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也不放过,诟病者诟病之,唾弃者唾弃之,憎恨者憎恨之,但辕朔自认没有破除最后底线,这个仅存于世的同胞兄弟
,他不会害。
尽管对自己的行为再三粉饰,摆脱不了的还是摆脱不了,不是世人的唾骂,而是雨季的噩梦,他过不去的良心。
雨声不止,天知道何时才会停歇。辕朔的焦躁也越来越严重,一时半刻还好,久而久之,他坚若磐石的心也开始动摇,他
需要一种东西解救自己,或许是个人,比如云息。
云息……云息……想起这个人辕朔的焦躁忽然加倍,往常可以让自己忘却这段丑陋过往的人已经消失无踪,他上哪儿去找
代替品?!辕朔没好气地想,忽而,让他想到了。
“唐秋!”完全没有注意到跪在地上候命的唐秋,他对准书房门外高喊了声,听到地上近乎口吃的回应,他愣了会儿,回
神道,“摆驾机关城!”
“现在?”唐秋显然猜不透主子心里想些什么,前几日把自己的嫂嫂送进了机关城不说,连丫鬟的活也要自己的嫂嫂自己
干,怎么着,这回又想把嫂嫂送回去了?
辕朔眉毛一挑,口气重道:“费什么话?还不快去准备?!”
“是!”自知失言的唐秋缩了缩脖子,刚想起身双腿却一阵发麻,他踉跄倒地。妈呀,跪得太久了。生怕主子还会出言责
怪,他只能像只乌龟拼命向前爬,匍匐几丈后抱着门板抖抖索索地站起来,跨出门槛使唤人去了。
20.
机关城固若金汤,惨淡的灰色笼罩城池,加上这时不时高扬起的长吁短叹,哀戚之色更为深沉起来。
“唉──”联珠数不清自己第几次发出这个音节,这机关城,实在是有太多让她不顺心的地方。
虽说机关城牢不可破,但阴冷刺骨,随便兜兜转转就冷得发怵,直打喷嚏,实在是不利她这个孕妇养胎,其次,机关城本
身是紫微城的守城,平日除了放哨执勤的阴鹜之士外鲜有他人走动,伺候的丫鬟宫女没有,太监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比
如取个汤药什么的异常不便,最后,问题出在比她早些时日囚禁在这里的男子翊身上。
相谈几次下来,联珠确定翊是个思想朴素近乎单纯的人,看他外表冷若冰霜,一副隔绝人世的清高模样,悉数都是伪装,
捉弄几次后真性情也流露出来,着实可爱。但他的身体状况却又不那么“可爱”了。
肩胛上的那道伤口,本该很快愈合的,过几日扯开绷带再检查,那伤口却好似微阖的眼眸,不住淌出猩红的眼泪。联珠只
得再次绑上绷带,防止血流成河。几次反复下来,联珠彻底死了心,她不再指望那伤会好,相对的,叹息时常挂在了她的
嘴边。一张口,下意识中就是声长叹。
翊听得也烦了,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今日他本想乘着空闲好好检查番师父居住的房间,兴许可以找到些属于师父的东
西,但自称身体微恙的联珠捡了张木椅坐下,还把他榻上的羊毛毯拿去垫屁股不说,隔三岔五就发出一声轻叹,搅得他心
神不宁,满满当当的信心也被这口气吹出了房门,再难拾掇。
“联珠王妃,你能不能别再叹气了,小心你家孩儿一出世还没懂得哭先会叹气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啊!”联珠挑眉一瞪,“我的孩儿一定聪明伶俐乐观向上,哪儿能沾染上这个破地方的阴气!”
“是是是,联珠王妃吉人天相,祥光普照,你的孩儿一定像你一样天真开朗,无忧无愁。”翊拉长语调,笑道。
“这还差不多。”笑望眼翊的背影,素白衣衫上那不明显的殷红还是让她的笑容隐去,忍住哀愁,她别过了脸。
下次定记得让太监们找些大红大绿的衣裳来给他换上,天天对着那醒目的血色,她脸上的福泽红光也没了颜色了。
无知联珠的愁绪,翊抽出架上的一卷书册,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脸色微变,连忙又摆了回去。面见这卷书,想叹气是的他
才是,师父还是老样子,摆在外头的都是些不正经的东西。翊瞄了眼无所事事的联珠一眼,感慨道,上天保佑,但求那位
“王妃”不要看见,大骂师父不正经就好。
“翊,你说我要不要找些针线活来做?”百无聊赖,联珠细看自己十指青葱的手,问道。
“做那个干什么?”细细把不得见人的书册全数清理出来,翊的胳臂里顿时多出一摞书册来。
“给孩子做衣裳啊,这几个月,我可不想干耗着。”联珠抚着小腹兴奋道,“原本在府里我就想这么干来着,但老妈子小
丫鬟一堆,谁都不愿让我干那活计,乘着现在无人管我,我试一试不好吗?”
“试一试?”翊顿了顿,狐疑地转过头,“难不成王妃你以前从没学习过女红?”
