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情别恋——海之月

奉天王朝的第一护国国师——

玄。

“沂儿今日是你六岁生辰，从今日开始，玄就是你的老师。”

父皇不容质疑的一句话，让我成为了玄的徒弟，也让我有了玄这样一个老师。

“老师……”我毕恭毕敬的对玄一礼。

玄却不领情，只笔直了身子，面无表情的对我道：“大皇子不必多礼，叫我玄便好。”

我以为玄不愿收我为他的徒弟，有些难堪的看向父皇，父皇的脸色平静，没有一丝起伏，象是早已习惯了玄冷冰冰的模样，连责怪玄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对我说道：“无妨，沂儿你以后就直呼玄的名讳好了。”

我点了点头，叫了一声那个冰人的名字，“玄……”

“嗯……”玄轻轻的应了我一声，便再无言语，转身就离开了大殿，连对父皇该有的礼节都没有。

简直狂妄无礼至极！

我跟在玄身后，满心的不悦。

心里暗暗的想，父皇怎么会让这么一个人来做我的太傅？真是莫名其妙！

我想得太入神，竟没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玄的前面，正想转身道声“失礼”，却发现其实并不是自己走得太快，而是玄早已停下了脚步。

当我看向玄的那一刻，我曾一度以为自己的眼花了。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在玄那万年冰川的脸上，看到了那融化冰雪一般的笑容，而他的目光正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一瞬不瞬，就象中了魔一样。

我诧异于玄的变化，只顺着玄视线看去……

若将他比作这御花园中的一朵花，那他便是这万花丛中最清幽高雅的一朵无暇白莲。

看惯了这深宫的污秽与肮脏，在这里谁都是脏的，就只有他，我的六皇叔，只有他才是这深宫里唯一一个最最高洁的人。

我与玄一起凝视着远处的那一抹白色，良久，我才幽幽对玄开口说到：“这是我的六皇叔……”言语连满是骄傲。

05.

“大言不惭，我认识云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说完，玄就冷着一张脸朝六皇叔走了过去。

“云！”

我听见玄满脸不高兴的喊了一声坐在石凳上的六皇叔。

下一刻，我便被玄的举动给惊呆了——

我没想到朝六皇叔走过去的玄，居然不由分说的就一把就将还来不及反应的六皇叔从石凳上拉了起来，一口就‘咬’住了六皇叔的嘴巴！

“嗯唔……住……唔……放……唔……玄？！嗯……唔……”

六皇叔先是在玄的怀里剧烈的扑腾着，但后来象是看清楚了怀抱他的人，到了最后便再没了抵抗，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迷醉的神情，整个身体几乎都软倒在了玄的臂弯里……

我忽然意识到玄现在做的竟然是父皇对六皇叔做的一样的事！

我答应过六皇叔，绝对不会让父皇再欺负六皇叔，连父皇都是如此，我怎么可能会让玄在我面前如此欺辱我圣洁无比的六皇叔？

绝不可以！

因吃惊而大大张开的双颌渐渐合拢，我满脸阴沉的走到玄跟六皇叔面前，指着玄大声说到：

“大胆！你竟然敢对我的六皇叔如此无礼？还不快点把我的六皇叔给放开！”

所谓“人小言轻”，我的话根本就对玄一点威慑都没有，玄完全就没搭理我，依旧自顾自的与六皇叔辗转拥吻着。

我忍无可忍的用尽全力踢了玄一脚。

玄吃痛，终是放开了我的六皇叔，只是一只手还紧紧的揽在我六皇叔的腰上，一双微眯着的双眼象冰锥子一样直刺在我身上。

我被玄那目光给吓了一跳，恍如芒刺在背，浑身都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连退两步。

“果然是皇子，很有些胆量，倒没被吓趴下。”

玄那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着，那气势竟与父皇不相伯仲，那时我真是有了一种想要跪地求饶的冲动。

“玄……沂儿在这里，你……放开我……好不好？”六皇叔脸色绯红的在玄怀中轻声低语。

玄脸色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我顿时觉得松了口气。

“为什么？”玄语气依旧不带一丝感情，却好似又多了一分温柔，我想这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要是被二哥知道了，这恐怕……不好……”六皇叔有些为难的说到。

“你不想阳知道？”玄问。

六皇叔轻点了一下头。

“那好，我就把他杀了。”

玄的语气很轻，看着我的双眼冰冷麻木得连一点儿感情的起伏都没有，仿佛杀死我这么一个皇子就跟捏死一只小小的蚂蚁一样的简单。

被那么一双充满寒意的眸子注视着，我竟然连逃跑的欲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玄的一只手掌，朝我的天灵盖上盖下来……

