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岚霭

家里冷冷清清的，沙发上还挂着他换下的睡衣。陈硕手里领着的外卖啪的就掉地上了。他先去了卧室，床上散乱堆着衣服，大衣橱上放着的登山包也不见了踪影。这算是意外吗？陈硕却觉得这很正常。似乎从发现麦凯的短信开始，他就在等这一天。如果这一天不来该有多好！陈硕这么想着却还是拨通了麦凯的电话。

“在哪呢？家里一塌糊涂的。”

“带客户出去玩呢。走的急，没来的及收拾。”

“嗯？去哪？”

“黄山。回去给你带特产~”

“哦。”

陈硕结束了通话，又回到了玄关处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卖。去厨房拿出盘子装好，打开冰箱取了冷饭，开了油锅给自己张罗了一盘炒饭。吃完饭开始收拾厨房，之后又去整理卧室。陈硕是个不喜欢做家事的人。可现在他却愿意花时间去做这些家务，甚至到最后他开始拖地。

一忙忙到半夜，说不上整理的有多干净，可毕竟做了还是有成效的。陈硕大字形的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着呆。刚才，就在刚才，他想到了叶清。想到两人在一起时，叶清所做的一切，陈硕愧疚。以前饿了渴了，一句话叶清会送到他口边；冷了热了，不等他说叶清早就把衣服给准备好了。没有钱的那段时日子里，两人过的紧巴巴的，叶清就什么都是自己做，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后来有钱了，除了偶尔出去吃饭，剩下的一概是家里解决。

以前心里只记恨着叶清，将这一切都看成合情合理。可现在……陈硕掩住眼，他愧疚，真心愧疚啊！

51

康骏觉得这段时间，叶清很忙。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自他出差回来，两人的见面就少的可怜，就是吃顿饭也得提前预约。想要留宿都被叶清给挡了回去，他说忙，最近在家时间少。康骏想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有心想找崔恒亮去卧底问问，却又觉得两人都这关系了，再找外人参合不合适。但若让他追着叶清问，他又做不出这事。

康骏靠着他的大老板椅背摇啊摇，心里的圈子绕啊绕啊还是没能想明白。康骏想要是要能把人给揽到自个那就真美了。两人现在关系瞧着挺和睦的，可自己是不是真进到叶清的心里了，康骏自己都吃不准。

叶清最近忙，是忙着看房子。找了几家房产中介公司，又自己在网上挂了信息。于是这电话就变成了热线，每天都有好几个地方要去看。上班、下班、看房子，他的时间是满满的，也就难免对康骏有所冷落了。

这天叶清总算是把房子定了下来，二手房靠着四、六号线浦东地块有着十年左右房龄的成熟社区。三房二厅的房子，二处朝南一处朝东，位置极好。这房子的原主人是个台湾人，房子装修保养的都不错。叶清看了两次房就心里吃准了，价格上压了压就拍板定了。定完房之后又是忙公积金贷款的事情，又是联系装潢装修的事，真是恨不能拆成两个人用。

这一忙就忙到了十一月，八月中旬拿了房，九月开始装修，房子的装修图是自己画的，施工队则是托以前的同事帮忙介绍的。可是装修中涉及的材质和用品却都是叶清亲自去市场挑选的。自己的房子，叶清是百分之一百用心投入的。交房这天站在新家里，叶清都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与踏实。

康骏之前围着叶清转悠，与自己的那帮朋友自然疏离了不少。这几个月叶清忙，他也得自己找些乐子消磨吧。喝喝酒，打打球，康骏倒也不是闲着没事。只是他那帮兄弟朋友的都知道他追着那么一个人，个个都好奇的不行。原来逮不到人细问，现在康骏送上门了可就逃不掉了。

“康骏，我说你这人也该带出来让我们瞧瞧了吧。藏得那么紧，还怕我们挖你墙角不成？”金碧辉煌的包房内，康骏的一群老哥们又开始发难了。这都是些家里有底子的人，好几个都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爷，说句天大的老实话，他们还真不信康骏就这么收心踏实过了。更别提对方还是个男人呢！

