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最有天份的药师。
天份这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了,也比常人想的更复杂。心智,毅力,环境缺一不可。
但在谢冬看来,幻影于制药方面,确实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中绝大部分药师的水准。
他的制药脱离了这个世界原本的七纲五常药理,转而注重不同药物的消解中和作用,常能用别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作为解毒
之用。诸如其实在他们那个世界常用的蛋清与草木灰。
给他一份毒药,那么你能得到的,就是一剂解药。
虽然,只有解药。
对,幻影只擅长于解毒。也是谢冬之所以被请进柒王府的原因。
解毒者必先需了解制毒,幻影太过于偏重一方,制毒之时却是出乎意料的艰难。而这一次他所需要解的实在不能以他原先
的学识所理解,谢冬无疑能很好的补足这一份缺差。
在谢冬还未知道柒王爷的时候,柒王爷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份谢冬的简传。
包括他们的出身,庆安村的林外,惩戒徐故时用过的麻药针,以及朝云和拂霭。
身为徐故的齐君,或许是那一份简传中最不重要的事情。
但也是最方便利用的事情。
“你找到了吗?”谢冬自然知道能使得幻影如此兴奋的会是什么。
“还是不行。”幻影看着笼中的猿猴再一次四肢抽搐的死去。
这后院之中上百只的猿猴,全部都事先下足了同样的毒药,日日喂以与那人相同的食物。然后,一只只的慢慢死掉。
或许因为毒发,又或许因为试药。
这毒太阴狠,潜于骨脉之中隐匿无迹的吞食这生命,想要解开,就必须先全部引发出来。但引发之后解除不及就是毒发身
亡的下场。
“就差一点了。”之前的猿猴死时皮毛发色皆是通紫,时间极为短暂,而这只起码撑过了一个多时辰。药效实质上已经发
挥了作用,是最重要的。
“过不去,这已经是极限了。”幻影制药向来忠于完美,可以为了最合心意的药材亲自跑上山间,更会为了调配最好的药
剂反复试验数十上百次。他说是极限,那该是真的极限。
“这是我想出来的最好的方子了。”幻影蹲下身看着笼中已经不再动弹的猿猴“为什么还是不行……”
“药效发挥的不够毒效迅速,慢慢来。总能找到更好的方子和药材。”
“没有时间了啊。”幻影回头“你可知道,我前后一共用了近千只猿猴,这里是最后剩下的了。或许再过一年,甚至不够
一年,他们就都会死掉的。那个人也一样。”
没有时间了。
“如果除却你最想要的,然后我们给得起的,会是什么?”每天来和柒殇见一次面已经开始成为谢冬的习惯,就如同当初
去余府一般。
余华和柒殇,底下相似的实在太多。让他偶尔都会失神,不知道面对的到底是谁。
“我要你好了。虽然不是他,但是陪我说说话也好。”柒殇正在浇灌一棵美人巧。那是能开出嫩黄姹紫的圆叶盆栽,万分
受到祁国贵族的追捧。
“王爷,别开玩笑。”
“为什么,就认定是玩笑?”柒殇拿着酒壶小心奕奕的滴撒着杯中的酒液。外人不常知的是,美人巧需以醇酒浇灌,酒越
醇,花越美。无酒花不开。
“如果我真的向他要,你说,他舍得吗?”
谢冬不敢回答。
“王爷,您为什么还不答应呢?”谢冬终是忍不住。
“你们所给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为什么要给你们?”
“你所想要的,我们本来就无法给。”
“那你们能给什么?”
“我们能给,你所想要的那个人所想要的东西。”
柒殇回头盯着谢冬,完全不似以前那般松散的神态。“我为什么要给他他想要的?他什么都没有,我不是更好?”
“人若有了什么可以让自己踏实些,才会多注意其他不是?”
“也对,但还不够。”柒殇将壶口转向自己口中。
“是吗?”
“是。”
“如果,我能解开他的毒呢?”
沉默再起,今天的话题已经脱离了柒殇的掌控。
“谢冬,你不该提这个的”
“因为,那毒是你下的?”
“真难为你能猜到到。我以为,你不会知道的。”空了的酒壶被放在桌上,美人巧的花苞缀满枝头。“是幻影,还是徐故
?”
“如果真的想要一个人,不是该希望他好吗?”谢冬避开了那个问题。
“可是我先要让自己好。”柒殇从来都知道自己有多自私。
“你现在,真的好吗?”