“玄！你干什么？”六皇叔知晓了玄的举动，连忙抓住了玄的那只大手。

玄抬眼看向六皇叔，用充满了疑惑的口吻对六皇叔说到：“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不能杀他！”六皇叔急急的说到。

“为什么？你不是想要我杀他吗？”

玄不解的问六皇叔，头轻轻的歪向一边，看向六皇叔的双眼里充满了疑问，那模样象极了不解世事，却又单纯无知的孩童。

六皇叔哭笑不得的说到：“我什么时候要你杀他了？我……我只是……只是要你不要当着别人的面……亲……亲吻我罢了……”

六皇叔说着说着，便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亲吻你？”玄低着头，逐字逐句的重复着六皇叔的话，随后又抬起头来，对六皇叔问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六皇叔朝玄大声的吼到：“这种事……自然是要私底下做才行啊！”

“原来云并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对你，只是不喜欢被人看见，是吗？”玄睁着眼睛认真的问着六皇叔。

06.

我却看到六皇叔的脸更红了。

“这个……这个……”

玄见六皇叔吱吱唔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目光更是心虚的到处乱瞟。

玄心下立刻明了，点了点头对六皇叔道：“好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在没有人的时候对云做这些事，我也不希望云淫荡的样子被别人看见。”

“淫荡？！”六皇叔鼓着腮帮子喊了起来，“你说我淫荡？！你……你太过分了！”

六皇叔指着玄骂了一句，便脸红脖子粗的走了，玄刚想追过去，却被我一把拉住。

“做什么？”

玄的一双黑眼珠在看向我时又恢复成了冰冷的温度，我下意识的缩回了自己的手，颤抖着声音对他说到：“你刚才……跟六皇叔……那个……”

“到底什么？”玄有些不耐烦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玄说：“父皇在暗处安排了人保护六皇叔。”

玄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只见他的身形在我眼前一晃，玄就象一直轻盈的小鸟一样的落到了六皇叔身前，挡住了六皇叔的去路。

六皇叔不明所以的看向玄，问了一声：“玄……你做什么？”

玄没有答六皇叔的话，只将那双冰冷的目光轻轻的往周围一扫，几个黑衣人便从暗处缓缓的走了出来……

六皇叔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沉默下来。

而那些黑衣人的其中一个，我是认识的，我曾经撞见过那个人向父皇禀告六皇叔每日里的作息。

那他们就是父皇安插在六皇叔身边的侍卫了？

可是没有父皇的口谕，他们怎么可能会在六皇叔面前显现他们的真身？

正怪异间，就只见背对着我跟六皇叔的玄，轻声对那几个黑衣人道：“今天我跟大皇子只是无意间在御花园碰见了云，其他的你们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只见那几个黑衣人目光呆滞，神情木讷的，用几近机械一般的口吻，异口同声的重复着玄的话——

“我们……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好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都给我下去！”玄大手一挥，几个人影一闪，那黑衣人便又重新隐到了暗处。

那是摄魂术！

这摄魂术不是三皇叔会的吗？为什么玄也会？

我走到六皇叔身边，拉了拉六皇叔的衣摆，疑惑的问到：“六皇叔，这摄魂术不是三皇叔会用的吗？”

六皇叔笑了笑，垂下头来，对我说：“沂儿不知道，玄的父亲曾是先帝的护国国师，国师除了辅佐帝王稳固皇位、拉拢人心、教化民众之外，教导皇子、培养皇位继承人也同样是他们的重任……”

“怪不得玄说早就认识六皇叔了，原来玄的父亲就是六皇叔的师傅啊……”我点着头喃喃自语着。

“不……”六皇叔神色黯然的说到：“只有皇储人选才能成为奉天国师的徒弟，而我……只不过是父皇的……弃子……罢了……”

“云……”玄唤了六皇叔一声，状似安慰。

弃子……

我曾听父皇说过，先皇……也就是我的爷爷，他驾崩那日曾对父皇口面命授的颁下一道遗诏，只不过短短的一句话——

弃子能用则用，无用诛之！

我曾不止一次听见有老臣在我面前提到说，我的父皇象极了当初的先帝。

父皇却摇头轻叹，对我说：

“只怕朕的冷酷无情，根本就及不上先帝的万分之一……”

奉天王朝的江山是先帝打下的，他是奉天的立国之君，他的冷血，他的无情，每每令我向父皇问到先帝时，父皇也总是脸若寒霜，不愿意多提。

后来我又从大臣那里听说，先帝驾崩那日，奉京城内几乎血流成河，先帝不仅赐死了后宫嫔妃、首领太监殉葬，还封闭奉京，发动兵变，屠杀重臣！

整座奉京城几乎都被掏空了……

从别人口中听着先帝的事迹，也只不过是听过就听过，当作消遣罢了……

07.

