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生花——云杳不系舟

为何心底留恋不舍？为何对于前途茫然无措？难道还在畏惧那些过去？

君无逸深吸一口气，即使真的畏惧，该走的路还是要继续，天下无归城之行只是偏离轨道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君无逸与南宫靖完全不知道他们这一次的回归，会踏入怎样的纷争，掀起怎样的风浪。

——第二卷·天下无归篇·完——

第三卷：青冥篇

第一章：力擒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暗十七跟着萧绰离开，青冥大军按照原定计划偷袭平远城。

劲秋被君无逸逼着去平远城通风报信，本来是难以取信的，但有了君无逸的印信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平远城的守将叫苏宁，是一名儒将，能够被委以重任的也不是什么浪得虚名之辈，他的军功都是战场上赢回来的。听了劲秋带来的消息，苏宁很快就定下计策，外松内紧，将计就计，对于青冥的挑衅，他要给予最严厉的回应，他要让这支队伍有得来，没得回。

萧绰带着人马掩近，城中一无所觉，萧绰大喜，只要偷袭计划成功，青冥与九祈的僵局就能够打破了。

暗十七心下疑惑，明明劲秋早就回来报信了，怎么城中还是没有任何准备呢，难道城中之人并不相信，那至少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确认消息的可靠性总还是要做的吧，那就只能是另有计策了。暗十七并没有想过要提醒萧绰，萧绰对于他来说还只是一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罢了，对于青冥他也没有丝毫归属感。想要借用青冥的势力，最好能够停止战争，那样才能集中力量对付暗魅，只要这场战争失败，青冥就不得不退兵。想通了其中的关碍，暗十七倒是希望这场仗快些打起来。

夜晚降临，终于到了行动的时刻，萧绰按捺不住兴奋，多久没有上过战场了？似乎是晚儿进宫之后陛下就再也不让他冲锋冒险了，他虽然理解陛下和女儿的爱护之情，但是离开自己最深爱的战场，他的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失落。他没有想到还有出征的机会，这大战前的静谧，熟悉的氛围，让他热血沸腾，这里才是他心之归处。

夜渐渐深了，正是人最容易困顿的时候，萧绰领着三万人马悄无声息的摸近城墙，陡然发起了强烈的攻击。

守城的士兵还没有回过神就倒在了岗位上，青冥军连斩好几人，城上的守卫才发出警报，可是仓促之中只能敌得过青冥有备而来。越来越多的青冥军涌入城中，平远守卫节节败退，兴奋的青冥军乘胜追击，终于全部进入城中。

青冥军被胜利鼓舞着，只想着前进，再前进，除了暗十七谁也没有发现身后的城门悄无声息的合上了。

萧绰领着人冲杀一阵，心底一阵不安，似乎这次行动太过顺利，但是又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就只能将这个念头归咎于自己的多疑，但他还是在前进中多留出几分心思观察周围的情况。

又前进一阵，萧绰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按理说平远城也算得上一个大城，虽处边陲，倒也繁华，有敌人袭击怎么也会引起骚乱，可是城中除了打斗声，喊杀声，别的声音完全没有。这完全是不可能的，刚开始他根本无暇注意到这些，此时留心之下才发现这个疑点。

“停止追击。”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虽惊不慌，立马作出决定，果断的停止追击的步伐。

其他人虽然莫名其妙，但军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令行禁止，况且对于萧绰这位老将，青冥军人无有不服，很坚决的执行了萧绰的命令。

但是已经晚了，两旁的民房之中射出大批羽箭，刚才诱敌的守军也很快退入民房之中，青冥军完全暴露在平远军的射程之下。

“撤退。”萧绰大声命令，此时连傻子都知道他们中计了，唯有撤退一途。

如果就这样轻易的让青冥军撤退，那就不是苏宁了，早有埋伏好的军士截断退路。浇了火油的木材熊熊燃烧，一道灼热的火墙让后退的青冥军陷入绝望，四面围堵截杀，青冥军已经被困在一个很小的范围。

