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第二天到了公司,彭非就收到了解聘信。公司以他无故旷工多天违反了规定而解雇了他。和经理谈完话,他也差不多明白了过来。得到这份工作本身就是曾老板的关系,如今他们的关系解除了,之前的利益曾老板当然也有权一并收回了。
彭非没有对下达解聘当日就要求离职这一违反合同法的行为提出异议,直接打包了自己的东西离开公司,他无话可说。
彭非在网上找了几家招文案策划的公司投了简历,许是上一个任职公司的名头比较大,简历投出当天就接到了面试通知。
新单位是一家不出名的小广告公司,工资给的不高,但彭非已经满足了。他现在没有什么要求,只当是一个过渡时期,在这之前只要有个基本能保障生活的工作,就等着顺顺利利的出国了。
公司只租了位于金台夕照的一栋写字楼15层的三间室,彭非坐的位置正对着窗户,可以看到对面一座大楼,铭牌上写着某某地产公司。这样的大公司若不是正对着自己的视线彭非他也不会留意,但没想到的是在对面略低的一层,看到了认识的人。
陈阳翻译了一沓资料和简历就开始在电脑上玩起了扫雷。来姨夫这里实习完全是家里人的决定,说什么锻炼一下积累社会经验,可托他姨夫这个董事长的福,陈阳来这实习快半个月了,却没有一个人敢指使他做点真能锻炼的事。大家都走路如飞各忙各的,只有他最清闲。
中午拒绝了姨夫的午饭安排,陈阳自己跑到公司附近的寿司店吃了点冷食,觉得实在无聊又在附近逛了逛。回到公司时大家仍旧一副忙碌的样子,陈阳跑到有大片开窗的休息室吃西瓜看杂志。
闲得无趣跟莫颖浩打了个电话,一问在做什么,莫颖浩说在蹲题。
陈阳不懂:“蹲什么题?”
莫颖浩说:“今天丁瑒考雅思啊,听力安排到明天下午,所以我来他们考试的地方蹲题来了,就是问他们口语考完的同学都考了什么。”
陈阳无语:“你还真是闲的啊!这种事他也使唤你做,他自己人呢?”
“他在家复习啊,反正我也没事,他自己来蹲的话好浪费时间的。”
“莫颖浩你能不能别老把自己当保姆使?你就这么喜欢伺候人啊!你不觉得你跟他根本就不对等吗?”
“你别这么说,他准备考试,天天在家复习好辛苦的。”
“辛苦个毛!”陈阳忍不住说:“辛苦还有时间功夫跟别人在外面晃?也只有你个傻子喜欢被人耍!”
莫颖浩顿了一下,说:“你瞎说说什么呢。”
“我瞎说?”陈阳咽了口气。当时没拆穿丁瑒,是因为那天是莫颖浩生日他不想在那一天让他不高兴。可现在话题又勾起来了,就索性说开了:“你生日那天晚上,丁瑒跟彭非在一块儿。我不知道他去跟什么老师吃饭是不是真的,或许是真的,但彭非肯定在。他有跟你坦白这一点吗?没有的话问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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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吃完水果正准备回办公室,就有人走到他面前叫住了他,抬头一看,却是彭非。陈阳左右望了一下,不是很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彭非已经坐到了他身旁的凳子上。
“我在对面写字楼上班,看到你了所以来打个招呼。”
见陈阳没应声,彭非只好主动解释道:“我换工作了,发生点事情所以之前的公司,不做了。”
