,“菊九,菊九,你看,你看,晴疏说话不算话,他欺负人。”一双圆圆的大眼
睛竟真的挤出几滴泪来。
晴疏觉得自己头疼了,从怀里拿出帕子,止不住的咳嗽几声,心里竟是一片前尘过往身不由己的感觉。素白指抓紧了帕子
,他的心里生出多许的无奈,不过是想要在这永安街伴着这间香料铺看着小偶长大而已,不过想要在这一安安静静平平安
安而已,不过想要前尘过往得爱恨情仇皆成灰,却是求不得,求不得,不与争,不与争。
这世间又有何事是真正可以忘得了得,你以为自己忘得了的,其实只需要别的人不经意的一句话就是能够翻江倒海的汹涌
出来,让你猝不及防。你以为自己能够忘的了的,便私自的把这事作为了自己的所有,想要抛到九霄云外,可是你抛到了
九霄云外也好,扔到了阎罗地府也好,记得这件事又何止你自己一人,总是会有人反反复复的提起不是。
那窗外的宁鹤峦看到晴疏无奈把手里得帕子挥了一挥,对着正要开口的菊九摇摇头,微微挑起细长的眼睛对着初华说,“
初华,你讲来吧。”
那细长眼眸里是无奈,是凄凉,是欲语还休,就是这样这细长的眉目里仍有一种不可琢磨得艳色。那艳色宛如残阳沥血,
那艳色宛如白雪艳阳,看的窗外的宁鹤峦的心是砰然一动。何止是窗外的宁鹤峦,那屋内的菊九也是心思默默一颤。
初华眼里的泪珠回去的倒是十分的快,转眼又是一副笑嘻嘻得模样,他心里道,早知你这狐妖艳,可是这低眉回首味道是
独特独特啊。
就见初华把那只剩玉骨的扇子慢慢悠悠得合拢,用力的往桌上一摔,大声得说道,“各位听客,里面的外面的,里层的外
层的,可要听得仔细,听我初华把那姻缘慢慢细细得道来。”
08.前生事
且听初华慢慢讲下去。
话说那红衣金眸清秀公子,手持那小小桂花树,穿梭人群中。却恰恰不经心与人撞,却看那人银衣罩着青纱,在众人处蓦
然回首。
一段孽缘几生几世,纠纠结结不清。
爱恨相生,情恨纠葛。
原来他是旷世奇仙,原来他是绝世之妖。
那佛祖的片片白莲花下,一口鲜血红似朱,那红衣公子金眸脱落,红纱覆盖两岸黄泉花。
佛祖说,你当生如此花,花花叶叶永不相见,即便相见,当不相闻。
他绝前生念,他断前生缘。
话说百年后红衣的清秀公子退却金眸,换下红纱,黑眸白衫。西湖畔,杨柳前,他曾与他相遇,他忘记了前尘往事,他绝
了前尘孽缘,他不言,他不语。
他是相府侯爷,他是江湖郎中,擦肩而过。
又是百年后,那香火旺盛的大昭寺前,他是游侠剑客,他还是江湖郎中。游侠剑客求得姻缘签,签上道情无因果,爱无始
终。那江湖郎中悠悠把香上,从那游侠剑客身边过。
他不记得,他不言语。
再是百年后,青石桥上,熙攘人群里,他是上京的考子,他依旧是那江湖郎中。窄窄的桥上,他衣袖划过他的衣袖。终是
无人回头。
那小小的桂花树成精成妖,看见这段苦情痴恋,又恋上买它那个红衣公子。她寻他千年。
再是百年后,在这永安街里不知又是何等相遇,相见。
初华那把只剩玉骨的扇子啪的摔到桌子上,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晴疏,嘴角勾起一抹笑,“到此完结,各位听客可是听得仔
细。”
一句话还没说完,晴疏这边就是一口鲜血红似朱。菊九忙用袖子去擦,那红色的血点在菊九的白衣衫上倒像是红梅一般。
晴疏只是苦笑,却是不言语。半天才说,“初华,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要是想要,拿去就是,何必拿些前尘往事激我,
你明明知道佛祖罚我呢。”
说完又是一口鲜血红似朱。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菊九手里的帕子还没送到晴疏的嘴边,就被人从手里截走,菊九抬眼就看见了故人在眼前。
宁鹤峦将手里的帕子送到晴疏的唇边,想拭去晴疏唇边的血,却被晴疏轻轻一偏,躲了过去。晴疏看见来者是何人,脸色
更是素白,全然没有了一点活人的摸样,嘴边的鲜血更是涌了出来。
初华看晴疏这样,手里的玉骨扇抖了抖,圆圆的大眼睛看不出情绪。初华拿着扇子指指宁鹤峦说,“宁兄,还是一起离去
吧。”
宁鹤峦看着晴疏这副模样只是觉得心里莫名的一阵绞痛,手里的帕子忙送到晴疏嘴边,手还离近晴疏,手腕就被菊九一把
握住。
菊九的声音是初华从未听到过冷淡,他道,“不敢劳烦宁公子,还是我来吧。”宁鹤峦推开菊九握着他,还是笑意盈盈,
语气却是不让三分,“怎么是劳烦,宁某心甘乐意。”
菊九手腕灵活一转,拿过宁鹤峦手里的帕子,手正要拭去晴疏唇边的血迹。哪知宁鹤峦已经托起晴疏的腰,朝着门走去。
晴疏早就没了和他们计较的力气,他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几分。晴疏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心念他们要闹就随他们闹去吧,
佛祖要罚就随他罚去吧,天庭要诛就随他诛去吧,一段孽缘谁才是被伤得最重的,为何人人都要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