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你以前那些兵,统统叫来,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八小时之内,我要看到他们。”
接着不容拒绝地再度发话:“姓步的不是最爱凑热闹吗?还有我哥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当然不能错过这场好戏。
”
有人问:“那肖腾呢?”
李先说:“他就算了,看在华泽元的面子上。”接着转头看向拿着电话迟迟拨不出去的袁风,“你再犹豫,那三十几
条人命就没了。”
队长咬咬牙,只好拨了。
同时他拿起另一个电话,拨给最难搞的主儿:“步达生,你猜猜我是谁?”
他轻轻地笑:“我一直很欣赏你的风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华泽元,又对周思作充满愧疚?不用猜了,我今天告诉
你一切。我和他们,是同一路人。呵呵,你不是喜欢猎奇么?敢和我春宵一度么?”
说完挂掉电话,对手下吩咐:“把所有的人押过来。该是大家欢聚一堂的时候了。”
以痛之名186
不晓得袁风是用什么借口把泰德叫来的,那家伙兴致冲冲,以为有什么好事,这个傻子,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看来
他在队长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把缴了枪械的男人单独带到一个房间,李先笑盈盈地先和他套了个‘近乎’:“好久不见,哟,还坐轮椅呢,怎么混
的?”
泰德满脸阴沉:“……”
李先又说:“今天我和你摊牌,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肯说实话的人不多,肯给个干脆的人更是少了。我知道你对我
有成见,觉得我抢了袁风,不过你完全误会了,我不知是不是你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的缘故,居然把我和他想成那种
关系。”
他说着,一手扯开睡袍:“其实我明白你并非对他旧情难忘,只是自尊心作祟,接受不了你苦苦追求过的男人居然有
了别的对象而已。今天我不妨给你个真相,希望你从此以后别把我李先看成愿意为一分钱而卖身的贱货。”
从房里出来,泰德一脸复杂,袁风心里焦急,怕李先对他不利,见他平安无事,顿时松了口气迎上去:“他没对你怎
样吧?”
二当家对他丢去一个责难的眼神,但显然心里不再有纠葛:“没想到他是……你不早说,女人这么多,你非要搞一个
不男不女的。”接着拍了拍他的背,“我们还是好兄弟。以前真是对不住。”
队长先是茫然,似乎明白了什么,眉一下子就皱起来了。
这个时候,李先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面前站着一干人,他和他们曾经是战友。但是不管何种关系存在过都到此结
束。
这个女人,欣佩拉,虽然是个情种,但他伤害了华泽元,充当了破坏别人的第三者,不可饶恕。
还有冒犯过他的保罗,不能放过。
伊万和保罗是一丘之貉,要怎么处置,看心情了。
还有很多人,或多或少,都对他有失礼之处。反正,都别想逃脱。
就是他的哥哥,也别想为他的过失开脱。伤害过他李先的人,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这些人当中,步达生有所不同,得好好招待。
找泰德这样的人合作,完全没前途可言,他怎么就是不明白。
瞧,这教父之梦,不是破灭了?
人向往至高无上的权利,没有错。只是每个人的初衷和原则是两码事,混淆一谈就不好了。
他既然有种让周思作为他生下孩子,还去打华泽元的主意,这种种恶行,种种挑衅,就够他死一万次了。
今天他李先就是找他们挨个算账的,就算说他是恶魔也甘之若怡。不是谁都能担当堕天使的角色,复仇女神谁也别想
触及她的尊容。
“你们要怪,就怪自己做事太没良心。”李先依然笑着,“抱歉,知错能改,在我这行不通。”
“不可弥补的东西永远无法弥补。”他说,“报应,就在你身边。我只是让你们早点发现。有足够的时间忏悔。虽然
,忏悔无用。”
他笑了,站起来。就像死神举起了象征死亡的镰刀。宿命沦为灰尘。执念分崩离析。爱欲灰飞烟灭。没有人能够改变
。
死亡的钟声。敲响了。听,多么悦耳。
有时候,能够这样透彻地毁灭,也算是件幸事。人这一生,只有在此刻,彰显它的无畏。它的虔诚。
几十个人,被多于他们一倍的军人用枪指着,围在中间。
“终极程序启动。注意,距沈岛还有十分钟。”这是防卫系统的警示声。
众人大骇。袁风和泰德等人也脸色巨变。
不仅他们,连李先用大把钱雇佣来的军队也集体一愣。
他们没想到,自己也在死亡之列。被耍了,每个人的脑海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袁风走出一步:“李先,我们谈谈。”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掌握了这等机密,居然聘用高级程序师启动了终极程序
。
他诚恳的声音却被男人豁出去的大笑声淹没:“没什么可谈的。”他叹息着,驳回了所有人的共鸣。