“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冬觉得,他们的确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没错。
38.信任
谢冬终究是没有办法真的将解毒当作筹码。
所以那一位的毒,在第二天就开始进入初始准备。
幻影的药方自然是没有变,而加上的,是谢冬的药性提纯,还有谢冬曾经在庆安村时研制的能够加快药物吸收速度的升平
。
幻影对于升平简直是欣喜若狂,兴奋过度的结果是差点把谢冬勒死。而再经过他自己的一番改动,升平药效比之从前更是
不可同日而语。
院中的猿猴抽取了二十只于那位情况最为接近的,结果让人也觉得过于侥幸。
活下了十七只。
十七只,差不多在五分之四的成功率。对于这样的奇毒来说,真的太高了。
新的药方终于送入了那重重宫阙之中。
“你说,如果我想,他知道,然后我低头了,他会不会就愿意了?”柒殇看着前方远去的身影消失不见。掌中的美人巧枝
叶繁茂,却已是花落无踪。
这般费心款款照料,却也只得三日的花期。一花终生只得三日。
“我不清楚,所以不敢妄自评论,但是,真的想,不努力一次的话,不会不甘心吗?”谢冬自认不是个空想者,而柒殇更
不该是。
“对啊,不甘心的。”柒殇慢慢的叹出一口气“一个月,就一个月。你们回程的路也差不多需要那么长吧。一个月后,如
果不行,我会派人去通知你的。”
“您,已经决定要去得到了你所想要的东西了吗?”
“还没有,所以,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啊。一个月之后,如果我得不到我最想要的,那我就去找你好了。就算是齐君,也
没有规定你要一辈子守在他身边吧?”
“王爷,这种玩笑还是少开为妙。”谢冬苦笑。
“不是,玩笑啊……”
“一个月后来找你??”徐故跳着从床上蹦起来。“那个没品的花心双头插座居然好意思说这种话?”
“……你这样叫他,不太好吧?”谢冬汗颜,自从模糊的知道了那个词的大概意思之后,他总是觉得有点无语。徐故以前
学的到底是什么啊?和他是在同一个世界吗??“这里还是祁国。”
“管他的,反正他们不会知道是什么意思。”徐故伸手一挥然后从新的倒在了床上。
……还真的是实话……
这世界的人会知道插座是什么吗??
回程之期定在确认了最重要的事情之后的第二天。
而当他们整装完毕的当晚,他们收到了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不是帝都王位之争发生的任何出乎他们意料的变故,也非边域反乱再起,而是
六十年来,第二次。
余华,也通过了问天阁的考验。
他的齐君,居然是那一位
军部宗将军,宗钦仁。
他们行期未变,或者说更显仓促了些。天微亮就已经行到了城门之外。
柒殇笑着来为他们送行。说为送,结果却让谢冬很好的享受了一翻殷切挽留。徐故在一旁脸色怎么都掩不住的狰狞。
话题一扯再扯,终究扯到了余华之上。
“六十年未有齐君,但是一代就出了四位,不定是吉数。
尤其,你们四人,都不是易于之辈。”
“但是,能够在一起,不好吗?”不论那个人是谁,都是余华自己的决定。谢冬觉得这总该是好的。
柒殇笑而不答。
徐故摇头。“其他人我指不准,但那两个,说不得。”
一个是掌管文部的里尚书,一个是统筹军部的宗将军。文军两部自古敌对,明争暗斗从不相让。
迦国无帅职之称,同是等阶将军,单就看个人在军部内部所担任的职位而分高低。
徐故所掌管的兵马不足其他任意一个将军之多,但是都城重地不比其他,更是所有派系必须拉拢的对象。徐故之所以熬到
现在,不得不说是托了那两位明里暗里多方的扶助。
徐故也是至今为止众人有目共睹的那两位都愿意拉一把的人。所以即使再不服,徐故的位置依旧稳稳的定在了那里。
但是众所周知,这两位一直明争暗斗可说是势如水火也不妨多让。虽然那么多年来,也总是没到最后一步,许多人都猜测
着,王位之争将是最终的导火线,却得来这个结局。
假若成了齐君,那么那两个人,还需要争什么??
而他们不争了之后,剩下的人,又该怎么争??
“这下你们可有得热闹了。”柒殇递上了手中的锦盒。“这是幻影给你的,他现在过不来。”
“替我多谢一声。”谢冬双手接过。锦盒入手颇重,不知是盒子本身的重量还是里面所放置的东西。
“你多保重就好,或许用不了太久,我们就会再见的。”
“走了!!”徐故趁着该给的都给了不该给的还未出现的空档,俯身一拉谢冬的马缰,拉出了柒殇一行的包围圈中。非常
不客气的留给了众人一堆马屁股。
回去的路平坦安宁,徐故之前盘算的计划全部为了赶路而放弃了。不过大半月,他们已经回到了迦国的领地。
这是他们归程的最后一个大站,过了东营,就是直达都城的官路。一路纵马,即日可达都城。
为了明日的急行,徐故傍晚时分就下令停驻于城中的行馆渡夜。
谢冬出乎意料的在这里遇到了许久之前的旧识。
黄又南
“你怎么会在这里?”初在街上看到他,谢冬还认不出来。是黄又南自己潜入了行馆之中,谢冬才真正的于他见了面。
“闲来没事晃悠的,结果被捉了……然后又被人保了出来,只是不能离开这城池。”
“保你的是?”黄又南会犯的事情怎么想都不会小到哪里去,而能够担保他的人。
“我现在是郡府的食客。”
“郡府食客?这家的主人很幽默。”谢冬微笑的看着脸色不太自然的黄又南。
现在的黄又南和以前大不相同,那些谢冬难以理解的阴暗转为了光明,还有无法掩饰的快乐。
不离开,困住的到底是那一纸文令,还是自己?
