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情别恋——海之月

无视着我诧异的目光，父皇淡笑着走到龙椅面前，张开他的双臂对我说到：“这个位置就在这里，你想要，就来抢！就来夺！只要你能抢得到，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哪怕是杀了朕，朕也毫无怨言！”

12.

说到这里，父皇话音一转，目光阴沉了下来。

“本来以沂儿对朕欺瞒了云儿跟玄之间的事，朕是打算……”父皇眼里闪过一丝快到令人无法捕捉到的阴狠，再听他声音一顿，“不过……现在朕改变主意了……”

父皇的声音渐渐隐没，我心怀忐忑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父皇，只听父皇说到：“原本我还担心云儿的性情会影响到你，现在看来倒是朕的多余了。”

父皇看了一眼跪在我脚边的两个人，对我说到：“你可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这两个人一个人是药膳房的尚药监，另一个是我身边的贴身小太监，但是我不会傻到以为父皇会问的是这个。

我一脸狐疑的看向父皇，父皇缓声说到：“沂儿很聪明，只可惜却识人不明、用人不善，竟然能痴傻到让自己的把柄落到宰相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手里。”

闻言，我惊异而愤怒的将目光落在了跪在自己脚边的那个小太监身上，而父皇的声音依旧在继续着：

“你可知道，沂儿你一将毒药交到那个奴才手里，他便急不可耐的将毒药呈到了朕的面前。”

“如今这两个人全在这里，你自己留下的痛脚，自己解决，应该不用朕来帮你善后了吧？”

说着，父皇转身走到了龙座旁，一只手重重的落在了龙座的椅背上！

我站在下面，看着父皇高大的背影，顿时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父皇现在是要维护我！

我邪气的勾了勾唇角，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他们的命运，跪在地上不断的求饶。

可惜已经晚了……

“我绝不允许我身边的奴才再有机会背叛我第二次！”

话音一落，地上的两人便被我一手一个捏住了颈脖，只听耳边传来喀喀的两声，这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在我手中咽了气……

这……就是我第一次用我所学的武功杀人，而那年我只有九岁。

可那时候我却想，原来这就是杀人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所有的事情都是大皇子指使奴才们做的，与奴才毫无关系，还请陛下明鉴。”

我躲在珠帘后面，听着跪在地上的尚药监跟一个小太监向父皇跟六皇叔供述着我预谋毒害五皇弟的事实。

死了的人当然是不可能会跪在这里开口说话的了，而那跪在外面“死而复生”的尚药监跟小太监，根本就是父皇随便找来的两人给六皇叔演戏的。

“如果云儿答应朕，朕便答应云儿，对沂儿的事既往不咎。”

六皇叔没有回答父皇的话，只是难以抉择的不断摇头，脸上一片凄苦之色。

“哪怕朕杀了沂儿，云儿还是执意不肯吗？”

六皇叔震惊的抬起头看向父皇，对父皇大声说到：“沂儿可是皇兄你的亲生之子，难道你真的忍心杀了他？”

“为了云儿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沂儿只是朕众多皇儿中的区区一个。”

“不行，我做不到。”

沉默片刻之后，六皇叔坚定的说出了他心里的话，而六皇叔那坚定而决然的语气，却深深的刺痛了躲藏在珠帘后的我……

我最重要的人是父皇跟六皇叔，可父皇心里最重要的人是六皇叔，而六皇叔心里最重要的人……却是玄……

那我呢？

我算什么？

失望、难过盈满了整个心房……

“沂儿，出来吧。”

听见父皇的声音，我神情木然的从珠帘后面走了出去，看见的是六皇叔诧异万分的脸。

“沂……沂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六皇叔脸色竟变得比我还要苍白。

“六皇叔……”

13.

我低低的叫了一声，却被六皇叔猛地拉住，他一脸急切的跟我解释：“沂儿，不是的，不是你听到的那样，六皇叔……六皇叔……”

“六皇叔什么都不用说了，沂儿明白。”我打断了六皇叔的话，对他扯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说到：“就象父皇为了六皇叔你，可以设计杀了我一样，六皇叔为了玄也一样可以不用理会我的死活，反正在父皇跟六皇叔心里，沂儿根本就是一个无关轻重的人……沂儿明白了……”

“不……不是的，沂儿，六皇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六皇叔不用再说其他无谓的话来安慰我了。”

我冷酷的拒绝了六皇叔的解释，只脸色沉着的对六皇叔说到：“六皇叔，沂儿已经长大了，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至于以前六皇叔说的会保护我之类的话，我会当作从来没听见过。”

“沂儿……”六皇叔满目心痛的唤了我一声。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不是父皇安排了这一出戏，沂儿可能无法明白这个道理，不过现在明白也还不算太晚，多谢父皇，多谢六皇叔。”

