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魅——苍白贫血

作者:苍白贫血  录入:12-23

突觉眼前帘子一动,立刻抬眼狠狠的盯了过去。

这一眼,满腔怒火,竟成百转柔情。

轿外是个极为俊俏的男子,眉黑如墨,眼似秋潭。

仲廷玉波澜不惊,只觉得王正这个人很有意思。

正欲差人将美人退回去,却见那女子仪态千娇百媚,起身竟出了轿子。

“公子!”

仲廷玉一愣。

那女子一双桃花眼里些微的尴尬“公子,我是霓裳啊。”

仲廷玉沉默不语,不知霓裳是谁。

霓裳低头哀叹“公子已经不记得霓裳了,也罢,像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记得一个歌姬呢。”

嘴上如此,霓裳内心却是极度失望。

那年秦淮河上,身长玉立的翩翩公子,泛一叶青舟,引得大船上满楼的姑娘极尽姿态的挥帕子。

那时霓裳是花船上的红牌歌姬,正在达官贵人前云袖飘荡,唱断桥上白衣炔,三月桃花灼灼。

古筝声声慢,惆怅动人,感伤时,就见窗外船下,小船经过,只见那人转头与身边的另一个公子浅浅一笑,直笑到她的心尖上。

是夜,声震江南的名歌姬屈身登船献曲,对酒明月,影成三人。

当年那公子不是眼前这人,还能有谁。

仲廷玉见霓裳眼角晶莹,颇为无奈,转身嘱咐幽竹暂且留她一晚,待明日在送出府去。

语毕却见杨桃从拱门三步一揉腿,两步一捶腰,直奔自己而来。

杨桃火冒三丈。

要不是那老仆玩够了过去寻他,他还不知道要在茅房蹲多久呢。

可恶那玉面小人,连厕纸都不给,实在是妄为君子。

挽起袖子正欲骂两句难听的,杨桃却于仲廷玉身后瞧见了霓裳,怔了一下,突然开口道:

“霓裳姑娘?”

那霓裳低头垂泪间,听闻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循声而去,抬头见着杨桃,不就是那当年跟公子一起的杨公子,忽觉心头也没那么悲苦了,便柔声道:“杨公子,正是霓裳。”

杨桃面露疑惑:“你为何在这?”

霓裳道:“霓裳四处飘零,近日为高官买下,说是送给尚书大人,便在这里了。”

说罢,神情凄切,几欲落泪“没想到在这于二位公子重逢,仲公子虽不记得霓裳,但霓裳能再见公子一面,已是万分满足。”

杨桃瞧着眼前情景,又听霓裳姑娘一番话,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平日只知这小子贪污成性,没想到还收受色贿。

最重要,还是杨桃先前中意的,实在为杨桃所不齿!

杨桃朝向仲廷玉,面露鄙夷:“你竟然堕落至此,非君子所为!”

仲廷玉刚想起这个霓裳是谁,本欲开口道歉,见杨桃如此,立刻变了心思。

“杨大人,你无视圣意于屋内面壁思过,反而在别人家里乱窜,还要指着别人骂,怕不合礼数吧。”

杨桃面色恶寒:“休要指责于我,你强占民女,还是故交,当年装的清高,今日露了秉性,你竟是这般表里不一的混人。”

仲廷玉微蹙了眉,当真有些生气,表面依旧波澜不惊“那杨大人当日垂涎于霓裳姑娘花容月貌,内心甚是喜欢,表面却云淡风轻谦谦君子,也算是德行龌龊?”

