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情 第一部 踏香(出书版) BY 蛾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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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情 第二部 碎月(出书版) BY 蛾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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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文案:
蛾非 藏情系列精采完结篇
深缠入心的爱恋,换来的竟只是焚心蚀骨的悔恨哀恸。
还有谁记得曾经的醉酒飞觞、并辔而行?
已然铸下的错误,连弥补的机会都不再有,误会让他们痛失骨肉,更彻底决裂。
曾经爱过的人是他,现在深深恨着的人也是他,当初深藏的爱已破碎如尘,这份债,究竟是谁欠谁?
他与他,还有多少个八年,可以再追逐、再沉醉、再次擦身而过驻足回眸?
封底文字:
凌青的身下染了一大片暗色的痕迹。燕云烈顾不得他的拒绝,再次将他拉起来抱进怀中,却听见凌青哆嗦着哀求。
「不要拿走归梦……那是我的剑……不要拿走……」
气若游丝的声音,却像一块重石狠狠撞进燕云烈心里。
燕云烈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只见他原本清明透澈的眼眸此时有些费力地半睁着,眼神涣散的、空洞的望着上方的天空。
怎么会这样?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竟将他逼至此种境地?
第一章
时维九月,秋色连波。
晨时露霜末消,浸了一夜寂冷月华的寒意略略侵人肌骨,凌青又一次从睡梦中被冻醒。
说是睡梦,其实也就浅浅地睡了一、两个时辰,前半夜肚子里闹腾得厉害,后半夜又脚抽筋半晌才好。凌青一脸憔悴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明明才五个月,但是这一次肚子看起来却明显不少。
池塘边意乱情迷的那一夜之后,果然是有了,他那时莫名的预感很快被不久之后就接连而来的反应所证实,虽然没有第一次时那样惊惶,但凌青心里依然有跨越不去的坎。
上一次若说是无意,总还是燕云烈和「秦林」两情相悦下的结晶,但这一次却有被迫的成分在里面,而只要一想起燕云烈对待「秦林」和「凌青」截然不同的态度之时,他便心如刀剐。
凌青一直想要离开,在落了几次陷阱和在山林里转了半天又转回原地之后,他放弃独闯的念头,随手抓了个教众威胁他带自己下山,但是他却忘了天绝教最擅长的东西,对方手一扫他就没了意识,醒过来后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屋,如是几次,直至发现自己再次怀有身孕。
孩子虽然不是他真心想要的,而且这个在他肚子里一天天成长的生命总在不断地提醒着他,因为自己的隐瞒、因为燕云烈的自私而死于乱刀下的那个无辜的孩子,但失去过一次之后,便知道更要珍惜,哪怕孩子的到来并非他心甘情愿。
所以凌青不敢再四处冒险寻找逃出去的方法,而是静下心来等待孩子的临世。
其实就算他想四处奔走也是不可能的。肚子里现在这个小家伙实在太能闹腾,头两个月就可谓惊天动地,那段时日凌青几乎过得神智模糊,醒过来就拖着疲软的身子下床随便吃一点,没有胃口也要吃,大多时候吃完就马上吐得昏天暗地,吐完倒回床上继续昏睡。
奈何第一个孩子实在太乖巧太安静,凌青怀着他二个月的时候还在厉城飞檐走壁、马车颠簸,反应也一直都是小小的,哪里像现在,简直就好像自己欠了他一样的。
燕云烈则一直都没有出现,像是早已经忘记还有他这个人存在一样。
凌青心想,也许他根本不关心自己能不能再生出一个还给他,就算可以,在他心里「秦林」和「凌青」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存在……他真的愿意去接受和「凌青]生的孩子?照当时的情况,那个人也许只想有个地方来宣泄他心里悲愤。
但是……自己所承受的那些悲痛,该向谁去倾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山里的伏夏不算炎热,但风中缠绵的潮湿黏腻也让人不怎么舒服,鸣蝉寂寞地「知了」了整个夏日,屋后那座废弃的池塘里,野荷径自摇曳,然后在某日,秋风起,剪碎了荷叶……
没有大夫,也没有人来管,唯有每天定时送来饭菜的那个什么事都不闻不问的人。凌青有几次半夜醒来,疲倦和身体上的不适让他想起来给自己倒一杯水都困难,直愣愣的躺在榻上看着桌上的茶壶,一阵阵委屈就潮水一样地泛上来。
好不容易捱过初始几个月的剧烈反应,症状都稍缓,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开始有了些微的动作,似乎总不断地想着方法来提醒凌青他的存在。凌青也被他闹腾习惯了,好在阮素雪那时候教会他不少东西,没有人来管,他可以自己一个人来顾。
凌青皱起眉头,有些宠溺又有微愠地用手轻拍了肚子两下,肚子里的小生命似有回应地动了动,撒娇一样。
「你放心……我会好好把你生下来的。」手轻抚着隆起的肚子,淡淡地承诺道。
起身,打开房门,送饭的那个人早早将食盒放在了门口,他拿过食盒转身进尾。
