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
维特又哦了一声,订好餐后挂了电话,一脸怏怏不乐的神色,倒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蒋震一心想着陆晓的事,一时也没
注意他,过了一会,维特便走过来,极其严肃地盯着他的脸。
被人用那种眼神凝视绝不是件舒服的事,蒋震立刻抬起头,皱着眉问他,「你要干什么?」
「亲爱的,」维特哀怨地说道,「你都不知道我不喜欢吃什么。」
「你没饿死就是件幸运的事,很不错了。」
「亲爱的!」显然是被这个回答给刺伤了,维特委屈地叫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当然能。」蒋震抬起手来,凶狠地在那头金发上敲了一下,「吵死了。」
等到陆晓从浴室出来,晚饭也送到了,维特一反常态地勤快起来,主动要求去拿。
这一整天他都古怪得很,于是蒋震也没在意,只是看着身旁的陆晓,在心里揣测着发生了什么事。陆晓正穿着蒋震的衣服
,对他来说有些嫌大,便越发显出他的瘦削来。
「陆晓,」蒋震终于还是问道,「你和苏宇杰——」
「不要提他。」陆晓很快便打断他,「我一个字也不想说他的事。你再问我就走。」
陆晓的脾气蒋震很清楚,心思过于敏感,外表却又倔强不肯服输。他不肯说,蒋震也就不再问,因为他知道有一天陆晓一
定会对他全盘托出,就如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除了自己,他还有谁可以倾诉呢,蒋震了解陆晓的秘密,甚至远比苏宇杰知道的要多。
很快地,维特把晚饭拿了回来,居然颇殷勤地帮忙摆好了餐具。陆晓对他道了声谢,维特就对他笑笑,不知为什么,蒋震
却隐约觉得那个笑容有些诡异。
果然,陆晓拿餐具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蒋震侧过头去望了一眼,就看到他盘子里血淋淋的一片鲜红,触
目惊心的全都是浇上去的辣酱。
维特坐在旁边,无辜地看着蒋震,露出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蒋震狐疑地看了他两秒,才伸出手端起陆晓的盘
子,和自己的调换了一下。
一顿饭吃完,陆晓困倦不堪地去睡觉了,而蒋震的嘴里胃里都火辣辣地发烫。连着喝了三杯水,他才终于有力气去拷问维
特。
「怎么回事?」
维特被他逼去洗碗,此时正窝在流理台前面,满手都是泡沫,满脸都是委屈。
「什么?」
他天真无邪的语气让蒋震恨得连牙齿都发痒了。
「我数三个数。」蒋震抬起手做了个手势,「怎么回事?」
「亲爱的,你在说什么啊?」维特冲着他眨眨眼睛,「我不知道哦。」
「一。」
「你说刚才辣椒的事?我和他讲过不放辣的,不关我的事——」
蒋震环抱起手臂,背靠着墙站着,表情很悠闲,语气却很让人发寒。
「二。」
「亲爱的,我真的不知道呃——」
「三!」
那声音里闪出一道杀气,于是维特一把丢开正洗的盘子,识相而及时地惨叫道,「亲爱的我错了!」
蒋震露出半个得意的微笑来,挑起眉毛看着他,维特却半垂下眼睛,低声说道,「我真的讨厌他嘛。」
蒋震不由得有点诧异。
维特总是一副没大脑的模样,做的事情也屡次挑战智商的下限,然而仅仅因为讨厌某个人,就做出这种幼稚不堪的行为来
,倒还是有点反常。
「亲爱的,」维特凑过来,抬起手搂住蒋震的脖颈,哀怨地说道,「你居然让他穿你的衣服,还帮他铺床!」
蒋震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维特却自顾自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了,「你都没让我动过你的衣服诶,而且你也从来不会对
我那么好。你对他说话的语气太温柔啦,你从来都没耐心跟我那么说话。而且你还偷看他洗澡——」
蒋震恶狠狠地打断他,「我没有偷看他洗澡!」
「反正都差不多嘛。」维特的蓝眼睛看着他,一副泫然欲泣的凄凉表情,「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那哀怨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夸张,蒋震听着,也一如既往的又好笑,又头痛。
