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 下——嗟然

就这样不安地度过了快一个星期，莫颖浩都是一个人住在双泉堡的租屋里，睡着宽大的双人床。眼看丁瑒的生日就到了，他终于在丁瑒父母离开的前一天跟丁瑒见了面。

丁瑒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开车接的莫颖浩，来到了一家装潢高档的大酒店，丁瑒趁开车的中年人去泊车跟莫颖浩说，他爸妈明早的飞机回D市，他晚上跟莫颖浩一起回双泉堡。

席上的其他人莫颖浩都不认识，丁国扬介绍说莫颖浩是丁瑒的学弟，莫颖浩随着丁瑒一起喊了叔叔伯伯，便坐到位置上不再多言。那些人跟丁瑒父亲很客气，连带着对丁瑒也赞赏有加，轮番的要跟他喝酒，看到父亲点头许可，丁瑒也礼节周全的一一敬过。

晚上丁国扬夫妇把二人送回了双泉堡的租屋坐了坐就起身告别。临走前丁国扬握着莫颖浩的手说，感谢你帮助丁瑒，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莫颖浩连忙说，谢谢丁叔叔。齐红跟儿子叮嘱了几句，看了莫颖浩两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对他勉强的笑了一下，就跟着丈夫上车走了。

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人，丁瑒早就等不及了这样的独处时间，关了门就把莫颖浩压到了床上一阵亲，莫颖浩闻到丁瑒嘴里的酒气，推了推身上的人说，我还没洗澡。丁瑒嘟囔着不脏，手上就要去脱莫颖浩衣裳。

丁瑒心里其实有些雀跃，这一个星期跟父母呆一块，虽然被齐红事先提醒过没有跟父亲告破，可暗地里丁瑒还是从父亲的言谈中得知他对莫颖浩印象不错，而他私底下跟母亲试图交谈时，母亲对莫颖浩的抗拒也明显有所减弱，丁瑒虽不会就此妄想父母能马上接受莫颖浩，但也在心里鼓起了更多的希望。

莫颖浩推开情绪激动的丁瑒，还是到浴室先洗了澡，拿润滑剂做够了准备才回了卧室。自从上回自己准备好后跟丁瑒做，下身果然没有再出血。于是他便决定了以后跟丁瑒做爱，就事先自己准备好，这样丁瑒就不用忍着担心他承受不了了。

激情过后，丁瑒趴在莫颖浩汗湿的胸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腹部的细嫩皮肉，莫颖浩忍着困意问：“叔叔阿姨什么都没有说吗？”

“没啊，我爸妈都挺喜欢你的，要不是我说你有事忙，我爸还准备叫你一起玩儿，”丁瑒睁开眼睛爬高了和他并排躺着，“你应该会拘谨吧，所以我那么说。”

莫颖浩听到他说阿姨叔叔挺喜欢他时心里就高兴起来，说：“他们这次来，专门是陪你过生日的吧。”

丁瑒笑道：“是啊，不过我妈可是给他自己买了一堆东西，就给我留了钱，你呢？我生日你送我什么礼物？”

莫颖浩裹着被单从床上爬下来，从小床下的置物待里掏出样东西递给了丁瑒，说：“我没什么能买给你的，做了个钱包送给你，不值钱，生日快乐。”

丁瑒心中欢喜，凑到灯光下一看，是一个暗褐色的手工皮质钱包，内里的隔层和链扣甚至比柜台里卖的还精美，莫颖浩看他翻来覆去的瞧，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做皮子的，可能，可能做得不是很好。”

丁瑒欢呼一声扑到莫颖浩身上，咬着他下巴说：“我喜欢，很喜欢，不过就送这一样就够了？”

莫颖浩在他的吮吻和抚摸中渐渐呼吸加快，低声说：“那你还想要什么……我可能都买不起……”

丁瑒挤在莫颖浩两腿中间，轻轻一顶，已经恢复的体力一点没浪费地投入到新一轮的战斗当中，边看着莫颖浩在自己手里仰起头重重喘息，边在他耳边吹气：“要你……”

燥热的暑气试图钻进沁满冷气的屋子，却只徒劳的跌打在窗户上，膨起一股雾气。月光透过窗户照进灯光昏暗的房间，一室情热，满床旖旎。

丁瑒觉得自己的生日愿望似乎得到了应验，之后的日子当真如他所愿安安静静顺顺意意，他甚至想，如果一直能这样跟莫颖浩两个人呆着，读读书，看看电影没人打扰，什么留学什么公务员都不管了，也挺好。