康骏翘着腿，笑得淡定。他这群老兄弟里面，谁有个花花肠子他还能不知道。人到中年了，比不上年轻时候肆意妄为。找个贴心的人过日子才是实在，想想叶清，康骏还是挺美的。

“别笑的一脸傻样。快把人叫来给大家瞧瞧！”

“我问问，他最近可忙着。”康骏这个星期还没见过叶清，虽然有打电话可到底还是想见见人。再说自己这些个老兄弟们，迟早也是要见的。而且康骏打算过元旦的时候把叶清带家里去。这事还没跟叶清提，可他计划是都给安排好了。

叶清接到康骏电话时正在新家里布置，康骏说想见见他，叶清答应了说好。要了地址叶清叫了车过去。车停在金碧辉煌门口时，叶清心里小小的咯噔了一下。对这地方，他可没什么好感。

康骏听见敲门声，立刻就起身往门口去。一群老朋友们嗤笑他成“妻奴”了。还没到门边，叶清就推门进来了。一眼瞧见这么多人，叶清愣了愣，可立刻就扬起了笑脸，悄声问走到跟前的康骏。“这是？”

康骏拉了他的手回到沙发边，指着一排的人道：“这几个都是我多年的兄弟。这个是老吴，吴胜，这个是老李，李耀，这个是……”

叶清一个个问好，落落大方的态度倒是让康骏那群兄弟颇为满意。见过礼后也就胡扯开，拿着康骏以前的糗事来调侃。叶清笑着听，话不多。康骏坐在他旁边，一条胳膊搂着他的腰，笑眯眯的由着那几个家伙添油加醋的消遣他。

陈硕和麦凯冷战了。七月底两人吵了一架后陈硕就搬出去住了，麦凯原以为两人吵吵闹闹过也就好了，可这一次似乎真的冷了。麦凯给陈硕打了好几次电话，他想再好好跟陈硕解释解释，那件事不是他想的那样。可陈硕似乎根本就不想听他解释，不管麦凯怎么说，陈硕只问一句，你们分还是不分？！

麦凯被陈硕这态度堵的心里难受。陈硕为什么就不理解他呢！他爱陈硕不假，可他没有勇气出柜。他也二十四五了，在老家那这年纪都该谈婚论嫁了，家里更是早就催着他相亲找女朋友。是，他是跟一个女孩好了，可他的心还是在陈硕身上的！现在GAY结婚的多的去了，只要他不变心，为什么陈硕就不能接受呢？！

「陈硕，我想你。回来好不好？」陈硕看着刚收到的短信，心里也是满满得苦涩。当初不顾一切选择了麦凯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只是爱情蒙蔽了双眼，让他自以为是的将自己变成了麦凯心中的天。他想和麦凯扶持到老，可却忘了这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个人的抉择就可以！他更没想到的是麦凯做不到……所以当他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明明是有所承受的却还是被狠狠的伤到了。照片里两个年轻人手牵着手，笑的是那么甜蜜！而他，终究是那个带不出去的老男人罢了。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麦凯，我很爱你。可爱情是容不下三个人的。」陈硕想了很久以后写了这条短信。在感情上他一直是个很执拗的人，认准一个就一定是他，换了谁都不行。可也正是因为这份偏执，所以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爱人得背叛。

52

康骏这边在凌晨时终于散场了，老伙计中有几个都喝得醉醺醺，康骏吩咐经理找车都给送回家去。安排哥几个后，康骏回头一瞧笑了。叶清眯着眼站在他后面直犯困，今晚他陪着喝了好几杯。

“我们回家。”叶清听见这话抬起头冲着康骏一笑，回家！康骏被这一笑给闪了眼，倒不是叶清平日里不笑，事实上任何时候叶清给的总是淡淡的笑，淡的给人距离感。可这一笑不同以往，笑的很开，嘴角一直弯到了眼睛里，是从心里透着的欢喜。

两人回了康骏那，车上叶清已经迷迷糊糊了，下了车更是乖乖得窝在康骏的身上由着他带进屋。康骏一手带着人，一人扶着楼梯，心里直叹不得力了不得力了。刚把人带上楼，就看见康乐揉着眼睛拿着杯子开门出来。这孩子对着他和叶清眨巴了几下眼睛后喊了声爸，随后就一溜儿的下楼。

