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第一、二部）——绣官儿

他瞄了眼台下，他的小宠物趴下去了，啧，真是让人焦虑。

凭着昨天听他小宠物报告的印象，还有这几天整理好的资料，投影片一张又一张，一些问题他还没向小宠物提起，那人就全部都修好了，非常好，继续报告着，也看到台下堂哥的神情稍稍轻松些。

等到他讲完，下台，换他的堂哥上去继续说些场面话，咦，他的小宠物呢？

「毓文呢？」

「Jason 看他不舒服，所以带他到里面去休息。」

于是当他轻轻推开休息室的门，这种安静的设计真好，开门完全不会有声音。然后看到那个站在沙发旁不断罗唆的家伙，还有他的小宠物虚弱的病容，啧，焦虑的感觉，这种心脏乱跳的感觉是什么，让他烦躁。

他冷笑，「我倒是对看着讨厌鬼被人捅屁眼，非常有兴趣。」回应着那个家伙。

「欸？」那人回过头，顿了一下，「喔喔，少爷，你来了，真爱开玩笑啊你，什么捅屁眼嘛，哈哈哈。你看看，你同事的样子好奇怪啊，身体不太舒服吧？」

这个人总是称呼自己少爷，大概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什么消息，总有这种人啊，喜欢到处乱打听，还有靠着外在评断一切，男人一开始就不太想理他，只是现在……

「感冒吧。」男人走过去，看见他小宠物的下半身暴露在外，帮他把裤子拉上、穿好。

「……我说，少爷，你们，哈哈哈，不会是那种关系吧？超恶的——」

男人站起身，眼前这个小眼睛，比自己矮了一些，那头发油亮油亮的，发线开始往后退了，皮肤坑坑疤疤，嘴角有点歪斜，近看还真是不舒服……

「你再罗唆一句，今天下班就会有人来带你走，插烂你的屁眼，相信吗？」男人抓起对方的领子，冷冷地笑着。

「啊、哈哈哈、不要这么严肃嘛，我开玩笑啊……你、你也是开玩笑的吧？」

「是啊。我开玩笑的。」男人把那家伙摔到一旁的地上，「那么，劝你下班后，别跟着不认识的人走啊。哈。」

那人慌乱的爬起来，转身推开门就快步离去。

小宠物仍是闭着眼躺在沙发上，他轻轻碰触额头，烫的。

从上周五到今天，好像没一个晚上让他好好睡，体力不支了。

男人弯腰把那人抱起，唉，算是我这个主人失职，休息吧，小乖乖。

19.

睁开眼时，是一片白净的天地，他眨眨眼，不对，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窗，窗帘是粉红色。

「醒来了？」

他转头，男人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上拿着杂志，悠哉的感觉像度假。

「这里是哪里？」他发出声音，喉咙好痛，声音是哑的。

「医院。」男人放下杂志，走到床边。

医院？他看着这个宽敞的房间，大床、沙发、一旁还有桌子、热水瓶，像饭店一样的摆设，……不过都是净白一片，他又抬头看到头上有点滴，手上有针头……

「因为急诊室太吵人又很多，所以把你移来这里。」

「呃？单人房？」

「差点死掉啊。」

他偏过头，什么差点死掉，自己身体没那么虚弱吧？可是喉咙好痛，头还是昏昏沉沉，男人的手盖上自己额头，那手很冰凉，他又舒服的闭上眼。

这当中他一直睡睡醒醒，醒来时总会先疑惑自己在哪里，然后瞥见远处的沙发上有男人的身影，房间从一片明亮，到后来一片黑暗，只有床头灯微微亮着，身旁那张空床上睡着男人，这人不回家干嘛睡医院……

但他还是闭上眼又继续睡了。

护士来帮他换点滴时他也会醒来，量血压时他也会睁开眼，倒是那男人睡得很熟，完全没动静。

再次醒来时，天又亮了，隔壁床是空着的，揉成一团的被子。

没多久护士进来，他看看墙上的钟，上午七点，那家伙去上班了吗？

护士小姐说，医生交代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只能暂时打点滴，等晚点医生来再看看怎样。