说着，我对着父皇跟六皇叔深深的一拜，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沂儿……”

身后想要叫住我的人是六皇叔，想要挽回我的人依旧是六皇叔……

我不用回头看，也可以想象得到此刻六皇叔的反应，因为六皇叔不象父皇一样铁石心肠，眼见着年纪尚幼的我能说出这样心灰意冷的话来而无动于衷。

六皇叔他一定会伤心，也一定会痛心疾首，或许在我踏出御书房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可是，我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因为就象父皇要演戏给六皇叔看一样，我也要演戏给父皇看。

我知道，父皇已经重新看重了我，父皇要他的太子是冷心冷情的人，那我就绝不能腻腻歪歪的再呆在六皇叔身边。

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父皇其实早已在我对他欺瞒六皇叔跟玄的事时，就已经对我起了杀心，就如同我不允许别人背叛我一样，高高在上的父皇更是不允许别人对他的背叛，而我却为了六皇叔背叛了父皇……

我想要不是我一开始的表现，父皇可能会在六皇叔拒绝他的那一刻就叫人杀了我，而不仅仅只是让我站在珠帘后面看着父皇叫来的人给六皇叔演一出戏那么简单了。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伤心，我是故意装出先前的那副模样来的，更是故意要对六皇叔说出那一番话来的。

因为我要六皇叔心疼，更要六皇叔内疚，其实六皇叔根本就不明白，我平时乖巧纯良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面我其实是跟父皇一样的人，一样的狠毒，一样的无情。

只是因为父皇喜欢六皇叔，而玄也喜欢六皇叔。

我知道只有讨得六皇叔的喜欢，我才能入得了父皇跟玄的眼，只有靠六皇叔，我才能变得越来越强大。

如今父皇的推波助澜，十分顺利的就让我能在六皇叔面前恢复本性，而且还能如此的顺其自然就将这样的转变全都推卸到六皇叔身上。

六皇叔会内疚，他会为我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归罪在他自己身上，那么就恰好的正中我的下怀。

从今以后，只要是我的请求，我想带着负疚感的六皇叔应该都会应承我了吧？

如此之轻松便能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间……

皇位……

迟早都是我囊中之物。

走出御书房时，我的脸上露出了自信而阴沉的微笑……

只可惜单纯的六皇叔在我身后只看到我单薄而弱小的背影，却没看见那背影的主人此刻脸上竟满是晦暗的笑容……

一切果然如我所料的一样，还没等我向六皇叔开口，玄便送了一个人给我，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属下是碧霄宫右护法常信。”

一听她的身份，我便暗自一惊。

14.

碧霄宫是不能干涉皇子之间的皇位之争的，而如今玄却把碧霄宫位高权重的右护法给了我……

是因为六皇叔，玄才打破了这个忌讳的吧……

想到这里，我邪气的一笑，对她说到：“虽然你是奉了玄之命到本皇子身边的，但本皇子身边从不养无用之人，要想呆在我身边，就得给本皇子看看，养你到底有什么用。”

这便是我第一次见到常信时说的话。

只不过半月不到，朝中便凭空出现了一系支持父皇立我为太子的大臣，而那些大臣们的名单也很快的被常信送到了我的手上，自此常信便留在了我的身边。

可我心下却有了计较……

要是能掌握得了碧霄宫，那么皇位，我一定唾手可得！

碧霄宫……

自从得到了父皇明里暗里的默许，再加之有了常信的辅助，一直暗藏在六皇叔身后的我，宛如出笼猛兽一般在皇宫里渐渐彰显出了自己的爪牙……

凡是我认为会对我造成威胁的人和事，只要我一个眼神，不用我招呼，常信便会默默的将其替我除去，哪怕它仅仅是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孩。

可是兰妃竟然怀上了父皇的龙种！

一听到太医院传来的这个消息，我便叫来了常信质问她——

“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竟然会让兰妃怀上父皇的子嗣？！”

自从常信跟从在了我的身边，皇宫里的嫔妃便再鲜少有孕，即便生下了父皇的子嗣，也是命不长久，而这一切全是我命常信所为。

既然每月已经在妃嫔们的膳食中放入了药丸，可为什么兰妃还会怀上父皇的子嗣？！

有一个五皇弟挡着我的路就已经够了，如果兰妃的肚子里怀上的又是一个皇子的话，那岂不是让五皇弟凭空的多了一个帮手？！

“属下是听从皇上的旨意。”常信面不改色的一句话，顿时让我按下了火气。

这也是碧霄宫的宫规，哪怕玄将常信送到了我的身边，在常信付出忠诚的人当中，第一是碧霄宫的宫主，第二便是当今的皇上，最后……才是我。

“不管在任何人的心里，我永远都是排在最后的那一个，没想到连你也这样对我……”我心里满是恨意。

“不是的！在属下心里五殿下永远是最重要的！”

