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生花——云杳不系舟

另外几个皇子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心中当然不忿，暗地里的争斗更加剧烈了，玉云沧成了这皇储之争的催化剂，这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

在朝中暗潮汹涌之时，青冥与九祈之间的战争也进入僵持阶段，青冥实力雄厚，但九祈有个战场神话君无期坐镇，两方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青冥又不甘心就此收手，自然只有进行消耗战。这是九祈不愿意面对的局面，毕竟九祈实力不如青冥，又刚刚经过内战，百废待兴，如果不能够打破僵局，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九祈。

九祈。凌云殿。

平远城大捷的消息传来，这一战破坏了敌人的阴谋诡计，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另一方面君无期收复失地的步伐却被迫止步于耀光城，战事陷入僵持，实在不容乐观，因此平远城大捷带来的兴奋也就淹没在一片担忧之中。

战事连续进行了近两月，仍旧没有新的进展，九祈朝中都有些坐不住了，毕竟战争的花销是巨大的，国库空虚，寻求破局之法已经迫在眉睫。

“现在与青冥的战事陷入僵局，这对我国实在不利，诸位爱卿可有何良策？”君无殇扫视群臣，等待他们的动作，自从君无殇继位以来，他就开始在国内小幅度的替换臣子，以期注入新鲜血液。现在朝中已经有一些敢作敢为的官员了。

“启奏皇上，微臣认为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寻求外力，我国与落云早有盟约，如果我国请求落云出兵相助，从道义上讲，落云应该会出兵相助。第二，现在青冥国的实力稍强，唇亡齿寒，落云相助我国就是保住自己。再者，落云也不会看着削弱青冥的机会白白浪费，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落云想不动心都不可能。”一位新晋的年轻官员侃侃而谈，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顾忌，完全是为着九祈的利益着想。

君无殇不动声色，心中却很满意他的表现，这是打破僵局的一个可行的办法，哪里由得落云坐收渔翁之利，为了以后的格局，也必须将落云拖下水。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一人计寡，多人计众，君无殇当然想要听听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启奏皇上，微臣认为杨大人的计策可行，只是具体的安排还需要谨慎。”左谷谿虽是武将，却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人，略微一想，觉得这个计策不错，就上前进言。

“左相的意见呢？”朝堂之事怎么也要征求一下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臣领袖的意见。

“微臣附议。”沈瑞文没有更好的意见，而皇上虽然没有没有点头，但可以看出并不反对，那他就不必逆了皇上的心思。察言观色，进退有度，左右逢源，这是他总结出来的为官之道，也难怪他难怪爬到左相的高位，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既然诸位爱卿都同意杨爱卿的策略，那接下来就讨论一下谁适合当这个使者。”使者关系到最终的成败，不得不谨慎。

众臣子在心中把合适的人选在心中核计一遍，还没有找出最合适的人选，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毛遂自荐了。

“微臣愿往。”一个清朗的声音道。

众人一看，原来是官降三级的沈谦宜，自从皇位之争以后，他所支持的五皇子落败，他就行事低调，渐渐淡出他人的视线。现在突然自告奋勇的跳出来，实在让人吃惊。

沈瑞文是最惊讶的，对于儿子选择的立场他无从改变，两父子闹得很不愉快。五皇子落败幽禁，他心中也是十分不满的。儿子的固执他是一清二楚，对于君无殇继位的事情儿子始终耿耿于怀，现在突然转变态度怎不让人惊讶？

君无殇玩味的看了一眼沈谦宜，终于想通了吗？以前见沈谦宜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只要不成为他的阻碍，他也懒得去管。现在终于肯出头了吗？君无殇看向沈谦宜，沈谦宜也知道自己的态度可疑，毫不退缩的看着皇座上的男子。就是这个人将无期的骄傲践踏，无期本应该高高在上，不受任何人的约束，这是他一直追随无期想要帮他达成的愿望，可是却在最后关头跌倒，他不能忍受那个骄傲的人折断飞翔的翅膀，所以即使失败他也一直坚持自己的立场。但是无期却接受了这个人的派遣，重新回到了战场，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只要无期还在奋战，他就要为他排除一切后顾之忧，尽可能的帮助他，这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只为他而努力，其他的都不在乎。

