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儿,伶俐可爱,王大喜过望,并为之取名旗云,寓意神仙降临煨桑燃起的桑烟,亦是他不断的香火。
然而,平静此刻却被打破,共同生活的第二年春,他有了把孩子带回商野的想法,而且国内叛逆四起,他必须加以镇压。
他再次询问那女子是否愿意一同回商野,女子还是拒绝了,她还嘱咐,一年之内必须把孩子带回圣山,不然恐有意外。
王听了,但忘了,四处征战平息祸乱的他忘了躺在摇篮里牙牙学语的孩子需要回圣山,当他凯旋而归时,他的孩子不见了
,神赐予的唯一一个孩子不见了,他一度怀疑是不是那女子偷走了孩子,因为当他回到圣山脚下,木屋已许久未出现人居
住的迹象。
之后的十几年王锲而不舍,滴血认亲寻找儿子。直到半年前,他才从一个人口中得到消息,子苍山上有个孤独生活的人,
被狼喂养长大,拥有一双羽国人的眼睛,那个人就是今天的国师。分不清是第几次碰运气,那时的王却有种强烈的预感,
是了,这次一定是他了。
倾动羽国的精英之士,王亲自出征包围整座子苍山,终于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儿子。他立于山头,身后尾随着一群苍狼,
眼眸鼻梁、无不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王欣喜若狂,无所不用其极,他终于抓住了,他的儿子,旗云。
然而,问题这才刚刚开始……
王子旗云尚通人性,懂得识文断字,这是让王惊诧不已的,但是旗云的暴躁令他头疼不已,带他回羽国途中,旗云三番两
次打伤侍卫出逃,几次又被捉回,不得已,王只得把他关在囚车中带回国。这次,他想起了女子的嘱咐,回羽国第一站,
他带旗云去了圣山南迦巴瓦。
看到山脚下静谧的木屋,旗云一反常态地飞奔过去,闯进屋原地打转,顷刻,悲恸的哀鸣从屋内传出。王的心一阵阵抽痛
,他断定旗云是感受到了圣山的召唤,想起到了襁褓中的记忆才会这般失控。之后十几日,他陪着旗云住在山下,旗云不
准他靠近木屋半步,他忍了,另外架起帐篷宿营,旗云的性子一天天平稳,表情却一天天执着,他时常趴在桌子上哪儿也
不去,好似化成磐石固执地坐着,等着什么。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王必须加紧回到羽国,而这一次他打算把旗云一同带回国,然而,离开的那日又出了岔子,旗云死死
扒着门不肯走,口口声声说着“我不要走,我要等翊回来”,王不知那个“翊”是何许人也,或许只是头狼也说不定,王
不在意,他也没时间在意,他再次强行把旗云带走,这次用的是药。
回国后,有功之人讨了国师的名号,尽管是闲职他也无所谓,挥袖说要学学“大隐隐于朝”的滋味。王无暇顾忌,回国后
根本无法适应的旗云开始屡次出逃的生活,好言相劝他听不进,威逼利诱更是耳旁风,王没辙,只得把他关入牢中,等着
他回心转意,不过此儿当真像极了自己,固执得像块石头。
“那现今如何?”孟夏忍不住询问道。
“毫无办法,旗云的脾气根本就是南迦巴瓦峰上的积雪四季不化,我说什么都不听,若是他娘亲还在的话就好了,兴许能
劝劝他。”
孟夏急于为国主分担忧愁,一时大汗淋漓挂满脑门,他忽地想起在墨国遇到的一个人,白衣胜旗云,潜游风中,不沾染人
间烟火的五官剔透玲珑,本该六根清净似神仙的人儿,抿紧的唇却透出格格不入的思绪:焦躁。那人,叫翊。
04.
【翊兄弟,你是要来墨国谋职吗?】
【不,我找人。】
孟夏脑中忽降五雷轰的炸开,找人?莫非找的是王子?那王子口中声声念叨的不就是他所遇见的这个“翊”了么!
