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之于徐故,徐故之于余华,余华之于谢冬。
这本来就是无法比较的事情。
“徐故好像几天没来接你了。”假若谢冬日落之后还未踏出余府大门,那么徐将军就会带着一队人马驻扎在余府门口当雕
像。不要到人誓不归,久而久之也算一道景观。
“这几日他忙吧。”毕竟徐故现在的权力不再似以前,就算他再会知人善用,也需要调整的时间。
“你开始觉得,和他不对等了吗?”
“不是,这不需要对等的。”
“倘若不是对等,怎么会有今天。你是他的齐君。”余华说的只是实话。
“人和人不会都一样。”
有些人不是平等的,就无法同在一起。
但是有些人,平不平等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他们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这是谢冬早就知道的事情。
“人和人本来就不一样,也是。冬,你们从祁国归来也有近月了。”
“对。”
“那你也该知道一件事。祁国君主病危在即,不知能否熬过半年。”
“怎么会?”那方子他们明明试验过了,再说,就算不成功,起码也能清掉一半的毒素,再调养个几年再来一次,总比等
死好。
“他没用那药方,在最后时刻,他改了药方,只用了你的升平。”
“所以。”药效反作用了。这种情况他们也曾经试验过,倘若药方不对,那么升平,就是能加快死亡步伐的催化剂。
柒殇……
谢冬想起后院那一百多只日夜照看的猿猴,想起了幻影闭门不出的专研。想起了柒殇掌中那颗美人巧。
可是一切到底本该是如何的,谁知道呢?
“不需要吗?假使我能给你帮助他的力量。”余华在谢冬仍旧思虑之间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恍惚之间,谢冬想起他似乎从没有接触过这些。徐故的保护他现今才明白,到底有多好。
“如果我去文部,怎么样?”谢冬貌似不经意之间向徐故提起了这事。
“不准去。哪怕是余华让你去的。”徐故一口回绝。
“或许可以帮你?”余华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或许他该试试其他的路。
“有他在,怎么会需要你去?何况这算什么权利呢?”徐故狠狠的咬了口烤鸟腿。谢冬将以往记忆中的烹饪方式书写出来
,让厨房试着找相似的材料做了一些。口味确实比以前的吃得惯许多。
“不过他给的,随时可以收回。你还是呆在我身边才安心。”
“好。”
谢冬的回复已在余华的意料之内。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会给谢冬的,徐故不会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徐故还是放手了。
“但若不是你,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为了你而放弃这个机会,冬,或许他比你想象的重视你”
“公子,门外有人求见。说是从祁国过来,公子故友的相托。”余华提及的第三天,柒殇的信使就到了徐府的门口。
柒殇送来的并无其他,仅是他之前悉心照料的美人巧。一路风尘,这娇弱的绿叶掉了大半,隐隐有残败之相。
来者原本送出了美人巧之后转身欲走,谢冬却给了他一封信,还有一个锦盒。里面是幻影送给他的,最后一颗解药。
谢冬还是想要赌一赌。
柒殇能赌的,他为什么不也下一注呢?
之前曾说过,这世界有自己的一套药理医道,于谢冬原本知道的大不相同。
而幻影,纵使是幻影其实也并非脱离了这一条道路,仅仅是在路上分开了一条岔道而已。
可是对于谢冬来说,他走的原本就是另一条道路。
幻影日夜钻研之时,他也曾试过自己配置那一味毒药的解方。虽然一直在理论阶段,可是当时幻影的方子能够成功,他有
把握自己的也不会相差太远。
只不过这一个药方,他原本不打算拿出来的。
一则有幻影在,这药方拿出来对于幻影不一定是好事。二则……这种完全违逆了这个世界药理的药方,他不知道该如何解
释。
美人巧其实是双珠共蒂,一盘之中,雌雄皆在。假若分开他们,雄株能活六年左右,开三次花,雌株则是十年左右,年年
花不同。如果放在一起,花期就会自动重合,开的极为旺盛。而合种在一起时,假若雄株死去的话,雌株也会随之枯萎掉
。
他或许真的是太心软了些。若是让徐故余华他们知道,不知会如何。
40.番外(柒殇)
失败了?
