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彦沉默了一下,还是点头道:“是。”
两人又商议了许久,把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兰澧方才离开。
走出民房,看了看天色,兰澧加快了步子,天将近破晓,自己一夜未归,泙儿是睡了,还是在等着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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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轻微的响动传入耳中,兰泙立刻睁开眼睛出声道:“澧,你回来了?”
房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只有从窗边起的微微响动判断,有人进来了。
听到兰泙出声,那声音顿了一下,之后慢慢朝着床榻的方向走了过
21.更改姓氏
“泙儿……”人影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没有点灯,径直循声走过来,摁倒刚刚起身的兰泙,便慢慢压了上去。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兰泙悬了一夜的心这才放下。合眼一夜,一直在留意窗边的动静,所以一听到响动,兰泙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抱住压在自己身上的兰澧,兰泙轻声道:“累了么?”
“泙儿怎么不睡?”兰澧不答反问,在暗夜里准确地捕捉到兰泙的嘴唇,一边低语着,一边贴在他唇上,温柔地辗转碾揉,醉人的温柔里,温热的呼吸拂在兰泙脸上。
好一会儿才被放开,兰泙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喘息着。房中一时十分安静,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我今夜见了车彦。”兰澧打破了沉默,默默抚着他的脸颊。他知道兰泙有这具身体全部的记忆,所以没有多加解释。
“哦。”兰泙淡淡应声,表示自己知晓了。车彦乃是兰澧身边第一得力干将。本是家奴出身,因为天资聪颖,且忠诚肯干,被兰澧带在身边,并逐渐得到重用,后来替他改了姓氏,成了今天的车彦。在这个身体的记忆里,某种程度上来说,车彦就是犹如兄长般的存在。
房内又陷入寂静,兰澧慢慢抚摸着兰泙的腰侧,在他耳边静静地呼吸。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良久,还是兰泙先出声。
抚在他腰侧的手一顿,兰澧停了一下,点头轻道:“好。”说着从他身体上滑下来,躺在了他的身侧。
时间缓缓如水一般流过,屋内开始有朦朦胧胧的光线浮起,像是初冬的雾,将漆黑的空间冲淡了些。就在兰泙以为身边的人已经睡着的时候,兰澧突然出声:“泙儿,你睡了么?”
“……没有。”
“今夜之后,我要做一些事情,以后……必定不能像这段日子以来这样……无拘无束,随心所欲,与你日夜相伴……如若你……”
“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兰泙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兰澧沉默了一下,侧身伸臂搂住他,轻叹道:“泙儿,我知道你最是受不得拘束,闲云野鹤一般的人……我是怕你会嫌恶那种生活……”
“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出尘。”兰泙反手抱住他,声音里似乎带了点笑意,却越发坚定起来:“我不会离开你。”
“呵……”兰澧听了,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将怀里的兰泙圈得更紧,直要把他的腰勒断一般,嘴里喃喃着:“我的泙儿啊……”
“有几件事情我要问一下……”兰泙在兰澧温柔的吻和低喃的语声中突然开口。
“嗯,你说。”兰澧抱紧他,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细腻光洁的颈间移开。
因为之前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对兰澧陷入衡王宫一事保持沉默,所以有些事情兰泙并不了解。现在既然已经将自己的决定对他和盘托出,兰泙便不允许自己再站在那里做一个局外人。
细细解答了兰泙的疑问,兰澧自然将车彦的话也大体告诉了他。
兰泙听后良久无言,好一会儿之后才淡淡道:“那几个人,交给我。”
那几个人自然是指出手设计构陷兰澧的人,甚至包括兰洲和丰邪。虽是淡淡的语气,但那平静下的凌厉兰澧却并没有忽略。心中一暖,兰澧抚了抚他的乌发,轻声道:“他们自然是要收拾的。只是,现在的局势不容小觑,牵一发而动全身,需要细细安排一番才好……如若没有做好准备,累你受了伤,我是极不舍的……”
“澧,你可以相信我。”兰泙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的这个世界,少了前世的热兵器,各种光、热感等防卫保卫装置,说自大一点,对他来说简直就如同是敞开了大门的博物馆,自己可以随处来去,任意取舍,如入无人之境。
“呵呵……”兰澧微笑着在他唇上尝了一口:“我自然是知道你的本事,只是……担心就是担心,我也无法控制自己……暂且让他们多活几日再动手不迟。”
兰泙也知道这些人关乎目前局势,听了兰澧的话又是心中绵软,于是也便点点头,没有坚持。沉默了一会儿,兰泙却又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兰澧一怔,心念电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更紧地抱紧了怀中人,有些动情地吻着他的耳廓,轻声道:“不要这么说,本不是你的错……”
兰泙说,对不起。
那是在他还没来得及将兰澧从丰邪手中救出,心爱的人就已遭人侵犯的一种后悔、愧疚、愤怒、心痛交杂着的说不出的情感。每每想来,总是暗自悔恨,当初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出手去救他。这种感情已在他心中发酵良久,直至今日方才终于能说出口。
兰泙摇摇头,将脸贴在兰澧颊上,轻轻厮摩,情绪却似乎越发低沉了。
“泙儿,我这里有件要紧事要与你商量一下。”半晌,兰澧的手抚着他的后背,转了话题。
“……”
“你改了姓氏可好?”
