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撒谎不打草稿的主儿!虽说国师是在帮他的忙,孟夏却是撞墙表清白的心都有了。这墨国到底什么风气啊,断袖之
风盛行了不成?那天乙当真是不要脸,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没得罪他什么!
“唉,是这样啊,”小二哥一愣,骨头倏地软了下来,点头哈腰道,“抱歉抱歉,这两日因为小店出了对断袖闹得沸沸扬
扬,掌柜恨得想撵人,可惜留在这儿是孩子和乳娘,再说房钱不欠也只能忍了,虽说此地鄙夷男风,但小弟我还是支持真
心实意的主儿!孟大爷,小弟我有眼不识泰山……”
是了是了,除了小二一副垂涎的模样,掌柜的脸色真是黑得比锅底,其他人更是嗤之以鼻的可以,而漩涡中心的孟夏只想
振臂疾呼,“我不是啊!”
“好了好了,带我去看看那孩子吧。”孟夏算是认清了,就算天乙那厮消失无踪,倒霉的事儿还会缠着他不放,那天乙就
是一瘟神!就是不知身侧的这位“天乙”是不是也是“同道中人”了。孟夏忙不迭朝旁躲了躲。
“诶,在后院呢。”
“为什么安排在后院?店里面没上房了吗?”孟夏眼一瞪,威仪尽显,丝毫不是刚才恨不得蜷进地洞的窝囊相。
小二缩了缩脖子,讪笑道:“嘿嘿,不是,这不,那位爷还留下个大个的东西么,摆在上房怕客官见了吓着……”
小二嘴上说着一边引路,看见马厩旁斜趴着的那只机关兽,孟夏的眼睛“噌”地亮了,慢一步走进后院的国师看清那双碧
莹莹倒映人影的眸子,无声而笑。
15.
正当孟夏为后院出现的婴儿和机关兽一惊一喜之际,紫微城内似是一切恢复如常,而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也在悄然滋生,
无法阻止无法更改,谁让做出此等荒唐事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法触及不到的人,墨国国主辕朔呢。辕朔没有忘本,他仍是
墨国国主,但他也会时刻牵挂宫内的一切动静,一心两用非但没让这位国主有任何难堪,反而乐在其中,当这位国主提及
宫中突然多出的那只“金丝雀”时,满脸都是快慰的笑。
唐秋耳不聋眼不瞎,这一切都瞧得真真的,自从辕朔把……咳咳,那只“金丝雀”关在宫殿中,所有负责饮食起居的宫人
全数撤去,只剩下他一个而已,按理说唐秋的工作量会增加才对,其实不然,辕朔的饮食起居几乎都用不着他插手,他只
需每日定时送来三餐,时刻候在殿外听旨即可,其余琐事,似乎都是那只“金丝雀”代的劳,至于那厮是否心甘情愿……
只有陛下心知肚明了。
陛下莫不是疯了,怎么会软禁自家兄弟,而且还……唐秋幽怨起自己绝佳的听力来。
“唐秋。”威严的声儿震醒苦恼不已的唐秋,那厮赶紧打了激灵收起魂灵头,低眉顺目地应了声。
“墨攻那处有消息吗?”墨攻乃是直属国主辕朔之下的组织,自然只对辕朔负责,平日监听监视,
唐秋眼珠子一转,颔首道:“是。今儿个墨攻总署的头儿燧将来报,令狐将军的部队在距离建州15里开外的地方驻扎时遭
到袭击,所幸平息了,所有贼寇全部剿杀。”
“查出来是哪儿来的吗?”上方慢条斯理道。
“燧将禀报说可能是占领滨州的贼寇害怕讨伐所以派出的杀手。”
“害怕讨伐,我看他们是有恃无恐才对。”辕朔冷冷一笑,“他们真当墨国的部队都是吃软饭的么,这次定叫他们尸骨无
存。”
唐秋打了个冷战,唯唯应道:“是,陛下英明。”
辕朔头不抬,厉声道:“通知燧,战事平息之后就完成我交代的任务,不管任何差池都必须完成!”
“是,奴才这就去……”任务吗?唐秋真想多句嘴问问是否非得如此才行,怎么说那人也是国之栋梁啊……不过唐秋可不
打算为了那根栋梁赔了自己的小命,管他栋梁还是栋才,别碍着他唐秋活命发财。
“等下……”辕朔忽然抬起头,眼中犹疑之色真是少见有少见,除了因为蓝灵王,唐秋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果不其然,主子紧促眉头,当真问起了朝阳宫里的情况,自打那日小世子失踪,蓝灵王被请进朝阳宫后就没有出来,底下
窸窸窣窣嚼舌根的话唐秋不是不想听,而是不敢听,他顺意将那些无事生非的宫人廷杖后逐出宫门,至此,流言蜚语才少
了些,不过瞧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他也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主子一倒……唉唉,主子怎么会倒,他是国主
不是?
撇开胡思乱想,主子的话全然落入他的耳朵,“蓝灵王的状况如何?今朝进食了吗?”
