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从阳台走出来时,莫颖浩还保持着那个表情,看得丁瑒直想把他按怀里揉。
“迪卡跟陈阳在吃火锅,说有空我们再一起吃饭,叫你别瞎操心了。”
莫颖浩莞尔一笑,幽深莹润的眼睛感激的望着丁瑒,丁瑒看得心脏一紧,竟像是玩初恋一样跳快了几拍,他忍不住凑近了坐到莫颖浩身边,定定的看着他。
“怎么了?”
丁瑒不说话,身子慢慢倾前了一点,眼睛却还在小心的观察莫颖浩神色,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在等待莫颖浩的许可。看到莫颖浩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被消灭而表现到神情上的紧张,丁瑒丝毫没有退缩。时间像是被数倍的放慢,清晰可闻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交缠重叠,分不清彼此。丁瑒在这样迷醉而暧昧的气息里消灭掉最后一点空隙,莫颖浩还睁着眼睛,距离太近彼此看对方都不太真切,视觉的模糊让嘴唇上的触感反而就更强烈,柔软,温暖,带着无法抗拒的吸附力,让莫颖浩害怕而又期待,耳朵里的心跳越来越强烈,莫颖浩渴求氧气的微微张开嘴,比唇更柔软温暖的东西轻易的滑了进来。
丁瑒舔舐过光滑的牙齿,舌尖探索着滑腻的腔壁,触碰到微微退缩的舌头,便牵引了来缠吮在一起,天知道他也紧张的不行,所有的技巧都瞬间退化,只依靠着本能的深吻,唇舌交缠的那一刻他简直疯了,三年了,多少次逼迫着自己不去回想,如今再次品尝到,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渴望,渴望到用极大的自制力才勉强控制住心里可怕的暴虐欲。
丁瑒抓住莫颖浩攥着床单的手,撑在他掌间让他和自己双手相握十指交缠,结束了一个久违而浓烈的吻,莫颖浩有些失神的靠着丁瑒,半天都还清醒不回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丁瑒抵着他的额头,看着泛着水光的下唇上那点红痕,心里跟被猫抓了似的痒痒。他呼吸着莫颖浩的呼吸,轻声的说,“我搬过来吧,嗯?”
莫颖浩迷糊的看着丁瑒,只顾着喘息。
丁瑒蹭蹭他鼻子,“我搬过来,跟你住一个房间吧?”
莫颖浩眼睛里慢慢有了焦距,感觉到手心被挠了挠,脸上一红,“不,不好吧,你睡哪啊?”
丁瑒看着红着脸的莫颖浩,哪哪都觉得可爱,“这么大的床,怎么没有我的地方?”
莫颖浩缩缩脖子挪开相抵的头,这个姿势说话好困难,“那床是陈阳的。”
丁瑒心里一凉,脸上还保持着笑意,“行,等4月底他搬了再说。”
陈阳埋完单打着饱嗝回到座位,就看到迪卡把手机从耳朵上放下来,瞅着屏幕一脸忧郁。
“谁啊?”
迪卡望着桌子上的餐后水果,放空,“丁瑒。”
“他打来的?说什么?”
“道歉。”
陈阳露出两秒的惊讶,拿起牙签扎西瓜。等一盘的西瓜都吃完了,迪卡才捏起根牙签,发现盘子里只剩皮了,又把牙签放下。
“他说他爱莫颖浩。”
“啊?”
迪卡转头望向陈阳,声音不咸不淡,“他说,他一直喜欢的都是莫颖浩。”
“唔,”一口喝干杯子里的柠檬水,陈阳舒爽的叹了口气,“他喜欢谁,跟你有毛线关系啊,你不是已经放下了么?”
迪卡轻笑,“是啊,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说什么喜欢我自己都嫌矫情,你说我干嘛跟你编那么个假话啊!”