从别人口中听着先帝的事迹，也只不过是听过就听过，当作消遣罢了……

可是现在……

弃子诛之……

因为这道密旨父皇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兄弟……

那我呢？

我一下想到了自己，再又想到了那个兰妃所生的小小婴孩……

我的五皇弟……

若是他得了皇位，他会不会想父皇对待别的兄弟一样对付我？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竟是再也没办法将此事当作消遣了……

六皇叔看出了我的恐惧，连忙蹲下身子，将我抱紧，轻声对我道：“沂儿放心，只有储君人选，才会成为玄的徒弟，你不象六皇叔这么没用，你不会是弃子，你不要害怕……”

“六皇叔……要是五皇弟做了皇帝，我会死吗？”

“不会！”六皇叔坚定的说到：“我不会让沂儿死的，六皇叔会护着沂儿。”

这便是奉天立国以来的规矩，只有储君的人选才能被选作国师的徒弟，而六皇叔当初并没有被先帝，也就是我的爷爷，选作储君人选，更没成为国师的徒弟。

所以，六皇叔也是先帝口中的弃子，更是先帝密诏中无用的弃子。

三皇叔没有死，是因为他曾经跟父亲一样是国师的徒弟，而六皇叔没有死，是因为父皇护着六皇叔，那我呢？

我又该如何？

等父皇死了，六皇叔也去了，那又有谁能护着我？

我明明是选择相信六皇叔的话的，可是身体却还是在六皇叔的怀抱中，瑟瑟发抖……

“沂儿，不要怕，不要怕……”

任凭六皇叔如何的安抚着我，我还是抖得跟寒风里的摇曳着的树叶一般。

“哼……”玄冷眼瞧着我，发出一声哼笑，“现在会怕总比以后刀架在了脖子上再怕来得好。”

玄用冰冷的眼珠看着我，语气冷淡的对我说到：“看在云的份上，你想学什么，我都会教你，能不能成为人中之龙，那得全看你自己。”

玄说是答应教我，其实也只是随手扔给我一本秘籍之类的书，让我自己看，自己学，从来也不管我看不看得懂，扔给我便算完事，等看完了再去找他，他便会考考我，等过了关，他便会再给我另一本秘籍。

因为年纪太小，那些书上的很多东西，我都无法弄懂，就只得怀揣着书本东问西问。

满朝文武只要稍微有点学识的官员，我也不怕纡尊降贵，只要能帮我解文答惑，我都会以礼待之。

也不过如此而已，竟然便也得了一个礼贤下士，聪颖好学的好名声。有这名声自然是好的，因为这会成为我拉拢人心的一把武器。

“玄沂，朝堂上的东西母后不懂，你自己也大了，有什么，你自己掂量着，看着办吧。”

这便是我那深居简出体弱多病的母后对我说的话，每逢初一十五我都会按着礼数前往后宫拜见她。

每次见了我的生母，我的母后总是对我冷冰冰的说上这么一番话，一个字都不多，一个字也不减，次次都是这么一句话，一点改变都没有。

以前每次远远瞧见兰妃对年幼的五弟温柔慈爱的模样，我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为什么母后从没有象兰妃对五弟那样抱过我，亲过我呢？

难道说，我不是母后亲生的吗？为什么母后就是不喜欢我呢？

但是时间一久，也就再没了别的感觉，反正我有六皇叔，六皇叔会抱我，会亲我，会象兰妃对五弟一样的，温柔而又慈爱的看着我，这也就够了。

初一十五是拜见母后的日子，也同样是玄考我武功是否有长进的日子。

去找六皇叔那里找玄的时候，六皇叔象是才起身，一头长发散乱在身后，神情带着些许睡醒之后的慵懒。

玄站在六皇叔身后，用木梳将玄那凌乱的一头长发，一丝丝一缕缕的梳理柔顺，眼神如水，动作轻柔，玄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若手中掬着的不是一缕青丝，而是世上最难能可贵的珍宝一般。

玄轻轻的弯下腰，轻嗅了一下他手中的那一缕青丝。

08.

玄轻轻的弯下腰，轻嗅了一下他手中的那一缕青丝。

“云的头发好香，”说着，玄又将将手中的青丝送至他的唇边，亲吻了一下，又说：“又黑得好漂亮。”

六皇叔坐在梳妆台前，死死的低着头，红了一脸绯色。

这一幕我早已见怪不怪，只静静的站在门边，等着玄出糗……

“啊……玄……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