「行了。」他拉开维特抱着他脖子的手,抓着手腕把他推回到流理台边,「我没时间陪你发疯。」
维特不说话,只用蓝色的大眼睛看着他,两排金色的睫毛扑闪着,简直称得上是楚楚可怜。
蒋震突然觉得,如果维特有尾巴,那么他现在一定就是在拼命地摇着尾巴。
「快点洗好。」蒋震指了指流理台,「洗干净点。上次汤匙上还沾着奶油。」
维特「哦」了一声,拖着长音仿佛被主人扔掉的弃犬。
蒋震走了几步,在快要出门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故作随意地说道,「陆晓就是我的学生而已。」
「亲爱的!我就知道你是最爱我的~」
那声音和语调让蒋震浑身都抖了抖,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逃走,然而维特已经扑了上来,从背后抱住他,满手的泡沫都
甩了他一身。
「喂,你——」
他回过头,怒气冲冲地想要训斥维特,冷不防却被吻住了嘴唇,温柔地舐咬吸吮。吻着吻着,蒋震便忘记了泡沫、辣椒和
陆晓,只是紧抱着维特,深入而缠绵地与他唇齿交缠。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闻到天堂里的花香。
注三:克莱斯勒:二十世纪初最有影响力的伟大小提琴家和作曲家之一,被盛赞为「小提琴的化身」。
第六章
陆晓的一觉睡得很长,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出房间,但在洗了个澡之后就又躺回去,没日没夜地一直在睡。如此持续了
几天,蒋震的担忧上升到了顶点,维特却笃定地说道,「亲爱的,他不会自杀的。」
「你怎么知道?」
维特笑了笑,低声说,「因为真正想要死的人,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
「再给苏宇杰打个电话吧?」
回到慕尼黑之后,苏宇杰的电话就一直都关着,蒋震不抱什么希望地打了过去,却意外地接通了。
「蒋震?」
「陆晓在我这里。」蒋震阴沉地说道,「我不管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你至少——」
「对不起。」苏宇杰极有礼貌地打断他,「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
这语气简直同陆晓如出一辙,蒋震楞了一楞,才想说些什么,那边已经客气而坚决地跟他道了再见,果断地挂了电话。
他认识苏宇杰快十年,从不觉得他会这样强硬地挂掉别人的电话,这情况实在有点反常。蒋震握着电话,正猜测着到底发
生了什么事,一只手却突然从半空里伸过来,一把抢走了电话丢在一旁。
下一秒维特就从背后缠上来,八爪鱼一样抱住他粘在他身上,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戳得蒋震有些疼。
「亲爱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想着陆晓的事!」
那种郑重抱怨的语气让蒋震哭笑不得,他伸手在维特额头上推了两下,没有推动,也就随便他这么粘在自己身上了。
「我担心他一下也很正常吧。」
「但是你都没有这么担心过我……」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只是随口说说,维特却格外认真地反驳起他来了,语气里有种微妙的执拗,又像赌气又像是撒娇。
「亲爱的,明明就是我比较值得关心嘛。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帅,而且小提琴我也会啊——再说他又不会洗盘子。」
蒋震从来没想过会洗盘子也能算一个优点,强忍着才没笑出来,伸手用力推开维特,转过身来看着他。后者低着头,一副
垂头丧气的样子,然后又像是不服输一样,抬起眼睛来看着他。
这举动实在幼稚又可笑,然而不知是认知出了什么问题,蒋震竟然觉得这样幼稚的维特非常可爱,忍不住就抬起手来,在
那柔软的金发上揉了揉。
一被碰到,维特就刷地抬起头来,整张脸都舒展开了,好像被主人抚摸着的、兴高采烈摇着尾巴的宠物。他并没有在笑,