康骏也没去搭理自家小子，把叶清带进屋放上床，拍着他脸儿道：“醒醒，到家了。洗洗再睡。”

叶清这会早就睡实了，他这段日子就跟个陀螺似的一直在转，今晚的那点酒算是催化了他，睡得可沉了。康骏见弄不醒他，也就只好帮他脱了衣服，弄舒坦些。脱下的衣服在两人的动作中落到了地上，康骏把人放进被窝后开始拾起。却发现风衣口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钱包、手机还有二串钥匙。

康骏把钥匙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一串他认得，那是叶清家的。而另一串新的很。难怪这几个月，叶清一直很忙！康骏皱着眉头，眼神在钥匙与床上的人身上来来回回。康骏想，自己是不是太宠着叶清了？

叶清一觉醒来看见的是眼前康骏放大的脸。康骏还睡着，摸了床头的表一看，才早上六点。叶清侧着头看着康骏的睡脸，乱糟糟的头发，冒着胡茬的下巴还有眼角挡不去的皱纹，第一次心跳的厉害。很奇怪，两人睡在一张床也不是一日二天了，可这种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又看了一会，叶清偷乐着下床盥洗，换了衣服，给康骏压了压被角后悄悄的掩门下楼。

楼下黄阿姨正准备早餐，对叶清冷不丁的出现吓了一跳。可很快就回复了平静，问他早上要吃点什么。叶清却是笑着跟黄阿姨借了厨房，今天早餐他想亲自动手。

七点，康乐蹦蹦跳跳的从楼上下来了。瞧见叶叔叔就立马窜过来撒欢，身后跟着的俏妞也跟主人一副德行，往叶清的腿上直蹭。叶清摸了摸康乐的脑袋，招呼他赶紧吃饭上学。

没一会，康骏也下楼了。两人笑着问早，叶清瞧着康骏的眼神不自觉的多了份柔。餐桌上两个大人一个孩子，中西皆有的早餐好丰富。黄阿姨在旁边收拾的时候忍不住道：“这些都是叶先生做的，手艺可好了。”

叶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于康骏投来的视线他有些不自然了。可他的这份不自然的羞涩，跑到康骏那却成了另一种解释。

康骏先送了叶清再转到去了公司，他脑子里还琢磨着那一串钥匙的事。路上他试着跟叶清提同居的事，可话题刚转过去叶清就立马扯了别的。这让康骏很恼，他自个是一门心思的对叶清，就是曾经有的那点什么风流破事也都老老实实的坦白了。可叶清呢？！是，他体谅叶清在感情上被伤害过，他也愿意等叶清慢慢的敞开心扉。可现在两人实实在在的在交往，为什么买房这么大的事情叶清一丁点的风声都没有透！难道花了这么多功夫与心思的自己，在叶清的心里根本就没留过一丝的波澜？

越想越泄气，康骏还没把自己的老板椅坐热乎就又走了。开着车一路就出了上海，之前有朋友邀他去新开的度假村玩玩，他心里牵着人一直没答应。这会，康骏觉得自己真得去散散心，放松放松。不管怎么不爽，他还没想跟叶清散了。给司机挂了电话，让他下课后直接把康乐给丢爷爷奶奶家去。

下了班，叶清又直奔了新家。新装修的房子还有味，叶清在角落和家具里放了不少的活性炭。新家里东西不多，客房还空着没有添置家具。这套房子将叶清的存款消耗光了不说，还背了的二十年的房贷。可叶清觉得值，他终于有自己的家了。可今天，就在醒来的早晨，叶清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康骏对自己如何，叶清心里都很明白。他很清楚康骏是用心的、真心的对自己。可反观自己呢？叶清是惭愧的，他一直是被动去享受康骏对自己的好。感情是需要双方付出的，虽然他接受了康骏，可他从没有主动的敞开心，他不应该变成另一个陈硕。

叶清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新家的钥匙有两份都挂在这个钥匙圈上。两份钥匙就意味着这个家需要两个人，他是其中之一，那另一个人呢？叶清笑了，下个月末是康骏的生日，而他已经准备好了礼物。