或许是被沈谦宜眼中的坚定所感，君无殇点头同意。那个成为五弟的左膀右臂，沈谦宜的能力他毫不怀疑，既然他请求，他就给他一个机会好了，连五弟都能够毫不怀疑的启用，那他怎会不敢用沈谦宜？只要五弟死心塌地，那沈谦宜就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准奏。”君无殇甚至没有征求他人的意见就答应了，其他大臣都觉得皇上太冒险了，有了一个君无期还不够，要是五皇子旧党都启用，那不是任由五皇子坐大吗？

但是皇上的旨意已出，现在反对就是当场驳皇上的面子，况且还会得罪左相呢，毕竟是父子，护短是人之常情，即使政见不合，也不会容许他人猜忌排挤，其他人都明智的不出言反对。

“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战事紧急，沈爱卿明日就启程前往落云，孤将这个重任托付于爱卿，希望爱卿不要让孤失望。”君无殇眼神凌厉，虽然知道沈谦宜不会拿国家大事开玩笑，但打打预防针还是有必要的。

“微臣必不负皇上所托。”为了那个还在战场上的人，他也会全力以赴，一直以来他都是追随着无期的脚步，早已经形成习惯，那个人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不可割舍的部分。

翌日，沈谦宜就带着一队人马出使落云，出使他国这还是第一次，但他必须要成功，他也是一个骄傲得不允许失败的人。

青冥。舒泰殿。

玉怀明这些天总是借着补偿缺失的亲情的理由，将玉云沧请到舒泰殿，父子俩各怀心思，互不相让，乐在其中。

今日，玉云沧又被请到舒泰殿，父子俩对坐下棋，斗得不可开交。

玉怀明投下一子，轻轻啜一口香茗，慢悠悠的道：“据潜伏在九祈的探子回报，九祈已经派人出使落云，想要寻求助力了，云儿对这件事怎么看？”自从那天两人坦诚相对之后，玉怀明就喜欢用“云儿”这个亲昵的称呼，刚开始让玉云沧一阵肉麻，好在他适应能力破强，现在已经不再排斥了。

“父皇胸有成竹，哪里轮得到我来献丑。”玉云沧微笑着投下一子，棋盘上的形势明显落后了，却仍旧没有影响到他的心境。

“哦？云儿从哪里看出父皇胸有成竹的？”玉怀明似乎很感兴趣的追问，手中也不停着，拈起一子轻轻放下，这一子刚好投在一个要点，奠定了绝对的优势。

“父皇高者在腹，步步为营，所谋深远，岂是横空一子可以颠覆局面的？”玉云沧似在说棋，又似在解释刚才的问题。

“云儿果然明察秋毫。”玉怀明开怀大笑，有这样一个懂得他心思的皇儿，未必是一件坏事，高处寂寞，有一个知音也不错。

“父皇打算怎么做？”玉云沧问道。

“父皇不相信云儿会看不出来。”玉怀明知道这个儿子聪明绝顶，既然猜到他的心思，又怎么会不知道接下来的动作呢。

“哈哈，与父皇说话果然省力。”玉云沧与玉怀明相视而笑，彼此心知肚明，其中意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云儿可愿意替父皇分忧？”玉怀明看着儿子，经常被那张与晚儿相似的脸所迷惑，分不清有这样一个儿子是上天对他的补偿还是惩罚。

“乐意为父皇效劳。父皇高明，这局棋我输了。”玉云沧推枰而起，丝毫不以输赢为意。

“云儿要是全力施为，输的可能就是父皇了。”这个儿子越看越顺眼，现在能够这样知情识趣的人已经不多。

在两父子的闲谈之中就将军国大计定下来了，这根九祈需要朝堂议论完全不同，玉怀明的独断专行没有人有勇气正面反对，最多不过心里不满，背后牢骚罢了。

为了赶上被九祈落下的时间，玉云沧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使团没有乘坐豪华的马车，直接上马飞驰。这可苦了那些文官，几天下来就一瘸一拐的，可见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吃不得一点苦头。