菜色再简单不过,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本来于他是无所谓,但是现在肚子还有个小家伙。凌青将馒头搁到一边,留着待会饿了的时候再吃,只就着一点酱菜将已经冷了的稀饭吃下去。
吃到一半,听到外头似乎有人的脚步声,凌青搁下碗筷,以为自己幻听。这半年来,这里除了那个送饭的便再没有旁人踏足,而送饭的那人的脚步声他早已熟悉,这一次听起来却是不太像。
凌青开门出去,走到院中,有些意外地竟然看见这几乎无人踏足的地方,来了一个侍仆。那个仆役正拿着人扫帚漫不经心地扫着地上的落叶,时不时地踩到一、两片枯叶,发出喀嚓喀嚓的脆响。那个仆役便这样一边扫一边踩,似乎很有兴致。
凌青不禁轻笑起来,想自己现在这样子还是不便让人看见,正要转身之际,一串清脆泠泠的声音在耳边滑过。
叮铃……叮铃铃……
凌青一下停住了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人腰间用红绳串着的一串银铃。此时恰有秋风拂过,那个仆役直起腰来,用手捋下被风吹起贴上面颊的发丝,一回头,那张容颜依旧冶艳亮丽,在看到院中站着的人时也是愣住当场。
「凌青?!」
「铃公子……」
两人同时惊讶出声。
凌青正要开口,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但立刻又想起什么急急转身要进去房里。
「凌青,等一等!」
身后银铃一阵促响,铃钧追上来抓住凌青的胳膊不让他走。
「凌青,你的肚子……」
果然被看到了。
凌青心里又急又尴尬,看到铃钧的视线直直落在自己与身形丝毫不搭、犹如富得流油的财主地绅那样凸起的肚子上,简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他一定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奇怪,说不定还会被当作……
凌青从他手里将自己胳膊抽出来,冷漠生疏头也不回地往房间里走,但没走两步,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很不配合地动了下,动静不算大也不至于会痛,但让凌青不由放慢了脚步,手捂上腹部待这一阵平息。
只这片刻,一双白净的布鞋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凌青闭上眼,微微撇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鬼样子。
「凌青,你是不是……也吃了魁石莲?」
凌青听闻,先是一怔,然后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信地看向铃钧,他怎么会知道魁石莲?
见他如此,铃钧露出了然的表情,微微轻笑像似在安慰他,「你别怕,我没把你当妖怪。」说完,反而有些难过地低下头,伸手摸上自己的肚子,「原来我也有一个的,但是自己不知道也没有注意,就……」
凌青睁大了眼睛,铃钧的话太过意外,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呐呐地脱口而问,「是……燕云烈的孩子?」铃钧抬起头,脸上收起悲伤转而轻轻一笑,美艳不可方物,然却是挑着细长清眉摇头否认。
这又大大地出乎凌青的意外,但是铃钧没有多说,只看起来很亲热地伸出手,搀住凌青的胳膊,小心地扶着他往屋子里头走。
「多大了?」
「五个月了。」
「燕云烈的?」
「……」
两人挨着门坎坐了下来,渐高的日头散了清晨的寒气,铺在身上暖意袭人。
「铃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现在这模样?」凌青在接二连三的意外之后,终于回过神来,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说我现在这样?」
铃钧仲开手臂,笑咪咪地展示了下他身上那件仆役穿的素色布衣,然后收回手来,手肘支着膝盖,双手托腮,叹了口气,「因为犯了教规所以被罚为仆役……」
但失意的表情在脸上才停留片刻就马上又转了,铃钧用手拍拍衣衫上的灰,「不过现在也好,我才不要当那个什么破堂主……」
凌青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原先觉得铃钧这人有点冷傲,似乎不太好亲近,刚到天绝山的时候还被他奚落过一通,但是现在两人这么并坐在门坎上说话,总觉得似乎认识了很久,又好像关系很好一样。
似乎察觉到凌青的视线,铃钧也回过头来,看看凌青,然后视线还是落在他的肚子上,看了半晌,突然伸出手来抚上凸起的地方摸了摸。
凌青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要跳开,但是发现铃钧并没有恶意,反而眼神里流露出来几分羡慕,便也由着他了。
「是燕云烈的吗?」
凌青不响,只微微垂下眼眸。
见他这样便算是默认了,铃钧却突然有些激动,手指了指周围,「你有了他的孩子,他竟然把你丢在这种地方?!」
凌青摇了摇头,「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
眸眼抬起,然后视线落在远处,长长地叹息,这才开口缓道。
「说来话长……」
凌青把事情始末都说了一遍,很多不愿想起、不愿提起的部分,如今说起来心绪已经平静了很多。
他对燕云烈确实还存有恨意,但已经不如那个时候那般强烈。
人世沉浮,许多错早在很多年前就己铸成,等发现时己然追悔莫及,而曾经焚骨蚀心的爱恋亦在彼此的伤害里逐渐被消磨,宛如刻在石上的山盟海誓,总有旧将被风吹雨淋、岁月变迁给风化殆尽,到了那时,还有谁记得曾经的醉酒飞觞?还有准记得曾经的并辔而行?