舒适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酷暑过尽，秋季短得几无生息，丁瑒公务员和研究生都报好了名，只等两个月后的考试。

相比丁瑒舒坦满足的日子，彭非那边却不好受。

夏天时和曾老板提出结束关系，没过一个月他就得知了彭非根本没有得艾滋病，很快就又联系了他。彭非当时在单元楼下看到那辆车转身就想跑，被车子里两个男人抓住强行就要往车里拖，最后是许成楠赶下楼救了人，声称要报警了车才开走。

彭非不得不换了手机号，他隐隐感觉到曾老板不太想放过他，索性连家都搬了。正好许成楠一个在国外读博的远房表哥最近新添了孩子，要接二老过去，二老临走前便把家里钥匙给了许成楠叫他帮忙看房子，彭非就跟着许成楠暂先搬了进去。

一边养病一边等着留学申请顺利进行，彭非甚至都没有再出现过丁瑒的视线里。唯一一次发了短信，是他记起当年丁瑒申请留学时，几件奖学金证书丢了就没管，所以他发短信告诉丁瑒可以回学校找系里开证明，只是那条短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因为帮丁瑒弄推荐信，知道丁瑒申请了哪几所学校和专业，于是便申请了相同的学校和专业，一旦丁瑒的录取通知到了，他就好跟丁瑒做一样的选择。可问题是他无法确定丁瑒到时候会选哪所学校，想了很多办法，终于想到了他曾经帮丁瑒申请过的gmail邮箱。

当年还在学校的时候，丁瑒有次抱怨邮箱里垃圾件太多，彭非看他使用的邮箱笑他low（档次低），便帮他申请了一个gmail邮箱。

彭非抱着碰运气的心理试着打开丁瑒的邮箱，但显示密码错误，失望的呆坐了一会，忽然记起安全问题，抑制不住激动的点开忘记密码后的提问，居然设的是驾照后四位，彭非第一次如此感激自己记忆力好，丁瑒的驾照他看过几次，号码的后四位居然还记得！

顺利的进入到邮箱，果然看到几所英国大学收到申请材料的确认信，这就证明了丁瑒确实是用这个邮箱跟学校沟通，那么到时候录取来了丁瑒的选择他也能及时知道了。记下密码，安全退出了邮箱，彭非觉得自己，离希望又近了一大步。

寄去的材料还差成绩单和英文成绩，雅思考了一次只得了6分，彭非花钱报了全日班，打算尽快再考一次。而本科的成绩就出了点问题，上学的时候不是很注重考试，所以绩点只有不到3.0。像曼大这样的好学校，如果绩点没有3，即使像彭非这样有能刻成光盘的作品，把握也并不是很大。彭非决定自己改成绩单。

改了几门成绩，提高了绩点，彭非给了许成楠几张张校用公章的图片，叫他帮忙做几个章子。许成楠有些为难，他知道国外很看重诚信问题，一旦查出来，就不只是申请不上的问题了。

可彭非却很坚持，说他有同学这么做成功了，外面的学校哪有那么多时间来一个一个查。见许成楠还不愿意，掏出了抽屉里的照片摔在他面前，许成楠脸色一变，拿过校章的照片闷头走掉了。

彭非收起那些照片，心里忍不住冷笑。

那天上班碰到陈阳，被他指责又去骚扰了莫颖浩，而说出了他和曾老板的某些照片时他才发现，原来这种东西的威慑力这么大。于是他在顺应因治病而禁欲多月的身体的生理需求，喝醉了跟许成楠滚到床上后，居然还多了个心眼记得拿起相机。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快就有了用上这些照片的时候。

彭非不在乎丁瑒暂时的忽视和许成楠近乎怜悯的眼神，就算他再怎么不堪他也不在乎，他现在唯一在乎的，只有即将等到的录取结果。

陈阳在他姨夫那偶然听到办公室主任跟同事聊到感恩节准备买一批礼品发给员工，陈阳脑子一转，给姨夫报了告转身就给莫颖浩打了电话。

彭非下楼等快递时，正遇见莫颖浩给陈阳送完成品下楼。彭非隔着一条马路看他，几个月不见，居然还是一样的背包一样的衣裤鞋子。

彭非站在原地没动。许是手上的成绩单寄出去后就尘埃落定，彭非此刻忽然想看看莫颖浩落败的样子。于是等莫颖浩过了马路当不认识他一样从身边走过时，他忍不住喊住了他。

彭非挑着眉说：“好久不见，浩子。”