这明显是一个瓮中捉鳖之计，打算将这三万军马全部覆灭，也只有苏宁这样的人才有这样的自信和魄力。

萧绰此时镇定的可怕，他经历过太多的生死之战，未必没有今天这样的凶险，看来他还是有些老了，威名不再，连这些小辈都将他当做软柿子，想捏就捏了。他冷冷一笑，好大的胃口，想要吞下这三万人马，也不怕崩坏了牙。

“全军听令，集中攻占两旁民房。”萧绰选择了最正确的方式，敌之要点，我之要点，此时必须摆脱四面受敌的窘况。

由于是轻装偷袭，所以青冥军并没有携带重盾，在敌人密集的羽箭覆盖下，青冥军的损失不小。到底是军中精锐，虽然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大体阵型并没有散乱。想要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此时听得将军下令，青冥军一呼百应，全力攻击两旁的民房。

平远守军分散包围在四周，而青冥军却集中一两处，敌众我寡，聚十而为一，群起而击之，则敌寡我众，焉能不胜？平远守军虽然顽强抵抗，还是很快就溃败，青冥军终于占得两处民房，摆脱了腹背受敌的困境，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暗十七跟在萧绰身边，打得游刃有余，看见众人的表情，他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既然平远城守将能够根据劲秋的消息就定下这么大胆的计策，说明他是一个有魄力有胆识的人，又这么可能没有后招呢？但他完全没有那个好心去提醒，他现在想的只是尽快达到自己的目的，然后与无逸长相厮守，想到无逸，即使是在战场，他也不由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

萧绰对于敌人的警惕也提高了不少，当然不会认为现在就安全了。敌人仍旧不时有羽箭射来，有了民房的掩护，已经不足为惧了。四处打量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萧绰紧绷的心稍稍放松，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退出城去。

萧绰还高兴的太早，其实熟悉苏宁的人都知道，这个外表斯文儒雅的男子，骨子里却是狂放刚强的。他是那种那种百折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当你认为他已经无害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苏宁在设计这个计策的时候，怎会想不到敌人最大的可能就是抢占民房呢？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个天大的礼物正等着敌人接收呢。

“点火，放箭。”简短的命令就像死神的催促，苏宁笑得温文尔雅，眼中的光芒却冷厉如剑。

早有人张弓待命，此时箭如飞蝗，带着夜晚里唯一的光明飞向敌人所在的民房。

萧绰早就查看过，房中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什么易燃之物，要不他也不会如此安心的待在房中了。那敌人是黔驴技穷了吗？他不敢这样认为，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轻视对手就只有死路一条，但他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暗自戒备。

苏宁笑得越发温和，但此时这笑容足以让敌人胆寒。他的计策岂是那么好破的，没有足够的把握，他岂敢拿九祈的安危开玩笑？

这次他可是下足了本钱，这些焚毁的民房，都是不小的损失，但为了最后的胜利，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早就料到敌人不可能轻易上当，火油的味道老远都能够闻到，岂能瞒过敌人？但如果将火油密封隐藏，那就很容易瞒过敌人了，毕竟是在仓促之中，敌人不可能有时间仔细的搜查，他只要瞒过敌人一时半会就足够了。

这些早就拟好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实现，敌人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但苏宁知道近战的时刻就要来临，这才是最后的决战。

房中隐藏的火油燃烧得越来越旺，再守在房中只有死路一条，萧绰只得下令突围。这是萧绰一生最为狼狈的一战，处处落于敌后，受制于人，难道真的是英雄已老？

相对于青冥军，平远守军游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知己知彼。现在与敌人刚好换了一个战略位置，有重盾的掩护，他们根本不惧青冥的羽箭，将青冥军团团包围。

身后是烈焰熊熊，青冥军只有硬闯一途。平远军在苏宁的调教下，战力也是九祈较强的，与疲于奔命的青冥军对战也不吃亏。

短刀相接，一方是拼命往外闯，另一方是竭力阻截，一个为了生存，一个为了胜利，谁也没有畏怯。

青冥损失的战力已经不少，而平远除了最初诱敌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消耗。两军对战渐渐分出高下，只是青冥军无心恋战，只求自保，人在绝望的时候求生的力量绝对超出平时，平远军虽然占据优势，仍旧损失巨大。