然而那双蓝眼睛却流露出一种依恋与甜蜜的神色来,让蒋震心微微地摇晃了一下,轻轻地吻住了维特的嘴唇。
开始还是温柔而轻缓的,但慢慢地那个吻就变了味道,逐渐热烈并深入起来,带着点霸道的入侵感。蒋震正觉得有些不对
,维特就按着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按倒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喂,你——」
好不容易移开嘴唇,蒋震才说了两个字,维特就又亲过来,故意不让他说话似的吻得他几近窒息,同时把手伸进了他的衣
服,挑逗地四处游走。
起初蒋震还挣扎着想推开他,然而当欲望逐渐被挑起,他也就索性抱住维特的脖子,任由他啃噬着自己的脖颈,又逐渐吻
遍了全身。
客厅的旁边就是客房,他们与沉睡的陆晓只隔了薄薄的一层门板,然后就是这样偷情般的欢爱,反而让人更加兴奋,难以
自制。
沙发柔软的布料磨蹭着他的脊背,那种撩拨似的摩擦渐渐的让他全身的血液都躁动起来,却还得压抑着不能发出声音。
维特伏在他的两腿之间,温柔地吻舔了许久,而后便抬起头来,用乖顺却湿润的眼神看着他,小孩子讨糖一样,用撒娇的
语气问道:「可以么?」
小腹上被一个硬挺火热的东西顶着,燃烧起来的欲望直烧到脑子里,让蒋震完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然而一旦进入他的身
体,那些乖巧温顺就都成了假象,变成了近乎野蛮的撞击摩擦。
蒋震紧抓住沙发的扶手,身体却还剧烈地摇晃着,那暴风骤雨般的颠簸让他有些吃不消,一张口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慢一点……」
他一说话,维特就停了一停,伸出手来握住他的腰,将他从沙发上抱起来,深入辗转地亲吻了一会,而后按着他的肩膀,
让蒋震跨坐在自己的身上。
那种紧密的结合让蒋震略有些畏缩,然而维特温柔地吻着他的胸口,就让他逐渐放松下来,听从着身体的欲望,主动地动
作起来。
快感一点点交迭,声音难免就控制不住,从喘息变成了呻吟,音调也逐渐地提高。两个人正沉迷在欲望里,冷不防隔壁突
然传出了不小的一声声响,倒像是谁不小心碰翻了椅子似的。
蒋震瞬间就僵住了,这才想起陆晓还在隔壁,多半已经被他们吵醒了。然后维特却突然抓住他的腰,用力将他按下去,同
时仿佛要将他戳穿似的,用力急速地动作起来。
「亲爱的,」维特在他耳郭上吻舔了一会,沙哑暧昧地说道,「不许想着别人的事哦。」
蒋震抓住他的肩膀,才勉强能挺直身体,强忍着声音以至于眼角都发红了。他的忍耐好像让维特极其的不高兴,变本加厉
地用力深入起来,那动作简直有些凶狠,连声音都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亲爱的,我和陆晓你更喜欢谁?」
蒋震只是咬着牙,仍旧一语不发。
维特等了一会,像是不甘心似的,又问道,「那,我和陆晓谁比较帅?」
这时候问出这种问题来,实在是奇怪又可笑,然而大约是被快感冲昏了头的缘故,他居然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陆晓
是属于好看的过分的那种男人,面孔清秀眼瞳幽深,总会露出让少女怦然心动的表情来。而维特……
思绪渐渐地涣散,头脑也逐渐混沌起来,方才在考虑什么问题,这一秒却不太想得起来。维特捧着他的脸,深情而缓慢地
吻着他,于是周遭就都暗淡下去,只剩下一束光,照亮着亲吻他的人。
狭小的空间就是整个世界,占据他视野的,就只有那双海一样碧蓝的眼睛,还有麦浪似的金发。
阳光一样的暖,海一样的温柔。
虽然似乎早就醒了,但一直到太阳下山陆晓才走出房间,总算避免了一场尴尬。三个人围坐在餐桌边,安静地吃着饭,气
氛却显然算不上融洽。
陆晓看起来有了些精神,虽然还是不大说话,但总算不再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大病初愈一样渐渐有了神采。饭吃到一半,
倒是维特先开了口,「陆晓,要喝水么?」
想不到他会突然这样热情,陆晓楞了一楞,才摇头说道,「谢谢,不过不用了。」
而维特却置若罔闻一般,自顾自站起来倒了杯水,「咚」的一声砸到了陆晓的面前,那力道简直像是要把桌子砸破。