青冥使团紧赶慢赶，终于没有落后于九祈，两国使团几乎同时到达落云都城云音城。

第五章：洗尘宴

云音城是完全不同于锦都和青岚城的存在，落云崇尚风流文化，城中多见文人骚客以及温婉的女子，城中建筑也是以小巧精致见长，进入城中书香韵味扑面而来。在这里即使是城中守卫也几乎都是识文断字的，在这里如果是五大三粗的汉子，那他就只能干些最下等的活计。文雅是云音城人最大的追求，也是他们引以为豪的一点，或许就是这种风气的影响，落云对武力的追求不是很热衷，才会成为三国之中最弱小的国家。

这风雅秀丽的都城就是一张盛世的皮囊，这个地方安逸、和平、笙歌不断，落云皇室就守着这三千烟雨，染一身秀雅入骨。

只是这番美景沈谦宜根本就无心欣赏，他背负着国家的使命，边关还有他的牵挂，这一切都让他的心弦绷紧。但是他还不能够露出焦躁，在别人的地盘，一切都需要按规矩办事，投其所好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没有让他们认可的才华，那就不可能得到他们的友谊。他只有按捺住焦虑，服从落云的安排。

另一边，玉云沧一行也受到很好的招待，驿馆就安排在九祈对面，落云暂时还置身事外，选择的权力掌握在落云的手中，现在落云高层明显打着看好戏的主意。落云的进取心一直不强，他们爱醇酒美人、歌诗辞赋，却对于天下大势保持着敌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这一次青冥与九祈开战，战争持续两个多月，落云一直采取作壁上观的态度。现在两国都不愿斗得两败俱伤，最后让落云坐收渔翁之利，落云是注定很难置身事外了。

鉴于落云一贯的态度，沈谦宜想要取得落云的支持帮助是很难成功的，但他还是毅然的来到了云音城，只因为这是一个希望，而他对于说服落云君主还是有一点把握的。谁知青冥的情报如此之快，他刚刚到达云因还来不及喘口气，青冥的使节就后脚跟来了，这实在是一大阻力。

其实现在来看，落云的政权也并不是稳如山岳，落云的皇上已老，身体的毛病自然也就多起来了，而太子却不是一个乐于守成的人，政见的不和，朝中已经暗潮汹涌，再说还有其他的皇子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想要落云出兵相助，最好的突破口就是那位野心勃勃的太子殿下。沈谦宜这两天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说服太子殿下的策略。即使太子最后同意出兵，九祈要付出的代价想必也不会少，毕竟还有个青冥等着拉拢，沈谦宜是真的有些头疼了。

又是一个明媚的清晨，可惜沈谦宜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天气晴朗而有所好转，已经三天了，落云方面就是不给他详谈的机会，每天都让人领着两拨使者在云音城闲逛，说是让他们领略云音城的风光。如果继续任由落云顾左右而言他，仍旧不采取措施，那么这次任务就必然无果。青冥耗得起，可九祈却是等着救命呢。

相比于沈谦宜的焦虑，玉云沧倒是悠闲自在，丝毫没有着急的迹象，本来他这次出使最主要的就是破坏九祈的计划，当然要是能够赢得落云支持青冥就最好不过了。既然所求不多，玉云沧当然不用心急，难得有机会好好欣赏云音城的美景，他怎会放过？

第三日，沈谦宜再也坐不住了，正式请求拜见落云皇室，这一次落云方面倒没有再推脱，很爽快的答应了。

落云皇宫，不见怎么奢华，一切都布置得新奇雅致，完完全全体现了落云的风气，在这一点上落云一直自认高人一等。

沈谦宜与玉云沧分两边对坐，丝毫不显偏颇，老皇帝出来露个面就将一切都交给太子韩佳琪打理。不是老皇帝甘心如此，实在是太子羽翼已丰，老皇帝力不从心。

韩佳琪很客气的向两位使节问候：“两位能够来到落云作客，本殿感到万分荣幸，只是父皇身体抱恙，本殿难免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两位见谅。不知两位这两天玩得可还尽兴？”