处在包围圈之中，暗十七眼观八方，心中却在思考是否要向青冥皇帝投一份见面礼。以后还要借助青冥的势力，这少不得要青冥皇帝的认可，那就必须展现让其承认的能力。

“无逸，对不起了，但我必须要这样做。”暗十七心底歉疚，但是他作出的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他必须为以后积蓄筹码。

暗十七是个说做就做的人，他从萧绰身旁蹿出，直扑苏宁，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想剩余的青冥军全身而退，就必须打乱敌人的布置。

苏宁也不是庸手，看见暗十七仗剑而来，眼底燃烧的是无尽的战意，是将军就没有不渴望战斗的。

“来得好。”苏宁赞叹一声，手中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停，接住了暗十七来势汹汹的一剑。不过暗十七那一剑也不是那么好接的，苏宁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三步。反观暗十七，身形只稍微一顿，马上在人群之中借力，长剑如影随形，仍旧对准苏宁的要害。

苏宁的武艺也称得上是不错的了，但是暗十七既然决定要立功，那在无数生死杀伐之中形成的剑法奇快无比，苏宁渐渐招架不住。暗十七瞅住苏宁的防卫空隙，长剑疾如流星，没入苏宁胸口，其他人完全来不及救援。

“苏宁已死，你们还要再战吗？”暗十七大喝一声，目的就是动摇平远军的军心，其实那一剑看似凶险，却偏离了要害，他不得不顾及君无逸的感受。

青冥军虽然惊讶于暗十七高超的武艺，但此时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这些，趁着平远军愣神的功夫全力突围。

青冥军损失大半，终于突围成功，继续远遁，虽然平远城中主将已失，但他们却不得不防，小心使得万年船。

萧绰欣慰的看着英俊的外孙，今天要不是他击杀敌军主将，这些军中精锐就很可能全部埋骨异乡了。不服老是不行的，今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第二章：返故乡

青冥这一次偷袭失败，损失了大批精锐，要不是有暗十七的帮助，甚至可能全军覆没。青冥与九祈之间的僵局仍旧没有打破，青冥虽然掠夺了九祈几城，但在君无期的反击之下，占领的城池渐渐丢失，一直退到耀光城才止住颓势。

平远城的战败将青冥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进，进不得；退，丢面子。在损失了财力人力的情况下，一场大张旗鼓的扩张之战，如果就这样灰头土脸的退兵，那青冥的脸面可就丢大了。丢什么都不能都面子，这是作为一个大国的颜面，所以青冥只能战，迫切的等待外力打破僵局。

平远城夜袭失败，萧绰只能将消息传回国内，等待陛下的裁处以及进一步的指示。暗十七迫切想要回到青冥，尽快落实身份的问题，他想要的是实权，只有从“暗魅”出来的人才知道，这个组织究竟有多么可怕。这些年暗十七算是接近“暗魅”的权利中心了，但是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想要彻底清除暗魅的威胁，这个爪牙是必须拔除的。但是这些事情是急不得的，暗十七必须忍耐，一个杀手忍耐功夫都是出众的，暗十七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一旦空闲下来，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君无逸，不对，他是从来没有忘记过君无逸，只是用其他的事情来让自己陷入忙碌之中，无瑕细想罢了。

无逸，你现在究竟在哪里？你是否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会相信我的吧。想到这里其实他也不是很自信，无逸对感情的敏感与固执，他是深有体会的，况且受过伤的心更加脆弱。君无逸曾经绝望的样子他一直不能忘记，承诺过陪着他，不再让他受到伤害，没想到最后食言了，伤他最深的就是自己了。心隐隐作痛，为不能立马兑现的诺言，为无奈的命运。

萧绰看不懂外孙的心思，总是笑着，却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快乐，那笑危险而寂寞。对于这些年的经历，萧绰问起，暗十七总是一笑而过，萧绰不得不猜测他是否经历过太多苦难，而这些都是他们的疏忽所致。看着这张跟女儿有八九分相似的脸，萧绰心中一片歉疚。

