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火么?毕竟,敖哓在心灵深处的分量,远比估计值高出千万倍。
逛出酒吧不多时,手机跟着嘟嘟地响起来。是条短信,刚来,号码再熟悉不过。内容只有五个字:我看见你了。
罗顷珑!我忽然醒悟过来,目光离开屏幕。果然,正前方不足十米远处,矗立着不考虑灯光对衣服颜色影响的浅蓝衬衫的
顷珑氏。变化真是巧妙,本单纯上这儿会大哥,居然附带连心仪的大夫都遇到了。
“你怎么也在这儿?”待对方迎过来便立刻追问。名噪多时的酒吧街,亲友聚会同样藏污纳垢的城市阴暗面,不想也迎接
了帅气难挡的精神科医生。
“刚到,因为跟朋友约好了。”罗医师幽幽地微笑着。还好,心里暗想该未教他见找同哥哥暧昧拥抱的一幕。
正在出神,只听对方身后似有熟人呼唤的声音。呼唤者慢慢浮现,又该轮到内心连声道巧了:居……居然是船上那楚楚的
飘渺公子。
“认识一下。这是我哥们,吴泠,口天‘吴’,比冷字多一点那个‘泠’。”近处端详,果然是精神抖擞的小伙,只是脸
上比方才多了分邪荡气息。小伙皮肤稍黑,像是不久之前才经历过日光浴的洗礼。
“你好。”我说。
“这是我新结识的朋友,也是暑期培训班上的逻辑课先生,凌冰,凌辱的‘凌’,冰霜的‘冰’。”罗顷珑这家伙,介绍
得真够琐碎的,还凌辱,冰霜,换做是俺,大不了说,这边是小吴,那边是小罗云云。
“久仰。”对方懵然销魂微频。久仰?未及反应,转眼间顷珑氏向我礼貌作了告辞,绅士优雅地陪同那位被称为吴泠的楚
楚公子转身离去,缓缓消失在尽染酒红夜色之中了,所谓的船过水无痕……
但是,那个叫吴泠的男人为何要说“久仰”?难不成顷珑氏曾在他跟前说三道四,抑或从前彼此打过交道只道忘了?不过
话说回来,对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确乎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真是奇怪:明明未曾蒙面,却还执着地认定对方的熟悉
身份。另方面,作为猜测之根据,早先第一眼瞥见他时,亦莫名领受到船上少年的眼神中多少流露出的非隔阂感。那末,
只当是单方面认识?这就更不对了,照情形分析自己明明也有同感阿!
怪事!至此,隐约有种不祥预期挥之不去……
天空久违地飘雨点了……警惕地走过四分之三公里林荫路时,脑海里全是踏舟而至的吴泠所透露那副不可言喻表情,孰知
在这片透光性不强的林子里,仓惶感到有啥东西正窥探着己身,黑乎乎的境地,就算果真有啥不怀好意的“东西”潜藏,
也非单凭肉眼轻易得辨别,不免平添了九分毛骨悚然的心悸!
嗵嗵,嗵嗵!
那邪物似有一双扑闪寒光的眸子,忽明忽暗,而且光点又渐渐朝我逼近。更糟糕的是,当预备逃开时,竟发现全身上下没
有一处能够动弹了!换句话说,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已然让眼前这团黑糊糊的力量给“镇摄”住了!