休息室的气氛有些尴尬,陈阳像是看着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连半点交谈的意思都没有。彭非咬了咬牙,遂又笑着说:“我……想跟你道个歉,你打电话给我后我被人堵在过回家路上,我以为……呵呵,
后来发现我误会了,抱歉。”
要不是曾老板那晚说出堵人的事,彭非或许会一直以为是陈阳干的。原是那日曾老板打晕彭非后回去,司机看出老板心情不佳,便以为是彭非惹了老板不高兴。当晚和朋友喝酒聊天便把这事当闲话说给了当保安的老乡朋友听,结果那自以为很会办事的老乡约了几个混的不如意的朋友,借由彭非不识好歹惹怒老板而在彭非回家的路上堵了两回,倒还是有顾虑没怎么真动手,只意思了两下顺手抢钱包。曾老板知道后大怒,追查下来直接开了那个不懂事的保安。那天彭非提出结束关系,曾老板还当他生自己找人揍了他的气,解释下来就扬言不会再彭非动粗,彭非这才了解了实情。
“还有莫颖浩的事……上回你电话挂太急我都没来得及解释。这事是我不对,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加上喝醉了头脑不清醒,不想那人竟当真了干出那种事去。事后我就后悔了,想跟莫颖浩道歉来着,不过他没接电话……”
陈阳偏头看着他,表情却不像是在考量这话的真实性,而是不耐的等他说话好走似的。彭非不由的心里渐渐有些气恼,可面上还强忍着没表现出不悦。
“我想……我跟丁瑒之间的事,你也知道一二,我承认刚得知他俩在一起时有点不能接受,不过这也是很多分手了的人都会有的情绪吧。反正我现在早就想通了,过去那么久的事,再怄气我也犯不着。我找你……除了道歉也是想把这些说清了,大家相识一场,没必要对我有敌意吧?”
“敌意谈不上,”陈阳懒懒地说:“只是看你不爽。”
彭非忍声道:“你根本都不了解我,就要光凭别人的话妄自判定我么?”
“我不需要了解,”陈阳说:“只要你别再去惹莫颖浩,其他的我没兴趣。”
彭非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笑了笑说:“我干嘛去找他,犯不着。”
“那就好。”陈阳说罢就绕过彭非想走,彭非忽然又在身后叫住了他:
“我能不能问,你是不是……喜欢莫颖浩?你上回说……‘我的人’……你们在一起过?”
陈阳转过身来,瞧着彭非意味不明的神情片刻,慢慢吐出几个字:“关你屁事。”
彭非倒似不介意,站起身呵呵一笑,先陈阳一步往门口走去,“确实不关我的事,当我没问过吧,再见。”
丁瑒的口语考试很顺利,抽到的考官是个口音不重的中年女人,几分钟对话下来像是普通朋友交谈一般轻松,丁瑒还恰如其分的开了几个玩笑,逗的考官呵呵直笑,口语考试这便算是拿下了。
出了考场老远就看到莫颖浩站在警戒线外东张西望,丁瑒朝他走去,刚下了台阶就被一群学生围了起来,一个个拿着笔纸急切地询问他抽到的题目。丁瑒被安排在下午考试的第一个,也难怪这么多考生向他求题。一一回答过了,丁瑒拉住被人群挤到外围的莫颖浩往出口走。莫颖瞅着丁瑒的神情浩问道:“怎么样?有抽到准备的题目吗?”
丁瑒瞧他一脸的关切,玩心忽起,佯装失望的皱着眉,莫颖浩立刻眼睛黯了黯,但又很快笑起来鼓励他说:“没抽到也没事儿,你英语那么棒,肯定考的好。”
丁瑒见他黑亮亮一双眼睛望着自己,心里头直发痒,要不是顾虑还在大街上早就把人搂到怀里了,揪了揪他耳朵挨近了些说:“抽到的题全是你昨天下午帮我蹲的题,我怎么可能考的不好?”
“真的?”
丁瑒笑着点点头,莫颖浩也弯眼笑起来,像是心头大石头落地一样松了一口气。丁瑒瞧着好笑,拉了他就拦了的士坐进去:“考完了放松一下,请你吃大餐!”
