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这个答案,飞影已经料到了,那个叫莫小桥的年轻人,虽然看上去是最亲和的,但,实际上是最难缠的。”
“哼,我就不信,会有人见钱不眼开!”
墨允涵始终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有这样的念头只能说单纯。
飞影干笑两声摇摇头。
情况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莫小桥一行人按着原定计划有条不紊的前行。而墨允涵和飞影依旧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小桥,你就答应了吧。那孩子已经跟了我们那么久了,更何况还能省下一笔开销。这么好的事儿,干嘛不答应!”
还没等莫小桥回话,耿青淡淡的开口道:
“有道理。”
莫小桥放下书,扫了眼不满的高全和平静的耿青,说道:
“这孩子的来历底细我们都不清楚,而我们身上是有特殊任务的,若是出了什么事,耽误了入宫的时辰,你我可是担当不
起的。”
高全愣了愣,没说话,一旁的耿青悠悠的开口了:
“嗯,说的也有道理。”
高全和莫小桥齐齐的看向耿青,默然。
“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是小桥,那个毕竟是个孩子,你看看这天气这么热,你让个孩子在外面跟着,你忍心吗?”
莫小桥默然了,掀了帘子看看外面,骄阳笼罩,蝉鸣声声,那孩子坐在马上的身影虽然挺拔,但也有一丝动摇。
莫小桥叹口气放下帘子,没再说话。
这天,因为赶路错过了镇子,莫小桥只能在郊外的树林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准备露宿一晚。
墨允涵和飞影也停了下来,找地方准备休息。
莫小桥身子弱,在家的时候,高全就不让他做事,莫小桥倒是很安心的享受这样的少爷待遇。
所以,当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莫小桥笼着手,悠闲的晃来晃去。
看着不远处坐在树下休息的墨允涵,低头想了想,冲墨允涵招招手:
“你过来。”
墨允涵疑惑的看着莫小桥,扭头看眼飞影,同样的不明所以。晃悠的站起来,慢慢的走了过去,臭着一张脸没好气的说道
:
“做什么?”
莫小桥笑笑,细细看了看孩子脸上的汗珠,轻声道:
“你真想要拜我为师?”
“嗯。”
孩子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
“好,你拿着那个水桶,去那个小溪边汲水。”
“什么?”
墨允涵震惊的看着莫小桥,不敢相信他居然让自己做这种事!
“怎么?不愿意?”
莫小桥噙着笑,俯视着打量他。
墨允涵咬着牙狠狠的瞪着莫小桥,手掌攥紧,好一会儿冷冷的应道:
“好,不过,只要我做好了,你就要教我。”
“呵,这个嘛,看你的表现吧。这可不是你能讲条件的。”
墨允涵咬着嘴唇看莫小桥好一会儿才跺着脚离开,莫小桥微笑着看那孩子不甘不愿的去拿了水桶去小溪边汲水。
“哼,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居然敢让他去汲水?”
飞影站在莫小桥面前,愤怒的低吼。
莫小桥冷笑一声,淡然道:
“不知道,你们也没打算告诉我。”
飞影拧着剑眉,怒视莫小桥。
莫小桥视而不见,继续道:
“不过,若是你们伤害了我的家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燥热的天气里,飞影却莫名的感到一丝冷寒,那个看上去最没有杀伤力的少年,却被他凛冽的眼神震住了。
正在莫小桥和飞影对峙的时候,溪水边却传来一阵喧哗。循声望去,那孩子摔倒在水里。
莫小桥只听一声惊呼:“公子!”然后身影一闪,飞影已经到了墨允涵身边。
莫小桥敛了笑容,眯着眼看着墨允涵和飞影,心沉了沉。
暮色蔼蔼,月影憧憧。树林里开始升腾浓浓的雾气,流萤飞渡,缺月挂疏桐。
篝火跳跃,映在围坐成一圈的人们脸上,带着休憩的表情安然闲适。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
墨允涵黑着脸,沉着声音,不情愿的开口:
“我叫墨允涵。嘶——!”
“啊,不好意思,这个药会有些疼。”
高全歉意的笑笑,手上的力道放得更轻了,小心的擦拭墨允涵手臂上的伤痕,那是刚才汲水时摔倒弄的。
高全责备的看了眼莫小桥,莫小桥尴尬的撇撇嘴,低声道:
“我让他汲水,又没让他摔倒。”
“小桥!”
高全有些恼了,小桥怎么越大越爱使小性子呢!
