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For each man kills the thing he loves, yet each man does not die。
本故事是雅各D先生系列中的第一本,讲述保卫战之前的内容。本来早就完成,但是因为一直不甚满意而修改了多次,欢迎诸位奋力捉虫、留言。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道格拉斯,德沃特 ┃ 配角:爱德华,艾伦 ┃ 其它:英国维多利亚中叶时期甜蜜爱情故事
序幕
这个故事的开头发生在一八某某年的初春。
这个初春和过去的许多年份并没有甚么不同,或许它不过是冷得更深更久些罢了。你要是选在一年中的这个时候,掀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往外张望,你将会失望地发现,雪还没有停,外面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室内可完全不是这样子的。
半人多高的壁炉里,火焰霹雳啪啦地燃着。壁炉上挂着一排考究的盘枝花瓷盘子,作为装饰。整块桃花心木制的小桌子和摆着天鹅绒椅垫的沙发都正对着壁炉,被烤得暖烘烘的。中间地板上铺着一块红色调的编花波斯地毯,显得这间起居室宽敞又温暖。
这一切都是美好的,但是屋子里面的两个男孩子显然是不会这样理解的。这两个穿着康弗里津公学黑色制服的男孩子都将手背在身后,贴着墙角站着,时不时却勾起头往门外偷偷看去。
——但是他们的审判者,也就是他们的校长道格拉斯先生,还没有来。
显而易见,他们只不过是因为太调皮,而使得学监认为有必要让这所公学的校长一同见识一下他们的本事。
不过看起来,他们竟然互不相识。难道来校长办公室的男孩子们,不都应该是些常客吗?
因此其中金头发的那个,我们可以管他叫阿历克斯,主动向另一个淡栗色头发的男孩打起了招呼。
“嘿,小子!为什么我觉得我从没有见过你?”
这个栗色头发的男孩眨眨眼睛,他长着一双非常漂亮的蓝绿色眼睛。
“我想那是因为我今天才来,那末你好,我是爱德华·德沃特,九年级。”
“好吧好吧,你刚来就要遭受惩罚啦!可怜的孩子!请叫我阿历克斯·戴尔蒙德,十年级。”
两个少年都留在校长的办公室里,很可能接下来会被送去喂饱藤鞭和棍子的胃口,但是这种对于未来的恐惧似乎并没有到影响他们聊天时的好心情。
“那末爱德华,你之前是在哪呢,伦敦佬?”
“我在伊顿公学。”
“好吧,既然你在那里,为什么又会来康弗里津公学?要么伊顿,要么康弗里津,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伊顿公学,医生说我是忘了……我醒来时就不在伊顿公学了,而是在家里的床上!当然,也可能是我父亲最终说服了我母亲,我父亲一直想让我去康弗里津,而我母亲则坚持不。”
“你忘了?!”
“是的,我忘了。我只记得我在伊顿时明明还没有下雪,但是当我从家里醒来时,雪至少已经落了两三场了。医生说,人有时候会发生这样短暂的记忆丧失。不过我父母说,我不记得也是顶好的。但不管怎么说,我被转学了。”
“好吧,这听上去真奇怪。那末,你究竟干了些什么,让我们那位可敬的校长先生要惩罚你?”
“不,我认为没什么,我只是偷偷从马车上跳下来,打算自己一个人散步过来,然后不巧被道格拉斯先生碰到了而已。”
“哈哈,可真有你的,刚来就想逃学?”
“那末你呢,阿历克斯学长?”
“我?我只是斗狗而已。”
“噢不,伦敦人不是都玩这个嘛,难道伯明翰不是这样?”
“当然,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我抱了我们那位可敬可爱的管家格瑞斯太太的宝贝小狗儿去……而且,要命地是,它在斗殴当中悲惨地输掉了,我输掉了我的五英磅,而它,输掉了它的性命。”
“哈哈哈……”
爱德华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骤然停止了,因为房间的大门被推开了,两个人进来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大约五十来岁,他体型庞大,满脸堆肉,长在中间的酒红鼻子像是被挤出来的一团肉球。他一开口说话,就好像威斯敏斯特教堂在打钟,震得地板都要开始抖动了。
“啊哈,这天气可真冷,你说是不是,道格拉斯先生?”
“我想是的,但是已经是春天了。”
走在后面的那个高挑而精瘦,脸颊像刀刻般,鹰钩鼻子上戴着架金丝眼镜,他便是康弗里津公学的校长道格拉斯先生。
“好啦,前面那个是我们的学监狄克先生,我们私下里都叫他big先生。”
注意到爱德华盯着学监看,阿历克斯附在爱德华耳边窃窃低语,热心地为他作着介绍。
“噢。”
“实际上,当他不喝酒时,他还是个人,他一旦喝了酒,就连牲口都不是了。我得告诉你,他没喝酒时不过让你屁股开花,喝醉了酒之后,让你脑袋开花都有可能。”
“那么……”
“噢,狄克先生在康弗里津公学呆了差不多三十年,他总说,他抽过上千个屁股!胖的,瘦的,白的,深的!抽完之后它们都他妈地一个样!红得像酱牛肉!当然,他以前还津津乐道于二十几年前他还抽过道格拉斯先生的屁股,不过,自从道格拉斯先生提升为这所学校的校长之后,他便再也没敢说这句话了。”
狄克先生瞥了一眼房间里站着的两个男孩。
“啊哈,又是你,阿历克斯·戴尔蒙德!你的胖屁股又发痒啦!”他的视线转到爱德华·德沃特身上,“这个孩子看上去可真陌生,他是哪个?”