两人在海底捞海吃了一顿,埋单时丁瑒还很不要脸的问服务员多要了两袋锅底料和秘制辣椒,他一个人的话倒还没必要,现在有莫颖浩这个大厨在,这些材料收着,在家就能吃上地道的家乡火锅了。
回到双泉堡丁瑒在床上躺了半天还撑得不消化,莫颖浩去阳台收晾干的衣服,抬头看见柜子上摆放的丁瑒送自己的那副油画,收衣服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昨天挂了陈阳的电话他就很想问,可是考虑到丁瑒第二天还要考试,就没敢叫他分心。现在考完了,再又看到生日那天收到的这份礼物,心中挥之不去的那个疑问又慢慢爬了上来。虽然已经说好了大家都不再介意,可是那天是自己的生日,他又那样的期待过,便总像是心头卡着根刺一样不舒服。
莫颖浩背对着丁瑒,在小床上叠起衣服:“丁瑒,我生日那天晚上,你是和……彭非在一起吗?”
背后没有声音,莫颖浩有些紧张的蹲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还是怕丁瑒因此而生气。没一会儿身后的大床“吱呀”响了一声,丁瑒走到小床边蹲下勾住莫颖浩的脖子,莫颖浩下意识的就半转了身倾了倾身子,离丁瑒更近些。
“那天杨老师找我们吃饭,他确实在场……另外还有十几个同学。”
听到了答案,莫颖浩“哦”了一声,心里头酸酸的。
丁瑒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本来可以提前走,但是彭非突然晕倒了,我就送他去了医院。”丁瑒低头去瞅莫颖浩表情,手掌在莫颖浩后脑勺上轻轻摩挲,“我没想瞒你,只是那天你生日,我不想提起他扫兴,你,生气了?”
莫颖浩摇摇头,问:“后来呢?昏倒……病得严重吗?”
丁瑒顿了一下:“……不知道,送到门口我就走了。别管他了……反正我不是想着瞒你,你别多想啊。”
莫颖浩点点头,一些隐秘的情绪在心头鼓噪,犹豫了一会抬起头鼓足勇气说:“我没有说让你别见他的,可是你不要瞒我,不要不让我知道,好吗?”
丁瑒心里一紧,赶紧保证似的说:“不会的,我不会再见他了。”
雅思考完就只剩下公务员和研究生的考试。丁瑒对公务员考试一点头绪都没有,想到黄侃当年是考过了笔试的,就打电话约了人出来吃饭,顺便询问他考试的事情。
黄侃把当年考试用的还没扔掉的参考书都拿给丁瑒,又建议他报个当年他上过的辅导班,说自己当年报的那个班还是有些用的。
公务员的事问完了黄侃喝着酒问起丁瑒跟莫颖浩的近况,丁瑒笑着说,挺好。黄侃哈哈一笑,说你们转了那么大个弯,最后还能走到一起实在不容易,念念有词的叫丁瑒好自为之,好好待浩子什么的,丁瑒听他那口气跟莫颖浩是他家孩子一样,笑骂了两句就调侃起他跟李燕两人,谁知黄侃愣了一下便低头喝闷酒,沉默了一会才说他俩已经分手了。丁瑒怔了一下,也没再多问。
丁瑒当真去了黄侃推荐的辅导班,上课的地点在呼家楼那一站,因为离考试还有好几个月,课程都比较重基础和技巧,另外就是大量的卷子试题,丁瑒听了半个月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就准备等卷子发完了拿回家自己复习得了,何况辅导班附近没什么吃饭的地方,每天中午的伙食都无法保障,被莫颖浩养出来的胃口,已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得了了的。但让丁瑒没想到的是,在这里也能碰到彭非。
彭非被确诊为尖锐尖锐湿疣而非那个可怕的病后整个生活习惯都着意改变了,除了严格按照医嘱吃药治疗,自己还查了一堆有关的注意事项,勤换衣物,用性质温和的内衣皂手洗内衣,饮食清淡,新公司的工作并不是很忙碌,作息上也能保证规律。
做了没几天的案头,上司就找他谈话要他也要积极跑业务和其他的工作,聊天时得知彭非有在装修公司认识的朋友,适逢公司准备搬迁,经理就让彭非一起跟着跑装修的事。彭非哪懂这些事,可经理都明发话了也只好去做,这天就是找了许成楠陪他去看房子。
刚进写字楼就看到丁瑒正往外走,丁瑒也看到了他,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就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似地继续迈步。彭非死死望住丁瑒,几步走过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丁瑒……”
丁瑒戒备的看了他一眼,就又看向他身后的大门,示意他让开。彭非又迈了一步,眼里满是压抑的火热:“你真要拿我当陌生人吗?”