然后转头,越过重重人头,望了队长一眼。爱恨情仇,一把火焚得一干二净。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凭什么这么做?!疯子一个!!!”队长震怒地剜了他一眼,带着几个心腹奔中心电脑而去。
场面一片混乱。
有人高声叫骂,有人夺路而逃,有人横冲直撞。
唯有李先,无尽坦然。
他已经不关心自己了。自然不会在乎向自己冲过来的愤怒者。
这些精英在战场上绝对沈得住气,但是面对莫名的无妄之灾,个人的疯狂之举,完全无法接受。很正常。
有谁不怕死呢?有谁?没有人。死亡是最好的归宿。但是并不被人们洒脱地面对。
唯有生无所恋的人,才愿意与死亡热烈地亲吻。
把余生的欢乐一举用尽。开怀地与死神碰杯,畅饮,甚至发出快意的笑声。
以痛之名187
不知谁先动的手,李先只觉左眼一阵剧痛。转眼,已被打倒在地。
透过朝自己落下的拳脚和利器,以及扬起的血雾,他凝聚快速流逝的意识,看向袁风远走的背影。
这个男人,是他毕生所爱。他不用欺骗自己。但是他的坦诚,他的付出,他的真情,从来不被珍惜……
他曾经爱他。现在依然如此。但是,但是……
被众人愤怒的火焰烧得面目全非。
疼痛还在蔓延。
死亡渐渐靠近。
他没有拒绝,他渴望虚无。只要能摆脱痛苦。死,就是生。
童年,他对他的亲生哥哥抱着强烈的感情,同时幼小的心灵受尽父亲的凌迟。
没有人帮他。连浅薄的同情都没有。他是怎么过来的,过程虽然已经模糊,但刻骨铭心的痛扎在心上。他的心,再也
没停止过流血。
终于,他战胜了自己,摆脱了那个禽兽。然而他的坚强,在他成年之后,几度面临崩溃。
他都挺过来了,但是伤痕,但是裂口,越来越多。千疮百孔,那种滋味,无法形容。
后来,他遇到袁风,渴望跟他厮守。却被辜负。
他无法再去爱了。
所有的过往,如走马灯,绽放出耀眼的光华,在死神的脚步声里沉重地转动。仿佛开启了地狱的大门。
其实他害怕伤害。害怕痛苦。他懦弱。无时无刻,困兽犹斗。
但是有谁明白?究竟谁明白?他受够了。
只是,明明是最后一眼的。但还想再看一眼……
好伤心啊。不舍吗?
似乎等了好久好久。
终于,终于……
陷入黑暗。不再醒来。
没有飞机。没有船只。无处可逃。
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当初设置这个程序的人请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袁风只好回到大厅。
众人见到他,皆知生存无望,顿时面如死灰。
“进入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有人放声大哭。有人捶胸顿足。有人自相残杀。一部分人完全痴呆了。
可谓惨不忍睹。
死亡并非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亡前的最后几秒。
足以剥夺所有人的呼吸和心跳。
“对不起。”袁风突然转向泰德,以及那些跟着他南征北战,无一不信得过的老兵新兵。
“三,二,一……”
全场寂静。个个面色绝望。眼神空洞。
然而在数完时,并无任何动静。
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很久,才不可置信,喜极而泣、忧心成狂地面面相觑。
又过了一秒,又一秒,仍旧无事。
就在全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时,袁风却浑身僵硬。
只见他走过去,拨开一个又一个满脸皆是鼻涕眼泪的人,走到最里。
然后他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物体。根本看不出是个人。四肢不自然地扭曲着。鲜红的血液哗哗地流到脚跟前,擦过他
的皮鞋,往前涌去。
红灯熄灭,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只见他走到坐等已久的队长面前,手抹下口罩,以犀利的眼神看向这个低垂着头的男人。
袁风浑身是血,连旁人也被这散发出的浓烈腥味给笼罩了进去,使得两人所在的空旷走廊更为阴冷,足以把裹在血肉
的心脏硬生生冻裂。
双目几乎瞪出眼眶,眼神定定地落在医生的脚尖上,十分钟过去,分毫不移,队长驮着背,一脸呆滞。直到对方动了
一下,他才抖了抖,手指有些颤地向口袋伸去,掏了半天才掏出一支烟,只是烟支已被鲜血湿透,两指轻轻一夹,红
色的液体就渗了出来,沿着手背流到手心。
张帅帅冷冷一笑,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内脏受损,颅内出血,多处骨裂,”他升高调子,面露残忍,“我
建议,不要再抢救了。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你认为呢?”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把头越垂越低,恨不得钻到地下去,躲得深深的。
医生不再看他,而是对着窗外的显得格外寂静的枯枝:“一只眼,一只手,一只脚都没有了,这日子要怎么过?袁风
,如果你对他还有一点感情,就尊重他最后的意志。强行留住他,相当于把他千刀万剐,有这个必要吗?让他早死早
超生吧。”
以为得不到男人的回答,医生准备转身回走,却听那人很突然地说了一句:“不行。你必须救活他。否则,”他说,
“我将引爆他身上的炸弹,那么一来,所有的人都得尸骨无存。”
张帅帅扭头,挑眉,磨了磨牙:“你威胁我?!”