“爱德华·德沃特,逃学的家伙。”道格拉斯先生说。
“上帝!难道他是德沃特公爵的……?”
“当然。”
“噢,难怪我看着那末眼熟……
小爱德华·德沃特,他长得可真像他父亲,你说是不是,道格拉斯先生?”
“我可一点也不觉得。”道格拉斯先生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狄克先生也不再说话,而是脱去了外套,从壁橱里拿出一根崭新的藤鞭,朝两个孩子走来。
站在墙角的两个男孩感到自己的足尖都要绷紧了!
“蠢家伙!”
狄克先生骂了一句,挽起袖子。他先抡空抽了一鞭,空气中发出啪地一声响。他身形虽然庞大,挥舞起鞭子却极其灵活,而且力道十足。这两个坏男孩睁大眼睛看着,仿佛能想像得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
至于道格拉斯先生,则悠闲地拿出烟斗,充满了烟丝,对着壁炉点燃了。他在壁炉前站了一会,又踱到书架边,取下一本加尔瓦尼学说,翻阅到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一页。尽管这时鞭打声和少年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但是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狄克先生不得不放下鞭子,感到非常扫兴。而这种暂时的中断,对于屋子里正在遭受惩罚的两个坏男孩而言,则像天籁一样动听。
门开了,原来道格拉斯先生的秘书匆匆走进来,向他的主人敬礼,并递上一封信件。
小爱德华·德沃特抽噎着,他的鼻涕和眼泪都痛得混在一起流下来。但当他回过头,偷偷越过手执藤鞭的狄克先生宽阔的肩膀,他能瞥见信封上的花纹,十字与蔷薇的家徽,那是属于他们德沃特家族的纹饰。
道格拉斯先生仔细看了看,问:“公爵先生说这是正式信件还是便笺?”
他的秘书回答道:“只是便笺而已,道格拉斯先生,但是公爵先生希望能即刻收到你的回复。”
“那末好吧。”
道格拉斯先生坐下来,拿拆信刀剪开信,里面只有一张薄纸。他很快看完,然后拿起蘸水笔,撕下一页便笺,潦草地写了几行字,随即叠进信封里,用火漆仔细地封上封口。他做完这一切,将信递给了他的秘书。
“现在请送过去。”
秘书离开了,屋子里重新又只剩下四个人。
道格拉斯先生拿起桌上那封德沃特公爵的来信,年轻的小爱德华勋爵差点以为他是要把这封信拿给自己看。但事实上,自己这位校长先生只是一抬手,将它丢进了火炉里,直到它被火焰吞噬成散落的灰烬。
******
“你们这些蠢家伙!”
好像狄克先生的咒骂声和藤鞭飞舞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但看起来这些轻微的教训并没有过多影响我们这位阿历克斯·戴尔蒙德的好胃口,他抓起餐桌上的小黄瓜三明治,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
这使得站在他旁边的小爱德华勋爵不得不羡慕地看着他。
“上帝啊,你居然还吃得下去,我快痛死了。”
“得了吧,你早晚会习惯。”
“噢,阿历克斯,你难道都不觉得什么吗?”
“什么?我在这里呆了四年啦,而你,才来一天而已。”
“噢,上帝!”小爱德华喊到,“再我来一次我会死掉!”
“不,你不会的,瞧,我不也活得好好的?”考虑到阿历克斯正在忙于消灭一块新的火腿三明治,因此他停了几分钟才能继续安慰他的同伴,“好吧,这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略施薄惩。”
“其实我在伊顿也是校长办公室的常客。”
“完全看得出来。”
“但是我现在还是很痛,阿历克斯。”
“好吧,你只说话,不吃饭吗,爱德华?”阿历克斯用叉子叉起一块炸鱼土豆,在小爱德华眼前晃了晃,“你就是德沃特公爵家的,是吧?我突然想起一点故事,要不要听?”
“随便你说。”
“据说,确切点说,据狄克先生喝了酒之后骂骂咧咧地喊叫,你父亲当年有一次差点没被打死。”
“噢,他干了些什么?”
“很简单,他半夜爬到校长先生的书房里。”
“他到那里去干什么,我可不认为校长先生会在书房里埋宝藏。”
“他去偷隔天的考试试卷。”
“上帝!”爱德华哼了一声,“他活该被打死。”
“这还没算完。”
“那末他还干了什么?”
