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当时,安德雷卡一听到他的话,也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说:“小埃尔弗跟从前真是大不相同了,竟然会自己嫌自己没用了。可是昨天是谁摔着文法课本说学着又没意思又没用呢?”
埃尔弗低下头,说:“那是因为我天生头脑不灵,学也学不会呀。如果我也像你那样,头脑也聪明,动运也拿手就好了。”
安德雷卡说:“小埃尔弗可是世上最聪明的伊斯塔王后的亲生孩子,怎么可能是个小笨蛋呢,不过在我看起来,倒像个小懒虫。”
埃尔弗本来就很郁闷,这时候生起闷气来,嘴巴撅起来,就像只小鹦鹉。
安德雷卡伸出手去抬起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来。埃尔弗糊里糊涂的,只看到他的脸在自己面前越凑越近,越放越大,直到一个吻轻柔地落到了自己的嘴唇上,才又缓缓离开。
从他不记事的某个时候起,安德雷卡就经常吻他,而且只要周围没别人,就会吻在嘴唇上。本来他已经习惯成自然,可是今天却突然不自在起来,说不清哪里不对,就是不自在。安德雷卡的手指一松开,他就又垂下头去,比刚才还要垂得低了。
他不知道安德雷卡眼中的自己,一时之间娇嫩羞怯,比平常还要诱人很多很多。
安德雷卡却就此打住,没再逗弄他,而是接着埃尔弗的话题一板一眼地谈下去:“埃尔弗,你得知道,人们会说很多话,因为在所有的问题上,他们都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实际上,他们并不见得真的有多关心他们谈论的事物,而且他们很多时候就只是谈论而已,对事实本身没有任何的影响,而且仅仅是谈论,也不可能产生任何的影响。我们两个,是相亲相爱的兄弟,就像左手和右手,就算真的分开,情谊也永远不会改变。更何况,我们不可能分开,因为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我。你听到过许许多多的话,应该不仅仅只有刚才你告诉我的那么一些,可是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全部都是。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论经过了多长的时间,我都还是最爱你,这是不可能改变的。”
安德雷卡不再像刚才那样开玩笑了,而是非常严肃。可埃尔弗反而变得更紧张了,心脏在胸口跳得很快,耳边似乎都听到了“扑咚扑咚”的声音。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于是他说:“我也是永远都最爱你。”
安德雷卡搂着他的肩头,像在讲悄悄话:“我的卧室的隔壁,是一间大藏书室,跟我的卧室有一道小门相连,大藏书室的角落里有一扇小门,通往一个不起眼的旋转楼梯。现在,这两扇小门的钥匙,都在我的手上。”
007.
安德雷卡解开袖口的荷叶边,手腕上用艳红的丝带系着两把黑黝黝的小铁钥匙。
埃尔弗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自己虽然跟哥哥朝夕相处,可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唯一了解的,就是他一定很爱自己,在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上他都没有在这一点上让自己失望过。可是即便是这一份“爱”,也往往让自己摸不着头脑,那似乎跟自己爱一个苹果或者爱一条狗很不相同。现在也是如此,埃尔弗心里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黑色的小钥匙,艳红的丝带,被牢牢地打结系在安德雷卡的手腕上,而且被束起的袖口遮得严严实实,这其实说明露西亚的正确,这不是一件可以对旁人大肆宣扬的事情。可是在自己还没提到这件事情之前,他不但已经猜到自己的想法,而且还不声不响地安排好了解决的方式。埃尔弗模模糊糊地想到了这些,心底有些隐约的不安。