胸口开始憋气。接下来,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沉沦下去。
这就是死的感觉么,死?死!从未如此接近过的死之幻灭感!不过,死本身的感觉,在行将死灭的出窍魂灵看来,依旧这
般新奇且重要么?还有,俺为啥非得就此不明不白地死掉……
手~和手指~蝉~
水边~看不见的草~和手指~
第十一话:落雷!噬兽阴影猜想
难道,我凌冰果真要莫名其妙命丧杂木林,心有不甘阿!敖哓哥,敖哓兄长,你听得见我生前最后的呼唤么……不想飞速
蔓延绝望的躯体,蓦地被一股异样感觉席卷全身,转瞬间驱逐了攻击俺的化物,严密包裹起俺全身心的灵与肉,麻麻的,
如同有人正贪婪舔舐自己的敏感器官。
复苏时发觉卧床中。“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是钢墙般房东的声气。岂知床边守候着的,竟又是那位据小小称同
俺传绯闻的男人。我晕,顿时再度勾起性梦里关于对方肆无忌惮身体侵犯的记忆。
“我怎么了。”好奇,准备坐起,却发现双臂丝毫缺乏支撑上身的力气,只怨意识未彻底丧失前惟一的印象,唯有来自不
明物体的诡异攻击及五感剥夺的死灭情绪,亦包含未知人物调戏胴体的舌头。
“已经昏睡了仨小时,再不醒来的话,就要考虑该不该把你往医院送呐。”钢墙男的胳膊在言语间令我瞠目结舌,像是挨
啥东西伤害,右手肱二头肌位置出现了一块巴掌大烧伤并淤伤混合的创面,不过似经药膏敷拭粗略处理过了,“你的手是
……”感觉这伤并非通常程度刮蹭或撞击之类能够轻易形成的。
“我没事。”珧兆动了动伤臂示意,轻描淡写回应他的房客。
“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你还会有谁?”房间里另一个声音代替珧兆打断我,“昨晚若不靠珧兆视觉敏锐,还不知道你要受怎样重的伤呐。
”中羽饱含嘲讽的语调里,得清晰分辨出真心实意为从小玩到大伙伴揪安危心的成分,“这种事情,不赶快把来由讲给凌
子听的话,指不定啥时又要旧病复发呐。”发小正告珧兆,毅然决然道,“你充好人,只换我来扮黑脸!不是,我说凌子
,你咒怨附身,反应迟钝阿?咒怨没附身,下雨天傻站树底下作甚?准备引雷上身阿?反应不迟钝,那闪电劈开大槐树,
连树干都被打倒镇压轰顶,你为啥不避,成心寻死么?”对方似乎在侃与俺毫不相干的冒险故事,更何况本大少还未落魄
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幸好我俩正巧往这边来,珧兆判断精准赶先一步,否则哪怕迟半秒,问题就大发……”
中羽浑预备续阐情节,却让救人英雄打手势制止住:“无恙就好。下回多注意。”示意对方既苏醒便无大碍,得安心先撤
回休憩为宜。
“对了,昨晚你……”我的房东本想继续说下去,却又及时打住了。
“跟做梦似的,感觉快被啥东西生吞下去,身体无法动弹,一种说不出来的死寂,外加完全招架不住的意识剥夺。”试图
将亲历的凶险刻画得更生动,孰料意识剥夺非但是结果,同时又是过程的全部,于是除却强调生吞、麻木及死寂外,再难
具体形容当时确切实感的威胁。
“真的?当时看见啥奇怪的东西没,比如任何活动的影像?”
那团有着寒光双眼的东西,夹杂着某种未知生物喘息的音响。仄暗丛林幽径的深处,由远及近愈发炽烈进逼的死斗威胁…
…大难临头,居然是珧兆奋不顾身出手相助,并就此落下烧伤……那印记直至与他最后的重逢都不曾消失殆尽,或许注定
了彼此间瓜葛将绵延长存……不愧是梦里鱼水之欢过的出色男,只可惜俺那项宝贵体验是要留下奉献给别一位肝心人物,
不能稀里糊涂就教你要了去。
“野兽。”我终于鼓起勇气说。
“你说野兽?”珧兆显得异常亢奋,连脸色都青了,目光愣愣直罩过来。
“我猜多半是意识模糊出现了幻觉,你是怎么看的?”明显觉察到对方审视时那份异样神色,忙抛出句片儿汤圆场的陈述
。
“估计真是疲惫所致的错觉罢。”珧兆有意挪开了迎头交会的视线,复报以招牌似的温柔,“那好,不妨碍你休息了,要
是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话,第一时间知会我。”拥有迷离眼神的英俊房东站起,胳膊伤痕累累不免让人感激涕零。闭上眼,
信马由缰的思绪忽然关联至高中时代,那个有着古铜色胸膛的坏男人、不可一世的熊样儿臭小子种匚。打生下来尚不曾识
过姓氏中有此等怪字儿的,原被我当做诶币璱[即A-B-C]的“璱”,但毕竟人家是方框儿而不是圆弧,倒是发小有心查
了查,这才确定那念做“方”,估计象形字儿罢,着实教人恶心透顶,改作“虫豸”倒正好。即此一端,不如真像严中羽
对他下的“诅咒”般,教一群老女人们给轮暴要了去才是应得的惩罚。
回头思索,昨晚阴暗中确乎有啥东西想要攻击我。照情形分解,珧兆莫非也亲眼见证了,仅仅出于某种不便言明的原故并
没有说得透彻?