“我堂堂宰相之女,琴棋书画都学不过来,哪有时间顾忌那个啊。”某女心疼地抚着未出世的孩儿,大刺刺道。
人情世故翊还是稍微懂一些的,无非是师父过往的一些牢骚,照师父的原话说,不会穿针引线的女人可谓白有了这副皮囊
。今时今日,翊好像有点懂了。
沉默片刻,翊装模作样冲联珠作揖道:“……王妃好生了得,在下佩服。”
联珠横眉冷对,“喂!翊,别以为你话中带刺我听不出来!骂人不吐脏字,你可比我嫩得多了!”
翊漫不经心道:“是是是,联珠王妃教训的是。”
联珠瞪眼道:“喂!别叫我名字还拖着‘王妃’二字,我有这么老么?”
“那可不行,王妃你担得起这个资历,在下岂能逾矩?”
翊仍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冷清表情,联珠当真恼了,“你──好你个翊,是不是血流干了脑袋也不清楚了,竟敢嘲笑我
?!”
“啪──”一声闷响,翊愕然回头,吓出一声冷汗。幸亏联珠拍的是椅子扶手而不是肚子,翊真担心她一激动,把自己的
孩儿送上西天。
“王妃不易动怒,小心动了胎气。”他一本正经道。
“你──”联珠脸给气歪了。
“奇怪了,王妃的保胎药怎么还没送来,都这个时辰了。”不等联珠开骂,翊连忙扯开话题,朝门外张望。
和联珠打嘴仗似乎已经成为生活的例行之事,联珠性子直爽,有话就说,关于她的家世背景翊几乎已经晓得了个透彻,倒
是他,没什么值得和联珠分享的,除了在山中的日子。联珠是个好听众,当然,她更是个舌战群儒的最佳辩手。满是阴霾
的日子,似乎也因此稍稍出现些许光亮。
联珠双手叉腰准备反驳,急雨随风敲打在窗上,她微微一怔,转头望向阻断千山万水般的雨水,出神良久。
“好大的雨。”翊无意说了句。
“是啊……”周身轻颤,联珠嗫嚅着点头。
“你不喜欢雨?”见她痴痴望着雨不说话,翊奇怪地问。
联珠满面愁容,低语道:“宗浚不喜欢……”
翊了然,顿时陷入沉默。他知道宗浚是谁,本名辕望,当今陛下的哥哥,联珠割舍不下的夫君。
触及心间柔软之地,不论联珠还是翊都会分外沉默,翊懂得她的担忧,自然不会妄加评点,他继续自己手头所做的事,只
是不时回眸的眼光,多了淡淡的隐忧。唯听雨声在耳中作祟的时刻,一个瘦小的黑色身影渐渐明晰,油纸伞摆在房门外,
新近伺候的小太监双腿一曲跪在门外,冷得打颤道:“王妃殿下,药拿来了。”
“进来吧。”猛然回过神,联珠朗声道。
“是。”长相似只小松鼠的小太监踏着小碎步跑进来,将瓷盅放在桌上,随即又闷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等等。”联珠唤了声。
“是。”小太监原地转身,卑躬屈膝地应道。
“我吩咐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准备什么?”翊恍惚回头,不懂联珠又麻烦这些小太监做什么去了。
联珠白了多嘴的他一眼道:“自然是有用的东西,多问什么?”
“这个……”小太监盯看着脚尖,支支唔唔。
“到底怎么样了?说呀。”联珠不耐地问。
“请王妃恕罪,奴才办不到,陛下有令在先,奴才们不能抗命,如果王妃觉得不妥,还请跟陛下当面说吧。”
“怎么这样!”眉毛一拧,联珠愤懑道。
“什么这样?”充满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翊只觉肩膀一阵刺痛,惊掉了手里的书册。
21.
简行而来的辕朔不曾惊动任何人,何况有雨声为衬。联珠意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发发牢骚,当事人就当真的出现在自己面
前了。她强撑起笨重的身躯,盯看这位与记忆中相距甚远的君王,几日不见,辕朔的表情更难捉摸了。
“陛下驾到有失远迎,真是不好意思。”联珠撇撇唇,似笑非笑道。
“王嫂客气了,孤几日不曾来看王嫂,还请王嫂见谅。”
联珠皮笑肉不笑道:“你当真希望我见谅,不如今日就放我回府吧。”
辕朔面无恼色,他思量似的摸了摸下巴,笑道:“也好,孤也好几日没见过王兄了,那就让王兄代替……”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惊骇了联珠,她手扶木椅,咬牙切齿道:“辕朔!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干嘛要拆散我和宗浚?!
如果你当真对我们不满,为何当初不阻挠?!”
