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 上——嗟然

怀里的身子又动了动。

“我跟你说话呢，你睡着了？”

身子动的幅度更大了，丁瑒以为他要挣扎，更紧的收了手臂，没想到莫颖浩只是翻了个身子仰躺在床上，扭过头望着他又点了点头。丁瑒笑笑，跟他一起点了点头，视线晃晃悠悠的，搁在他脖子下的手又往里伸了伸，反过来扣住他的肩头，右手搂着他的腰，小腿还不忘贴夹着莫颖浩还没怎么被捂热的脚。

“你想你爸爸么？”

莫颖浩点点头，丁瑒看着他也点点头。

“你爸爸肯定希望你能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然、然后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儿。”

这回丁瑒跟莫颖浩一起点了点头。

“所以你别怕那混蛋……我能治他，浩子，下次，下次有人欺负你，别什么都不说，得勇敢一点知道么？勇敢！”

丁瑒没等莫颖浩回应自己就赶紧点了点头，然后看到莫颖浩学他点头，觉得很有趣似的吃吃笑起来。

莫颖浩看丁瑒笑不停，以为他醉了厉害，怕他感冒受凉，拉拢了被子盖住丁瑒露在外头的手臂。丁瑒却更贴近了他，额头抵着莫颖浩的脸颊蹭着，开始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浩子……浩子……”

莫颖浩有些无措，伸出手盖住抚在自己腰上的手，似乎这样能让醉酒的丁瑒好受点。转过头就闻到一股酒气，耳朵里传来一句轻轻的呢喃：“浩子，浩子……我喜欢你……”

莫颖瞬间定在了那里，似乎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情令他动补敢动，耳朵里似乎传来一阵嗡鸣，又很快远远的消失了。下巴被什么捏住，他被迫转了头看住丁瑒，眼前一黑，唇上便是一片的柔软。

丁瑒吻的很轻柔，略微抬起了头，横错着含吻莫颖浩的嘴唇，那心念许久的一抹红痕也化在唇间，莫颖浩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他愣了好些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丁瑒在亲他！莫颖浩对这样的动作太过于陌生了，他甚至根本记不得上一次和人嘴唇挨着嘴唇的亲密嘴唇是什么时候，或者说，有没有！而现在，丁瑒的嘴唇那么真实的裹挟着他，这刺激，太大了！尽管脑中呼呼作响，却生生的止住不动，唇上越来越热，心头也越来越热，酥痒慢慢弥上全身，莫颖浩睁着眼睛看着丁瑒近在咫尺的脸一点一点的动，他眼睛闭着，眉心有一点褶痕，莫颖浩心头擂鼓，一口气提不上了，几乎就要窒息。

“哈……”

待丁瑒睁开眼睛挪开了嘴唇，莫颖浩才唤了一口气呼吸起来，似乎空了又满，缺氧了，满脑子都是雪花点，遮的丁瑒挨近的脸都看不全。莫颖浩还没大口呼吸够，丁瑒就俯下了头再次吻上他。这次丁瑒几乎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吻依然轻柔，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趁莫颖浩还未来得及闭口钻了进来，小心的试探，舔舐，寻到微微瑟缩的同类挑逗勾缠，莫颖浩这次才感受到满口的酒气，从丁瑒口中渡到自己嘴里，渐渐的自己似乎也醉了。

莫颖如木偶一样被丁瑒带动着，节奏生硬，牙齿碰撞。两个人唇舌相依，在淡淡的月光里贴合交缠，冷空气不时的透过嘴角的缝隙滑进来，与那里炽热的温度发生作用，发出嘶的声响，莫颖浩仰着脖子，不得已吞咽下嘴里越来越多的津液，等丁瑒再次放开他时，自己的手已不知何时搂上他的肩膀。

“浩子……你现在会怕别人碰你么？”

丁瑒等着他点头，甚至自己仍然惯性的点了点，莫颖浩却没有动，只定定的望着他，眼里盛满了星光。

“浩儿……”

丁瑒吻着那一抹红痕，又吻着弧度好看的下巴，舌头滑到喉间吸吮着细小的喉结，爱不释手的反复舔舐。莫颖浩有些迷糊，有些不确定这是梦里还是想象，温热的手掌抚摩着自己，越来越下，慢慢滑进秋裤里。