岔开的线索连接起来,回眸惊讶看着国主,孟夏忍不住双唇颤抖,“王……”
“二哥回来了是不是!二哥!二哥!干嘛,还不让开──”门外突起乍响,女孩儿清丽如铜铃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随之而
来的嘈杂也在意料之中,凡是有她孟秋的地方,就甭想安静。
孟夏抽搐着嘴角朝方顿请罪,“王,孟秋这丫头越来越不知分寸了,我这就出去教训她!”
“哈哈,莫不是孟秋么?她就是我的半个女儿,让她进来!”
方顿倒是格外大度,孟家四子皆是他看着长大,孟贡战死沙场后,方顿对四子更是照顾有佳,尤其是孟秋,这个唯一的女
孩儿,今日她这泼辣不羁的个性都是给惯出来的。大门一开,那一身火红如旭日的女孩儿迫不及待地跑了进来,全然无视
方顿径直投向孟夏的怀抱,这丫头,当真是一点礼数也不懂了。
“二哥,你可总算回来了,孟冬那小子欺负我!”孟秋倒是不忘报复,回身伸出纤指指着孟冬的鼻子就诉苦起来。孟冬一
脸诧异,他怎会想到姐姐回头就翻脸不认人了,自然慌张地自我辩解起来,“三姐你怎么含血喷人呐!要不是我去找你,
你怎么能见到二哥!”
“呸,你这臭小子就是欺负我了,二哥,替我教训他!”
孟冬青白了脸,闷声道:“二哥,你可要评评理!”
“好了好了,这里是王的宫室,你们胡扯瞎闹些什么?”孟夏横眉一瞪,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儿顿时没了声儿,互相不服气
地瞪着对方,哼了声各自别过了脸。孟夏两头尴尬,最后还是方顿的哈哈笑声解了围,“哈哈,看来这两个孩子可比我需
要你啊,快些领他们回去吧,晚上我为你接风。”
“谢谢王!我一定会拖二哥出来的!”孟秋抢过孟夏的话头,头一个唧唧喳喳地叫了起来。
“哼,就知道凑热闹!”孟冬不屑地哼了声。
孟秋反唇相讥,“你不喜欢热闹?那你别来!”
“你──”
“王,孟夏先行告退。”容不得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少女在国主面前斗嘴,孟夏忙不迭告退。拽出活泼过分的孟秋
,待宫门一关他就点了下孟秋的脑袋,又恨又怜,“你这个小妮子,少说一句会憋死你吗!干嘛非得在王面前逞能斗狠?
”
“哼,我哪有。而且王不也没生气吗?”
“切,若是生气你还能活着出来?!”孟冬冷哼了声。
堵住孟秋说不停的嘴,孟夏语重心长道:“小冬说得是,秋儿,你给我收敛点。”
“知道啦……”二哥出面孟秋自然不敢造次,她嘟囔着嘴一会儿变了脸,吊住孟夏的胳膊撒娇起来,“二哥,你出去遇到
什么好玩的事了?回头跟我说说吧!”
“你啊……”孟夏揉揉她的头发,宠溺的表情静静沉寂,他松开手沉闷道,“秋儿,有大哥的消息了吗?”
“我没大哥!”孟秋脸色骤变,甩开自己最敬爱兄长的手,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孟夏面露难色,看了眼身旁的孟冬,孟冬心领神会,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当姐姐的跟班好像是他自出身开始就必须承担
的责任。心念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孟冬没敢耽搁,追了过去。
05.
自从地下住进这位王子,阴森恐怖的地牢也变得熙攘起来,今儿个王来探看,明个儿巫医来驱邪,大后天又来几位标志女
子过来送餐……至于今朝,却是国师驾到。虽知国师是闲职,王对他也不曾加以重用,但位阶等级还是让这个看门侍卫右
手握拳抵在左胸上,行见面之礼。国师简装而行,玄衣更衬得他肤质透白,如个玉人儿。身后跟着七八个侍从,一个个低
头沉默不语。
侍卫偷瞄了眼这个形同妖孽的男子,道:“国师有何事?”