“原本他的潜入是非常成功的,但是因为晚上看不见,他点了一根蜡烛照明,结果恰好传来校长先生的脚步声,他吓得把蜡烛掉在书架上啦,然后火焰就呼哧呼哧地烧起来,窜上去啦。幸亏那天扑救及时,不过还是烧毁了整两间书房,上千册书籍。噢,那全是校长的收藏啊。”
“他没受伤吗?”
“那天救火的人们是从书房外的喷泉池里抓到他的,他躲在一尊泉水女神的雕像后面瑟瑟发抖。狄克先生说,校长先生简直气疯了,他被打时,惨叫声好像教会里的祷告钟,从康弗里津公学校园的一头传到另一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哪,甚至都能随风传到伯明翰去啦。”
“噢,实话说,真想像不出,我父亲完全不是大嗓门的人。那末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如果我向我父亲提起,估计到时候被打得全伦敦都听得到惨叫声的人是我啦。”
“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并不是最倒霉的而已,”阿历克斯拿起一块奶酪,放到爱德华的嘴边,“……聊天时有没有暂时忘了痛,我可爱的爱德华?”
“哼,别那末叫我。”
话虽如此,但是爱德华还是一口将阿历克斯手上的奶酪咬了下去。
第一章
尽管进入了三月份,天气依旧冷得厉害,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天才蒙蒙亮,伯明翰乡间的雾还没有散,昨天刚下过一场雪,道路上满是黑色泥泞和着白色的雪,以致于这辆奢华的镀金四轮马车在康弗里津公学门口停下来时,是过于显眼了。
这是一辆轿式马车,无论是顶篷的流苏还是车身的装饰,都显得华贵气派,而车后的十字蔷薇家徽则更证实了读者们的猜测。车灯打开了,橘黄色的光散漫开来,德沃特公爵先生下车了。这位公爵先生大约有五英尺十一英寸高,身材削瘦,淡栗色头发,蓝色眼珠,整张面孔略显平淡,这使得他那过于高挺的鼻子有些突兀了。他披了一件裘皮大衣,但打扮得并不十分正式。
虽然康弗里津公学的看门人早就匆匆地进去报告了,但是在隆冬的这个时辰,即使是对于习惯早起的道格拉斯先生来说,也是太早了些。所以,当德沃特公爵在起居室里见到道格拉斯先生的,道格拉斯先生刚洗漱完毕,只穿了件家居的衬衣和长裤。随从和秘书都退出去了,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壁炉里的火还没有燃尽,映得壁炉上方悬挂的一幅卡拉瓦乔的画作上似乎也镀上了一层金边。顺带一提,德沃特公爵和道格拉斯先生当年在康弗里津公学享有同窗之谊,他们在这个校园里共同度过了九个美妙的年头。
“上帝,您怎么这么早过来!电报上说是明天!”道格拉斯先生搓着手,感到非常意外。
“噢,我从白金汉宫出来,就突然想早点来接小爱德华,所以连夜赶了过来。”
“那么阿尔伯特亲王殿下的身体怎么样了?”
“恐怕不容乐观,我们尊贵的女王陛下非常担忧。”
“愿上帝保佑!”
“上帝会保佑的!”
最初的开场白结束之后,道格拉斯先生及时地向这位身份尊贵的客人表达自己礼数不周的歉意。
“但是,公爵先生,您……您看,我都来不及出门迎接您,太失礼了。”
“那么这么早打扰你很抱歉。”
“不,不,别这么说,我得说,我很高兴看到您,公爵先生,我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您是要来看望小爱德华勋爵吗?我得说,时间有点儿太早了,学生们应该还在睡,如果他们不想挨舍监的训斥的话。”
“这我知道,我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想给那个可怜的孩子一点惊喜。”
——我可不认为小勋爵会觉得惊喜。
道格拉斯先生心里想着,那个调皮透顶的坏男孩对任何束缚他的长辈都很难表示出足够的善意。但是他并未将这种情绪表示出来,而是违心地迎合着对方。
“我想是的,公爵先生,他一定很高兴看到您。既然时间还如此之早,那么,公爵先生,您介意和我共进早餐吗?一会儿我们再去看望小勋爵。”
获得公爵的允许后,道格拉斯先生伸手打了铃,很快厨娘勤快地将早餐端上了起居室里,并且布置好了餐桌。一枝银制烛台搁置在了餐桌中央,上面的全部蜡烛都点燃了,熠熠发着光。公爵伸手从盘子里取出一块果酱面包,飞快地咬了一口。他这种缺乏礼节的行为使得这时屋子里的拘谨气氛变得随和起来了,他问道:
“那末我那个可怜的孩子他还好吧?”
道格拉斯先生则坐到了他的对面,并且是故意占据了更靠近壁炉的方向。
“他很好,他是个可爱的孩子,就是太调皮了些。”
“我知道。”
“请您放心,康弗里津不是伊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