晕眩间丁瑒还能感觉到肩膀上的手一下子攥紧，盛满星光的眼里多了惊恐，丁瑒以为自己想多了，俯身埋在莫颖浩颈窝，手慢慢的描画，向着最终的地方。

莫颖浩喉间发出一声呜咽，引得丁瑒睁开眼看向他，眼角有一点什么东西在反光，丁瑒凑过去吻他的眼睛，唇上触到水迹，咸咸的。

味觉上的刺激之外，是手下轻抖的身躯，丁瑒猛的睁大眼睛，使劲甩了甩脑袋，莫颖浩回转了目光望着他，那里的东西让丁瑒心猛的疼了一下。待他感觉出手里握住的东西，再看到莫颖浩此刻的神情，顿时清醒过来，他猛的撤开手，身体也跟着退，退的太猛头嗵一声撞在墙上，钻心的疼，莫颖浩的手伸了过来，丁瑒想也没想推开他，掀开被子就往外跑。莫颖浩吓坏了，丁瑒身上只穿着保暖衣裤，赤着脚就下了地，一声没喊住，只好拿起丁瑒的羽绒服就跟了出去。

12

丁瑒跑进小院一角的茅厕，站在门外的莫颖浩敲门不见回应，又怕惊醒母亲，只好压低了声音喊，“丁……丁老师，你没事吧？你把门开开，我把你衣服递进去……丁老师？丁老师？”

他着着单衣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等了好一会才听到里头淅沥水声，丁瑒小解完开门出来，一看到莫颖浩哆嗦着站在风里，又气又痛，夺多他手里自己的羽绒服就给他套，莫颖浩哪里干，挡着手要他穿，两人争执一番谁也没穿上，倒都冻的牙齿打颤，丁瑒只好自己穿上衣服再一把把莫颖浩抱在怀里急急的往卧室里跑。

丁瑒抱着莫颖浩挤在被窝里哆嗦了好一阵才缓回劲来。“对不起……”丁瑒握着莫颖浩的手，说出这三个字。

莫颖浩扭过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睡吧。”丁瑒心里发闷，脑袋一会清醒一会迷糊似有话憋在心里，又无奈困意倦倦有点睁不开眼睛，莫颖浩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似乎有些不安，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跟莫颖浩贴紧的身体中间，有什么硬硬的东西一直抵着莫颖浩时，丁瑒懊恼的再次跑到雪地里挨冻的心都有了。他赶紧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莫颖浩看着丁瑒努力贴近墙壁的身子发愣，渐渐听到丁瑒均匀加深的呼吸，才慢慢向前挪了挪。唇上的热度还没有消退，再想起来还是会心跳加快，明明很厌恶别人碰触，丁瑒的手却不想拒绝，只是那一刻太突然，他没办法不想起那些永远都不想记住的记忆。

晚上黄老师跟妈妈聊天时提到再过几天他们就回去了，自己居然那么的失落和难过，这些日子他已经喜欢上了和他们在一起，爸爸走后的这些年，他都是一个人过的，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一想到丁瑒会离开这里，再也听不到他讲那些有趣的故事，也没有人给他画好看的马，莫颖浩就难受的心发疼。丁瑒送他的深蓝色围巾他都不怎么舍得戴，可自己都还没有送过他任何礼物他就要走了……

喜欢……莫颖浩想到这个丁瑒刚才在自己耳边说出的词。喜欢……心里酸酸的痛，莫颖浩揉了揉眼睛，慢慢地又贴近了丁瑒几分，闭上了眼睛。

丁瑒这一觉睡的不怎么安稳，做着零零碎碎的梦，梦里自己到处找水喝，找到一个便利店却没有一瓶水卖，等再换了一家找到了水，却发现自己没带钱，然后舅舅出现了，给他拿了一兜的苹果，然后上了火车，穿过一个个山洞……丁瑒被莫颖浩叫醒时还恍惚以为自己在火车上，前一晚的记忆慢慢回到脑海里，顿时又有点尴尬起来。

黄侃不在，两个人吃饭少个人感觉怪怪的，莫颖浩剥了一个猕猴桃给丁瑒，就是那个红心猕猴桃，个子很小一只，摸起来硬硬的让人觉得会不会有点生，皮比普通猕猴桃要薄，丁瑒不太喜欢吃猕猴桃，见莫颖浩小心翼翼给自己剥好，不吃又不好意思。没想到咬了一口味道却极好，一点也不涩，软和和的香甜可口，丁瑒一口气吃了仨个，直觉得满口清甜，擦擦手才想起来道“你妈呢？”