次日清晨。独自重返遇险地勘查时,传说中那块被雷公硬劈下来的木桩或是粗壮树枝之类物件,全已不见了踪影;加之历
经夜雨洗刷,同燃烧有关的痕迹同样彻底灭失掉,勘验行动可想而知地一无所获的结局。
“你们离我大概有多远?”我在电话里问中羽。
“当时相距也就不到十米罢,光线原本不怎么好,你又一动不动木头桩子似地杵在原地,要不是珧兆眼疾手快……说来也
忒机缘巧合,几乎是在辨出你身份的同时,他便火速奔冲前去将你推到一旁,一团电球又瞬间落在头顶树桩子上,所幸只
有胳膊教随之脱落的火枝击伤了。”
猛觉得中羽的娓娓道来内有啥地方太不对劲,“慢点,你的意思是说,直到珧兆飞奔过来之前,尚未发生那阵闪雷?”
“拜托你凌子,不要总习惯于将简单问题复杂化,逻辑让你走火入魔了罢!别又告诉我你又推出诸如超能力千里眼之类的
结论来!老把人往不正常里想,你就不能说,珧兆仅仅是出于本能,出于生物应激性,才阿弥陀佛把你救下来的?”本能
!本能!恰是基于该死的人类本能,方在梦里出演了半推半就的一幕激情戏码阿!也好!就算做潜意识里的先行赔付罢!
谁让钢墙般的房东,不得不教俺刮目相看呐?
第十二话:锁定!古铜色胸膛纨绔男
(平行篇)
“喂,中羽,你见着了么?”我用圆珠笔头轻轻捅了捅发小的后背,全不顾日语课时间黑板前头皮呈现地方支援中央局势
老夫子的滔滔不绝。
“什么?”严中羽并不回首,唯恐引起假东洋近视先生的察觉,尽管老夫子的老花镜内环套外环,两页镜片渊深莫测,显
示出独树一帜的唯物论世界观,却极难认清这个色彩斑斓的凡界。
“你往左后边看,笨蛋,你左后边,那个奥特曼!”奥特曼(ultraman)其实是东洋科幻电影里的英雄超人种族,皆因两
眼瞪大如牛目而获得咸蛋超人的美誉,恰本班班长仇大个子双眸激突,却又不见胃疾或甲亢等相应症候,实足天生使然的
怒视苦相人物。话虽如此,我凌冰并非那般生性刻薄之人,怪只怪仇奥特曼平日里欺上瞒下巧舌如簧,竟深得女班主任“
长发贞”赏识,成为师生间非正常交流的黑暗隧道。顺便说一句,“长发贞”,讲的是班主任女人头发长,尽管尊容有碍
观瞻,披肩下来却立即呈现井鬼贞子,我们那个时代著名的恐怖片角色之战栗景致。
“奥特曼怎么了,他不就是好好地坐着凸凸地听讲,眼珠子比常人大一倍么?”不知怎么搞的,中羽今天并不如往日般幽
默,也丧失掉兴奋的情绪,像是正在深思熟虑着挠头事件,听课走神自不必说,连俺这从小光屁股玩到大,初中跟高中(
除小学那六年)又是同班同学的发小大人,都被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般晾着,看情形简直是要造反!