“因为当初,王兄并没有喜欢你,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站在里头的那个,没看到孤驾临吗?”不理联珠的问话,辕朔忽然过问起所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翊来,从进门起,辕朔
的目光就锁定在他身上,看他失手掉下书册,看他惊笨得拾起一地狼藉,看他面无血色双唇如霜,背脊却印出一朵妖艳的
血芙蓉。
如中了魔咒般,翊寸步难行,他笨拙地侧过身,僵硬道:“陛下,久违。”
辕朔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真不知这人是如何照顾自己的,联珠又是如何看护他的,几日不见竟然还是这般消瘦,脸色苍白
,整个人犹如游荡在机关城内的魂灵,宛若一晃眼就会隐匿无踪。辕朔迈开大步逼近那守在书架旁不肯动弹的人影,目睹
他眼中的惊惧被自己的影像占满,抓紧他的手臂,书册再次“哗啦啦”摔到了地上。
“王嫂,我与他有话相谈,还请王嫂暂且回避。”盯准他的眼眸,辕朔一字一顿地对着身后站立的女人道。
不详浮掠心头,联珠紧张起来,“什……辕朔,你想怎样?”
“这个,王嫂就无需多虑了吧。”
辕朔慵懒地挑了挑眉,一撇唇,唐秋立刻得令,搀住联珠的手臂挤出笑脸道,“王妃还是跟奴才去偏殿休息吧,那里有热
茶暖炉,不会冻着王妃的。”
联珠瞪圆眼睛有怒不敢言,她今日总算懂得了宗浚的感受,面对这个人,根本无理可讲。被迫带出房门的那瞬,联珠愁容
满面地望了眼被束缚住的翊。“啪──”两扇门在她眼前猛然合上,联珠心惊肉跳了下,肚里的孩儿好似也感应到她的不
安,频频闹腾。抚着隐隐作痛的小腹,联珠的额上沁出汗来。
好孩儿,别闹了,快些保佑屋里的那人,可别再弄出什么伤来才好。
翊垂头不语,他不想与这人对视,但眼前人压根不存放过他的心,硬板起他的脸逼他与自己对视。像匹倔强的烈马,翊狠
命地甩了甩头,可下巴还是被男人捏牢了。幽幽投去一瞥,那人眼底的不明确还是如此深重,猜不透道不明,究竟自己如
何才能摆脱他呢?翊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连自己被拖到榻边的事实都迟钝得没有发觉。
“做什么?”挣扎着要起身,手腕却被辕朔牢牢固定在榻上,动弹不得。
轻佻地划过他的脸颊,辕朔鬼魅一笑,“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有错吗?”
“什……住手!”我何时成了你的东西了?!尽管用尽气力挣扎,翊还是轻而易举得被剥了个精光,而缠绕在右肩上的白
色绷带也越发碍眼起来。辕朔眯起了眼睛,满意地笑了笑,“伤还没好么?”
“你何必明知故问。”翊冷然道,“上次不是你在伤口上撒了延缓愈合的药粉么?这个结果不正是你期望的么?”
果然知道了么?不愧是云息的徒弟。即使被戳穿,辕朔的脸上仍不露窘色,畅言道:“对,没错,这是我所期望的,我期
望你的伤永世都淌着血,我要你记住,这血是因我而流淌的。”
“你这个疯子!”翊扭动全身抗拒着渐渐压下的阴影,失声道,“你禁锢我究竟为了什么?如果你认为我师父会因此赶来
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是么……为什么?”压制的力道轻了些许,辕朔的脸色微变,严肃问道。
束缚稍松,翊换口气,正然道:“一直以来,都是我追随师父的脚步,师父不曾返身找过我,他希望我继续前进,而不是
举棋不定等着他来拯救。”
“……言下之意,不管我把你锁在这里多久,他都不会出现是不是?”
“是。”
“他果然绝情,看来你拜错师了。”辕朔失神一笑,寂寥忽闪而过,他重对上翊的眼睛,抚弄他的脸庞轻吟道,“不如我
也告诉你一些事吧,我是希望见到云息没错,因为我想让他看到你被凌辱的模样。看到心爱的徒弟遍体鳞伤,就算是他,
大概也会动摇了吧?”
一阵窸窣的轻笑刮过翊的脖颈,他受凉似的抖了下,难以抑制扩张的忐忑,“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为什么……”嗫嚅声,辕朔笑容一隐,冷酷道,“因为他离开了我,他违背了誓约,我要他付出代价。”
重重捶打了下翊脸旁的床榻,震得翊眼冒金星,精神尚未回复过来的时候,阴冷贯彻到了下身,不知不觉,连亵裤也被扯
了去,濒临深渊的恐惧再次裹挟住了翊。蛮横的力道逼着他摆出自己不愿面对的姿势,如此羞耻的自己明明只有烈才见过
,他不要让别的人也看到。
“不!住手──”不顾一切,他尖叫起来。
“你很高兴吧,你是云息最牵挂的人,”辕朔的脸色愈发阴沉,“为什么是你……”
麻痹传导至心,辕朔下手也不知了轻重,他用力掐着翊苍白的肌肤,显出红紫为止。
翊不是没有抵抗,但反抗全被辕朔轻易化解,他根本阻止不了辕朔的手指肆无忌惮在自己的身上游走,更无法拔除那深埋
在心底的惊慌,如果说这也是师父给他的一个试炼,那必定是在地狱才能得见到的。
眼泪不住涌出的时刻,翊的身躯强烈抗拒起探入身体的手指,那针扎似的刺痛叠合身体上种种疼痛让翊绝望,他张大嘴无
助地吐息,再也吐不出字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