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开满桂花的院子里,靠在树下的美丽男孩,感受着阳光笼罩在自己身上,他微微张开了眼,琉璃色的水晶眸子中,班
驳的光线,在空中摇曳。
他的身边有着一只白绒绒的猫咪,推着圆球,上串下跳的嬉闹着。
轻轻取起一瓣凋零在他身上的白花,男孩将手中细小的花瓣放在阳光下轻抚,感受着……那薄薄的透明感,闻着那浓
郁的花香。
感觉是如此的珍惜,所看到的一切。
白色的花瓣,边缘泛着凋零的枯黄。然而即使如此,还是依然有着这种花特有的馨香。
将自己置身于花雨中的男孩,吹掉手中的花瓣,闭着双眼假寐,美丽的羽睫轻扇着,仿佛回忆着什么,嘴角,一抹淡
淡的微笑……
风……拂过……带起花瓣雨的飞舞……
那样的画面,如此美丽。
这样的景象,如此魅人。
充满着甜腻香味的院子中,白色的走廊上,几步之遥的地方,薛枣站在那里屏住了呼吸。
置身花海的男孩,在这一刻美丽的让人心悸,如果不是他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他,也会爱上这让人沉迷的味道吧……
风轻云动,男孩转过身,看着站在走廊上的薛枣,回眸一笑:
“哟,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不去陪你的小宝贝?”
听见男孩的话,站在那里的薛枣,变成了一张包子脸,郁闷不已:“子奚,你诚心的是不是?”
“咦?我怎么了?”
子奚背靠着树杆,慵懒的打着哈欠,伸手拨掉身上的花瓣,语气调侃:“难道失恋了?这可不能怨我啊!”
薛枣走到离子奚两米远的地方,将手上的报纸递给他,看着上面——薛氏少东与神秘美女共度良宵的字眼,子奚啼笑
皆非。
伸手指着上面的照片,笑容甜美:“没想到,我的背影到了现在,依旧会被人误解为女人,哈哈……真是好气又好笑
。”
“喂,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你看后面。”
薛枣伸手指着照片下面那行被加粗的字,一字一句的用重音读出来:“此神秘美女极有可能与六年前突然撅起的Z3公
司的幕后老板有关联,据我们多方跟踪,薛氏少东与这位神秘美女极为亲密,两人经常一起……”
看着薛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子奚收起笑容,一脸正经,语气却依旧是欠扁型:
“看来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啊,难道真的被你的冤家误会了啊?谁让你当初见到我时,不假装不认识的?活该,这
就叫报应……”
“你还好意思说,谁会知道你是Z3的幕后老板?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啊!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是公认的脚踩两条船
外加拥有双性恋倾向的超级花花公子了。”
薛枣的语气,说不出的无奈,任谁见到已经死亡的朋友出现在眼前,都会想尽办法弄清真相吧。
“哎呀,千险社长不像那么小气的人啊,你跟他解释下不就完了?”
子奚扭过头尽量不让薛枣察觉到他唇边的笑容,在别人愁眉未展的时候笑容满面,是很不好地。
“他不听。”
薛枣负气的将报纸揉成一团:“刚刚跟我吵完,说要去参加朋友举办的晚会,找人发展一、夜、情,然后将我狠狠的
甩掉,以来洗刷我带给他的、耻、辱。”越说越生气的薛枣继续揉着无辜的报纸。
“呵呵,你们到现在还一直斗气啊,真不愧冤家之名,不过说来,千险社长在迷糊的时候还真是可爱,有这么明目张
胆当着现任男朋友的面,说要去找另一个男人的吗?”
想起千险认真起来的样子,那锐利的视线,毒辣的话语,高超的柔道术,子奚恶寒,还是平时迷迷糊糊,看上去比较
好欺负的千险比较合他口味……
“谁知道呢,你陪我去找他吧。”
薛枣带着央求的视线看着子奚,在子奚还没开口前,快速伸手捂住他的唇瓣,不让他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我知道,你不想出现在熟人面前,但是这次不一样哦,可以带着面具掩藏身份。总是一个人呆着,不会觉得闷吗?
偶尔出去走走嘛。”
听说,你的他回来了,这么多年了,你在冰冷苍白的病房怎么熬过来的我不知道,做为朋友,我不想再看到你孤单的
身影。
“唔……唔唔,放……放手啦……”
子奚将薛枣的手掰下来,看着他眼中的担心,很不华丽的白了薛枣一眼:
“你不放手,我怎么说话,我去还不行吗?”
“嗯,这才对。”
如果告诉子奚,他们回来了,子奚会怎么做呢?会开心,还是会逃避,还是……薛枣的脸上露出了一副为难的快哭出
来的表情。
子奚看着薛枣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于是忍不住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枣?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呢?”