“你自个儿不是总结了么,虚荣心加犯贱。”
“……是的,”迪卡点头,“确实。”
陈阳靠着椅背,“喜欢上什么人,总会犯点傻,不犯傻那感情就跟不完整似的,谁都一样,所以你也别不平衡。”
迪卡沉默了一会,又点了点头,“平衡,很平衡……莫颖浩比彭非好多了……”
陈阳撇嘴,“莫颖浩心思深,可啥事都藏在心里什么也不说啊。哪,都说单纯的人快乐,我就没见过比他还单纯的人,可我也没见着他多快乐,兴许他自个儿觉得快乐都藏心里呢吧。可有时候你就特来气,怎么就这么不懂讨好自己啊,说他他还不听,倔起来的时候我都直想抽他。”
迪卡笑了笑,“你挺喜欢他的。”
“是啊,”陈阳承认道,“我就喜欢这号人,虽然没什么眼力价吧,可处着不累人啊,跟他说话不用瞻前顾后前思后想的,不会算计你还会往心里头记你好,可不就喜欢他么!”
“这种人,在我们学校绝对炮灰。”
“嘁,你们那学校跟盘丝洞一样,还灰呢,渣都不剩了。”
迪卡咧嘴,“你嘴怎么这么损啊,我还坐这呢。”
“难道有错么?”陈阳说,“丁瑒也不是什么好鸟,人面兽心,莫颖浩喜欢上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你别老对丁瑒有偏见啊,那些不都是误会么,再说,我看丁瑒对莫颖浩是真上心。”跟彭非一块的时候都没看他那么紧张过。
“你知道个屁,不是跟你说了他学校出了点事受刺激了么?这种时候回来找莫颖浩,不明摆着么。”
“不能吧,我觉得丁瑒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是会利用感情的人。”
“我当然没你那么了解他啊,”陈阳讽刺道,“恨了这么久情敌都弄错。”
迪卡瞪眼,“能不能别提他!”
陈阳好笑,“喂,是你自己刚才先提他的,说什么莫颖浩比他好,又怪我?”
迪卡没好气的闷猛喝茶水,他上午来找陈阳诉苦就是为彭非的事。
迪卡两个多月前刚结束了电视台的试用转正,接到了频道里一个新创的时尚服务类栏目的任务,栏目是跟法国独资的一个名牌媒体集团在北京的分公司合作。两边的合作团队见面时,频道的几个小姑娘躲在一边满脸兴奋的小声讨论,迪卡随意的一瞅,看到了对方团队里醒目的那位,掏名片的手僵了。当时他脑海只闪现四个大字,冤家路窄。
迪卡愁苦的抓抓头发,又抖擞抖擞精神,“行,下午还要回台里我得走了,不跟你客气啦下次请回你!”
陈阳摆摆手,继续留下来解决没喝完的柠檬水。
莫颖浩因为腿脚的缘故已经耽误了好些天的外送工作,只能一个个打电话给主顾们为延迟交货道歉。某个老板貌似不同意莫颖浩的推迟,电话里大咧咧的声音隔老远都听得到,好像还蹦出了几个脏字,丁瑒一把拽过电话就要吼,刚喊回了半句就被莫颖浩拽住,一脸紧张的踮着脚抢电话,丁瑒怕他摔着,只好一只手抱着他护紧了,另一只拿手机的手支的远远的:“抢什么啊,什么态度啊你还在那一个劲道歉!”
“你别,还给我丁瑒!”
丁瑒挡着他把手机放耳朵上听了听,还给他:“挂了。”
莫颖浩拿回了手机看了看,坐回椅子上不理丁瑒,丁瑒就凑过去,心里头也带着气,“至于吗,赚钱又不是受气!”
“都是老顾客了,本来答应的时间没送货,就是我不对。”
“那也不是给他挨骂的!”丁瑒拉他耳朵,“以后也都别送了,要送就找个快递去,听到没?”
