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陆凤媛笑地眉眼都弯成月牙状, “你在跟姑姑说笑么?恩?小青溪。皇帝的妃子偷男人生出来的孩子
,你以为是什么?我告诉你,是比杂种更不如的畜生!在我被送进宫前,生我的女人就被皇帝一杯毒酒赐死了!你说
,君临天下的皇帝,怎么可能忍受地了这种侮辱?!你说,他把我抓进宫,难道还是为了时时刻刻让自己受气吗?哈
哈哈,皇帝!这就是皇帝啊!折磨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女孩来泄愤,这就是皇者的气度!呸,真让我恶心!”
“可是……”我慢慢说,“姑姑你似乎是在为皇帝办事呢……”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陆凤媛嗤笑。
我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姑姑你把怨恨都集中到了抛弃你的陆家身上。”
“是又如何?若不是陆天城,我也不会过的那么凄惨!”
“所以……我猜,当年陆府灭门惨案,姑姑也掺了一手吧?还有,莫回风盟主,也是姑姑你杀的吧。”
“你果然聪明的可怕啊,陆青溪,不,你也不是什么陆青溪,你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妖怪。你这样的妖怪,让我很害怕
啊。”陆凤媛忽然手指掩唇,开心地笑起来, “杀了你,我才会觉得安全。哥,动手!给我杀了他!”
父亲终于动了,凌厉的剑芒划出一道炫目的半弧,刺进了陆凤媛的胸口。即使是离得最近的黑衣白面人也慢了一步一
掌向父亲打去。父亲倏然抽回剑,以不可思议地一招,将黑衣白面人的头颅斜劈开,红白的浆液流淌出来。
陆凤媛的眼睁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怎、怎么可能……我的幻术……”
啪!两具尸体同时倒下。
父亲看了我一眼,手中剑光再起。迎向了剩下的十数名黑衣白面人。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轻声说,“花鸣,可以帮我一下吗?我想好好看着……好好看着天
下第一高手……的风姿……”
“是。”花鸣低声,随即一股暖流缓缓地从他的手掌贴着我的背脊的地方传来。
即使如此,我的眼皮也仍然撑不住地慢慢合起来。
最后的视线中……似乎看见玄色的身影走近……
鲮国大军踏平北地,这是一切混乱的开始。鲮旋蒙三国的混战由此而爆发。而在不同于朝堂的另一个地方,也掀起了
一场血腥的大清洗。原本,脱离于各国之外的“江湖”因一场讨伐邪教的行动而不得已卷入了三国之间的混战!也因
此,使这场逐鹿霸权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显得极为残酷和惨烈。
江湖陷入了疯狂之中。
不断有各派掌门或帮主遭到不顾一切的暗杀,当继承人上任新的掌门时,暗杀接踵而至,如此,周而复始,令掌门或
帮主之位上都洒满了鲜血。那一批一批的暗杀者并不是来自同一处,仿佛有数股势力在暗处不断地进行争夺……
不止如此,各门派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因为失去固定掌门人的执掌而时常会陷入失控中,几派之间混乱厮杀的
情况并不少见。没有门派或帮派的独行侠更是人人自危,若是再和往常那样在江湖上走动,往往身首异处。
唯有沈家在这场疯狂之中得以保全,虽然在沈家家主因为讨伐邪教而离开后,沈家是第一个动乱的,但是沈家子弟沈
祈风站了出来,以强横的手段和据说沈家家主留下的传位令而控制住了一切。之后,他们以沉默的姿态面对一切,不
挑衅,不复仇,即使同样遭受了无故的袭击,也依然如故。
鲮国皇宫。
大殿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皇帝沉默地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宛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连目光都是僵直的,注视着自
己高高的龙椅下方。十数名暗卫的尸体倒在血泊中。
“父皇!”殿门被人慌不择地大力推开,太子冲进来,见到那血泊和龙座上仿佛凝固的人,几乎失去呼吸,“父、父
皇!”
龙椅上的皇帝微微抬眸,目光疲惫地看了他一眼,“朕还没死。”
声音沉了几分,“朕,还要看到天下统一,朕,还要做这全天下的君王……朕……”渐渐地不可闻。
太子一惊,猛的跨上几步,却又立刻顿住。
皇帝冷冷地瞪视他,“慌什么,别说朕没死,就算朕死了,你也不该慌的昏了头脑,失了分寸!”
