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剑仆（第一、二部）+番外——姜央

萧梦远看着许空言脸上真切的笑意，素日冰冷的表情柔和了一些，“空言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许空言想起林沙白说过的，有什么不懂就问少爷，少爷多半会回答的话语。开口问道：“少爷，我们只有三万人，而且对方有坚城依靠，我们怎么才能打赢呢？”

萧梦远倒是有些意外，许空言在学习好变得更成熟睿智，但这么主动的提出问题对于他来说并不多见。

若能把许空言从自己的弱点变为臂助，当然是很好的事情。

当即温声道：“我根本没打算用这三万兵马去攻城。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武效云的反叛必有隐情？”

许空言点头道：“属下记得。”

“那么，你猜一猜，我打算怎么做。”萧梦远淡淡一笑。

让我猜？军国大事岂可儿戏，再说我怎么能猜得出来。许空言暗想。

萧梦远看许空言面色变化，淡淡的说：“无妨，你就把你想到的答案告诉我就好了。”

许空言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想了一会儿。既然少爷不打算动用大军，又说武效云造反必有隐情。

“难道少爷是打算找出武效云反叛的原因，然后再从此下手？以期兵不血刃解决此事。”许空言不安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萧梦远赞许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从事情的根源下手说的不错，不过兵不血刃嘛…”狭长的眼睛眯起，蓦然多出一丝煞气，“那是不可能的，至少有一个人非死不可。”

冰冷的表情忽然一变，萧梦远微微一笑道：“其实你很聪明，只是以前不太会主动的去探寻事情的答案。你今天很好。”

许空言闻言一喜，被少爷夸奖的喜悦充斥心间，而变成少爷的助力的想法也越发的膨胀。

正在此时，碧落清甜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世子，晚膳准备停当了，您要现在用膳么。”

“嗯。”萧梦远淡淡答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恭敬有礼的声音，然后就变得无声无息。

许空言浓眉一挑，以前倒是没注意到这几个女孩儿轻功如此了得。若非是他这样学习暗杀之道的人，很难发现这四个女孩儿的行踪。

不大一会儿，帘子被掀开，彼楠等四女一人手提一个食盒进来。在帐中早先布置的小案上放置饭菜。又取出一副碗筷放好，方一同请安后躬身告退。

萧梦远见她们如此乖巧伶俐，温声道：“你们四人一路上也辛苦了，今晚不用你们服侍了，好好休息吧。”

四个女孩儿默契非常的齐声微笑道：“多谢世子关心，奴婢告退。”

萧梦远看看桌上的饭菜，四菜一汤，菜色虽然有限，不过做的都还不错。终于赶到笠阳，又与路诗郎联络上了。最难得的是空言今日的表现，心中轻松许多，倒比平日多添了半碗饭，吃完后把碗筷递给许空言，道：“你吃完饭在周围查探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暗探。我去看看先送来的军报。”

许空言忙答应了不提。

第九章

过了一日，萧梦远收到路诗郎传来的暗信，上面说潜入笠阳的通道已经准备停当，只等世子的命令。

萧梦远见路诗郎办事如此得力，心中十分满意。当即吩咐副将每日严查军营，等候大军到来。又吩咐极会乔装易容的彼楠装扮成自己的模样。而萧梦远本人则是在午夜带着许空言以及碧落、碧清、芙楠三女循着路诗郎所留暗号前去，在一个小山谷中找到了一条极隐秘的地道。

萧梦远带着其他四人走在地道中，许空言等都有些奇怪这地道萧梦远是怎么找到的，隐隐的也猜到地道应该是通向笠阳，不过看萧梦远并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也就都识趣的不发问。

一直在地道中走了有一个时辰，萧梦远道：“接下来应该快进入笠阳了，你们都警惕些。”四人连忙应是。

其实以五人的轻功造诣来说，除非是绝顶高手，否则很难被人发现，不过，现在的笠阳犹如绝世之宝一般被四方力量关注着，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几节挖出的土梯，拾阶而上，萧梦远在头顶的石板上敲出一段长短相间的声音，然后石板打开了。五人跳了出来。

只见通道的出口在一间地下室内，还堆放着很多麻袋。

接应他们的人萧梦远从气息认出来正是路诗郎，不过她的相貌已经用易容术改变了，变成一个样貌艳丽的年轻妇人，原来一双波光潋滟的翦水双瞳也化作妖艳的媚眼。

路诗郎柔媚的笑着道：“恭迎世子。”

萧梦远心中暗暗赞叹，此女易容之后整个人的气质神情都不一样了，若非修炼离梦可分辨别人身上的独特气息，恐怕连自己也认不出来这就是大统领路诗郎。

他念头转得极快，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冷声道：“你是谁？”

路诗郎娇媚的微微一笑，柔声道：“属下名唤湛露，是大统领吩咐在下在此等候世子的。”