“吃了,自从陛下告诉他只要他进食就让他去见妻儿,他就吃了。”
“是吗。”那不可一世的君王松了口气,唐秋的嘴角也浮出了笑。他不是不知主子之间发生的事,只不过他不好说什么,
你说陛下失心疯吧,很像,不然怎么会对自己的兄弟出手呢;你说陛下只是想侮辱自己的兄弟吧,又不像,但一个大活人
十二个时辰不许他踏出朝阳宫半步是不是苛刻了点,何况他还有妻儿。王妃联珠起先并未对丈夫的夜不归宿多有怀疑,可
能是伤心过度的缘故,她没日没夜守着仅存的宝贝,呵护备至。当她气消时却也忧愁起来,王爷终究是关怀她的,怎么会
连着几日渺无音信呢,她托人询问,甚至想闯入朝阳宫一问究竟,结果可想而知,王爷被堵在房里头,有妻不得见,而王
妃,似是失了魂,再也不过问王爷的时候,只是垂泪的时候多了。唐秋猜,王妃兴许是知道什么了。
主子是不是恼王爷?不恼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不过瞧这多作怪的神情,好像又不太像。至于主子啥时候有心思让自己的
兄长去见妻儿就是主子自己的事了,他做奴才的不会过问。
“陛下,若是无事奴才先告退了。”得到默许的眼神,唐秋迅速退出书房。
16.
千里之外,照着老样子把焰藏好,翊这才和季伯进城,建州洪湖,曾经也是座宁静工商贸易发达的地区,现今因为海盗猖
獗的消息变得越发萧条,酒肆茶寮关了一半,难民乞丐倒是翻了一翻,有本事有钱的基本都已搬出建州,等着时局稳定在
回头立业,看到这番人心惶惶的景象,两人无不发出声轻叹。
“翊兄弟,当真就此分道扬镳吗?”季伯忽然发问。
翊一时到失了言语,此话是他讲出的,一路下来两人并无隔阂,说还不成朋友也过意不去,更何况这一路的餐费可都是季
伯掏腰包出的啊……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翊苦笑着摇头,难堪的话他说不来,何况对方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物
。
“不如这样,先去饱餐一顿再讨论同不同行的问题如何?我可饿了一天一夜了。”
又是你付账?翊果然不自在了,早知道卖衣服的银子就省着点用,至于藏在焰肚里的那些东西,说什么他也舍不得拿出来
卖掉,要不……就拿一些师父配制的金创药当谢礼送给他?总比什么都不给好吧……正琢磨着,季伯蒲扇似的大手已然拍
上他的脊背,乐呵呵道:“吃饱再想好不好,我们看看还有哪家店铺开门迎客的……”
拗不过季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翊只得任他拽着往客栈跑,思忖着部队过些时日就会赶到,到时再说吧。
迎宾楼本是洪湖城内名不见经传的小酒楼,此时却座无虚席。无法,其他财大气粗的酒楼早怕死了随时可能驾到的海盗,
先一步携财奔逃了。只有这还算朴实善良的小店主还敢在风口浪尖上开店,不时分发些馒头给饥民,虽说是杯水车薪却比
那些只顾自己逃命的富绅好得多,就不知此次军队造访会不会给这座满是疮痍的城镇添加更多负担,或者送来福音。
“小二哥,还有空位吗?”一进门,季伯率先喊了起来,忙活地不亦乐乎的小二哥忙不迭掂量眼前到访的两位客,服饰不
算华丽却也周整,应该不是拿不出钱吃霸王餐的主儿吧。想着,小二露出笑意,“两位里边请,和别人挤一张桌子成不?
”
翊没有反对意见,季伯也不是拘谨小心的人,跟着小二指引的方向在一方桌前落座,同桌的两位风尘仆仆,似是四处行走
的商贾,瞧见热面季伯冷面的翊,他们倒也客套地寒暄起来。
“两位客官想吃啥?”小二为他们斟上茶,介绍道,“现下时局不稳,端不出什么绝世珍馐来,若是一般家常小炒我们这
儿的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
季伯一寻思,快语道:“小二哥,来三碟家常小炒,再来一壶清酒。”
“好咧。”小二哥应声而去,身旁端坐的一位虬髯客官对季伯的眼珠子产生兴趣,忍不住问道:“兄台不是本国人?”
季伯也不含糊,拱手笑吟吟地解释道:“小弟的父母是羽国人,不过小弟自幼在墨国长大,算是墨国人吧。”
翊头一遭听他提及自己的身世,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季伯一眼并不搭话。另一位与虬髯客同行的圆脸商人倒是对长相出奇标
志的翊很有好感,几番问话都是冲着他去的。“小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曾娶妻?”
翊一脸诧异,表情好像瞧见鬼了,不等他回答,季伯笑吟吟地插句嘴,“这位客官,你似是对我的朋友很是有兴趣。”
虬髯客大摇其头,半真半假道:“老何啊老何,就算你想快些将女儿嫁出去,也别吓坏这位小兄弟啊。”
被称作老何的商人嘿嘿讪笑着,却仍是不罢休地追问翊的生辰八字,翊哪儿招架地起这些,何况他的心底早盛满了一个人
,哪儿容得下别家素未蒙面的女儿,思量番,翊客套道:“实不相瞒,我、我已心有所属……”
“是吗,真是可惜啊。”老何叹息声,眼睛对准季伯又冒出了光,季伯哪儿不知他的想法,先下手为强道,“老伯,你怎
么这么着急,难不成你家女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么?”