兰泙听了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兰澧,没有出声。屋里的光线虽然昏暗,却已经能看清楚兰澧面上的轮廓。
“你与我儿重名,且用了他的身体,加之兰乃是衡国王姓,一旦真实样貌为人知晓,必会有不少麻烦……而我,既然要与你长久厮守,必定要泙儿你堂堂正正站在我身旁,不愿用什么易容术改变你的容貌。所以,虽然我也觉此事有些为难,但是……”
“好。”还没等兰澧说完,兰泙便爽快地答应了。
倒是兰澧一阵发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兰泙微微笑了,他本来就不介意这些,改了倒也无所谓。这个世界对于宗族、姓氏极为看重,可是自己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既然澧这么说了,自己也不介意,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于是便开口问道:“那我改为哪个姓氏要好一些?”
兰澧反应过来,心中一喜,自己早有考虑过此事,听到兰泙这样问,不由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道:“泙儿改姓做蔺可好?”
蔺与兰,在冶州大陆的文字里是极为相近的,而且蔺泙听起来也不错。兰泙便也点点头,应道:“好。”
兰澧眼底都是笑意,将兰泙颈间的发丝撩开,去亲吻他的颈子。
兰泙待他放开后,脸上已经泛起一丝微红,轻声道:“今日晚了,再不睡便要天亮了,还是先休息吧。”
兰澧也早已有些疲乏,听了这话也不勉强,来日方长,搂紧怀里的兰泙柔声道:“好,那睡吧。”
“嗯。”
说话间,放下心事的二人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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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直到晌午方才醒来。
各自收拾停当之后,二人一起吃了午饭。经过昨夜,两人感情更亲厚了一些。回到房内,兰澧微笑道:“今日时间晚了,我们便明日再动身赶路吧。”见兰泙点头,又提议道:“天气如此晴好,浪费了岂不可惜。不如一起去城外骑马如何?”
“好。”兰泙兴致似乎也高了一些。一路自衡入襄,他经常与兰澧赛马,只是兰澧骑术高明,兰泙虽然进步神速,但是仍然无法与他并肩。现在被这么一说,便欣然应允。二人相携而出,骑上马直奔城外。
城内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两人在街上只是骑着马慢慢走着,打算出了城再比赛一番,所以速度并不快。
街市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刻,叫卖吵嚷声此起彼伏,两人一边谈笑着,一边随意瞧着街市上的景象。
不多久,就看到前面路边围着一大群人,还不时有起哄和哄笑声传出。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耍猴人,正满头大汗地做着手势,嘴里还在不停地吆喝着,只是肩上的瘦猴根本不理,只管呲牙咧嘴地朝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示威,被耍猴人逼得烦了,冷不丁扯下那人一缕胡子就抛到了人群里。周围人不由哈哈大笑,一边起哄一边看着那狼狈不堪的耍猴人,倒似乎这不是人耍猴,反而成了猴耍人。
那人见周围哄笑声越来越大,不禁又羞又气,加之胡子被扯掉,心里更是又痛又急又窘又怒,发狠地抽出一边的荆条,便劈头盖脸地朝着那瘦猴儿抽去。
猴儿躲闪不及,狠狠吃了一下子,不由吱吱地凄厉叫着,到处逃窜,荆条却接连不断地被抽到猴身上,兰澧这才发现这猴儿的一条腿是被绳子绑着的,根本逃不走。
突然,那猴儿吃痛,尖利地叫了一声,居然挣断了腿上的绳子,猛地朝着人群扑去。众人纷纷惊叫着躲避,人群迅速散开,兰泙一晃神间,发现那瘦猴儿居然直直朝着自己胯下的马儿箭一般射来。
只是一眨眼的事情,那猴子已经扑到了马脸上。兰泙坐骑惊嘶一声人立而起,瘦猴儿差一点被甩出去,猴心一急,居然狠狠一爪刨在了马脸上,马匹受惊,顿时狂躁地甩着马头,顶着猴子,不辨东西地撒足朝前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蔺(lin)与繁体字的兰是挺相近的,所以俺就取了蔺作为兰泙新的姓氏~
22.闹市惊魂
“泙儿!!”
兰澧被吓得魂飞魄散,差一点从马上滚落。兰泙却心知马匹发狂,自己无法驾驭,当机立断,趁着人群尖叫着四散惊逃的空隙,猛地从马上纵身跃下,就地一滚,已经稳住身体,站了起来。
兰澧急急滚鞍下马,再顾不得许多,扑上去就将兰泙一把抱住,连连上下查看,口中急问道:“泙儿,泙儿,你没事吧?”
兰泙自然是安然无恙,抬起头,还没等答话,突然脸容一肃,看向前方叫了一声:“不好!”
兰澧循声望去,便看到正在向远处狂奔的马儿居然直直地朝着一座柴山撞去……哦,不对,那不是柴山,而是背着两大捆柴火的人!