杨桃顿时羞愤难当,声音发颤:“垂涎之罪,万不敢当,是光明正大倾慕而已。”

仲廷玉浅笑:“眼下大人终可再续前缘。”

“那已是过去之事。”

“怕不是。”

“又有什么不是!”杨桃恼怒至极。“眼下说我喜欢她,纯属胡言,说我喜欢她还不如说我喜欢你。”

一干人全无了半点声息。

杨桃一僵,只觉说错了话,又补充道,

“……或者……这院里随便一个奴才,于我而言,都是一样。”

第十章:醉酒

仲廷玉不语,全无了先前那副冷漠劲。

杨桃懒得理,只是转身向着一边面红耳赤的霓裳姑娘解释道:“方才在下言语激动,如得罪之处,还望姑娘不要建议。”

可怜那霓裳姑娘,臊的连泪都落不下来了。

心里也明镜似的,两位公子如今都是朝廷命官,自己一介贱姬,更是自愧身份遥远,无法高攀。

只是那公子当真是尚书大人,今日被人献于其府上,终是尽了最后一点薄缘,也算了无遗憾。

哀叹同时,霓裳心里也颇为好奇。

想当时两位公子好的如胶似漆,怎的今日就如此冷言相向。

幽竹突然开口道:“大人,这如何是好。”

仲廷玉缓声道:“先差人将霓裳姑娘带下去好生歇息,待寻见了去处,再做安排。”

幽竹应了一声,差了身边的小丫头上前搀着霓裳,将其引向内宅。

旁边那些故意放慢了脚步看热闹的婢女,也便回味无穷的各自忙手中的活计去了。

幽竹转身欲走,却见仲廷玉眼望着自己,似有另有其意。

幽竹睨了杨桃一眼,见其正与自己老仆发怒,便近身领话。

仲廷玉的声音轻弱柳丝“将其解决掉,切莫留了半点痕迹。”

幽竹会意点头,疾步离去。

片刻间,庭院里只剩下了三个人站在原地。

老仆被杨桃训斥了半天,终是见人散的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少爷,你还跟这位美人姐姐好,忒般配。”

杨桃恼怒,厉声斥道:“你老眼昏花也,竟没认出这是个男人么?”

老仆疑惑道“男人怎么可能生的这样好看?”

杨桃道:“眼神不中用,连耳朵都废了吗。”

那老仆思索了一会道:“老奴确实纳闷,这姐姐声音听着有点不对。”

杨桃声音发颤:“都说了是男人了,怎么还姐姐姐姐的叫,你便是趁早断了那念头,管好你自己便可。”

没等那老仆接话,一边静默不语的仲廷玉,突然开了口。

“我到觉得这奴才很讨人喜,”说罢自腰间随意卸下一个玉坠,递给老仆“赏你的。”

老仆见状忙下跪谢恩。

仲廷玉若有似乎的跟杨桃笑了一下。

他本身就生的眉眼精致,这一笑,更显清艳,还隐隐含了一股说不出的暧昧。

仲廷玉转身离去

剩下杨桃杵在原地愣了半晌。

******

夜静风起。

初春的风硬且寒,从门缝里挤进来,灯心摇摇曳曳。

那幽竹虽然面冷,但心思极细,时至三更,炉里的火就没断过。

因暂时不会早朝,杨桃便也不着急就寝。

只是拿了书架上的一本书,就着烛火,粗粗的翻看。

一本书都翻完了,杨桃却还是觉得乏味,便挽袖研磨,摊平宣纸。

笔尖蘸墨,烦乱思绪一笔一笔的铺在白纸上,待写满了后,杨桃才发觉自己早已疏与诗词。

如今惯了官场沉浮,写起奏章来思如泉涌,吟诗作对却只是自然而然的默了旧作。

韶华不为少年留,往昔悠悠。

漾开的,却并非笔尖墨迹,反是那緑柳红花的节气。

趁着夫子打盹的时候,杨桃拽仲廷玉溜到学馆后头。

不知谁家的宅府后,花团锦簇,两人折了一大捧,杨桃撕了花瓣,落英缤纷。

那花瓣极白,雪一样的舞,落在地上,脂粉似的。

远处唢呐声声,锣鼓喧天,俩个小人立在花瓣堆里,远远望见高头马,红乌纱,浩浩荡荡的退伍簇拥着,好不气派。

杨桃痴痴的问“那是个什么官儿?”