袁风仍没抬头,落在阴影处里的嘴角微微扯动,说不出的狰狞和苦楚:“我只是想让他活着罢了。你呢,你再问问你
自己,是真的不希望他活着?”
医生已经离开了。
以痛之名188
整整两天,队长没有吃东西,没有喝水,更没有换下那件凝结着血污的衣服。
他站在加护病房的窗下,久久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只要抬眼就能望见里面的情形,但同时也能清晰地目睹病人的惨状
。
所以,他仅是看着地面。仿佛若有所思,又好像处于大脑当机状态。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对这个极度沉默给人一种恐怖
和压力之感的男人敬而远之,似乎多看他一眼就会走厄运。
此时此刻,病房内正忙成一团,但有条不紊,毕竟不能出一点差错,病人刚动完手术,尚未度过危险期,即使在张医
师的引领下,大家皆能把医术发挥到极致,如今的状况仍旧很难说。
这是第二次进行急救了,男人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不归之路,随时都会被死亡吞没,当真是听天由命,无时无刻都叫人
胆战心惊。
张帅帅来到队长面前,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但是依然能感到这个人的心和自己一样,岌岌可危地悬在那
里。
每次抢救之后,他总会来到袁风身边,与他一起沉默,故意很迟疑地,把他折磨了个够,才说:“运气还不错。但是
下次就不能保证救不救得活。”这个时候,他总能看见队长的身体有细微的颤动,除此之外,就是重复掏烟的动作。
仿佛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有特别的意义,至于是悔恨,是祷告,是怀念,还是别的,就不得而知了。
人总是这样,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拥有之时,却巴不得将之弃如敝履。
“你要看看他吗?”张帅帅恶毒地笑了,“我肯定你不敢看第二眼。你知道他有多惨吗?袁风。”
袁风不开腔,任他教训。然而在第三次对李先进行激烈的抢救之后,张帅帅的口气突然变了:“俗话说,好事不过三
。也许下回,我就会对你说无能为力,难道你想听‘节哀顺变’这四个字?你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那是因为他
根本没有求生的意志!你以为你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能解决问题?如果还不想办法,我们就得前功尽弃。”
他讽刺地笑了:“我倒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兄弟。对于这些医生来说,只不过感到遗憾而已。那你呢?
”他恶狠狠地说,“你将永远失去!”
袁风一愣,仿若被对方的话一棒子打醒,心里突然疼了起来,疼得神志不清。
他不由回想过去。在山洞里的激情缠绵,是如此振奋人心。当敌人杀进来时,男人毫不含糊地表示,愿意同他一起去
死。他不是没有过和战友同生共死的经历,但是都没李先来得温和淡定,来得疯狂激烈。
人,都看重自身的利益,所以自己并不觉得利用他有什么不妥的。何况对方的报复同样不留情面,似乎与他比赛,谁
更无情,谁更决绝。在这场血腥而浪漫的游戏里,谁都不肯妥协。直到最后,仍旧要树立起残破的尊严,抹杀掉软弱
的遗愿,把残忍贯彻到底。
万万没想到,被自己一直压在身下肆意摧残的人居然是当之无愧的真男儿,本以为这一生即使厌倦杀戮转行去经营能
够持之以恒的爱恋,李先也绝非自己所选。但是对方用惊世骇俗的行为打出一张扰乱他心的底牌,让彼此醉于缘分的
妖孽。
果然凡事都有命数,何必徒劳地相信人定胜天。谁赢谁输都不在所谓的掌控之间。就像感情,绝不允许自我欺骗。
脑海中,浮上那张模模糊糊,似笑非笑的脸。
带着戏虐的嘴角其实是孤单的幻觉。
只见他靠过来,伸出手,去掏自己口袋里的烟。
点上之后,所有的惨淡似乎都明亮起来。
队长不再犹豫,立刻给肖腾拨了个电话。
他从来不求人,但是现在,为了一线抓不住看不清的希望,要去做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事。
面子无关紧要,他只想要一个并不完美的答案。
他不愿,孤老的人生提前到来,不管你有多么强大,总会迎来最为脆弱的一天。
要知道,永远飞扬跋扈的,只能是那求之不得的执念。
以痛之名189
肖腾愿意同他见面。
就算是最好的兄弟,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爱人借出来。
华泽元是他此生挚爱,任何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事都得扼杀于摇篮。
袁风是理解的。其实也想别人替他好好理解一次。但是有没这个机会,还得看肖腾的意思。
两人谈了很久,直到他保证万无一失,肖腾才点头同意。
还好张帅帅及时给予提示,否则他还陷在懊悔与自责的无用境地里。
本来自己才是李先最牵挂的人。可是他没有把握住,被华泽元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