他曾经在信里叫了莫颖浩近两年的浩子，所以这样称呼，也并没有觉得别扭，反而有一点报复的快感。

莫颖浩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你心里很高兴吧？”彭非跨了一步拦住去路，莫颖浩刚才那漠视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觉得抢走丁瑒，很得意吧？”

莫颖浩像是没听见般，被拦住了路就绕到一边。彭非已经恼了，伸手去拽他：“我他妈跟你说话呢！你长耳朵没有！”

莫颖浩被拉的身子一歪，扶正了书包回头看他。他一点也不想理彭非，已经陌路了那么久，怎么这人路上遇见了还能跟一年多前一样不依不饶。

“你要当不认识我吗？也难怪，见到丁瑒的旧情人，心里很不舒服吧？”彭非盯着莫颖浩的脸，心里有种近乎疯狂的期待，就像一年多前，在天台告诉他所有真相时心中的期待一样。

可莫颖浩脸上并没有震惊和痛苦，甚至连其他的表情也没有，他只是淡淡地说：“丁瑒早就不在乎你了，现在我们过的很好，请你别再来打搅我们。”

“哈！”彭非嫉怒交加，反而笑了：“过得很好？你一厢情愿吧，只有你一个人在那满足吧？你以为你有什么？卖东西摆地摊儿，你觉得你配得上丁瑒？”

“至少我赚的钱是干净的。”莫颖浩直视的彭非，声音不疾不徐。

彭非脑中像是劈了一斧头，那两个字瞬间刺在他心里，令他忍不住浑身颤抖。手中的信封被捏的刺啦响，彭非定了定神，努力平复胸中的怒潮，对莫颖浩嗤笑一声转身就走，“没几天高兴了，等着吧。”

58

彭非回到公司越想越气，莫颖浩的那句话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眼上，竟然被一个自己瞧不上的人嫌脏，他真后悔当时没上去把说这话的人掐死！在楼梯间发泄一通后彭非还是无法消气，连假也没请就直接提前下班了。

不说彭非那边怒气不消，就是莫颖浩自己回到家后回想起说过的话，心中也有些悔意。虽然彭非做过一些于他来说很过分的事，但自己一气之下口无遮拦说出的那句话似乎严重了，莫颖浩忍不住觉得自己有些恶毒。

心中不安，把此事说给了丁瑒听，丁瑒很是惊讶，问：“你怎么还跟他碰上了？”

莫颖浩解释了后，说：“我当时也冲动，所以说话挺过分的，他好像挺不高兴的。”

丁瑒无语：“你也太好心了吧，你不用说我都能猜到他肯定说了不少难听话，他那个人，是不会让自己吃亏……”

其实丁瑒不太愿意再说起彭非了，但莫颖浩的转述，让他留意到了他们说到的内容。见莫颖浩犹犹豫豫不愿说的样子，丁瑒眉毛一拧就要逼供，莫颖浩被他逼的没法，只好把前几天陈阳告诉他彭非跟一个老板拍了照片的事说了出来。

丁瑒听完沉思了一会，不确定的问：“陈阳说是一个大老板？”

莫颖浩说：“我没问下去，我记得他好像说是他姨夫认识的一个有钱老板。”

“他们确实是那种关系？那些照片陈阳看见过？”

莫颖浩有点结巴：“我不知道，他说，他，他看到一些……”

他听到这件事时半天都没法回神，只觉得跟听故事似的，一点都不真实。现在再说给丁瑒，总觉得自己像是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别别扭扭的不舒服。

彭非曾经对自己很过分，被告知是他冒充了丁瑒和自己通信时他也很恨他，可叫莫颖浩知道他跟一个大老板在一起，而且陈阳还说那个老板都年纪一把了，老婆孩子都有，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是善人，莫颖浩就忍不住觉得彭非很可怜。

看丁瑒皱着眉似乎在想些什么，莫颖浩说：“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觉得不真实？我也觉得，可能，可能是陈阳看错了吧，他条件那么好……”