失败了。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他想赌的时候,那个人却不再和他赌了。
幻影被遣回了他出来的地方。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用那个人的说法,如果幻影都不能解开,想不出这世间还有谁。可以解开他制的毒。
他制的,毒。
亲手研制,一点一滴的融合,调配,放入那人的碗中。等待他喝下去。然后脸色惨白的,隐忍着在他面前不漏一丝痛苦。
制毒其实一点也不难学,真的。他只是随意的拿出了几样毒物,然后调出自己最喜欢的颜色,就变成了谁都解不得的奇毒
。
但是想要解开的时候,总是太晚了……
对了,还要告诉一声谢冬。柒殇拿起已经开始叶落的美人巧,吩咐着让他们送到谢冬手中。不然到了他那位齐君的面前,
指不定还能剩多少根枝。
谢冬会明白的,那么聪明的人。虽然有点固执,但是性格却是柔和的,会避开别人心中的伤,静静的陪着。
即使无法治愈,但能让人不会再那么痛下去。
杀人的时候,都能让人别那么痛苦。
那个人较之以往更为虚弱,随时会倒下去就再也不会起来。但在他的面前绝对不会放松,眼神始终是坦荡荡的直视而来,
隐含无边的恨意。
宫中全部的药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每天倒去的药已经毒死了附近一里之内的花木。
他就这样继续煎熬着,每日出现在群臣面前,夜间批示公文直至自己痛的昏阙。
柒殇不知道他们还能熬多久,可是没有了阻止的能力。
谢冬的药方在柒殇开始解散府中歌伶舞者的时候送到。
柒殇不知道这方奇特在何处,他自身其实对药理所知无多,自从幻影走后,他再也没有寻找其他药师。
但是这是谢冬给的方子。
在他接到了自己送出去的美人巧之后。
以人为药炉?没想到谢冬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那么这方子,是在什么时候想出来的?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
那个人,还会喝他送去的东西吗?
或许,会。
因为谢冬的药方,柒王府中的歌伶舞者暂时的逃脱了失业的命运。
虽然,结局仍是未知。
幕夜,柒殇踏入柒王寝宫之内。
原本环绕着柒王的一干人等自动退下,井然有序。
“你来做什么?”柒王半躺于榻上,实际除却面见朝臣,他已经极少下床走动了。
“给你看点东西。”柒殇从玉瓶中倒出一颗药丸。
“这是解药,最后的解药。”幻影所留下的最后一颗解药。纵使方子还在,但是绝对没有其他人,能够再制出这样的药。
那有怎么样??他现在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再来一次拔毒了。
柒殇捉起了柒王的左手,低头就咬了上去。
不是很痛,因为对痛楚早已经麻木了。
柒殇咬的很准,伤口不大,血缓缓的流出来,被他喝了进去。
“你不会忘了,我身上还有毒。”那种毒,多么奇特,不亏为柒殇亲手所制。不论多少,只要沾上,就只有一个结局。所
以但凡他碰过的衣被碗碟,都只能远送出宫焚化。身边伺候的人更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怎么也找不到可以亲近的人交付
。
“是啊,没忘。”柒殇舔舔嘴边,然后将那最后的一颗解药吃了下去。
这样算什么?为了不浪费,所以自己先中一次毒,显示这药原来真的能解毒吗?嘲笑他?
“明天我再来看你。”柒殇熟练的从自己袖中拿出药粉长布,为柒王手上的伤口止血包扎。
第二天柒殇来到的时候柒王正在喝宫中为他准备的延命方。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拖一天是一天。
柒殇一脸和气的拿过来倒出窗外,不顾窗外是不是站着别人。
“喝这些做什么?我有更好的。”
柒殇将自己的胳膊伸到柒王面前。柒王冷冷的看着他不发一语。
“连咬都没力气了?”柒殇继续笑,甩甩碗中的药汁,然后,将血放到在碗里。
他的血。
红光潋滟,让柒王无法移开的目光。
按照谢冬的理论,这种药具有相当的复制性,就是同化人体原本正常的物质成为毒素,解药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人体能够
产生足够的解毒素自行清除体内毒素。当一个人本身过度虚弱无法根据解药产生毒素解毒素的时候,只能借助于其他的个
体传送解毒素。而最好的培育者,自然是体质最为亲近的人。
谢冬开的药方会事先形成保护性,而后中毒再得到解药,解毒素就能在血液之中不断复制,形成一定的浓度。然后再经由
血液,传给真正需要解毒素的人。
现在,柒殇就是柒王的药。
默默注视了许久,柒王终于接过了碗。
血,他当然会喝。
因为这是柒殇的血。柒殇会这么做的理由他已经能猜到八成。可是,那又如何?
柒王面色入常的喝完了碗中的热血。
柒殇已经包扎好了自己的伤口。
“明日我再来看你。”
柒殇的脸色日益苍白,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天比一天和睦。
柒王的毒真的解了,虽然还未彻底,可是结果已经能够看到。
解开的时候呢?
柒殇府中的各位终究是失业了。但是也有不肯离去的。柒殇从容,随着他们。
柒王府中依旧歌舞升平,柒殇夜夜在宫中,看着柒王将药一饮而尽方才退下。
按照谢冬的推测,这一方药,需要三月。
41.番外(杜良)
暗号来的很及时,杜良在茶楼之上看着徐故风风火火冲进自己府中不由得庆幸万分。
“徐故有你们这群朋友,实在是他的幸运。多谢你们了。”
这种答案,算是答应呢,还是绕过了?