两个人当下就开始往回走,很快就回到了城堡。露西亚大概一直在某个窗户边看着他们俩,立刻迎了出来。这是个年轻而又活泼的姑娘,高挑的个子,紧实的身材,长着满头热情的红头发。见到安德雷卡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对着埃尔弗就没那么客气了,劈哩帕拉地一通唠叨,无非是说他不该带着安德雷卡在外面到处乱跑,就算出去玩了也不该这么晚才回来,又说晚饭早就准备好了连国王陛下都在餐桌边等着,再等下去菜都凉了没办法吃之类。
埃尔弗心不在焉地听着,机械地走向餐厅。那是只有国王跟家人使用的餐厅,即使是丽妮夫人也是在另外的地方吃饭,假如要招待客人,也会使用另外的更加正式的餐厅。总之,这个餐厅原本就没有打算容纳任何其他人。里面的装饰也比较简单,除了壁炉和几幅风景画之外,墙上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而家具只有长条大餐桌和两溜椅子。那餐桌其实偏大了些,因为期望会有很多孩子,能把两侧的那两溜椅子都坐满,可是目前只有安德雷卡和埃尔弗对坐在条桌的一头,跟里亚士王坐在一块儿。
条桌的另一头是王后伊斯塔的位置,现在桌上正中央点上了一溜蜡烛,照得灯火通明,以至于里亚士王没有机会留意到那个位置是不是空着。
里亚士王没有在吃饭的时候讲话的习惯,也不会走神,而是认真地吃完。于是也会比较注意两个孩子有没有在好好吃。安德雷卡从小就是个规矩孩子,但埃尔弗就会觉得坐在餐桌边简直是个苦差事。比起厨师烤的各式小点心,那些煮得软趴趴的卷心菜呀、煎得直冒油的羊肉呀,真让他没胃口,只能硬塞。而今天,安德雷卡手腕上的那两把小钥匙一直在眼前闪呀闪呀,让他几乎食不下咽,勉强着自己的刀叉跟上父亲和哥哥的速度,差点把眼泪都逼出来。
008.
几乎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里亚士王和安德雷卡都放下了刀叉。里亚士王一边吃着新端上来的小浆果,一边不紧不慢地问安德雷卡一些问题,大多还是关于课业的,安德雷卡全都微笑着对答如流。
而埃尔弗就更难熬了,不合口味的菜,搭配上这么沉重的话题,让他觉得比上了刑架还要难受,拿着小勺在蔬菜浓汤里搅来搅去,里面的煮得一塌糊涂的胡萝卜跟芹菜简直像是地狱使者。偏偏在这种时候,安德雷卡是从来不会来帮忙的,如果招惹他一下,说不定他还会把更多的菜塞到盘子里来,一边还要笑咪咪地说:“小埃尔弗要是不多吃点东西,也许将来就一直只有这么高了。”
好在里亚士王今天没心思关注埃尔弗的营养问题,那小勺碰撞着汤盆的声音打扰了他的思路,于是他说:“小埃尔弗已经吃饱了吗?”
埃尔弗赶紧点头,管家茄罗德就及时出现开始收拾餐桌了。
埃尔弗逃过了这场苦刑,当下就松了一口气。抬起脸来,正好看到安德雷卡在跟自己挤眼睛,似乎在说:“小家伙又没有好好吃晚餐。”不过已经没关系拉,因为茄罗德快手快脚的已经把桌上的那点剩汤剩菜收走了,于是埃尔弗得意地笑起来。
吃过晚饭,活动总是那么一成不变,没有了女主人在场,三个男人也没有跟外人做伴的心情,只是一块儿走向起居室。
里亚士王喜欢对着壁炉玩一种奇怪的单人扑克。那副扑克相当之陈旧,不过还是可以看出其原本的奢华,手绘的图案繁复鲜艳,每一张都镶了金边。上面的图案与普通的扑克并不相同,因为那原本是伊斯塔王后出嫁随身带来的小玩意儿之一。至于玩起来的规则,更是云里雾里。埃尔弗曾经问哥哥会不会玩那副扑克,安德雷卡却是笑而不答。
两个男孩子这个时候也有自己的事情。埃尔弗喜欢在房间角落里玩一副彩色弹珠,有时候也喜欢看故事书,当然只看其中的插画,至于故事情节,就缠着哥哥讲。大多时候,安德雷卡都会极其耐性地把那些故事一遍又一遍地讲下去。
今天埃尔弗挑了一本关于森林魔兽的故事,却并没有吵着安德雷卡过来讲,不自觉地对着一张插画发呆。其实他早已知道了故事的内容,一个王国的王子,不遵从上帝的教诲,被变成了丑陋的野兽,放逐到荒野之中,终身受着猎人们的追捕。过去他只是被王子的传奇经历吸引,今天却突然在想,王子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以至于被惩罚呢?在每一件事上,每一个人都可能会不小心犯错,那么这整个人生真像个可怕的泥沼。
埃尔弗觉得自己只是坐下来想了一会问题,原来一下子就过了好长的时间。露西亚在推着他的肩说:“埃尔弗殿下,现在该去睡觉拉,好孩子都不会做夜猫子。”
埃尔弗站起来,发现钟已经指向十点,而安德雷卡正站在门口对自己微笑,那个微笑似乎正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背景不熟可以架空杜撰,不过宗教应该是最重要的道德和精神的层面吧,但是我对宗教一窍不通,只好含糊其辞了)
009.