“胡说八道!老何家的闺女长得可标志了!你别坏了别人女儿家的清誉。”虬髯客拍起桌子怒吼道。
“那我不懂了,既然长得闭月羞花,老爹何必揪住一个桌子上的年轻人就着急起来了呢,除了嫁不出去……我想不到其他
的呀。”
“拜托留点口德吧小兄弟,”老何苦笑道,“如若无事我又怎么会如此着急,事出有因哪……”
季伯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因,翊听听语气不对竟也生出些好奇,可天性冷淡的他实在不愿像季伯一般揪着别人问东问西,他
端起茶杯浅酌一口,身旁各自热闹的声音倏地聚集过来,诧异之时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双耳没有闲着,翊大
致晓得了来龙去脉。话说建州有家大户姓商亦经商,育有二男三女,大女儿生性开朗,不似小家碧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十三岁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风土人情瞧了个遍,对夫婿的苛刻要求自然更高一层。就在此女年满十八仍待字闺中的时候
,一次经商途中她自认遇到命中知己,并将那人带回家中好生照料,就等着让这人入赘成亲,可惜,天知道她带回的是不
是人,竟然在大喜之日连伤数人逃了出来,那家小姐也因此破了相,再不敢出来见人,乘着这次建州大乱,早早搬到王城
去了。
“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担心的?”多事儿的季伯多嘴的还是他,翊定睛看着浅了圈的茶盏没吭气,无法,谁教他也想听见
下文呢,何况,听见那似人非人又狂躁不已的描述,翊的心弦颤了下,如同茶盏里微微泛出的涟漪,生分地颤抖。
“哎哟,你不知道,自从那人出现在建州就乱了,家家户户时不时遭抢遭偷,官府组织夜防却也屡次被他逃脱,最最可怕
的就是那家伙似乎会什么妖术,女儿家见他不知惶恐还纷纷献身,现在这块儿人人自危,有女儿的乘着身子清白全嫁了,
就怕便宜了那妖怪。”
“!当──”旁人忍不住截住话头回头望,翊手里空了,那茶盏生生落在地上碎成了八瓣,未饮完的茶水流了一地,季伯
瞄了眼翊,脸色苍白得吓人,翕动着双唇好似离水的鱼,他本想安慰两句,孰料周遭的人都当这位小哥是没见过世面吓怕
了,不一会儿又热烈讨论开来。
“官府不管了么?”季伯问,翊只当是自己开的口,尽管他喉头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厢摇头晃脑道:“说管管着吧,说不管也不为过,现在到处都在严防海盗上陆偷袭,哪儿管得了进家门偷东西的毛贼。
”
“那到底怎么办哪?”不知打哪儿来的好奇心,翊只听见季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的问,而他的心,也一刻接着一刻往下沈
。
“令狐将军的军队不是快进城了么?到时候求将军帮忙这种小事不怕解决不了啊。”另一桌传来高呼,似是信心十足。
但也有人不屑一顾,“哼,你都说是小事了,这种小事人家一个大将军又怎么会管呢?”
“各位!各位!将军已经进城了!”
“哎?!”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惊得客栈大堂内端坐的客官全部忍不住起身,有的凭栏探头望出去,有的干脆丢下银子
跑上了街,国都内跑出的将军,有谁不想一睹风采。刚才还满腹兴趣的季伯这会儿倒是有点不自在,他望望仍在失神中的
翊,碰了碰他的肩膀道,“翊兄弟,我们……”
“季兄,能否再帮忙打探下那个人的下落?”
长久以来从未听过翊说求助二字,今儿个是怎么了,失魂落魄不说,连性子都变了。季伯耐着性子问:“翊兄弟,莫非你
认得他们所说的那个……怪人?”
翊抿唇不语,只是眼中流转的苦痛和隐忍愈来愈深。季伯猜,翊大概遇到冤家了。
17.
进入洪湖城已有五六日,翊一反常态没有揪着季伯何时入营的事做文章,此时盘踞他心头的分明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至于
行事目的不明的季伯他自然放松了警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此人还常常给他带来他所希望听到的消息。墨国驻扎的
部队也停滞了好些时日,听外头传来的消息似是令狐将军接受了城中百姓的请命,决心逮住那个祸乱城中的“怪物”,不
过从翊的角度看来那个“怪物”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私闯民宅是那个人的错,但每次闯入他只是偷些鸡鸭或是现
成的食物,并未窃取他人财物更没有玷污别人家的清白姑娘。但人心惶惶,世人皆将此等梁上君子“妖魔化”,说他十恶
不赦杀人不眨眼,说他淫邪不堪专挑未出阁的姑娘下手……于情于理,翊都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自己的预感没有错,那个人很可能就的是他!他怎么会背着自己做出如此不堪的事呢?他就不怕自己责罚吗?翊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