仲廷玉道:“可能是状元郎。”

杨桃丢掉手里的花“这等气派,当年得挨多少打啊。”

仲廷玉满眼惊惧:“定每日一遍。”

杨桃面露喜色:“如此,岂不同我一样,我能做否。”

仲廷玉道:“能吧。”

杨桃到:“场面忒排场,待那时咱俩一起骑马。”

仲廷玉点头道:“好。”

杨桃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将笔搁下,忽觉胸闷,只想着可能是屋里太热,便打算出门透透气。

推开门,冷气鱼贯而入,宛若刺骨银针。

无奈胸闷依旧。

漆黑的庭院深处,一盏提灯,与远处急缓缓飘来。

杨桃心头一紧,见幽竹扶了一人正朝这边走来。

那人凤眼一抬,刚好钉在自己脸上。

接着又眼含笑意,稍稍弯下去,一脸的桃花。

杨桃瞪着仲廷玉,微微的打了个寒战。

仲廷玉更近了些,笑的眼中波纹荡漾。

杨桃闻见浓郁的酒香,想来自己真的很久不见他醉酒的模样了。

“杨大人,为何在外吹冷风?”

“你怎么喝成这幅德行。”

“杨大人,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

“……”

“杨大人,我可否到你房里一坐?”

“不行。”

“这是我家。”

“你……”

杨桃只得紧蹙着眉,看幽竹将他扶进了屋子里,坐在椅子上。

“劳烦杨大人好生照看。”幽竹莫名的说了一句话,就关门退下了。

杨桃腹诽半晌。

转过身却见仲廷玉伸手拿了桌上的宣纸,指尖透粉,兰花般轻绽。

“这词是你作的?”

杨桃皱眉道:“那不是你以前作的么。”

仲廷玉眼波流转:“好像是。”

杨桃道:“瞧你这幅烂泥样,快去醒酒。”

仲廷玉神思恍惚:“你默我作的词做什么?”

杨桃一时语塞。

仲廷玉笑了笑,有似万花齐绽。

“杨大人,可愿与下官小酌?”

杨桃瞧他肌肤微红,越发艳色逼人,不禁狠狠攥了手。

仲廷玉见杨桃不语,便起身抓了杨桃的胳膊,声音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道。

“我存了佳酿,你同我一起去拿。”

“还是算了吧。”杨桃脚步犹豫。

“杨大人这般小心,莫不是怕我吃了你?”

“去又怎样,我岂能怕你。”

杨桃想自己打为官以来,就再无与仲廷玉对饮。

此次也许是个冰释前嫌的机会。

三更天,两人摸着黑,顺着墙角寻到仲廷玉的卧房内。

推门而入,隐隐有种香灰的冷气。

月色朦胧昏暗,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出了一片黑影。

仲廷玉松开了杨桃的衣袖,轻门熟路的开始寻找。

杨桃掩上们,更觉视线里晦暗不堪,便问仲廷玉要火折摸着一盏灯点亮。

转过身,忽然脚底一踉跄,杨桃惊声道:“幽竹,你这是……”

幽竹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进屋掩门,冲着从内室出来仲廷玉淡淡道。

“大人,人在外候着了,兰汤也已经备好。”

仲廷玉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说我生病,去不了。”

幽竹道静默不语,须臾便屈身退下。

杨桃对这一主一仆的对话煞是费解,又不好插嘴,只是负了双手仰面看墙上的字画。

钛白壶,花青觞。

御酒房的荷花蕊香气馥郁。

仲廷玉一双玉手斟满了杯中琼液,他本身就生的极美,此刻眉眼晕染了烛火颜色,涂了胭脂般天姿国色。

杨桃见惯了似的,痛快的举杯共饮。

酒已过三巡,两人都有些微醺。

杨桃的大道理没玩没了。

仲廷玉眸光流转,继续轻声道:“杨大人,何故如此执念。”