“太子殿下客气了，落云果然是人杰地灵，云音城的风光自与别处不同，对于贵国的招待我们无不满意。”玉云沧微笑着站起来道。

“贵国风景秀丽，民风高雅，实在是生平仅见。”沈谦宜也表现得温文有礼，像他这种登过高位，掌过大权的人来说，控制自己的言行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心里再焦急，面上也要不动声色。

“多谢两位的夸赞。”韩佳琪很高兴，毕竟被别人夸奖自己的祖国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沈谦宜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在这种场合想要谈事情是不成的，今天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只有等到私下去拜访太子了。只是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刚刚到达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去和这位太子套交情，可是韩佳琪总是和他打太极，就是不肯正面回答，这摆明了就是想要得到更大的好处，可是九祈也是有一定底线的，太高的代价九祈付不起，也不愿意付。

宴会很热闹，但是有谁真正享受这份热闹就不得而知了。

“啪、啪、啪。”韩佳琪拍掌，眼中闪过一丝自豪的笑意。

一对舞姬随着掌声鱼贯而入，动听的音乐，轻扬的薄纱，勾魂夺魄的眼眸，若隐若现的春色，这一切散发出极致的诱惑，与宴的一众官员无不变得眼神热切。这可是最为出名的落云十二姬，那是皇室专门培养的高等舞姬，个个都色艺双绝，难怪韩佳琪满脸自豪，这样的歌舞确实值得称道。

玉云沧和沈谦宜也不例外，在舞姬刚刚出场的时候，他们的眼中都闪过一丝亮光，人们对于美的东西总是抱有欣赏的态度。只是这两人都只是神色波动了一瞬间，也仅止于欣赏的程度，不曾沉溺于其间，这样的效果让韩佳琪很是失望。他原本以为这两人至少会变得热切一点，谁知却是徒劳无功。要是让他清楚的知道这两人都心有所属，并且爱的都是男人，他恐怕会郁闷得吐血，期望美女勾引成功，简直就是一个愚蠢至极的主意，不过好在他现在还不知道。

席上众人都被歌舞吸引，只有韩佳琪这个主人以及两位尊贵的客人仍旧保持绝对的清醒。沈谦宜用余光观察这个失踪十几年，一回到青冥就受到重视的皇子，继承了皇室成员一贯的俊美，嘴角总是带笑，但凭着他的经验来看，那笑却不达眼底，无端让人觉得危险。这样的人必定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看来青冥也不放心啊，这次的任务挑战性又增强了。

玉云沧也不会放过观察对手的机会，对于沈谦宜他知道的还是不少，毕竟当杀手的时候那些重要人物的资料都有收集。这个人能够一直充当君无期的后盾，让他永远不必顾忌身后，可见本事不小，可以说君无期的胜利有很大一部分少不了沈谦宜的功劳。至于韩佳琪，才能不错，抱负不小，是否有必要另外扶植一位皇子来搅乱落云，这个问题需要好好考虑。

韩佳琪当然不会闲着，这是一个就近观察敌人的好机会，从得到的情报来看，玉云沧这个半路杀出的皇子倍受青睐，以后或许就是青冥之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需要了解敌人的一切信息。直觉告诉他玉云沧十分危险，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是谁都不愿意面对的，但是这激起了韩佳琪心中的战斗欲望，这是遇到同等对手才会有的兴奋。

这一次青冥与九祈之间的战斗，落云一直隔岸观火，其实他也想要去分一杯羹，只是反对的人不在少数，况且还缺少一个完美的借口也就作罢。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有了他国的求助，他就有了出兵的理由，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心想事成啊。至于国内反对的声音，他有的是办法解决，要是连这都办不到，他还配为落云的储君吗？只是任何事情都不是白做的，能够捞好处的时候，他当然不介意摆摆架子提提价钱，出兵可以，就看他们舍得付出的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