“开门,带王子进宫。”国师若无其事地整齐袖口道。
侍卫迟疑道:“可有手谕?”
“这个成吗?”国师悠然一笑,伸手间露出一方明净如脂的白玉,上头赫然镌刻羽国的图腾狼首。守卫愣了会儿,只觉国
师的手比那玉更细白好看……
“能开门了么?”国师粲然笑脸让侍卫窘迫,他忙不迭应了声,转身慌慌张张开门,几次钥匙对不准锁孔没能成功。好不
容易听得那声吱呀,侍卫退后步站得笔直,国师缓然转脸对准牢室内,那不肯面对现实的人仍团成球缩在榻上,静默如石
的身躯偏偏如同黑色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吐出炽热的岩浆。国师抿了抿唇,双手环抱在前胸静静探看,尾随而来的侍从无
一敢贸然踏入室内,沉默地等待。
少顷,国师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拔开软塞他若无其事地朝那人走去,对准其鼻翼下方晃了晃,只听“!!”几声轻响,
紧绷如石的身躯软了下来,仍是不漏丝毫声息。
“还不进来,药效可撑不了多久。”国师塞上瓷瓶重新置于袖内,一声令下,尽管心存疑虑,侍从还是纷纷走进牢室七手
八脚抬起王子来。侧躺的身姿展平,露出张疲惫不失俊朗的面容,他微扬起嘴角,似乎在做一个好梦。见王子毫无抵抗,
内侍的手脚也快乐起来,扛起王子稳稳当当走出牢室。国师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冲侍卫颔首,“有劳。”
“国师慢走。”侍卫战战兢兢,这面挂浅笑的国师虽说是闲人,却深不可测,区区几个动作就让王子动弹不得,怎么早些
不用呢?
侍卫咕哝声抬起脸,他骤然发觉国师正立于五步开外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莫不是自己的心思被察觉了?!侍卫吓了
一跳,国师只字不提,转身而去,待那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侍卫双膝一软,冷汗津津。
王子的宫室闲置许久,今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国师双手相合藏于袖内,目不转睛看着侍从忙碌,尽管王子宫室每日都有
人打扫,今日第一次迎接来它的主人,还是好生做了番准备。瞄了眼藏匿于纱幔下昏迷中的身影,国师鼻翼一动,发出声
轻哼,似是好笑,似是轻讽。侍从不敢停顿动作,只要手抖了那么一下,身后那柔韧似刀的目光就会飘来,让脊梁骨打个
寒颤。
“差不多了吧。”国师淡定自若,双手不曾动弹自然轻松,侍从腹诽几句,忙不迭深低下头应道:“是,国师,基本布置
完毕。”
“布置什么,有张床不就可以办事了么,”国师语不惊人死不休,侍从抖到一身鸡皮疙瘩,低头不语。
“侍奉的女子找来了么?”
“就在宫殿外候着。”
“嗯,带她们进来,王子能不能好就看她们的本事了。”
国师掩口胡虏一笑,即要甩袖而去,侍从忙不迭上前进言,“国师,今夜陛下设宴邀请国师出席……”
“替我回了吧,我这个闲人还是呆在该呆的地方比较好。”侍从你看我我看你,撇撇嘴,照办就是。
06.