杨桃面色微红,道:“你还是没听懂我方才的话。”

仲廷玉略一凝神“我懂。”

杨桃道:“那就重新做个好官,往事随风,到时你我还是至交。”

仲廷玉唇边漾出一抹浅笑:“杨大人醉了。”

夜深,屋外更鼓一声比一声急。

杨桃也觉头脑昏沉,便道:“时至于此,我也该告辞了。”

起身之后,走了两步,突然一拍脑门,自语道:“诶,我轿子停哪去了,外面这么黑,我可怎么找。”

杨桃走了两步,忽觉脚步愈加发沉,低头看见腰间的净白指头,就只当没看见,继续往外走。

可是脸上却激的火烧一样红。

“大人,不要走。”

第十一章:春宵

脖子上的声音,软绵绵的,口齿清晰,线一样的在心尖儿上收紧。

“你醉了。”

“我当真清醒的很。”

杨桃平日里听闻王室贵胄喜男风,但却真在眼前了,自己反而觉的惊悸。

侧身抬手想将那人推开,却见他连耳朵上都起了一层赤红,润一层浓长的睫毛,微抿着薄薄的唇角。

那是何等的艳色逼人。

杨桃一哆嗦,想再次推他。

却因不胜酒力,手指反而轻轻的落在了那人玉砚般的面颊上。

只觉入手绵软,玉器般的滑润。

杨桃不禁喉咙一涩,忙收了手,任由仲廷玉箍紧了腰身。

“你竟是断袖?”

仲廷玉一双黑眸媚色闪烁,“我不是,你是否?”

杨桃懊恼道:“既然不是,便别闹了。”

“没闹。”

杨桃掷地有声的骂:“这成个什么体统!”

“大人指的莫不是大人的双手与下官痴缠?”

杨桃顿觉语塞。

不知何时竟攥了仲廷玉覆在自己腰间一双手,本欲推开,却因醉酒,而要命的抓着失神。

杨桃忙拿开手,悬在空中,不知放何处是好。

仲廷玉眉眼浅弯,极是好看,“大人脸红了。”

“仲……仲廷玉……你再如此……我便走了”

“大人若真想走,下官阻拦的了么?”

杨桃理了理思绪,却终是一团乱,“……我又如何走的了,不是皇上口谕另我住你府上么。”

“我瞎说的,皇上怎会下这等口谕。”

想了半晌,杨桃道:“你这般唬我,唯有断交!”

“你我早已断交。”

杨桃脸皮极热,佯怒的道了句,“你到要我怎么办!”

“既然不排斥,可留下。”

杨桃沉默。

只觉腰侧的手臂,诚然不紧,至少自己较易挣脱。

眩晕间,光想着方才饮的,当真不是什么佳酿,

而是惑神的毒酒,

“君子之交数十载,切莫行荒唐之事。”

仲廷玉道,“君子之交?那是大人您所想。”

杨桃惊悸:“此话怎讲。”

“当日若下官也那般以为,你我便是你口中的君子之交,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你到以为是什么。”

仲廷玉淡淡道,“总之,你眼前的,才是真正的仲廷玉。”

杨桃垂了头,不去看那眼前绝色,“我似乎醉了。”

“那又如何”

“便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罢,心一横,低头在仲廷玉脸上轻砸了一下。

便是这轻轻一琢,杨桃身体里的邪火立刻窜上了头。

深黑的眸子难以置信的盯在杨桃脸上,片刻后,仲廷玉眼底的媚毒疯狂的扑出来。

随即勾住杨桃的颈子,两片馨香柔软的唇瓣便贴上了杨桃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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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轩在书房代拟好最后一个“御批”的稿本后,轻摁了太阳穴,只觉精神委顿。

推书 20234-10-23 :小龙青玉——青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