丁瑒撇开头,声音冷而淡:“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往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联系,就当不认识吧。”
许成楠在一旁瞅着两人脸色,从彭非难得的紧张和眼前这人的冷漠渐渐悟出点什么,他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
彭非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在丁瑒抬脚要离开时,他一把扯住了他,力气大得拇指的指甲都扎进了自己的手指上,眼见丁瑒皱着眉想挥开他,赶紧又松开了手,“你不用躲着我,不用……”彭非咽了口吐沫说:“我马上要离开北京了,我换了工作,单位准备派我去杭州的分公司……所以,所以你不需要躲我……以前的事……以前的事就让他都过去吧,我之前急着找你,是因为我可能生病了,可是现在……现在可以好了,所以我……我不会去烦你,真的……你不要当不认识我,我们至少,至少还是同学吧……”
彭非顿了顿,转身拉过徐成楠:“这是我男朋友,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许成楠僵着身子,看了一眼满脸急色的彭非,挪了半步抬手揽住了彭非的肩膀:“咳,你好,我叫许——”
“说完了吗?”丁瑒只扫了一眼身旁的陌生人就又冷冷的看回彭非,“行,知道了。”说罢,连再见也没说的走出了写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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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瑒是逃了一节课提前走的,路上给莫颖浩打了个电话,却是占线中。等过了几分钟再打过去,依然是嘟嘟声,直到下了地铁又打了一次,居然还在占线。丁瑒愣愣的看着手机,这一通电话都打了快半个钟头了。
回到家时莫颖浩正在电脑上忙着,手机放在桌上。见丁瑒进了屋,转了身招呼了句:“回来啦!”
丁瑒随“嗯”了一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空调,莫颖浩已经转回身继续上网了。
丁瑒吹了会儿冷气,默默走到莫颖浩身后,看着他手边的手机问:“刚给你电话,一直占线,跟谁通话呢?”
莫颖浩并没有立即回答,关闭了网店的对话框才又转过身抬头看向丁瑒,他听出丁瑒声音有点不高兴。
“是齐叔叔……”
“我舅舅?”丁瑒闷闷有些不悦,“他打电话给你做什么?有什么能聊一个多钟头?”
莫颖浩没回答,他是在想怎么说给丁瑒,可他的沉默在丁瑒眼里却像是并不愿意告诉他。丁瑒本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之前齐越突然出现在莫颖浩身边,一出现就焦急地守在他的病床前,后来他出国后齐越三番五次来北京看莫颖浩,被自己一气之下不讲情面的质问时也不曾否认,这些都已经让丁瑒十分介怀了,现在又背着他跟莫颖浩通这么长时间的电话。上次那个电话莫颖浩没有提他也就当不知道了,可现在呢,如果不是恰好被自己发现,他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这么长时间通话过多少次了。
生气的话刚到了嘴边,莫颖浩已经开口解释了:“齐叔叔是在给我念文章……”
丁瑒的情绪还有点拐不过来弯,莫名其妙的问:“念什么文章?”
“念……念我爸爸写的文章。”
丁瑒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不解的疑惑。莫颖浩斟酌了下句子继续说:“其实,齐叔叔和我爸爸,是一个学校的,他说我爸爸以前在学校发表过好多文章,他前些天在家里找到了,就打电话念给我听的,”莫颖浩勾起嘴角,眼睛里带着喜悦,“齐叔叔说好多都是发表在学校报纸上的,还有的发表在书上,还有得了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