窸窣声响在耳旁却也远在天外,胸膛上扑来柔软香腻的暖风。盈盈笑语似在绿山青嶂间盘旋,谦谦素手如清新之泉浮掠全
身,腰腹上的力道忽然重了许多,记忆中愈来的淋漓畅快让他忍不住轻哼,鼻息渐渐浑浊。烈不禁想起那犹如天外人间的
一年时光,想起时刻相伴的容颜。疲惫灰色的脸庞露出一抹亮光,浑噩不得清醒,心也随风飘远上天空。
“翊……”他满怀欣喜地唤出这个名字伸出双手,腕部却传来刺痛。他梦呓着睁开眼睛,眨了眨,晃动的身影迷幻如诗意
,攒动的人头让他困惑,停止兴奋的颤栗,他费力伸出双手阻止亲近的身躯,软若浮云,轻若浮柳,却不是深刻进他骨髓
的感觉。
“王子,你醒了?”如星熠熠的原是一双双异色眼眸,更像是结群而来的狼而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你们是谁?”他甩甩头,闷哼道。
“王子,别紧张,很快就舒服了。”
谄媚的笑靥朵朵绽开,眩目得令人反呕,服侍的女子柔若无骨的手抚上他的胸膛,指甲盖忽轻忽重地扣压着,留下一道纤
长浅浅泛红的痕迹,本是调情的至上媚药,此时却成了毒药。厌恶声突突溢出喉咙,吓得女子缩回手,瞪眼瞧着这不懂情
趣的男人。这人生得俊朗,风狂躁即为刀,切割出这分明五官,一双至澈的碧色眸子更是勾人心魂,可叹女子纵有亲近之
意也被那可怕的尖刻音调惊得束手束脚。
“走开……我叫你们走开!!”发狠地推开遮盖额顶的手,挤开贴近肌体的温热,不是似怯还迎,而是植根心底的厌恶,
花间轻舞的温存立刻荡然无存,花容失色的女子阵阵尖叫,纷纷滚落出纱幔。撩起落下肩头的衣裳,女子啐了口纷纷离开
了宫室,虽说这是和王子接触的难能可贵的机会,但这野性未驯的王子还是惹不得。
驱逐掉围绕自己不放的斑斓蝴蝶,他气喘吁吁地倒在软榻上,等着最后一丝幻境散去。翊的笑脸愈发模糊,犹如吹开浮云
的天际现出纯净至极的湛蓝,清隽如华服退去,不着痕迹。他又眨了眨眼睛,深幽的绿从未如此透明。长久以来他的想法
未曾改变,回到翊的身边,这是他的全部。
烈动了动手脚,除了手腕处留有淤痕外其他无碍,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没有继续绑住他。难道那个自称是父王的人不怕他
在逃跑吗?直线思维的他没有考虑太多,机会摆在眼前他不会放弃,他整理好衣衫灵活下四肢爬下软榻,地毯吸尽他走过
时发出的每一丝轻响,他紧贴宫门倾听,略显烦躁的声音随踱步左右传来。
“你说这该如何才好?王子把那些女人都赶走了,要不要通知王?”
“王正在花园宴请孟将军,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打扰呢?王可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唉,也是,你说王子究竟在山岭野地碰到什么绝世佳人了?居然连这些女子都看不上眼?”
“收收你的花花肠子吧,还不站好守卫,若是王子在这期间逃走,我们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好好好……站岗站岗……”
站在宫室里的他听见叹息后远方隐隐约约传来的锵锵鼓声,尽管轻微但节奏极强,他忍不住轻轻点头打着拍子,过了一会
儿才回过神,门外呼喝让他惊奇,似是什么重要人物来了,“国师。”
“如何了?”慵懒的声音传进耳蜗,烈有些纳闷,为何这声音那么熟悉?
“禀告国师,王子把那些女子都赶走了。”侍卫支支唔唔,小心不去探看国师的表情。
“真是这样啊……”合掌一拍,国师的声音听不出半点遗憾。
“国师,你……早就料到了?”
“这些不是你们好打听的了吧。”轻笑渐消,门外一阵沉寂,烈正诧异发生了什么事,藤甲碰撞墙壁发出几声闷响,垮然
滑倒。烈警觉不少,门外却传来悠闲地叩门声,“戏听够了吧,还不开门?”
烈愣了下,迟疑片刻。外方声音满是戏谑,但不似存有恶意,究竟该信还是不信?幽明的眼珠来回转了又转,他终究还是
打开了门。对来人的身份,他也存在着好奇。
“吱嘎──”烈定定不动的眼瞳瞅见了飘进门来的宽袖,慢慢转移向上对准国师的脸,惊愕占满脸庞,放松警戒的他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