蒋震吃惊地抬起头,就看见维特瞪着陆晓,虽然笑着,那笑容里却带种咬牙切齿的敌意。这神色他从没再维特脸上见过,
但也绝不陌生,小孩子打架或小狗咬人之前,常常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陆晓的雷达向来最敏锐,那股敌意自然被清清楚楚地接收到了,还顺便放大了数倍。两个人对峙了半秒,餐桌上的气氛就
起了变化,剑拔弩张似的紧张着。
「不好意思,」陆晓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渴。」
蒋震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陆晓的个性他最清楚,外表看似温和,内里却倔强敏感到几乎偏执的地步。但凡有挑衅的,他必定变本加厉地挑衅回去,
绝不肯认输的。
但无论如何,他也绝不想让这两个人把自己吵到消化不良。赶在维特回嘴之前,他迅速地拿过那杯水,端起来一饮而尽。
然而他这番努力算是白费了,还没等放下杯子,维特的声音又不死心地响起来。
「喂,陆晓,」那语气怎么听都十足地招人讨厌,「你下午睡得好么?」
一想起下午是什么让陆晓「睡不好」,蒋震就差点被水呛到,连心脏都漏掉了两拍。
陆晓却不以为意,微微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对答道,「有点吵。不过好在时间很短。」
这一次蒋震是真的呛到了,侧过头来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就是在这样剧烈的咳嗽里,他居然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维
特的话。
「那就是没睡好啰?没办法,在别人家总是很不方便的嘛。」维特把「别人家」三个字咬得很重,「一直这样对身体很不
好哦,要得脑癌的。」
蒋震在崩溃里居然又有点想笑。
「的确是。住在这里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蒋震他一直就不喜欢别人留宿。」陆晓慢悠悠地说道,那凉飕飕的语气却让蒋
震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以前他从来都没留我过夜——就连邀请我上床的时候都没有。」
蒋震惊骇地转过头去,正对上陆晓满怀恶意的眼神,他还来不及反应,陆晓就弯起嘴角来,含情脉脉地说道,「对吧?」
认识陆晓的时候,蒋震才与帕格尼尼奖失之交臂,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偏偏那时候陆晓又屡次招惹他
,终于惹得他冲破了临界点,于是便有了一次半是冲动半是刁难的引诱。
那都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的,然而这个时候提出来,居然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暧昧。
蒋震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避开陆晓的目光,转而看向维特。果然不出所料,后者的脸已经彻底僵住了,还隐隐地泛着一抹
绿色。
空气凝固了。
僵持了三秒,蒋震终于站起身来,甩下一句「你们慢慢吃」,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餐桌。
快步走到阳台去,他打开窗深吸了几口气,才懊恼地发觉自己表现得有多傻。蒋震恨恨地看着窗外,正咬牙切齿地腹诽着
那两个幼稚的白痴,阳台的门却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在他身后站定。
「你能不能再幼稚一点,嗯?」蒋震嘲讽地说,「你没事去惹他做什么!」
「我没有惹他。」身后的人干巴巴地说道。
蒋震惊讶地转过身,才发现来人居然是陆晓。
「维特在厨房里,洗盘子。」像是感到好笑似的,陆晓弯了弯嘴角,「看他洗盘子的架式,好像是要用盘子把我砸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