「呃，其实没那么严重，我要出院了。」喉咙还是很痛，声音依旧沙哑，但这些只是小症状吧……

「不行喔，先生，你还不能出院。请你好好躺下，等身体复原了，至少等医生来巡房，确认你的状况完毕后才能离开。请你多休息。」

什么啊……他又躺下去，问了护士小姐日期，他昨天下午进来的，所以也才一个晚上。

只是个感冒啊……难道医生诊断出他的身体有其他问题？

稍晚，他在沉睡中感觉到身旁有人，他皱眉，然后慢慢睁开眼，男人的脸就在眼前，他愣了愣，那人随即瞪大眼，投以一个超大的笑容，「嗨，早啊。」

呃？在作梦？那个男人怎么可能用这种耀眼的笑容和开朗的语气打招呼？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李翊天。」

穿着白袍，头发很短，讲话声音和语气也完全不同，虽然有张非常神似的脸，但的确是不同人。

「现在感觉如何，白先生？」

「喉咙很痛。」

「还会头晕吗？」

「会。」

「头会痛吗？」

「有点。」

「会想吐吗？」

「不会。」

「你的烧还没完全退，身上伤口有点发炎。」

伤口？他愣了一下，……那个尴尬的部位吗？他这才注意到医生没带其他人，只有一个人。

「中午就可以进食，但不要吃太多。请好好继续静养，应该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说完，那医生又露出一个微笑，让人很心安的感觉，是个不错的医生吧……

眼看医生转身就要离开，「呃，等等。」他开口，声音还是哑得可怕，「你们，是双胞胎吗？」

医生停了下，慢慢靠近他耳边，「是多重人格。角色扮演是我的兴趣啊，你不知道吗……」

他愣了愣，是那个变态的声音？

「跟你开玩笑的。李翊阳是我弟弟，双胞胎弟弟。」

20.

「只是感冒。有必要特地把我叫来吗？」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却作出种怪异的表情，想笑、但又不敢笑，夸张憋笑的丑怪表情，……男人虽然很想揍上去，但算了，有求于人。

「这里太吵。我想要安静点的地方。」

「欸欸欸，医院是你开的吗？急诊进来的病患当然待急诊室啊！」

「是我家开的没错。」和自己的哥哥进行这种无聊的对话，「我要办理住院。单人房。VIP那间。」

「只是感冒，你把他带回家。」身高和自己也差不多，这个穿着长长白袍的男人，这里的内科主治医生之一，男人的双胞胎哥哥，将来要继承这间医院的人。

「反正VIP房没人用，让给我。」

那张脸又变了表情，皱眉、垂下嘴角，思考了好一下，眉头展开，笑笑，「要付钱！全部自费！」

「喔。」这家伙也只是演给人看，最后哪会收什么钱。

他的小宠物进来病房之后没多久就醒了，他沙发还没坐热就看见那个头在床上转来转去，随意讲了几句话，又睡着了。

医院的病床不好睡，毕竟不是自己家，但想到小宠物隔壁床，平常很会认床的他，也可以沉沉的睡着。

隔天还是得去上班，他不像他哥哥立志当医生，他一生没什么志愿、没什么想法，荒诞的日子他也曾有，但如今他什么也不想，用稳定工作来填满时间，搭电车上下班只是觉得有趣，养小宠物增加生活乐趣。