可笑的是,他竟然,就那样放弃了,跟着他喝起了不知名的药酒。
那个人,那个人……
谢冬。
和他很久以前认识的那人一样,也是个药师。身上远远就能闻到,各种草药的味道。
初见徐故,是他进阶三等护城将军的时候。
黑刀束发,暗甲藻马。本应该是最沉敛的装束,却怎么也收不住那眼中的倨傲光芒。当时父亲就在他耳边叹息,此后京师
,又多了一个变数。
然后,眼看他以所有人都惊奇的手段,进驻到这个迦国中最复杂的中心,立马扎根。却又在众人都以为他即将投靠某一方
,成为他们的又一员时,他竟然毫无预兆的停止了所有的行动,沉寂于小小的一等护城将军,从此公事公办,凡事平分两
边,既不投靠谁,也没有表示出对谁的不满。
或许也是因为,他同时得到了文部与军部同等对待的缘故。谁也不知道那两位想的到底是什么。可是谢冬就是这样在这位
置上,仿若矶石般稳固。
再然后,他们这一群年轻人,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了一起,相互探讨着未来的去路。他们之间,有的想平步青云,有的想报
效国家,有的想光耀门楣,诸如此类,不离其宗。
所有人之中,亦只有徐故,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不贪权益,不喜酒色,做事果断,谋算谨慎。几乎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够给出一个独特的见解,初初听起来都那么不可思
议,当细细推敲,亦都有可行之处。
直至现在,他们之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另有机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进举,只有他,明明最出色,最有能力,但是也最让
权上觉得无以掌控的徐故,仍就是一个一等护城将军。
守城三年,无功无过。
史上从无。
杜良一直怀疑,徐故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过下去了。
从没有听说他亲近哪一位女子,甚至是男子。他似乎对所有人都保佑无法消除的戒心,甚至,完全不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
的人。
他自己设立了一个圈,四周空旷寂寥,却没有人能够站到那个圈里面。
这样的人,活着,很累吧?
但是杜良他们无法靠近,他们都没有那个能力,也不会有这种愿望。保持这样的距离,对他们都好。
可是居然有那么一天,他听到了徐故擅自出城援守,中毒受伤的消息,消息中最让人在意的,是毒的名字。
清华。
正为其叹息之际,又得到他巧遇神医,有惊无险的经历。而最后,才是让他们都措手不及的。
那个神医,成为了徐故的齐君。
齐君,齐君。
辉国已近六十年无任何一个官员子弟胆敢对外宣称齐君之名,现在居然有人胆敢,而这个人,居然是徐故。
与君同齐,就是齐君的最好解释。
不论功过得失,贫贵权利。可是知己,可是故交,可有救命之恩,亦可是陌路相逢。
齐君本就没有任何限定,一切只看双方意愿。
最初建立这个名称的原因早已不可考究,也无人会寻根究底。
齐君在迦国,是永无质疑的神话。每朝每代,最高使府都会在其管辖之内设立齐天府。
只要是经过齐府堂报备,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干预两人。
而徐故,绝对知道齐君的另一个含义
生同权,死同穴
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能够让他将自己生死一线换来的权位与他共享而完全不担忧背叛牵连?又有何处,值得他这样做?
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所以他付出了别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之后,得到了第一个接触那个人的机会。
他十瓶春华液和五位调教了好久的美姬啊!
若是平常,他可要亏大了。
不过,居然得到了一声谢呢。
真是好笑,原来像他们这样的人,也是有人会感谢的。
那个人,有着和徐故一般不属于此世间的感觉,却又比徐故多了三分内敛和两分温和。他的心中该也有一个圈,但是将人
推开的不是倨傲孤寂,是柔和但无法抗拒的不想伤害。
在他的眼中似乎没有高下之分,但是徐故明显的,被放在了一个特殊的位置。无人可及。
会因为他们变相的质问,而觉得,他们是在关心徐故,然后代替徐故从未提到过的父母道谢。
谢冬,徐故
杜良仰望夜空,近期当空的是紫月,衬着暗星点点,漫漫冷辉泻地。
貌似曾经听说过,有个地方的月亮是不会变的。真奇怪,月亮如果不变,那里的人难道一直对着同一个月亮吗?
一辈子仅有的一个人……
42.何门宴
当又一张浅青色的请柬再度传到谢冬手上时,徐故面色阴沉的就像草原的雨季。
“如何?”谢冬依旧询问徐故。
“不去也不行了。”即使是一样的请柬,但是下面的落款不容他们拒绝。
“上面可只有我的名字。”这才是徐故面黑的主要原因。
“你是我的齐君。”
何将军府内所有道路一马平川,毫无其他府邸之间的曲廊玄柱,大门敞开任由车马人行,从门口到宴厅都可以一路骑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