莫小桥心虚的别过头,偷瞄眼那孩子,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叫莫小桥。他是我师哥高全,那边那位是耿先生。还有那是阿发,大牛……”
墨允涵顺着莫小桥的手指一一看过去,面无表情,不怎么乐意。
莫小桥把手放在篝火旁暖着,五年前受的伤落下了后遗症,莫小桥的身体一直很不好,即便是燥热的夏季,到了夜晚也会
畏冷。
“墨允涵,是吧?”莫小桥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有些湿冷,没有看墨允涵,径自说道:
“如果你要拜我为师,那么刚刚那些人都是你的前辈,你应该尊重他们。”
话音刚落,墨允涵的脸色明显的僵了下,垂下头,喃喃道:
“是。”
莫小桥淡淡的扫了眼墨允涵,微笑。
“还有,那天你说的报酬不会变吧。”
墨允涵愣了愣,磨着牙攥着手掌狠狠道:
“是!”
树上的飞影眯着眼,目光落在莫小桥身上,神色不明。
“咕咕,咕咕——”
猫头鹰的声音响起,给这个宁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幽魅。
007.垂柳-皇城之中
大盛朝京城,瑞安,皇宫,元庆宫。
浮云攒动,缕缕金色光芒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映在元庆宫外青翠的松竹上,苍劲挺拔。
几只小鸟单脚站在树枝上,橘黄的喙小心的梳理自己的翎羽,黑豆大的眼睛左右转溜着四处看看。
猛然间,被突如其来的大吼声吓住了,扑棱着翅膀跳跃着窜入云霄。
“混账!”
墨景鹤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发抖着手指指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大臣,俊朗的容颜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
“已经两个月了,为什么还找不到?说!”
大盛朝的当今皇上,墨景鹤,正直盛年,强势的把握着日益繁盛的国家。西拒西玄,南压乌金,北进月氏,东连暹罗。国
泰民安,四海升平,国力一日强过一日。
年轻的墨景鹤也因此受到了百姓的爱戴和景仰。
然而,如今皇宫里却发生了让人震惊的事件,两个月前,墨景鹤最宠爱的三皇子不见了!
墨景鹤知道后勃然大怒,立刻派出人马四处搜寻,然而,最奇怪的是,派出的人马不管是暗卫或是侍卫,都没有丝毫线索
。
墨景鹤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没有具体的头绪。
墨允涵仿佛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这让墨景鹤烦躁和不安。
“为什么不说话?说啊!”
堂下跪着的是丞相魏连瑜,兵部尚书刘逵,禁卫军统领童响秋还有一干侍卫,满满当当的跪了一屋子。
站在一侧的是墨景鹤的长子墨冉灏,藏青天蚕丝锦袍裹着颀长的稍显单薄的身子,面容消瘦而苍白。
自从弟弟失踪后,除了墨景鹤以外,墨冉灏就是最为担心的人。
“臣等万死!”
面对墨景鹤的叱问,下面的人颤抖着冒着冷汗相互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齐齐跪伏在地,口呼罪臣。
“你们的确该死,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朕心头之怒!”
墨景鹤攥着手掌,瞪着眼瞳,狠狠的斥骂!
“偌大的皇宫,上万的侍卫,居然看不住一个孩子!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臣惶恐,臣有罪!”
“朕现在不要你们惶恐,朕要你们给朕找到皇儿!”
墨允涵是自己的心头肉,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让墨景鹤无法冷静!
“父皇息怒,丞相和尚书大人已经在努力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弟弟的。”
墨景鹤瞥了眼站出来为下面的人说话的墨冉灏,冷哼一声:
“哼,你身为涵儿的兄长,竟然不能看护他,你以为自己就没有责任吗?”
墨冉灏身体轻颤一下,撩起下摆,端正的跪下,惊惶的说道: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墨景鹤的目光落在墨冉灏身上,下一瞬便转开,沉声说道:
“童响秋听旨!”
“是。”
“调令全城所有的禁卫军,前往各地寻找三皇子墨允涵!”
此言一出,众皆默然。
墨冉灏被长发遮掩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阴寒和狠毒。
“陛下,若是真的调令全城的禁卫军,恐有不妥。”
丞相魏连瑜上前,阻止道。
“有何不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朕的皇儿!”
墨景鹤心生不悦,提高声音喝道。
魏连瑜挺着上半身,毫不退让:
“陛下,全京城的守备都是倚仗禁卫军,若是贸然调离京城,臣怕会有不测!”
“哼,如今我大盛朝国运昌盛海内安宁,会有什么不测?丞相,你如此阻挠,是何居心?”
“臣惶恐,臣绝对是出于对皇城的安危着想,才会这么说的。”
墨景鹤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魏连瑜,剑眉倒立,细想一下,也觉得这个决定有些冒失,可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怎么能说改
就改呢?
目光落在魏连瑜身上,转念一想开口道:
“那么,丞相,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魏连瑜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神情,恭着手应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可以将三殿下的样貌描画成数份,分发到全国各地的知府县丞,由他们暗中寻访,一有消息就能迅速
的传回京城。”
清新的风吹过院子里的竹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墨景鹤微微眯眼盯着侃侃而谈的魏连瑜,半响才道:
“嗯,丞相这个方法很好啊,想必是花了不少时间想到的吧。”
魏连瑜暗自惊了下,额头微蹙,字斟句酌的应对:
“禀陛下,臣也是刚刚才想到,请陛下恕罪。”
“呵,多亏丞相能想到这样的好办法,何罪之有!”