人生嘛。空白地打发时间也是一生。

他的小宠物很在意那份工作啊，虽然不明白那种在意是什么感觉，不过他还是去公司看看好了，接下来应该会很忙。

所以他还是去上班。

到办公室时，珍妮小姐也在办公室了。

她问起白毓文的情形，男人不太想回答，但还是客套客套，「在医院，太疲倦了，感冒，医生说让他多休息一天。」

「嗯。谢谢你。幸好有你帮忙，毓文很爱死撑，又很急着想要证明自己能力，谢谢。」

「没什么。」男人微笑，这个笑容感觉挺真诚的。

下班后他又到医院，走进门时看见他的小宠物正拿着遥控器在转电视。床头放了水果和餐盒，抬头看见男人，又关掉电视。

男人没讲话，只是走到床边，他的小宠物也抬头望着他，他抓着他小宠物的下巴，低头便把唇盖上。他的小宠物一开始没反抗，直等他撬开那小嘴，才正要入侵，小宠物突然把他推开。

小宠物还在生气吗？

「你……」他的小宠物皱着眉，那双眼瞪着自己，随即别过头，又低了下去。

「怎么了？」男人问。

「烂人。」

「我？」

「你以为帮我把报告讲完，我会感谢你吗？把我关在这种地方要干嘛？想继续羞辱我是吗？我只要乖乖张开腿，让你玩，当你的宠物就够了对吧？」

嗯，这论点没有错。

不过为什么要生气呢？气昨天害他在台上丢脸吗？

「抱歉。」

眼前的人愣住，对于自己的道歉感到惊讶吗？

「劝你最好跟他道歉。不然等他醒来，你们也差不多没得玩了。」这是昨天他哥留下的一句话，偶尔他提出的建议也蛮有用的。

21.

在医院睡了一个上午，中午吃过饭以后才决定打电话去公司问清楚昨天后来的情形如何，虽然很不想面对啊……

但无论如何，事情是他手中搞砸的。结果珍妮说，昨天他下了台之后，男人帮他完整报告，经理非常非常满意，而且当场立刻延长开会时间，直接开始分配企划案的工作内容。

珍妮还一直提醒他要好好顾身子啊，以后多了个很可靠的工作伙伴，工作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虽然松了口气。

但他确实地又感觉到被打击。

自己还是一样没用对吧，搞了老半天，被那家伙恶整，还得靠那家伙的帮忙。

然而男人出现时，心里头那种复杂的感觉顿时消失，明明很生气的啊，为什么……接吻时，那种感觉……

他慌得推开男人。

把内心重复过上百次，想痛骂那家伙的言语一口气全盘拖出。

「抱歉。」

让他更错愕的是，眼前的男人道歉了？这人做事一向都那么蛮横，那自信的脸孔，唯我独尊的态度，开进口车、家里又是开医院的有钱人，这个人道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

「做错事情，当然要道歉。」

男人坐在床沿，轻轻把头靠上他的肩，「害你生病，是我的不好。」

那熟悉的气息贴在耳边，身体又不由自主的发热，不、不行……

「不应该打你，是我不对。」

呃……喉节被个滑湿的感觉爬过，鸡皮疙瘩爬上，肩膀被那双大手给搂着，「可是，我真的很着迷……」

「对你很着迷。」

这好像是他又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他并没有真的失去意识，只觉得脑子糊成一片，体温持续上升，那让他的身体有点难以负荷，晕眩感就这样让他又闭上眼，就这样昏睡过去就可以暂时什么都不要感觉了。

他身体被轻轻地放下，棉被盖上身体，然后嘴唇被碰了一下，最后他的意识飘得远远的，又陷入睡眠。

22.

「欸欸，你要是再胡乱刺激病患，我就让医院下封锁令，看到你这张脸的就赶出去啊！哼！我也刚好被赶出去！就可以赚一天假！」

男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他才随意挑逗一下他的小宠物，就昏了过去，身体虚弱成这样，再住一个礼拜才放他出院好了。