“你和那个小子怎么样了?”黄又南转移了话题。
谢冬不知道怎么说。
“我是他的齐君。”这里的人貌似都很惊异这个名词,不知道足不足够让黄又南理解。
“可是,你还是你自己。”
果然不够。黄又南对于某些事,更为看重于那些传说。谢冬只好从另一个方面向他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和他其实是两种人。
如果和他一起到这里的不是我,那么我们本不该有这些交集。”
假若不是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他们会继续吵吵闹闹,接着毕业,各自东西。
自己和他大概不会到同一所大学去,然后……从此陌路。
或许不知道多少年后会有一些偶遇,哪个时候他们都该成熟了不少。会笑着和对方打招呼,说些不着边际的语话怀念他们
的学生时代。身边可能带着自己的妻儿。
到老了之后的某一天,会在早晨回忆的时候,想起自己读书时,有过这么一段往事。说不定还能当做笑谈对自己的晚辈提
及。
如果不是到了这里,他们的一切都将不同。
如果不是对方,那么来到这里之后的一切,也将不同。
“但是也因为是对方,所以我们必须是彼此的唯一。”
“你或许可以换个角度,他不能选谁和他一起没错,但是他应该能选择信任与否吧?”黄又南难得的安慰起谢冬。
信任与否?
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另一个人手上的滋味如何?
你不是,已经试过几次了吗?
39.赌局
远望都城城门的时候,谢冬就看到了余华与秦都在城外等候。
而余华的身边除了青,还多了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那个人和余华齐肩站在一处,穿的是与徐故颇为相似的暗色甲尉,盘发束的一丝不漏。
余华并未介绍他们两人认识,那人也兀自沉默。眼光缓而深的在他们几人的身上慢慢转。让谢冬的动作都免不住带了几分
僵硬。然后不知道余华做了什么,那一位早早的就离开了,他们才得以送了一口大气。
余华并未为他们准备什么宴席,稍作寒暄之后就离开了徐府让他们早早休息。但是劳累一天睡醒,就能看到自己喜欢的糕
点粥品确实是让人很开心的事情。
余华将府中的一名糕点师放了过来。连带好几车糕点常用的特殊香料果干。
徐故脸黑无比的接受了里尚书大人的好意,然后让安林推着绝对不下雨那几车材料重量的礼物当了回礼。
因为那两位突然的动作,都城在一片慌乱之中,立了之前根本毫无征兆的九皇子为储君。
这种结果,徐故在谢冬面前笑了不知几次。甚至常在睡前还能大笑一番整的谢冬跟着折腾。
谢冬一点都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
徐故在立储仪式上被提升为一等将军,管辖的范围扩至都城全区编制。据安林说,这已经算是军部暗首之一的位置了。
谢冬不太清楚是高了多少,但是日常送来的礼品之数,比之前多了十倍不止。
谢冬一直很不适应这种光明正大的受贿……尽管他也十分舍不得里面那占了一半的珍贵药材丹方。
他是徐故的齐君,按理来说,和徐故一样拥有对所有守城军的调动权利,只不过谢冬从来没有打算用到这种权利。
他依旧过他自己的生活,偶尔出门,不是军医部,就是余华府中。
虽然和那位成了齐君,但是余华依旧住在自己的余府里丝毫未改。青管事偶尔谈到那位时也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区别。谢冬
偶尔会看到那一位,感觉就像看到了自己当了一辈子军人的姑丈年轻时的样子。
严谨,沉稳,腰杆挺的笔直。一双眼睛扫过来,像镜子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心虚。
想不明白为什么徐故能变成和这位几乎并肩的人呢?这差距还真是够大的。
自从去了祁国,谢冬开始对医药之外的其他书籍感兴趣。
而与余华所聊的话题自然越来越多。人文地理,奇风异俗,山水闲逸,花草虫鱼。余华空闲时会和他坐在园亭之中慢慢品
茶,青偶尔端上来一些糕点时鲜,然后在旁边静静的听。
他们聊的很多,不聊的也很多。谢冬总是知道避开那些不合适自己的话题,余华也从来未提及过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