莫颖浩不吭气。
丁瑒哪里知道莫颖浩生意怎么做起来的。李燕陈阳他们托关系联系的代销,跟家里的亟需和欠下的钱比起来远远不够,大家也都有自己的学业工作要忙,莫颖浩更不好意思老去麻烦李燕陈阳他们,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大暑天里一家一家商店的跑,没少受过气,有人把他当传销直接往外撵,还有的以为他是骗子小偷差点没动手。钱一点没赚到,成本倒全赔进了路费和联络费里。陈阳不要他付房租住在家里,不代表他自己就心安理得。每天都是饿了才吃点最简单便宜的东西,忙忘记时间饿过了不吃饭是常有的事,就是这样联络本里才慢慢有了愿意订货的商家。
成品质量好到货准时,一些商家逐渐信任起莫颖浩来,就给他介绍了更多的商家和机会,生意这才慢慢好起来。可北京城这么大,有些地址更新的比网上能查到的快,莫颖浩很多次扛着货物找不到路,长时间暴晒又消耗体力,几乎都要中暑,到最后打电话问行人终于找到了目的地,少不了一顿骂,接着就会以迟到为理由临时压价,莫颖浩也只能默默接受。
后来实在无法兼顾时,莫颖浩也考虑了快递,但是经历了两次送丢了货,费用又持续上涨,莫颖浩还是坚持了自己送货。
所有这些丁瑒都不知道,也更不能了解这些主顾对莫颖浩有多重要。
莫颖浩数了数这几天赶做的成品,倒还能应付一趟生意,他犹豫的望向丁瑒:“你能不能,帮我送次货?”
“我帮你叫快递。”
莫颖浩低下头整理编织袋,“快递太慢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找陈阳。上次因为要赶在银行下班前去打钱而打电话找了他,陈阳虽然老大不乐意的说骑三轮太难看了,可最后还是帮了他。
丁瑒看莫颖浩打电话,问:“你打给谁啊?”
“我问问陈阳有没有空——”
手机再次被丁瑒夺了过去,莫颖浩询问的望着他。
丁瑒按了电话,抓起编织袋就往门口走,莫颖浩一只脚跳着跟在他身后,“你干嘛啊!”
“送货啊!”丁瑒没好气的说。
心里气啊,想着他辛苦才给建议,居然一声不吭的就要找陈阳,这算个什么!?
莫颖浩扶着墙壁看丁瑒气呼呼的穿鞋,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生气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吧,我跟老板说以后再送。”
声音是小心翼翼的,丁瑒抬起头,才明白方才莫颖浩根本就没有赌气的意思,一下子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为自己的乱发脾气又有些内疚。
“没事,你把地址抄给我,我很快就回来。”
莫颖浩望着他没动。
丁瑒走过去捏他耳朵,“愣什么啊?地址给我啊!”
莫颖浩把写着详细地址的纸片给了丁瑒,把他送到门口,丁瑒从外面拉上防盗门,像是叮嘱小孩:“家里好好呆着,别乱跑,敲门也别开,我有钥匙。”
丁瑒没有骑小三轮,他叫了辆出租车。好在这批货数量不多,后备箱也塞得下,司机开车盖时瞅了袋子里的布偶好一会,丁瑒问他,想不想要?50块钱一个卖你!吓得司机赶紧回驾驶座开车去了。
回来时坐的地铁,加上去时的出租车也花了快一百,丁瑒不准备让莫颖浩知道了。
划了门卡开防盗门,就听到里头有说话声,进了屋,就看到客厅大大小小好几个纸箱子,陈阳的声音从莫颖浩房间里传出来,“这些我懒得拿了,给你吧!”
丁瑒推开房间门,主卧跟客厅一样摆满了纸箱子,陈阳回头瞄了眼来人,又继续整东西。
“陈阳要搬回去了。”莫颖浩对丁瑒解释道。
陈阳唰啦啦翻着书架上的书,把菜谱和几本画册杂志都留给莫颖浩,《追风筝的人》翻了几页,扔到莫颖浩腿上,“这个也给你,反正你爱读。”
“这本,很贵的。”
“我家还有,哪,这些模型我也先放这儿,没说给你啊,我随时回来拿的。”陈阳环视了一圈,最后指着床,“你睡过来吧,早叫你睡大床上还非得睡小床,那小床上有花儿啊?反正我不过来住了,赶紧地,换上来,腿瘸了那么小地也扑腾的开么你!”