「而且他是睡着了，你不用有事没事就一直叫我过来吧？晚上要值班很累！」

「……」睡着了？他挑眉，小宠物用睡觉来敷衍他？

「啧，笨弟弟。」

男人终于不悦地抬头，瞪向那个从小就被说聪明的哥哥，「什么？」

「没事。既然病患没有任何事情，那我先离开了，李先生。」

「再见。」男人冷笑，算你识相。

他坐回沙发上，同本杂志早就翻烂了，真是无聊。

他又靠近看他的小宠物，睡脸有点呆，最近都没戴耳环了，记得当初觉得耳环好性感……唔，也许以后有机会在他身上也加些装饰物。光想到他的小宠物因为穿环害怕得发抖的模样他又觉得有点兴奋。

鼻梁很挺，像座长长的山脉横亘，皮肤摸起来有点粗粗的，是男人的皮肤，平常看起来白白细细也很干净；睡着的时候好安静的感觉啊，嘴巴嘟起来了，像小孩一样的表情，在作梦吗？

真是可爱。

宠溺心爱的宠物的那种感觉，看着自家的小乖乖就觉得好可爱，欺负他也好、逗弄他也好，他的每个反应都让人心情大好。

男人的手又轻轻抚过那眉毛，那眼睛，那睫毛，划过那鼻梁，轻轻贴上那嘴唇。

「爱你……」亲爱的小宠物。

就像每个爱护宠物的主人一样的心情，他的告白也是真真实实呢。

男人笑，这种肉麻的话，像这样对着一个睡着的人说，对方听得到吗？一定没听到吧，他的小宠物，虽然是色了点，但本质应该挺害羞的。

男人就喜欢他的小乖乖安静睡着的模样，因为这种时候所有的控制权都在自己手上，他整个人都是我的。

所谓的控制欲啊，真的是会让人失控。

不过啊，这都是小宠物你惹的祸啊，都是从你而来的……

你要负责唷。

23.

隔天一早，他睁开眼，四周又没人。

上午七点半，他慢慢坐起身，头已经完全不晕，手上的点滴也不知何时已经拔掉了，意思是！他可以出院！

他慢慢下床，双脚着地，也没问题，脚可以站稳。

打开床边的柜子，自己原本穿的西装果然在里面，换上衣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回家整理一下，今天就可以去上班。

……也不是非去上班不可，其实他并不是多爱上班的人。

在几个礼拜之前，他每天要去上班都觉得好痛苦，要面对讨厌的同事、工作比自己优秀的女朋友、势利的上司。他每天都绷紧神经，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就是在电车上发呆。后来学会对人上下其手，那种刺激感哪，让他顿时忘记所有的压力。

以为到最谷底的时候，人生却突然改变，被男人各样残酷地对待却乐在其中，工作突然地回到了生活重心，终于得到点上司的赏识……

真是太诡异了。

难道有人在他的人生中动了手脚？那他以后就这样顺利下去吗？还是他不去上班，早就被裁员，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赶紧推开房门，外头有护士在外面走动，不远处即是护理站，有护士看见他了，赶紧过来，「咦？先生，有什么事情吗？你怎么换衣服了？」

「我要出院。」

「呃，可是医生交代他今天还会过来……」

「我要出院。身体已经没问题，一点感冒而已，有需要我会再去诊所找医生的。」

护士小姐一脸为难，但他的确没怎样，也不能强留病人，让他填了一些表格，最后他提了几个药袋离开医院。

他到公司时已经早上十点多，匆忙地进了办公室，同事们看到他出现都惊讶了一下，他避开了讨厌的人的位置，突然记起那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他又紧张了起来，但办公室的其他同事态度还算友善，那人没说出去吧……

不过，有两个座位是空着的。

他后面那个男人，还有珍妮。

桌上堆了一堆东西，嗯，他还没吃药，把桌上的东西简单分类，拿起他的随行杯往走廊尽头的茶水间走去。

然后就在茶水间旁边的那个休息区，看到了那个男人还有珍妮，等等……

「珍妮小姐，工作上的事情我非常敬重你。细心又认真，虽然不同业务，但也看得出你是个认真的好女孩，配得上你的，想必是非常优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