“……是。”
太子应了一声,退回去,仰望龙座上高大的男人,迟疑道,“父皇,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却没有理会他,挺地刚直的背缓缓地向后靠去,靠上冰冷的椅背,眼神有些恍惚。
半刻前,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轻易杀死了他身边所有的暗卫。
“皇帝陛下,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微笑开口的是面容俊秀的青年,虽然微笑着,却令人莫名感觉到奇异的压迫。皇帝曾经见过他一面,也一直都知道,
这名看似温和的青年骨子里透着一股邪肆,然后隔了短短时日,再见到青年,竟然已隐隐为他的魄力所压。
似乎,变得更具危险了。
皇帝沉声道,“陆风亭,陆青溪,你们二人就是这样和一国之君做交易的?朕,从来不会接受任何胁迫!”
“陛下言重了。”青年笑意更浓,“交易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陛下不妨先听我说一说交易的内容。”
皇帝默然片刻,才缓缓道,“说。”
青年说:“陛下,我们为你杀两个人,你,给我们一处安身之地如何?”
皇帝半晌没有言语。
这样奇怪的交易。
杀两个人?可以是任何的两个人?
安身之地?要多大的地,如果往深处想,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要和他分享这江山。
“哎呀,一看就知道陛下在想些有的没的,干脆我再说清楚一些吧。”
笑晏晏的声音,令皇帝十分不悦。却只能忍住了。
“本来呢,是想说为陛下办两件事的。不过我这个人其实很多都不太会,杀人比较简单,所以就直接这样说了。总之
,两个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陛下开口,我们就为你取来首级。至于安身之地,我们只要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皇帝皱眉。
青年晃了晃手指,“一个叫江、湖的地方。”
皇帝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的是:一个江湖,换一个天下。
换,是不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父皇,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沉默良久的皇帝忽然开口,“朕……不惜不折手段,但却惟独不能接受施舍……那两个人,朕,恨不得杀了他们。”
太子豁然一惊。
那两个人?谁?!
然而皇帝却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疲倦的神色慢慢离开了龙椅,就这样,不带一个人的径自离去了。
番外陆风亭一
“老爷,茶冷了,我再替你重新泡一杯吧?”
“恩?啊,好。”愣了一下, 陆风亭才反应过来。林管家微笑着将他握在手中很久的茶杯接过去。
眼前是熟悉的后院,他正坐在亭子里,喝着安静的午茶。这是非常普通的一天。但是刚刚好像失神了很久,久地让他
突然被惊醒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是因为每天都重复这样的生活,所以开始不知年月了吗?
“老爷,您的茶。”
茶叶翠绿,水色清澈,清香四溢。他却没了饮茶的兴趣,只是坐在那里,开始努力回想。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但是,又不能确定。
“左、林叔,青溪他在哪?”
是青溪难得没有来陪他喝下午的茶的关系吧?所以才感觉只有一个人,少了点什么。
“少爷现在不在府中。”林叔回道。
“他去了哪里?”
问出口,却微微一怔。
果然,林叔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
是吗?又去那种地方了吗……
那孩子,已经跟他说过那么多次了,还是这么胡闹!
“去把他找回来!”喝了一口茶,陆风亭吩咐道。
“不用了,人我已经帮你带来了。”纪封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正走进院里,一名下人从他身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紧
张地跟林管家比划着手势。林管家笑了笑,“没关系,这是老爷的朋友,以后就让他进来不用通报了。”下人这才松
了口气。
陆风亭看了纪封一眼,“青溪呢?”
“已经送到房里了,我说…… 喂!”纪封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友毫不留情地拂袖离去,郁闷了,“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么……你儿子情况不太妙,不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不过后面的话,已经离去的陆风亭没有听到。
“纪神医,辛苦了。喝杯茶吧。”
“啊,好,我口渴了。真是的,大老远把我叫来,居然这种态度,我是他家奴才吗,恩……这茶真不错。”
林管家微微一笑,“纪神医,有关我家老爷,有件事我得先跟您说一下。”
“哦?什么事?”