毫无疑问地,埃尔弗一定会想法设法溜到哥哥的房间,就算安德雷卡没有这么直接地要求他,他也会厚着脸皮过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受不了跟哥哥分开,更受不了哥哥的冷淡。当然安德雷卡其实从来都没有对他冷淡过,那些残留在他脑海中的冷淡印象,只是他跟哥哥赌气时的妄想而已。
然而不知道,要鼓气勇气踏出自己的房门也是难上加难,他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总之一直犹豫。
露西亚拉着他的手,像牵只小羊一样把他拉回房间,脱下他的外套,给他洗脸漱口,忙乱一通之后再套上一件柔软舒适的亚麻睡袍,就大功告成退场了。露西亚并不是个没责任感的侍女,不过年轻女孩子,总有太多自己的心思,一旦埃尔弗收拾好了上床,她就不会再出现,除非埃尔弗打铃叫她。
埃尔弗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窗外的天空,这会儿显得很干净,没有乌云,也没有水气,疏疏落落地点缀着几颗闪烁不定的星星。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彩绘座钟,每当整点或半点的时候,都会有一只小鸟跳出来咕咕地报时。这会儿,在黑暗之中,座钟的哢嗒声非常清晰。也许是那星光太耀眼,也许是那钟声太刺耳,使他完全没有办法入睡。埃尔弗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次又一次听着小鸟的报时,默默数着数,很快就过了十一点半了。
这下埃尔弗不能再磨蹭下去了。因为人们都说,这座古老的城堡里有许许多多的幽灵,有些是久远之前的国王,有些是他们的骑士,因为遗憾或留恋,一直没有离开。白天他们蛰伏在阴暗的角落,一过了十二点,就会出来到处游荡。埃尔弗当然尊敬自己的祖先们,可是也不想在深更半夜与他们会面,那么,如果要去找安德雷卡的话,这会儿就一定要出去了。
于是埃尔弗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拨开门拴,走上那阴森森的走廊,摸索着寻找安德雷卡所说的那个小旋转楼梯。
在这个城堡里,国王的房间并不是最宽敞的,也不是朝向最好的,但只要一身在其中,就能体会到其好处。首先,那位置有些偏僻,窗子向着东北方,可以俯瞰远处的郁郁葱葱的林苑,相当幽静;其次有那个隐蔽的小楼梯与之间接相连接,任何时候,只要国王本人没有意见,他的情人就可以通行无阻而不必担心惊扰到任何其他人。
安德雷卡的年纪已经足够大了,早就非常清楚这个布置的含义,而埃尔弗却不能够体会那些曾经从这条秘密途径走过的人所怀有的异样的甜蜜。一路上,他几乎吓破了胆,唯恐自己的祖先们提前出来散步。
好在他从小就长在这里,对城堡里的边边角角都很熟悉,很快就顺着小旋转楼梯摸上了图书室的侧门,正要敲门,才发现原来那门正开着。
010.