“子奚我问你你真的没有一点想要去找他们的想法吗要知道你现在的事业越做越大万一哪天你们在无意中碰见了怎么
办?”
薛枣一口气将心中的话全部问出来,中间没有丝毫停顿。
“啊!!?”
子奚在傻眼了几秒后,终于缓过神来,慢慢理清薛枣的意思,表情,一下子落寞了起来,久久不语。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我问了天下最愚蠢的问题,啊哈哈哈……我先走了,啊哈哈哈……”
薛枣的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容,打破这种让人压抑的沉闷,起身离开,背影急速而狼狈。
哎,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呢。子奚,才刚刚从那森冷的医疗器材中解脱出来……
沉默不语的子奚,将正在他身边撒娇的猫儿捞回自己怀中,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猫儿柔软的绒毛,嘴角勾起了一抹
微笑,无意中碰见吗?
不可能的,他们现在不在同一片土地上呢!
如果碰见的话……如果碰见的话……只想问一句,过得好吗?
嘉宇最高级有名的一家六星级大酒店里,一场与商业无关的晚会正在隆重举行!
大厅里来回走动的除了衣整的服务员外,就是上流社会的名门千金和富家少爷。
桌上摆放的点心水果和香槟都倒影着,投射出灯光交错的光线,格外的夺目!
站在角落的子奚,手里的盘子上是满满的食物,脸上带着半截让人退避三尺的关公面具,在狰狞的笑着。
看着那些带着华丽面具来来往往的男女,默契十足的避开他往另一边走去,子奚的脸上绽开满足的笑容,其实,偶尔
来这种地方骗骗吃喝,挺好的。
“喂,看见小千没有?”薛枣的眼睛在场内四处搜索,走到子奚身边问着。
……嚼嚼吞……“没有……” 含糊的应答一声,子奚继续嚼嚼吞……
“去哪里了?不会真的……”薛枣双拳握紧,即使只是想象,他也有宰人的冲动。
……嚼嚼吞……“社长,不是那种人,他只是故意气你的。”
拍拍薛枣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面对美食的诱惑,子奚不再理会醋劲大发的人……又往盘子里装上可口的甜点…
…嚼嚼吞……
突然之间,大厅里响起一阵吹呼尖叫声,几乎所有的名门小姐都涌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在说些什么,听不清楚。
从来没想过,再次的见面会这么突然,突然的让人措手不及。
身穿铁灰色的西装配着紫色的衬衣的男人,脸上带着银白色的狼型面具,举手投足是浑然天成的优雅,挽着一身低胸
桃红色长礼服,带着钻石镶嵌的猫型面具的高挑美女,出现在子奚的视线中。
手中的碟盘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掉在了红色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嘴里含着食物的子奚就这样呆在了原地。
“屹,你终于来啦,怎么样?这个专门为你而举办的聚会,我可是将你在迦蒂认识的所有朋友都请来了啊。”
清朗的声音从会场的正中央冲到了男人的面前,子奚记得这个声音,恍然中,仿佛回到从前。
那个曾经在年少时将他推向对面少年怀中的娃娃脸少年,对着正冷漠的站在舞台上贵气优雅的少年,随着起哄的人群
喊着:“亲……亲……亲……”
现实,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柳渊跳到冷漠的兆屹身边,拍拍他的肩:“哟,有露西大美女陪着你,这几年是不是在
国外玩的乐不思蜀了啊。”
“嗯,这次回来,我们可能将订婚典礼举办了再走。”站在男人身边的女孩说着,脸上闪着幸福的光芒,笑容甜美的
问着身边的人,“屹,你说是吧?”
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却始终一声不吭,眼睛在场内巡视着,甜美的女孩在无人看到的时候,流露出一抹失落。
柳渊,你说,所有吗?那怎么,没有他……
如果碰见的话……只想问一句,过得好吗?
看来,你过的很好呢,屹。
拿着新的食盘,子奚将更多更多的甜点塞进咽喉,只是为何,依旧那么苦涩呢?
苦的心都痛了。
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人不该贪求太多,能再次看见你的身影,我已心满意足。
只要你幸福就好,子奚握着脖子上挂着的,兆屹曾经送给他的戒指,转身,离开。
人群中,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我……在期待什么……
当兆屹顺着那抹熟悉的视线转过头时,看见的只是七彩的灯光和地上那还未打扫的脏掉的餐盘,深邃的眼中,是一望
无际的黑暗。
外头炽热的天气无法温暖自己冰凉的身体。
子奚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街边,背靠着墙,眼睛里的寂寞浓的仿佛要溢满出来。
颤抖着的身体,似乎在替主人哭泣……
“你没事吧?”