陆风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迫切,在面对紧闭的房门时不由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推开门。步入房中,一直往里
屋走去。看到床上安躺的人影时,脚步不由更轻起来。
安睡的面容不可思议的恬静,让人不忍心去破坏那人可能享有的美梦。
陆风亭俯下身,注视他。微微恍惚起来。
什么时候……那么小那么小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可以随时握住的小小的手,也已经不能再握入掌心了吧。
也……不能够一低头就看见那小小的脸,也……不能够被时时刻刻地仰视了吧
那张脸孔熟悉地仿佛被自己刻入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不可思议地牵连着从那里流淌出的血脉。是了……他们原本就是
血脉相连的父子……
父子……吗?
陆风亭直起身,退了几步,脸上表情变得漠然,突然转身离开。
“咦?风亭……喂、喂,我说……”纪封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好友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背影,“就不能听我
说句话吗真是的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算了,看看里面的小鬼醒了没有。”
走到池边顿了一下,平静如镜的湖面上倒影出自己的影子。他俯下身,与墨黑色的影子相对。
“老爷?”
“林叔,你帮我看一下……我是不是,有了白头发了?”
“……老爷……”
陆风亭摸了摸自己的鬓角,没有再说话。
那个孩子长大了,而自己,也老去了。迟早有一天,会黑发人送白发人吧。到时候,月芜,我还能不能找到你呢。
陆风亭感觉无论是身或心,自己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老去,仿佛已经不是用年来计算,而是用天来计算。一天天的
,一日日的迅速老去。
对他来说,人生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了。
唯一还希望能够做的……不过是,注视那个孩子…… 一直的,直到自己死去……真希望那天能够快点到来啊。
“林叔,青溪呢?”
“少爷出去了。”
他默然。
从前些时日醒来后,那孩子就越发放肆。以前觉得从来都很乖巧的孩子,现在竟然这么不听管教。是长大了心便野了
么。
“老爷,您的下午茶……”
“不用了。”他没心情喝,而且,也没有任何必要了。
原本,只是打算看着那个孩子,只是看着而已……但是,这无法克制的怒气又是为何?
不管怎样,身为一个父亲,管教自己的儿子是理所当然的吧。
“林叔,找人去把他带回来。”
“少爷吗?是,我这就去办。”林叔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便立刻应答了。只是他派去的下人一直到深夜才将一个醉
得一塌糊涂的人连扛带拽的带回来。
满身酒气,衣衫凌乱,露出中衣和肌肤,鞋子也丢了一只,那样的醉态……实在是太难看了。陆风亭冷冷地瞪着瘫在
地上的人。
“嘻嘻~爹啊,你找我有什么事?”
很好,虽然口齿不清,但脑子还没有完全糊涂。
“以后,不准去那种地方了。”他淡淡道。
“为什么?”陆青溪歪了歪头。
“没有为什么,总之不准再去了,不管是什么理由!”
“这样啊……既然是爹你说的,就没办法了,但是……”从地上摇摇晃晃爬起来的人抓着他的腰带似乎想借力,陆风
亭不得不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谁知对方反而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手臂抱住,“不去那种地方的话……爹你陪我吗…
…”
手臂被全然抱住,紧紧压在他的胸膛上,陆风亭怔住,低头看那人,只见陆青溪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离,
显然神智并不清楚。
怒气再次无法抑制,陆风亭一把抓起地上的人,大步走向池塘,将人扔了下去。
“扑通——”一声,溅起的水花湿了他自己的衣摆。
“哗啦——”湿漉漉的人猛然站起来,头发黏在脸颊和脖子上,还在不断地滴着水,狼狈异常。
“那种事的话,我会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的。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陆风亭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似乎渐
渐清醒的人。
“……”站在水中的人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勾起嘴角,恍惚在笑,又恍惚是在……难过?
陆风亭不易察觉地眼神一闪,立刻又恢复了冷漠表情,“如果你再敢去那种地方,我就打断你的腿。”说完,转身离
开。
结果,那样的警告,完全没有用。
只是在家中安分了不到三日,又故态复萌,开始夜不归宿。
陆风亭感到极度的失望,却也不想再用任何激烈的手段去对付那个孩子。于是,就选择了漠视。
然后,过去了两年……
两年后,依然如此。
为什么?陆风亭很想问问那个孩子,明明有这么好的人生,还有那么多的未来,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种方式?他不相
信自己的孩子是个会沉迷酒色的人,明明……那双眼睛没有变,明明知道,在那种地方得不到任何东西……
“小青溪真是不乖啊,哥哥,你这样放任他是不可以的。”陆凤媛走到他身边,笑着说,“哥哥心太软,不如我替哥
哥管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