墨景鹤轻笑一声,放低了声音说道:
“刘逵,童响秋,你们下去安排一千人,将涵儿的画像分发到各地,事不宜迟,立刻去办!”
“是,臣遵旨!”
领了旨意的刘逵和童响秋等人忙不迭的出了皇宫。
“呼,”刘逵擦擦脸上的汗珠,松了口气:“丞相大人,今天多亏了你。我还以为我今天死定了!”
做了十几年的兵部尚书,刘逵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
三皇子少年心性,不甘宫里寂寞的生活,跑出去玩玩本也没什么,可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跑出了京城。
大盛朝如此广袤的疆土,还有西玄国和乌金国虎视眈眈的觊觎,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人认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魏连瑜当然明白墨景鹤为什么如此暴躁,更何况那个孩子被寄予了如此厚望。抬头仰望着高远的天际,魏连瑜笑笑:
“大家都是同僚,若是陛下真的怪罪,被牵连的不止是你了。”
“甚是,甚是。”
刘逵牵着袖子抹抹汗,点点头。
“对了,刘大人,陛下让你派出的人手有计较了吗?”
“呃,这个,还没有头绪。”
“若是不嫌弃,让在下帮大人参考一下如何?”
“啊,真能得到丞相大人的帮助,那我真是感激不尽呢!”
“呵呵,千万别这么说。”
魏连瑜眼眸弯成月牙,似乎很开心。悠悠的风牵着目光落入身后高大的院墙内,那个上位者想必有所察觉了吧。
只是,很可惜,这次,稍微有点晚了。
元庆宫。
墨景鹤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明媚景致,眉头紧缩。
“飞渡!”
伴随着话音,一道灰影闪过,恭敬的跪在墨景鹤身后,默然。
墨景鹤盯着窗外的眼神陡然变得凛冽起来。
“去,盯着丞相的举动!”
“是。”
又是一道灰影闪过,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墨景鹤抓住窗楞,神色阴鸷。
涵儿这件事,最好只是一件单纯的出走事件!
另一边,福源灯彩的一行人悠哉游哉的穿过各个城镇。
墨允涵毕竟是个孩子,虽然之前有过那样过节,但很快就和高全他们打成一片,每天跟着高全学习如何片竹,如何将竹条
打磨光滑,倒是很祥和。
只是,莫小桥除外。
墨允涵从没有把莫小桥当长辈,总是黑着脸直呼其名。
莫小桥也不在意,反而落得清闲,自顾自的看书睡觉。
天气愈发炎热,一行人中有小孩还有身体虚弱的莫小桥,于是走走停停,正午时分,会找隐蔽的地方歇息,避过日头。
大家把马车停好,在树下乘凉。
墨允涵拿着竹条按着高全教的练习,飞影依旧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旁。
不远的地方,莫小桥散着头发随意的躺在竹席上翻阅书籍。
“嘶——!”
细微的呼吸声响起,高全凑过去关切的询问:
“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
墨允涵掩饰着笑笑,小心的把手藏在身后。
莫小桥眯着眼看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看书。
“哦,那就好,小心点,竹片尖锐,稍不注意就划了手!”
高全好心的叮嘱道。
“嗯,是。”
墨允涵点点头,握了握手掌,然后起身到了河边。
从河里浇上一些清水落在手掌上,疼痛的忍不住痉挛,阳光下,白皙嫩滑的手掌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痕。
“啧啧,还真是不小心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墨允涵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手掌就落入了莫小桥的手里。
“你,要干什么?”
墨允涵盯着莫小桥手里的细小尖锐的竹签,慌忙的抽了抽手掌,但是没用,莫小桥攥的很紧。
“喂,不要乱动,要是划伤了我可不负责。”
莫小桥仔细扫视着墨允涵手上的伤痕,终于看到了,新鲜的伤口里有着微小的竹屑。
“莫小桥,你不能这样,啊——!咦?不疼了!”
墨允涵收收手掌,刚刚还很刺痛的感觉消失了。疑惑的抬头看看莫小桥,那个讨厌的家伙正很讨厌的笑着。
“竹屑进了皮肤里,若是不尽快挑出来,会很麻烦的。”
墨允涵微张着嘴,看看莫小桥再看看手掌,红了脸垂下头小声道:
“谢谢。”
“我只是不想你给我们添麻烦。”
莫小桥笑笑,扔掉竹签,目光落在墨允涵的手掌上,敛了笑容,若有所思道:
“手上的伤痕是一个好的匠人的证明,恭喜你,你已经是一个成功的灯彩匠人了。”
“诶?”墨允涵看看莫小桥,惊呼道:“真的吗?”
“嗯,这是我爷爷说得,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