图书室与其说是像一个房间,不如说像个大仓库,除了书之外,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收藏品。从那个小边门进去,是一片奇形怪状的古老盔甲,接下去就是剑和长矛之类兵器,原本!亮的金属,蒙上了灰尘和锈渍,在朦胧月光下闪上模糊喑哑的光。如果幽灵有最留恋的东西,那么大概就是这些盔甲兵器吧。埃尔弗害怕得全身都绷紧了,快步走过去。前面是大件大件的天文学仪器,是某个前任教师留下来的,这些还好,在黑夜的阴影里只是或方或圆的规则而已。再往前就比较可怕了,有一片挤得水泄不通的鸟类标本。埃尔弗平时很喜欢在外面抓小鸟,不过夜里跟这些剥离了生命的僵硬鸟儿做伴就不那么有趣。偏偏这位不知名的鸟类收集者极其狂热,相同的鸟儿也要留下十只以上,就为了摆出不同的姿势。埃尔弗穿过这片可怖的鸟儿,已经很想哭了,前面却还有没完没了的书架,每一排后面都有可能躲着僵尸。
没完没有了恐惧在后面追逐着他,每一秒都变得很难熬,终于,在书架的尽头,闪现出了一丝暖黄的烛光,埃尔弗什么也不再想了,只想尽快投身那片喜乐安宁。
轻轻拉开那扇小门,果然就是安德雷卡的卧室,埃尔弗走了进去,反手就插上了门拴,把鬼影幢幢的盔甲拉鸟儿拉都关在了外面。
进去才发现,原来这个房间已经被重新布置过了,那些陈旧的帐幔全都被收走,换上了安德雷卡喜欢的也是埃尔弗睡惯了的被子枕头,里亚士王的一些古旧小摆设也全都被埃尔弗喜欢的小玩意儿取代了,在一番惊吓过后,显得尤其温馨甜蜜。埃尔弗站在门口松了一口气。
钟正好敲过了十二点,安德雷卡并没有睡。窗台边的小书桌上点着一排蜡烛,安德雷卡坐在桌边的椅子上,面前有一本摊开的书。听到关门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瞬间,脸上绽出了最温柔的笑容。
埃尔弗就站在门边,一头浅棕色的柔软头发还有些凌乱,显然是从床上爬下来的,身上歪歪斜斜地套着一件薄得几乎透明的睡袍,小脚光着没穿鞋,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受了什么惊吓。安德雷卡暗自想到,他大概是在上楼的时候吓到了,忍不住有些好笑。
安德雷卡合上了手头的书,放到一边,说:“我真的以为我的小埃尔弗不会来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来了。”
埃尔弗莫明地有些羞耻感,脸刷的火热起来,说:“我本来就说了会来的。”
安德雷卡说:“那怎么不早点上来?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这个问题,埃尔弗也说不清,总是心里太矛盾了,明明知道自己一定会来,却还是百般犹豫。
安德雷卡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埃尔弗又紧张起来,手指在失控地发抖,心脏在胸膛里乱跳。总之,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对于这种改变,埃尔弗并没有多欣喜,却也毫不抗拒。
011.
安德雷卡的脚步像平常那样不慌不忙,甚至比平常还要慢一些,走到埃尔弗的面前,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了他。跟过去的孩童之间的亲昵举动不同,这个拥抱是有力的坚定的,紧紧的让埃尔弗不能动弹。
埃尔弗想,情人之间的拥抱就是这个样子吗?哥哥的确比自己长得高大成熟,所以现在可以这样密密实实地用身体把自己包裹起来。可是,自己并不会永远这么小,将来也一定是会长大的,那个时候,自己跟哥哥之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自己就是自己,不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成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可是哥哥呢?到底是喜欢这么小小的自己,还是喜欢真正的自己呢?
埃尔弗脑子里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快要晕乎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安德雷卡的吻落了下来,浓烈炽热的吻,足以让埃尔弗那一团糊涂的脑袋完全熔化掉。
安德雷卡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吻他,不是轻轻的一个唇上的碰触,而是凶猛的吮吸啃咬。那个拥抱变成了致命的束缚,埃尔弗无法闪躲,只能任他恣意亲吻。湿而且热的嘴唇挤压着他的,接着那霸道的舌头伸了进来,压迫着他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竟然会有这么霸道的一面,内心深处微微战栗起来。安德雷卡久久不肯松开,他简直没法呼吸,也没有办法抗议,只能偶尔发出含糊不清的申今,脑子渐渐眩晕起来,无力地软倒在安德雷卡的怀里。
安德雷卡抱起他放到床上,开始一件一件地脱下身上的马甲长裤衬衣,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身体。
埃尔弗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看着哥哥的身体,其实相当陌生,他不记得自己过去曾经见过。那是一副美丽动人的少年的身体,骨骼坚实,肌理匀称,埃尔弗想,就算找遍全国,也再找不出这么完美的身体。而从今晚开始,这身体就要跟自己的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