难耐的等待终于过去，因为萧绰接到了陛下传来的消息，召他与暗十七回国。

“云沧，陛下听说找到了你，他很高兴，希望能尽快见到你，军务我已经交由林副将负责，明天就启程，你有问题没？”萧绰知道这就是他军人生涯的终结，这一次怀着抱负而来，没想到却铩羽而归，戎马一生却以一场惨败收场，这似乎有些讽刺。萧绰黯然无语，但是陛下的旨意他不得不遵守，再也没有机会洗刷这个耻辱了。

“我也希望快点见到陛下，不过在见到陛下之前，你还是叫我十七吧。”暗十七眼中带着某种希冀的光芒，萧绰只以为这是儿子对父亲的期待。

第二日，萧绰与暗十七只带着十余亲兵向青冥都城青岚城驰去。或许是因为暗十七的急切，中途并没有任何停留，日夜兼程，不几日就来到青岚城外。

对于青岚城，暗十七并不陌生，虽然暗魅一直不让他接目标太过遥远的任务，但青岚城倒是来过两次。

青岚城与其他大国的都城一样，极尽繁华，只是这繁华并不奢靡，其中透露出的是隐隐的煞气。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皇宫外。

暗十七勒马驻足，仔细打量这庄严雄伟的皇宫，这就是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吗？这就是他以后要立足的地方吗？这权利的高处，衣不胜寒，他深吸一口气，跟着萧绰走了进去。

早就有人一路禀报入宫，萧绰与暗十七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顺利的来到晚霜殿外，那是皇后萧晚生前住的地方。大概是因为要见失踪十几年的儿子，所以他选择了这个地方。

晚霜殿与萧晚生前无异，平时除了青冥帝玉怀明没人敢踏足半步，这里是皇宫之内最严密的禁地。殿外竟然有一个荷塘，引温泉之水灌溉，荷叶不凋，亭亭玉立，较于别处自是另一番风光。

暗十七心下暗暗计较，看来传言非虚，这玉怀明对于萧晚还真是痴情不悔，念念不忘，奢侈至此，可见一斑，或许这就是他今后的筹码，可得好好利用了。

殿外没有人候着，除了日常打扫之人，玉怀明是严禁别人玷污这块净土的，这里封存了他的爱情。暗十七也不客气，直接推开了虚掩的殿门，缓步入内。

玉怀明接到萧绰的消息，下朝就来到了晚霜殿，草木依稀似旧，伊人独远游，怎不令他黯然神伤？由于儿子的失踪，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心怀愧疚，虽然他恨儿子的出生夺取了妻子的生命，但是妻子却是宁死也要生下儿子，儿子是妻子的生命换来的，他却弄丢了。现在终于找到，他不知以后该如何相处，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恨意亲手杀了他，以前就是这个原因，他才冷落了儿子。

晚儿，我该如何做？

玉怀明正自沉思，殿门就被无声无息的推开，他回过头，却在下一秒完全怔住了。青衣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如墨的发丝只用一根白玉簪挽住，松松的垂在身后，只有鬓边一缕在胸前飘飞，一张日思夜想的脸带着蛊惑的笑容缓缓靠近，就像出水的莲华轻轻绽开柔嫩的花瓣，美得让人窒息。

玉怀明神情恍惚的站起身，大步上前，将暗十七拥进怀抱，你们轻柔的动作，仿佛害怕重一点的动作就将眼前的梦境打破。玉怀明喃喃自语：“晚儿，我刚想到你，你就会来看我了，以后再也不要离开了，好吗？”

暗十七任他抱着，这就是他的父亲，青冥的皇吗？

似乎很久，又似乎只一会儿，暗十七想要退出玉怀明的怀抱，谁知刚有这个意图就被玉怀明察觉，抱住腰肢的力量增加了几分。玉怀明明显感觉到不安，声音提高了几分：“晚儿，你带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