他不会记得,自己……或许也会有放下的一天……
待到一切说完,日头己近晌午。
凌青也不知道自己究竞为何会将这一切都告诉铃钧,甚至连阮素雪都不知道的部分他也全说了出来,明明他和铃钧连相熟都谈不上。但是把一些长久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之后,他只觉压在心日的苦闷散了不少。
铃钧两眼红红的,伸手过来抚上凌青消瘦的脸,「都是我不好,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逼你走的话,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不是你的错。」凌青轻轻拍了拍他正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反过来安慰他,「我本来就打算走的,但又犹豫不决,你那个时候不过是在背后推了我一把,让我下定决心离开。」
听到他这么说,铃钧才稍稍宽慰,将手收了回来。
「那个时候我看见你望着燕云烈的眼神,那样纯澈,那样热切,所有的情意都毫不掩饰地写在眼底,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真心的。」
「燕云烈身边有过那么多人,数也数不清,谁都想成为燕云烈身边独一无二的那个,但是最后都不得不认清那些不过是痴心妄想。可我就觉得你和找们不一样……所以我觉得你不该留下,在你还没有深陷进去的时候,那样至少只是一时难过而不是被伤到体无完肤……」
凌青心里暗想,原来他那个时候是为了自己……只可惜……
「只可惜,那个时候我就已经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那是多早之前?
是从自己有意无意在人群里搜寻那抹风流潇洒的身影开始?还是从自己开始习惯穿宽腰大袖的白衣开始?还是从那许多年前在骚道上的那一次偶遇开始?
凌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转而问铃钧,「那你昵?你刚才说……你也有过一个孩子,但不是燕云烈的,那我倒是很好奇,敢在他眼皮底下和你珠胎暗结?」
「什么珠胎……」铃钧轻嗤了声,脸上瞬间飘起两朵红云,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来拉平了衣衫,似要蒙混过去,被凌青一把拽住衣袖。
「在下都愿对铃公子吐露心声,铃公子却还当在下为外人?」凌青故作生气状。
铃钧撇了撇嘴,低下身将凌青扶站起来,但显然还是在犹豫,犹豫了一会儿,一跺脚豁出去那般凑在凌青耳边轻咬耳朵,小声说了什么。
凌青初时还心里笑他神神秘秘的,结果一听之下惊得直接脱口而出。
「卫禹?!」
「嘘——!」
铃钧大惊失色,忙捂住凌青的嘴,明知这里不会有什么人来,还是心虚地将凌青连拖带拽给拉进屋内,虚虚地掩上门,脸上还有红晕没有褪去。
凌青被他捂着嘴,胳膊又被拽着,只一双眼睛眨呀眨的。
铃钧松开手来,抱怨道:「就知道你会这种反应。」
凌青皱了皱眉,虽然自己确实很惊讶,对方居然是那个几乎不见表情、只知道听命行事的卫禹,但是……明明你的反应才是比较大的那一个吧。
「其实我早就知道卫禹对我的情意……」
铃钧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衫,缓缓回忆道。
「那是燕云烈刚继任教主的位子没多久的事情,那时候前任右使不服这一决定,暗中纠结人手准备把燕云烈拉下教主一位,不幸被我无意中听到。为了将丁右使叛乱的消息尽快带回来,我被丁右使的人打伤。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燕云烈就把我留在徐州养伤,自己带着人回来处理教中的事情,只这一去便是三个月什么消息都没了,连句询问也没有。我在徐州养伤的那段时日里便都是卫禹在照顾我,嘘寒问暖,煎药斟茶,还要忍受我没来山的任性和脾气。」
说到这里,铃钧不自禁地笑起来,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拨动着腰间的铃串。
「你是没有看见,他知道我喜欢摆弄这些东西,为了给我解闷,这么高人的一男人,又沉默的和石头一样,面无表情能让人退避三尺,竟然跑小地摊上给我挑银铃……」
凌青想象了下那个画面,也是忍俊不禁,两人咯咯咯地笑,给这寂寞冷清的地方添了几分人气。
从铃钧口中得知,后来他伤好之后回天绝山,看到的便是燕云烈身边有了另一个人。燕云烈念他对教中有功,任他为介草堂堂主,这也便是为何他会一直留在天绝山的缘故。
铃钧的失宠是显而易见,他见到燕云烈身边换了一人又一人,几年下来,从伤害到死心,彻彻底底。
而这期间,唯一暖了他心间的,便是卫禹每月偷偷放在他屋口的那些铃,默默地烙着卫禹的痕迹,让他不经意问心向这个沉默忠厚的男子靠近。之后,终于在某个雨夜,在酒的催动下,两人捅破了隔在彼此间的那张薄纸。
不知是谁先抱住了谁,帐帷低垂,缠绵缝络。
但是醒来后,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口不提。
「难道他不知道你……?」
铃钧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我误食了魁石莲,魁石莲又能使男子生孕的事,是我偷听燕云烈和袁不归的说话听来的。」
抬头,对上凌青有些担忧的视线,铃钧有些无奈道:「他以为我的心还在燕云烈那里,我是想到他在教中的身分和地位,若是和我传出什么,多少对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