这是我第一次在常信面前如此失态，可没想到我一番落寞的言语，却让我在常信那仄仄发亮的目光中发现了一样自己可以好好加以利用的东西……

“常信，怎么办？要是兰妃又为父皇诞下子嗣，兰妃一定会受父皇恩宠，说不定到时候父皇一高兴就会废了母后，立兰妃为后，还说不定会将五皇弟立为太子，到时候我该如何是好？”

我扑进常信怀里象个孩子一样哭得无助，可心里却在想着，常信那眼中为我闪动着的光华，到底能为我做到何种地步。

“殿下请放心，有常信在，那孩子必定不可长命。”

我埋进常信的怀中哭着笑了。

常信啊……常信，你可知为我背叛父皇会付出何种代价？

我还真是想看看，常信你为我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云，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云，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到底哪里惹了你不高兴了？”

“云，你说话啊！”“你开开门见见我好不好？”

……

已经两个月了，这是我第四次见玄，却发现玄一次比一次憔悴，而这一次俊美的容颜上竟然邋遢得长出了胡须，若不是远远的便听出了他的声音，我还真是没办法认出在门前苦苦哀求的人会是那个孤傲冷情的玄。

其实六皇叔的性子是极好的，从来不跟人发火，也不给人气受，即便是气极了，也最多是好几天不搭理那人。我不知道玄是如何惹恼了六皇叔，竟让六皇叔可以两个月都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见一次面。

15.

玄在门外说得喉咙都哑了，六皇叔都没有开门理睬玄。

看着玄只得失魂落魄的离开，我没有追上去找玄，看这情形便知道，玄他现在是不可能会有心思教我课业了。敲响了六皇叔的房门，可是寝殿里却没有人应门。

“六皇叔，是我。”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人打开。

“沂儿……”

给我开门的人自然是六皇叔，我见他双眼布满血丝，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般的大小，声音也带着沙哑，看样子也知道，六皇叔不知道躲在房里已经哭了多久了。

“既然六皇叔想见玄，为什么又不理玄呢？”我疑惑的问六皇叔。

可六皇叔却没有回答我说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垂头落泪。

“沂儿，六皇叔是不是很没用？”

六皇叔一脸沮丧的问我，我没有答他，只是用手轻拭去了六皇叔脸上的泪水。

我捻捏着残留在自己指尖的水渍……

那是六皇叔为玄流的眼泪。

那时候我一点儿想安慰六皇叔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心里暗自下定决心——

我李玄沂是绝对不会象六皇叔一样，为了一个男人懦弱无能到如此的境地！

我与六皇叔之间已经有了嫌隙，他对我再不象以前一样总是无话不说了，也许是因为我这段时间的转变令他太过心惊，心惊到让他发现，原来一直养在他身边的，并不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而是一只隐藏着利爪的小兽。

所以从进门到现在，哪怕我只是静静的陪坐在六皇叔的身边，陪着他发呆，看着他悲戚，他也没有将他与玄之间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自觉无趣的我，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六皇叔却突然开口对我说——

“沂儿……其实六皇叔没有想不顾你，我只是想如果皇兄真是要取你的性命，我便打算让玄带着我跟你一起离开皇宫，离开这是非之地……”

“是吗？”

我背对着六皇叔，轻声的问了一句。

“当然是这样。”六皇叔斩钉截铁的对我说。

其实一早我便猜到了六皇叔打的便是这样的主意，只是……

我微微一笑，对六皇叔说到：“我不清楚，现在在六皇叔心里沂儿是摆在什么位置，但是我很清楚，在玄的心里六皇叔决计是摆在第一位的……”

“……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即便玄看在六皇叔的面上，玄愿意舍弃一切救我一命，带着六皇叔跟我离开皇宫，但有朝一日若是我们被父皇找到，大敌当前之下，玄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到时他自顾不暇，你说他是会保全你，还是会保全我？”

回答我的只是一片沉默，答案却是显而易见。

“若是那时我被父皇抓住，为以父皇的性格，沂儿也难逃一个死字，所以，六皇叔你的选择是对的。”

“沂儿离不开这皇宫，也不能离开这皇宫，也许对六皇叔来说，这皇宫是是非之地，可对沂儿来说，这皇宫却是沂儿的保命之所，沂儿生下来便是父皇的嫡长子，奉天的大皇子，离开这里，沂儿只会任人鱼肉，连一点儿自保的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