“回去了。”

“他不接你走？”

“嗯。”

丁瑒见不得莫颖浩一副隐忍的模样，想起前一晚的荒唐事，赶紧起身跟着走进厨房把布帘子掩好，抓住莫颖浩手说：

“浩子，昨晚上我喝多了脑子不好使……说过什么做……做过什么你别挂在心上。”

喝醉后的冲动么？那句话也不是真的么？莫颖浩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失落。丁瑒见莫颖浩脸色，又想起那个混蛋也曾像自己那样欺负他，顿时急道：“浩子，不一样的……”丁瑒见莫颖浩只看着自己的手不说话，顿了半天才说“浩子，我没有要欺负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莫颖浩抬起头，他现在没喝酒，他在说喜欢。“你说……喜欢？”

“对，我喜欢你。”豁出去了，丁瑒看着莫颖浩的眼睛“我没想欺负你，只是我喜欢你，喜欢的控制不住，如果你接受不了，讨厌的话，我不会再那样做。你讨厌我么？”

莫颖浩听到丁瑒的话时满脑子还只是那简简单单两个字，再听到问题，竟是想也没想摇了摇头。

“那你……怕我么？”

摇头。

“我也喜欢你。”什么是喜欢？怎么才算喜欢？莫颖浩一点也不清楚，此刻就是想这么答，似乎只有这样说，丁瑒才不会露出苦恼的神情。

果然，皱着的眉一点点舒展，担忧无措的脸换成了……吃惊。丁瑒根本没料到莫颖浩会这样说，他求证似的问：“你说啥？”

“我不怕你，我也喜欢你。”莫颖浩一字一句的说，不是什么值得大声喊出的誓言，却能刚好让丁瑒听见。丁瑒还攥着莫颖浩的手腕，拇指正好按压在脉搏的位置，那怦然心动的节奏，透过皮肤传到丁瑒的心里，看着没有躲避自己眼神的脸，他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

没有反抗，莫颖浩仰着头承受着这个人的吻。真的只是承受，吻就递着唇，舌头里探，就张开口，被勾缠着，就笨拙的跟随，乖巧的让人疼惜，丁瑒吻吻他嘴角，头抵着头听见自己说“跟我回家吧。”

话出的突然，丁瑒一时有些心惊。丁瑒也有抛开现实的去臆想过莫颖浩离开这里到条件更好的环境读书、生活将是怎样一番新光景，可那仅仅是臆想，这句话也不是他敢说就做得到的，这句话太重了，丁瑒一时竟有些慌张。莫颖浩抬起眼睛看着他，只缓缓的摇摇头。丁瑒放下心来，随即又涌上一阵失落。

“你们就要走了……”

“嗯，初二走。”

丁瑒抵着他的额头，没有看到盛满难过的眼睛，“我还来，暑假要是还支教，我还来。”

“真的？”

看着孩子眼里果然涌上欣喜，丁瑒心里一阵乱跳，捧着凉凉的小脸保证的说，“真的。”

莫颖浩无声的笑了起来，露牙齿的那种，眼睛亮亮的弯起来，看得丁瑒心里毛茸茸一片，捧着脸就又吻了下去。

直到两人吻的浑身发软气息不定，老远处传来悠扬的鸡打鸣，丁瑒才放开莫颖浩，摸了摸他耳朵，“我去学校了，等我回来。”莫颖浩红着脸喘着气嗯了一声，看着丁瑒消失在门边的身影，发起呆来。

莫颖浩看着这熟悉的屋子，平日里见惯的桌椅似乎都有些不同，他默默的打扫做活计，然后做好简单的饭菜等他回来，每天都会做的事情，今天却有了不同的心情，连碗筷都刷洗的格外细心，每隔一会，清晨那个让人而红心跳的吻就会跑到脑海里，惹的莫颖浩心里一阵阵发热。

中午丁瑒和黄侃回来时，莫颖浩已经扫第三遍厅堂了，看到丁瑒远远的望过来，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居然又猛跳起来。吃饭时黄侃一个人说的欢快，丁瑒偶尔嗯啊一下应和，莫颖浩则只顾看着自己碗里吃饭，黄侃很大气的给莫颖浩夹了一筷子菜，说“浩子，明儿下午我们要去镇上找地方洗个澡，你也一起去啊！”

“洗澡？”

“是啊，后儿就过年了，洗干净了好过年，都多久没洗了，我顺便还要去网吧上上网。”