“没注意他又挨打了?”我幸灾乐祸地低声回答,顺便用笔头狠狠补戳了三下中羽的脊梁。中羽呆呆傻傻的,并不说话,
也不照例向我反诘或求饶,虽然无法正面审视他的眼眸,不过想来他又陷入到自己悲惨的幻觉里了。
中羽的父亲刚刚过世。
称呼他爸为“父亲”,并将其罹患脏病大张旗鼓地死掉叫做“过世”,几乎是抬举了他老人家。要不是考虑到中羽太过善
良地悲伤哭泣过,我本该拍手称快,替他跟严阿姨孤儿寡母庆幸才是。不过话说回来,中羽他爸想来真的如同他到死都不
醒悟的那样一如既往地混蛋么?从一开始便喝花酒**赌博打老婆么?变化是从啥时候开始的呐,新婚的时候?抑或诞下中
羽那可怜孩子的瞬间?奇怪阿奇怪,当时那个混世魔王想必跟严阿姨是有极深夫妻感情才对,否则中羽怎会没跟了他姓,
而是随严阿姨的家族?倒插门?有约在先?反正既不得而知又不得开口迳行追问就对了。
干的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勾当。
自己的母亲也早已往生。必须声明的一点是,我至始至终爱着母亲,尽管以为伊并不如我更希望被爱的那种方式来爱我,
然而伊确乎是深疼过我的,并且通过深疼着我以爱着别样的人或物。我想母亲并不如疼我那样爱着父亲,毋宁说伊在父亲
面前从来都当放不开的妇人,明白那是咋样感觉么?恍若做丈夫的是主子老爷,做妻子的是奴才婢女,三从四德才是应有
的道理。可贵的是父亲并不将母亲真当下人,反而同样尊敬爱护相敬如宾着,亦即除了爱以外的大部分美德,都能够在凌
术与缪堇瑟这对奇怪夫妻间获得近乎完美的体现,直至母亲的离世。
至于母亲究竟怎样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学说也有两种,一种是因病说,嘉年早逝的类型;另一种源自道听途说,偶然间在
外祖母及远房亲戚家听闻,所谓“绝非一般的死法”;不过究竟怎样个“不一般”法,却是既想知道又没法子瞭解详细的
。
幸而好歹还有个无与伦比的敖哓哥哥。
曾几何时,我在日记里记下了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才看得懂的隐喻,只为那人的存在。我想我内心深处的那种见不得人的
期盼,教那人知道了,会失望的罢……没错,是个连严发小都不能告诉的,近五年来唯一可耻犯贱的愿望。讽刺的是,就
在十多年后那个心愿就要被强迫地达成时,反却忽然懊恼起来,以为迎来的并非是最初所欲之结局,彻底领悟到“身体的
愿望”与“心灵的期待”,有时间又是这般天壤有别着……
眼见中羽贯穿了漫不经心的模样懒得搭理我,自己只能无趣地又偷偷往仇奥特曼的方向瞄过一瞄,这才心满意足地算计起
前面狗咬狗一幕的壮丽。
忘了从啥时候起,严中羽这叛徒开始在我私底下作贱种匚那恶少时放弃“逗哏帮腔”,甚至连“捧哏跟腔”的气势都丢失
干净,仿佛收了“虫豸”的好处,或是遭到那家伙的蛊惑。种匚那混蛋,成天召集学校里三五个成绩最坏禀性最劣的小畜
生般的流氓,课前课后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人颜色,甚至还溜逛到成年人莺歌燕舞的领土吃酒赌钱,干些完全与高中生身份
不沾边的恶行。或许是家庭条件的干系罢,早听说种家本来就是不知道为着什么而一夜暴富起来的门第,拥有这种家世的
浪荡狼崽子,老父母是啥样的祸害东西,也便轻易可举一反三了。
仇大个子正脸颊有两片极大的淤青,按理又该是种匚军团的勋业。打人者非正义,挨揍者也不是啥省油的灯,故而纵令正
义者奥特曼现身说法,大抵也就这么打。切,狗咬狗,虽说不如人咬狗那么痛快,倒也并不惹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