只是，在叶清打开心扉的时候，康骏却连着好几天没了踪影。起初叶清也没在意，就是会时不时的看看手机，后来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叶清主动打了电话。结果电话里响起的是移动通信的来电提醒。

一次也就算了，可一个晚上好几个电话都是这个提醒时，就换成叶清恼了。坐在床上叶清忍不住想，和康骏也许还是太快了吧。

康骏呢？康骏其实在度假村里也没特别舒坦。老朋友亲自接待，又招呼其他几个生意上有来往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再泡个温泉做个按摩，这滋味倒还不错。可到晚上，一伙人找了好几个漂亮姑娘来作陪的时候，康骏这性子一下子就提不起来了。

真是奇了，被年轻的女孩子们围着的康骏硬是找不到半点的冲动。被各种香水刺激着的鼻子，特别怀念叶清身上干干净净的味道。酒色这类，康骏是早就腻味了。这等乐趣，还不如他和叶清一起看电视聊天呢。陪着喝了几杯后，康骏就借口太累回房休息了。那陪酒的姑娘才跟着出门，就被康骏给打发了。

躺在床上，康骏在琢磨，这几天叶清该有什么反应。既然进已不能掠城夺地，那就退。他就不信，自己就在叶清那一点地位都没！有时候，太近了只会容易造成盲点，偶尔晾晾反而能另辟蹊径。

53

叶清再见康骏已经是一周之后了，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他人已在车库里等着了。上车，见面，叶清脸上虽然挂着笑心里其实憋着火，好几天寻不到一点消息难道就没个交代？“去哪了？”

“朋友的度假村，给。”康骏笑眯眯的很满意叶清的态度，冷个几天值。抓了包东西塞到叶清怀里。

香榧子、小核桃、碧根果都是些坚果山货，叶清把东西搁到后面，对康骏的问题很不满意。“手机怎么关了？”

“临时去的，东西也没带。手机到那没多久就没电了，担心了？”说的合情合理，可康骏自己心里明白。不过，手机重开后的短信提醒还是让他心里舒坦了不少。

叶清看着他，心里却是一门清。再追问下去也没意义，叶清也有话想说，只是现在似乎不是时候转而问康骏玩得开心吗？康骏答了句还行，之后想想又跟了句，下次一起去吧。叶清点点头说好。

之后两人一起去用了晚餐，地方是康骏事先定的韩国烧烤。康骏选的地方，环境和食材自然都是上上选，叶清嘴里嚼着食物，心里却是萌生强烈的依附感。跟康骏在一起越久，叶清跟着走的依附感就越强烈。康骏是个喜欢把一起都安排好的人，不做没把握的事，不打没把握的仗。这自然不是坏事，有个周道的恋人是让人羡慕的，可，太完美了是不是也感觉不真实呢？

“康骏，我买房子了。”两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叶清擦了擦嘴，看着康骏很正式的开口。事实上康骏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叶清仔仔细细想了很多。最初他觉得两人太快了，甚至忍不住再一次质疑他和康骏的试一试是不是错了？他们真的适合在一起吗？可平下心以后，康骏的好，康骏的包容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在感情上有谁曾这样的疼惜过他呢？想来心中又是一份甜蜜，自醒后叶清觉得自己错的更多。

房子的事叶清他原本是想留到康骏生日时说的，钥匙是打算给他的礼物。现在提前说，也是想多一份坦白。换句话说这房子其实就是叶清的心，原本是层层裹着的，现在正努力的往外打开。

康骏微微一顿，对叶清突如其来的坦白意外之下他顺着说道：“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没听你说起。”

“前几个月的事情。不想去看看吗？”

一句邀请便换了阵地，去了叶清的新家。对于二十几层建筑而言，九楼这个位置并不算高，站在阳台上能望到的空间也有限，比不上康骏家的开阔视野。不过一百多平的房子，可比叶清现在住的地方大多了。

康骏在叶清的新房子里转悠了一圈，因为还没正式入住，加上还有些家具都没有添置，所以能看的东西也不多。叶清又不是个追求豪华精致的人，房子的风格跟他人差不多，干净清爽为主。不过有个地方，康骏很是喜欢。卧室床头墙面的那一整面蓝色马赛克，有一股大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