莫颖浩抬头看了眼丁瑒，丁瑒也正好看他，莫颖浩点点头。

小学的补课临近尾声，又是到了快三十，课程安排也就松散下来，有些小孩惦记着过年的糖和红包，索性不来上课在家呆着看大人忙活，所以几位老师清闲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这天下午就只有黄侃和陆丛清的课，丁瑒有整个下午的时间自由活动。

黄侃走了以后丁瑒就跑到厨房陪莫颖浩收拾，本来还撸了袖子想帮他洗个碗，被莫颖浩给拦下了，丁瑒靠在灶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看他没在冷水里通红的手一阵心疼，探过身子就去吻他，莫颖浩碍于手上忙着也不好躲，只缩着脖子抿着嘴笑，丁瑒只觉得可爱极了，一点点的越吻越来劲，等莫颖浩收拾完，就迫不及待拉着他跑回屋子脱了外裤钻被子里，起初莫颖浩不太愿意，怕黄侃他们谁过来看到了不好，丁瑒不管，自己先钻进去掀了被子喊莫颖浩进来，“你再不上来我可是要感冒了！”

莫颖浩无奈，只好也钻进去，丁瑒裹好被子，靠在床头一起哆哆嗦嗦了一阵，彼此谁也没说话却忽然都笑了起来。丁瑒拿出itouch，给莫颖浩塞一个耳机自己也塞一个，找了个网上下的好笑的短片一起看，莫颖浩被逗的咯咯笑，丁瑒揽着他肩膀让他更靠近自己，又换了些中文配音的卡通片看。莫颖浩看的很认真，隔一会就问丁瑒这是什么，那为什么，丁瑒就给他解释，其实这些卡通片很多小孩大人都看过，有的即使没看过也是知晓主角形象的，可莫颖浩生活在这贫困的山村，根本没有机会看到这些，想到这丁瑒又是一阵心酸，想着下次来一定把笔记本带上。

动画片没看完莫颖浩就让丁瑒关了，丁瑒问为什么，莫颖浩说“省点电。”之前莫颖浩也见过黄侃戴着耳机看这个东西，丁瑒都会提醒他一句“别把电看完了。”他们看了快一个小时了，电应该费了不少。

丁瑒收紧圈着莫颖浩的手，亲了亲他，把itouch关掉，掏出MP3给莫颖浩听，里面有很多心情不好时下载的摇滚乐，好不容易翻到后面一首《风吹麦浪》，赶紧播给他听。看来浩子很喜欢这种清新澄澈的歌，从前奏响起就一直微笑着。

午后白花花的天空中居然出了点太阳，朦朦的日光透过窗户射进房间，在两人身上映出一块块光影，丁瑒心里忽悠悠的，居然有了点似梦非梦的幻觉。等最后尾音渐息，莫颖浩抬起头，望到丁瑒眼睛里，“好听。”

丁瑒在他的眼睛上落下轻吻，再到嘴唇。两人从昨夜初吻到现在短短十几小时，吻了不下十次，莫颖浩也渐渐从乖乖的承受开始有点了笨拙的回应，对于这样生涩的回应丁瑒是心动而又珍惜的，看着他在自己的吻下睫毛颤动，身体轻抖，丁瑒只想把他整个人都揉碎在怀里。

耳朵里传来一句恬静悠扬的男中音，只有简单的吉他和音，丁瑒就在优美的民谣旋律中轻柔的亲吻着怀里的人。莫颖浩轻轻的问，“这也是你喜欢的歌么？”

“嗯，我很喜欢的歌。”

“很好听，有点忧伤。”

丁瑒用手指梳梳莫颖浩的头发，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是一个歌手写给梵高的歌，叫starry night，星夜。我第一次听是我舅舅唱的，他唱的欢乐版，有机会给你听，你就不觉得这歌忧伤了。”

莫颖浩点点头，静静的靠在丁瑒怀里听着丁瑒喜欢的歌，虽然听不懂歌词，可是他觉得自己也很喜欢这首歌。

丁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看到莫颖浩靠着自己熟睡，耳朵里的歌换了不知几轮又悠悠的唱起starry night，他们居然在之前的摇滚轰隆中依然睡的安稳，丁瑒有些舍不得动，只静静的看着他纯净无害的睡颜，最后小心的掏出手机拍了下来，看看拍的效果，不满足，又凑过去头挨着头拍了张合影，只是照片里一个睡的毫无知觉，另一个精神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