丁瑒瞄了眼莫颖浩，单手把他揽在怀里：“你又瞎想什么呢，无论真假，都是他自己选的路，跟我们没关系。行了，咱别说他了。”

12月初丁瑒如期参加了公务员的考试。因为专业和招考条件的限制丁瑒能报考的岗位很少，最后还是选了家乡S省工商局一个专业要求跟传媒沾了边儿的岗位。

考试当天的行测和申论丁瑒都没有太大感觉，倒是考完后回家的感觉突然很强烈。复习的战线拉得太长，丁瑒已经有点疲了。要不是莫颖浩督促着他不要松懈，为下个月马上就到的研究生考试做最后冲刺，他真想立马买机票带着莫颖浩回老家了。

丁瑒考完公务员在家睡了一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公务员的复习资料收拾了统统装进大纸箱子里扔到了阳台上，收拾完了就脱了外套躺床上长吁短叹：“真不是人考的试啊……”真是够折磨人的。

莫颖浩在一边打包玩具，连忙把外套盖他肚子上，12月的天气，虽然室内供暖很足，可这么一脱一穿的最容易着凉。

“你不要这样想，全中国那么多人考公务员，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还有一些考生专门租小房子只吃泡面三个月都不下楼的复习，他们更辛苦的。”莫颖浩见丁瑒似乎精神不振，说道。

丁瑒直起腰，笑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你听课的地方听到那儿考生说的。”

“是呀是呀，我比他们幸福多了，”丁瑒爬起来拉莫颖浩也到床上坐着，忙活了一下午了。“我有人做饭洗衣服，陪吃陪睡，不知道复习得有多舒坦！”

莫颖浩拿手里的玩具打了他一下，挣着起身：“别闹了，马上就又要考试，休息一会赶紧去看书吧，我还有活儿做。”

丁瑒闷在被单上嘟嘟囔囔：“你又忙什么啊？怎么最近晚上都还要往外头跑。”

“赚钱啊！马上圣诞节了，所以最近生意多。”

上回陈阳给他拉的生意让他赚了不小一笔钱，这回陈阳姨夫的公司又要买一批小礼品，陈阳找了莫颖浩，还把价格给硬提了两成，简直是吃里扒外的典型！搞得莫颖浩都不好意思了所以做的礼品也就格外的用心。跑材料勤了点儿，难免就忽略了丁瑒，晚饭也比以前做的简单了些，莫颖浩心里也蛮过意不去的。

把丁瑒脑袋从被单里挖出来，莫颖浩许诺说：“这阵子忙完了，我就不这么往外跑了，给你煲汤喝。”

丁瑒抬头头看他，忽然问：“浩儿你打算一直就卖手工玩具么？你有没有想过，做别的？”

莫颖浩愣了一下，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些，可是现实都摆在眼前。

“我也不知道，可是别的我又不会，现在外面找工作最低都要中专毕业，我才读完高中，好难找的。”

丁瑒躺倒在他大腿上嘟囔了句“那是你不愿意再考……”仰头看见莫颖浩脸上有些失意，赶紧笑道说：“好啦，其实只要你喜欢就好，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辛苦。不过没关系，再等我一个月！考完最后一个咱就回去，到时候我就吃着皇粮养着你，你想干嘛干嘛，想手工咱就呆家里手工，你再扩宽业务范围，做些个家具啊什么的，这样咱装修费也能省了！”

莫颖浩咧嘴，瞧丁瑒仰头晃脑地越说越邪乎，忍不住推他脑袋：“你就那么自信能考上公务员？”

“那当然！”丁瑒翻过身把莫颖浩按到床上，“我是谁啊！一个考试而已！难得倒我？”

莫颖浩呵呵笑起来，两个人就跟孩子似的在床上疯闹了好一会儿。等疯累了趴在床上喘气儿，丁瑒瞧着莫颖那双黑深的眼睛，鼻头上沁出的细小汗珠，心里一动，慢慢蹭了过去，含住莫颖浩的嘴唇轻吮起来。莫颖浩嘴角还勾着，闭了眼睛感受着丁瑒温热的双唇。丁瑒亲了一会儿有些动情，就着侧躺的姿势搂了莫颖浩在怀里抚摩，喘着气儿在他耳朵边低喃：“浩儿，好久没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