洁白的丝质手绢出现在子奚的眼中,温柔的话语带着对陌生人的关切,熟悉的味道让子奚诧异的抬起头来,却望进一
对平静无波的凤眼中。
无喜,无悲,即使语气那么温柔。
“对不起,刚才在对面,我以为你在哭。”
看着那张关公面具,舒禾自然的收回已经送出去的手帕,看着那对清澈的眸子,眼神晃了晃:“你的眼睛很漂亮。”
很干净,很像一个人。
子奚没有开口,声音会出卖他。
舒禾看着子奚胸前的红色圆牌,指着前面不远的饭店:“你也是邀请者吧?不进去吗?”
带着面具玩猜猜猜的聚会,下飞机时接到闻杰的电话,舒禾承认他被囧了下,戴着面具玩猜猜猜,这是多年前就已经
不再流行的玩法了,没想到还有人……
再次看见那双眼时,子奚的视线只停留了一秒,难过由眼底慢慢贯穿全身,心似乎在滴血,不为这个人温柔的话语,
只为那双眼中流淌的死寂。
曾经,眼神中流淌着无尽温柔的,那个少年,哪里去了?
曾经,如同太阳般给予他温暖的,那个少年,哪里去了?
眼前这个,虽然笑着,却让他觉得冰冷的少年,真的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他吗?
眼前这个,他一直在思念着,却在这一刻让他觉得陌生的男人,真的是他最依赖的那个他吗?
“我们认识吗?”
舒禾静静的站在子奚身边,看着他将那张狞笑着的关公脸谱转向别处,纤细的身体倚靠在墙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
下去,这种感觉,真的很熟悉。
‘在樱花飘舞的树下,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
哀伤的音乐传来,舒禾轻轻的说声抱歉走到距离子奚两米远的地方,接起电话。
看着背对着自己正在说话的身影,唇边的那抹淡笑那么让人怀恋,却不再属于他。子奚抬起眼睑,深深的望一眼。
那些曾经的记忆,似乎真的成为了他一个人的记忆,记忆中的这些人,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人。
相见不如怀恋。原来,这句话,是这么的悲伤……
是谁打开了我的心扉?是谁给予我悸动?
什么时候我的手被割伤?什么时候有人站在路口等待着我?
什么时候有人跟我说过晚安?什么时候有人为我做了晚饭等我回家?
什么时候我为你们流淌着眼泪?什么时候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什么时候我的笑容灿烂?什么时候我寂寞依然?
我好像淡忘了。
子奚从阴影中走出来,转个弯,依旧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舒禾看着那抹离开的背影,眯起了眼睛,邪魅的眼角更加的勾起,心,紧紧的揪痛着。
多么像那个人的背影啊,他看了无数次的背影,他再也看不到的背影。
“喂喂,跟你说话呢,人呢?”
电话里的闻杰大声的问着,舒禾收回视线:“我在门外,不进去了,想去陪‘他’。”
“还没忘记吗?舒禾?”闻杰的声音低沉。
“嗯,不可能忘记的。”我只答应了他,不难过。
“兆屹也在这里,跟你同一天的飞机回来的,他可能要订婚了。”闻杰无奈的叹息:“你也振作吧,至少找个人转移
下感情也好。”
“找不到。”只能是他,我试过。
舒禾看着天空,同一天回来的吗?看来,兆屹也没忘啊,明天是子奚的忌日。
“替我恭喜兆屹。”
这样的祝福要亲口送给他,我做不到呢。
因为我们是最明白彼此心情的人,因为我们同样的悲伤着,同样的思念着,同一个人。
夜晚的墓园,森冷的让人发寒,可是在这样的黑暗中,依旧有人在这里诉说着思念。
乐响坐在墓园的阶梯上,背后靠着的是属于子奚的冰冷石碑,望着山下的灯火阑珊。
乐响没有说话,即使他已经坐了整整六个小时了,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坐着,靠着。
脚步声响起,乐响将视线从远方收回来,看着渐渐走近的黑影,再次将视线投注在远处,伴随着淡淡的问候:“你来
了。”
“嗯,想来看看他。”
舒禾走到乐响的身旁,将带来的花束放在墓前,在另一边坐下:“每年都被你抢先。”
“这次有人比我早,我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了。”
乐响伸手指着另一边的花束,头也没抬的说着。
“嗯,兆屹也回来了。”
意料之中的,舒禾将目光放在墓碑的照片上,专注的看着甜甜微笑着的人:“子奚,你寂寞吗?”
萧瑟的风,呼呼的刮着,自然,也无人回答。
很久很久,才听到不知是谁发出的叹息。
墓园,再度回归寂静,只是这一次,又多了一个人依靠在墓的,另一边。
下午的时候,舒禾看见闻杰带着食物和祭品,向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舒禾看着另一边依旧睁着眼睛,看着天空的乐响,乐响回头对着石碑上的子奚微笑:“子奚,又得走了呢,明年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