萧梦远点点头，皱眉道，“这里是哪里，安全么？”其实萧梦远并不怀疑路诗郎的能力，只不过嫡亲的暗卫从不与家主之外的人联系，所以少不得要在许空言等人前面做一番戏。

“这里是城中一个盐号的地下室，以前这里的主人为了贩卖私盐挖了一条地道，被我们改造了一下而已。”

“我们上去吧。”萧梦远吩咐道。

路诗郎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萧梦远等人也没刻意易容，反正他们也不打算白天去街上乱转。

在一件干净的屋子内坐定，萧梦远淡淡说道：“湛露，说说你们探听到的消息。”

湛露面容一整，收起了妖媚的神情，“现下笠阳城已经戒丅严，晚上子时之后就实行宵禁，有士兵不断的巡逻，但以世子等人的能力也是可以轻松绕开的。那些官员的家属就藏在离晋国驻军的山坳大约三十里的一坐小山的山腹内。”

萧梦远洁白修长的食指轻轻扣着桌面，然后停下动作道：“我相信这件事情不会太难解决，他们花了那么大力气去做这些事不可能仅仅是为了趁乱入侵我国。”

“为什么？”许空言疑惑的问。

“因为即使入侵也得不到太大的好处。”路诗郎正容答道。

“对，”萧梦远脸上展出一丝笑意，“这次的幕后主使应该就是楚桀。”路诗郎点点头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许空言并不太明白，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问：“空言愚钝，未曾明白。”

萧梦远朝路诗郎看了一眼，微微颔首。路诗郎心领神会，柔声解释道：“离国现在还算太平，国力和晋国也相差无几，只不过乱了一个笠阳，并不能动摇到离国的根基。即使晋国在这个时候进攻，也不能在短期内获得胜利。晋国国君之所以答应了此事，应该也是考虑到有落玄宗相助，即使无法成功，也能够让离国与武效云窝里斗一番，若能借此打击到萧家便是意外之喜。即便不能，武效云也肯定会被除掉，武效云雄材大略，晋国的将领对其也是十分忌惮的。”

萧梦远看许空言依旧有些迷茫的样子，便温声提醒道：“萧家在离国已是一大势力，若是被皇帝打击，少不了要为了利益博弈一番。反正晋国不会吃亏，只管煽风点火就好了。”

“那为什么少爷就确定是二皇子在背后主使呢。”许空言继续问道。

“他是二皇子，不是太子。”路诗郎沉声道。

许空言闻言一愣，随即暗暗思考其中的关联，然后抬头惊讶道：“他做这些就是为了增长自己的威望和势力么，好让晋皇考虑重立太子？”

萧梦远微笑着摇头道：“不全对，晋皇是不会轻易的改立太子的。不过太子一向是主和派，对于二皇子的阴谋必然十分不满。”

“他希望太子为了避免这场战争做些举动，而这些举动会让太子获罪么？”许空言恍然大悟的说。

“这次说对了，我早就说过，你很聪明。”萧梦远夸奖的语气中，仿佛还藏着一些意味深远的东西，只是，许空言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为着萧梦远的笑意而喜悦着。

“湛露，武效云府邸的状况你已经摸清楚了吧？”年轻的文王世子轻声道。

“属下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了，世子想亲自去见见武效云吗？”路诗郎虽然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嗯，当然要见见，我这个少主都到了，不见见自己的家臣怎么行。”萧梦远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唇边浮现一丝极清浅的的讽刺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见。

“明晚去吧，现在快破晓了，大家都去休息吧。”

“是。”

五人齐声答道。

翌日子夜，路诗郎带着萧梦远等人前往笠阳太守府。一路上，众人都把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虽然也遇到了一些巡查的队伍，但以那些士兵的修为自然不可能发现众人的行踪。

一座普通的小院子，一间青瓦房中，一个白衣少女盘腿而坐，双目紧闭，两手掐诀。看她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面容只是普通的清秀而已。

在萧梦远等人从这个小院上掠过时，谁也没有发现，端坐着的少女睁开了双眼，狭长的眼睑中，竟然是奇怪的异色重瞳。少女嘴边绽出一丝笑意，那是，足以魅惑一切的容光。

路诗郎带着众人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太守府，待行到一座雅致的小楼时，路诗郎示意这就是武效云的居所。三女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疑惑之意。路诗郎见状戏谑一笑传音道：“被夫人赶出来了。”

萧梦远自然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许空言做惯暗卫潜伏之时自然屏声敛息。三女闻言却是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促狭的笑容，大有幸灾乐祸之感。

萧梦远向路诗郎一示意，此女心领神会的轻点臻首，放出一阵极薄的粉色迷雾，那片迷雾很快扩散开来，难以寻查其踪迹。路诗郎右手一翻，手中多了数十枚牛毛细针，只见她将那些细针用内劲送出，纷纷没入守卫的侍卫身体里。那些侍卫依然在巡查值哨，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其目光呆滞，分明一副神智已失的模样。