陈阳拍拍手,开始往外搬箱子,看着莫颖浩单立着脚还想要提一只袋子,赶紧喊:“哎打住!你甭插手,再摔一跤可就不只是瘸了。”
莫颖浩看着丁瑒,可叫他帮忙的话说不出口,丁瑒倒是一眼瞧出莫颖浩的心思,他本来也有帮手的打算,抱着只箱子就打前走了。
陈阳打丁瑒回来就视若空气,帮他忙也啥话没说,两人沉默的搬完了所有的箱子,等在外面的房车驾驶座上的年轻人殷勤的接过行李往车上搬,临走时还跟丁瑒握了握手。
丁瑒在陈阳跟莫颖浩告完别走出铁门时拽住他,陈阳回头瞥他,丁瑒松了手:
“我会照顾好他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事后说这个,可是觉得必要。
陈阳哼声,“你甭跟我讲这话,又不是托孤,再者,这种话张嘴就能来,听着也没多大意思。”
丁瑒看陈阳一脸的不信任,突然冒出了表决心的心思,他低了低声音,“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
“意见大了!”
“——我也知道你对我有点误会——”
“误会?误哪门子的会?”
“我跟迪卡,什么都没有,你那天也是看到的。”
“哼,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吧!”
“我跟彭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样不是个事儿,莫颖浩怎么想才重要。”
“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
“那行啊,你拉着我又解释一通做什么?”
“我希望能解开误会。”
“嘿,那可不好意思了,我这人轴的狠,可不容易改变想法。”
丁瑒咬牙,“他把你当朋友,你觉得我们俩这样他会好受么?”
陈阳好笑的看着他,“那成啊,以后少见吧哈,自动回避得!”
丁瑒没话说了。
陈阳也懒得再掰扯,推开铁门就往外走,身子都踏出门口了,却又转了头,丁瑒还站在原地。
“不是你想怎样莫颖浩就得按你的想,解释了就完事了么?”陈阳摇头叹道,“你真的挺自以为是的。”
41
一摞的英语资料毕业时论斤卖给了学校收废品的,丁瑒只好去书店又买了一套,加上公务员研究生考试的用书,杂七杂八花了不少钱。这些计划他没有跟其他人商量过,是当时一瞬间做的决定,好像按照家里原先的意愿做到了最好,就能弥补其他方面家里对他的失望。
路上丁瑒去了商场买了套床具,从枕头到褥子,床单床罩,连带着夏天用的空调被毛巾毯,从头到脚,都要换成新的。
莫颖浩抱着毯子床罩站一边看丁瑒铺床,时不时的帮把手,看到成对的枕头并排摆放在一起时,心里头一热,就在丁瑒看不到的地方红了脸。
那天的吻让他几晚上都没睡好,被激醒的鼓噪情绪一直在体内翻腾,三年前的感官记忆重叠着,加倍的冲击着他。在丁瑒怀里、亲吻中吸取温暖,彻夜相拥的耳语,宾馆里的疯狂……他所有关于情爱的体验,都来自这个铺着双人床的男人。三年后虽已不似当年般懵懂无知,可再次被他吻住,依然毫无还击之力。
丁瑒整好了床铺上空调被,转移了自己房间的物品已是满头大汗,去浴室冲了个澡,就招呼莫颖浩也洗一个,北京的五月,已经是光坐着就能满身汗的地步了。
莫颖浩手撑着洗手池保持平衡,丁瑒取了莲蓬先给他洗头。浴室太窄,放了一个小洗衣机后连站的地方都没剩下多少,丁瑒挪移着步子免不了就和莫颖浩身体挨擦,自己还没什么,莫颖浩倒是耳根都红了。本就敏感肢体太亲近的接触,被迫长时间的贴合在一起,身后又都是丁瑒的气息,那种别扭和隐秘的期待交织,想逃离又想靠近,洗一个头下来简直就是场酷刑,偏偏丁瑒一副认真投入的模样,洗完了头又给他抹身,他还是不放心莫颖浩一只脚在湿滑的浴室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