那两捆柴数量如此之多,以至于从后面看来简直就是一座小山在移动,却不知是何人有这样的大力……
还未等兰澧出声呼喝那人快快避开,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突然一回头,便猛地一掌朝着马头拍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受惊的马儿惨嘶一声,居然“砰”地一下被那人拍倒在地,口吐白沫,挂在马头上的猴子也“咻”地一声被甩了出去。
周围一片寂静,连被撞翻了货摊的小摊摊主也忘了叫骂,呆在那里。
兰澧回过神来,拉起兰泙便向那人走去。
“壮士,你没事吧?”兰澧上前一揖,便微笑着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人。
那人五短身材,却异常结实,平民短装打扮,虬劲的肌肉裹在破烂的衣衫里,看上去便让人无法忽视那种显而易见的力量。眉毛极浓密,络腮短须,长相平庸,甚至算得上丑陋。这时候肩上还担着两捆柴火没有放下。
见兰澧出声,那人转过身,摇了摇头,看看地上已经只见出气不见入气的马,开口道:“马死了。”声音极厚重,还带着点隐隐的敌意。说完就站在那里,既不出声也不动。
兰澧瞧了瞧倒毙的马儿,摇头道:“是马儿受惊,怨不得壮士。壮士无恙,且出手掌毙此马,使得其他人没有受到波及,我兄弟二人反而要对壮士道谢。”
“哦……不用了。”那人显然对兰澧的反应有些讶异,反应过来摇摇头就要继续走。
兰澧立刻拦住他,笑道:“还未请教壮士高姓大名。”
“我,我叫盖力。”那人一呆,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气质高贵,温文尔雅,明显是大户出身的人会问自己的姓名。
兰澧点头,指指旁边正在查看马儿的兰泙道:“我兄弟二人姓周,此次路经聿城,没想到能与壮士相遇,实在荣幸。此处人多,壮士若不嫌弃,可否找个地方,我们畅谈痛饮一番?”
盖力听了这话,脸上浮起明显的愕然,半晌方才结结巴巴道:“你,你要,要请我喝酒?”
“是。壮士是否赏光?”兰澧微微笑着,站在那里,即使易过容后面目平常,依然风度翩翩,让人如沐春风。
“可,可是……我,我打死了你的马……还,还……”盖力有些不知所措,话都说得不甚清楚了,丑陋的面上居然浮上窘迫的红色。
“哈哈,我说过,本不是壮士的错。我见壮士力大无比,实在是心中钦佩,希望能与壮士结交。”
“结,结交?你,你钦佩我力,力大?”盖力瞪圆了不大的眼睛,满脸都是惊讶。
这回换到兰澧讶异了,虽然不知道为何这盖力居然是这种反应,但还是耐心道:“是,壮士是否愿意给我兄弟俩这个面子?”
看了看静静立在一边的兰泙,盖力又把视线挪回兰澧脸上,见他一直微笑着看向自己,似乎终于能确定自己并不是出现了幻觉,盖力搔搔头,点头:“那,那好。”
兰澧嘴角一勾,脸上的微笑更大了些。
兰泙在旁边一直一言未发,这时见兰澧引了盖力往一边走,正要一同转身,突然腿上一紧,似乎被什么抱住了大腿。
兰泙低头一看,居然是那只瘦猴儿!
这猴子被打得遍体鳞伤,皮毛混着血迹粘在一起,本身又瘦得皮包骨,猴头似乎被刚才甩出去的时候弄伤了,染着血迹,这时候小小一团挂在兰泙腿上,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猴眼儿瞧着兰泙,收了刚见到时候的呲牙咧嘴,看上去是一种说不出的可怜。
兰泙还未动,那倒霉的耍猴人已经排开众人,捏着一根荆条,气势汹汹地挤开一群围着他叫骂的摊贩路人朝着这边冲来。
原来,兰澧二人一看就是出身大户,不是什么普通平民,加上这耍猴人的猴子才是惊了马儿的罪魁祸首,那被马儿踏坏了摊子,或者躲避间摔倒摔伤的路人都不约而同地围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耍猴人,一边叫骂着一边嚷嚷着让他赔钱。
这耍猴人刚捡到摔晕过去的猴子准备开溜,哪想到还没等走几步就已经被人群团团围住。正无可奈何间,瘦猴儿居然醒了过来,趁他不备又“咻”地窜了出去。
这耍猴的本能地想去追,却无奈被堵在人群正中,哪里走得了?被人推搡吵嚷着,又心内暗急道我哪有那么些钱!被逼急了,嘴里叫着“老子豁出去了”,心里只想着打死这只猴子出这口恶气,再不然一同死了一了百了,居然挤开人群,直朝着兰泙腿上的猴子扑过来。
兰泙对周围的骚动一脸的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盯着抱着自己大腿的猴子,一动未动。
那耍猴人见瘦猴儿紧紧攀在兰泙腿上,就去撕扯那只猴子,想把它弄下来。哪知那猴儿居然死命地搂着兰泙的腿,只管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兰泙,嘴里吱吱地叫着,眼里的哀求和乞怜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如同小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人,哀求着他不要抛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