“你和碧落她们在外面守卫，空言随我进去。”萧梦远吩咐道。

众人点头应是。

正在书房中无法成眠的武效云忽然觉得后背一凉，马上激起护体真气，可惜未能成功穴道就已经被制住了。

武效云心中大惊，心想不知是谁有如此神通，难不成是晋国的人已经不想再和他僵持下去，准备先下手为强了？

却不料听到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一别数年，你我相见居然是此般状况，世间之事，真是变幻莫测。”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人把自己强行提起来，塞到了一把椅子上，坐在对面的，不是文王世子，又是何人？

武效云长叹一声道：“效云一人之错，连累到文王及世子，效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萧梦远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只是淡淡的，仿佛谈论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我来笠阳之前就已经想过事情的因果了，这事情你也算是被害者，笠阳官员家眷关押的地方我也找出来了。我会解决一切，你只要做你该做的事情就行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最后一句，语气仍然平静，却突然让许空言感到一丝寒意。

武效云面容苦涩，自嘲的一笑说：“效云从反叛之日起，就已经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只有一件事，希望世子能答应效云的请求。”

萧梦远看了武效云一眼，淡漠的说：“你的母亲还有你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都会小心照看的。”

武效云闻言一惊，然后苦笑道：“世子英明，既然这样，效云就死而无憾了。”

许空言心中有些疑惑，怎么这位武大人突然就说到死了，随即想到萧梦远曾经说过，这一次，至少有一个人必须要死，难道就是说武大人，可这武效云不是萧家的家臣么，难道少爷竟无保全之意？

“我救出那些亲眷之后就会派兵前往笠阳城下。你是个聪明人，具体怎么做，我想你应该清楚。”萧梦远皱眉道。

武效云此时仿佛看破了些什么，洒然笑道：“效云一定会配合世子行事。”

萧梦远轻轻点头道：“我今日到此也不过是嘱咐你一句，”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一枚宁香丸，可以让人昏睡十日，到时让你夫人服下，她有身子的人，受不得打击。”

武效云双手接过，感激道：“多谢世子挂怀。”

萧梦远随意颔首道：“好了，我也该走了，我有几名侍卫，武功胆识都不错，这几日就且放在你身边吧。”说完就唤了芙楠、碧落、碧清进来，吩咐三女在事成之前都留在武效云身边保护他。

正打算离去之时，一个悦耳带笑的声音传来，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萧公子，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与小女见上一面再走不迟”，说完，一个白衣少女带着武效云的夫人从门中掠进来。路诗郎紧随其后。

萧梦远面容一沉，许空言马上挡在了萧梦远的前面。武效云见自己的夫人在对方手里心中十分着急。

木乔微连忙解释道：“萧公子，这位是我的朋友，是我请来帮忙的，她并没有恶意。”

路诗郎开口道：“世子，此人武功太高，湛露未曾发现其踪迹，还望世子恕罪。”

萧梦远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道：“请问这位姑娘想与我商量什么事情？”

少女客气的说：“不如大家都坐下来吧。”

萧梦远皱皱眉，径自坐下了。路诗郎等五个暗卫默然立于萧梦远身后。少女也坐下了。只有武效云和木乔微两夫妻尴尬的对看着。

仔细打量下，少女的长相算不得十分美貌，奇异的是她的皮肤竟然白得犹如羊脂玉雕出的一般晶莹剔透，无一丝血色，而双眸竟然是罕见的异色重瞳。

重瞳者，已经会被人视作妖魔或不祥之人，而少女的眼睛居然不仅是重瞳，而且一边是墨蓝色，一边是暗红色。

少女率先开口道：“我是鸾煌宫的少主舜玄若，武夫人的先祖曾经对我父亲有恩，所以鸾煌宫承诺一定会在能力可及范围内向木家后人提供一些帮助，笠阳反叛前我就已经在城中，本来打算看看情况再作打算，却收到了武夫人求救的信号。”说完看看木乔微一眼。

木乔微接着说道：“我知道夫君是正直之人，不会莫名做出此事，我之所以生气，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觉得你什么都不对我说是对我的不信任，我们是夫妻，本该一体同心，即使面对什么困难也要在一起，我不想做被你呵护的小妻子。”

武效云听完后又是激动又是羞愧，急忙握住妻子的柔荑。

少女微微一笑，即便如萧梦远智识远胜常人，仍然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异动，当真当得起一笑倾城这四个字。

“我已经答应了要帮武夫人的忙，所以萧公子原来的想法可能要发生一点小变动，不过大体上还是一样的，只不过结局略微变化，但是该让萧家得到的交代，也会有的，我可以和我一个极其得力的手下去帮助你解救人质，怎么样？”少女正色说道。

萧梦远稍稍一想，便痛快的答应道：“可以，反正只要不损害我的利益，我不太在意一些小变动。”

木乔微当即露出大喜之色，武效云道还有些不明，于是木乔微笑着拉着武效云的手道：“萧公子答应留下你和我们娘俩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