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到了时候,发现那小子偷了简明耀的钱雇了几个农民,埋伏在约会地点把他一顿好揍。等后来石磊看不到人找去,苏童已经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听简正义说起往事,苏童就冷笑。
“简大鼻子,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年你他妈还是改不了吃-屎!”
简正义不笑了,走上去一拳打青他的眼圈。“要吃也得你先尝一口。”
石磊走到病房门口,被两个男人拦住。他也不硬闯,喊了一声“简叔。”
里面简明耀就说:“是小磊吧,进来进来。”
石磊进去,看到老头穿着浅蓝条的病号服,站在窗口浇花。
“不是支气管炎么?简叔还捯饬这个,不怕过敏?”
简明耀咪咪笑。他眼睛不大,笑起来很和蔼。“这个不怕,花粉少。”
转身放下小水壶,看着石磊。“长这么高了,怎么提前出来也不说一声。”
石磊笑笑没回答。
简明耀也不多问。“现在做什么呢?”
“做点小生意。”
简明耀看着石磊。“那感情好啊,安适。”
石磊还是不深不浅地笑着。
简明耀想起当年成国权身边沉默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小伙子,总有一种超乎年纪的冷静。如今看上去更添了岁月磨砺的沉着。
他当然早就知道石磊出来了,也找人观察了很久,及后发现他真是无心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悄悄松了口气。
简正义这小子搞这出乌龙,他一开始真的不知道,知道后虽然恼他乱来,但突然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反正这一步总要走的,只一直不得其法,索性由着他乱来一下,说不定倒有了突破的机会。所以陈长河他们找来他只推不见,直到收到石磊的拜帖。
简明耀不是没想过石磊会找来。他跟苏童那么亲近,但是这小子当年宁可坐十年牢也要上岸,回来又真的一丝不沾帮会里的事,总不至于这么轻易又下水吧。
说是那么说,简明耀其实心里没底。等人真的出现,倒踏实了,此外还有几分感慨。他们那样的人,要上岸谈何容易,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个笑话。只是这么多年努力最后又回到起点,总令人唏嘘。而且如果他真的回来——简明耀打量着站在那里的石磊,不骄不躁地,明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自己不开口,他就能沉得住气不问,光这份隐忍就把身边所有的年轻人比了下去。心里叹了口气,温言道:“你是为三儿来的吧。”
石磊有些腼腆地笑笑。
“我那个儿子啊——”简明耀一面说一面摇头,“从小一起长大,你也知道大宝的脾气。虽说是老子儿子,既然生意已经盘给他,他做的事我也不好多插手,而且我是真的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你今天既然来找我,”在床头翻了翻,取了一张名片递给石磊。
“这皮包公司是正义开的,没几个人知道,有时候他会待在那里找清静,你去那里碰碰运气。”简明耀说完又顾自己走回花盆那里忙乎起来。
石磊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名片上写着大宝广告设计公司,地址在A城东边的开发区。
大宝是简正义的小名。苏童曾经笑说,简正义算个什么宝,简破烂还差不多。
石磊换了身快递员装束,手里抱个包裹,下午就找到那间写字楼。
陈长河问要不要跟着上去,他说不用了,简正义应该想不到他们能找去,上面顶多有两三号人看着,只叫陈长河开着车在楼下接应。
石磊身上没带武器,包裹里也是空的。这里虽然不是闹市,人流也不少,搞大了对谁都不好,只要出其不意,近身搏击更合用。
设计公司在十楼,电梯只到九层,出来还得走一段楼梯。
石磊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上到十楼一打量,发现整层就两家公司。一家卖保健品的,贴满了宣传海报,大门关着。另一家就是大宝广告,玻璃门开着半扇。有个人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样子。
石磊吸口气,慢慢走过去。这样的事很多年没做了,居然一点不陌生,还有些淡淡的兴奋。
接到陈长河电话的时候他没多想,没空想,穿了衣服就直奔机场,都没顾上看一眼付马林。并不是他不在意付马林,他是真的下了决心要把这人捆到自己身边。
石磊对目前为止的生活都挺满意,工作也好,身边的人也好。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对男人来说远比生活或者感情更重要。比如苏三的安危。
比什么都重要。
苏三不见了,石磊压根没想过置身事外,至于上岸下水什么的,更不在考虑。
石磊走到门口,那人警惕地看着他,石磊把脸遮在帽檐下。
“大宝广告么?快递。”
那人看看他。“什么快递?没人叫快递。”
石磊向里扫了一眼,从他的角度看去,公司里几乎是空的。上前一步,把包裹送到那人眼前,叫他看地址单。“怎么没有,你看——”
那人狐疑地低头,石磊利索地摁住他后脖颈。“简正义的快递,对不对?”
那人骇了一大跳,头却抬不起来,刚要喊,石磊另个手已经扔了包裹捂住他嘴。
连鼻孔一起堵住。
那人拼命挣扎,无奈石磊两个手跟铁箍一样。他冷冷说:“乖乖回答问题,我就放你透气,如果敢出声,就这么活活闷死你,懂么?懂就点头。”
那人又怕又气闷,忙不迭地点头。
石磊又闷了他一会,直到人开始翻白眼,才松开盖在鼻缝上的手指。
那人立刻鼻孔翕张。
石磊问:“里头几个人,不用说,直接用手比。”
那人颤颤巍巍伸出两个指头。
石磊又问:“最近是不是有个挺白净的小哥关在屋里,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那人又忙着点头。
石磊松开手,在这人猛吸气准备大叫的时候,在他后颈劈了个手刀,悄没声息就躺下了。
捡起包裹,进了公司。
大间里果然全空着,就一个写着经理室的屋子门口站了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上班族,正懒懒地靠着墙聊天,显然没听到外面的响动。
石磊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那两人渐渐就站直了。
“干什么的?”
石磊不答,继续向前。
那两个眼神变得冷厉。“喂,你他妈找谁?”
石磊走到跟前,扯扯嘴角,推下头上的鸭舌帽。“送快递的。”话音未落,一脚踢到其中一个的肚子上,那人“嗷”一声捂着肚子蹲下,另一个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石磊的胳膊已经缠住他脖子,拖近了一拳打到小腹。
这两下都不轻,两人蹲着想吐。石磊已经开门进去了。
经理室中间是一张大床,正对着一台大背投电视。床上有个人背朝他躺着,身上盖了一层薄毯。
石磊心跳有些快,走过去叫了一声三儿。那人没出声,他就伸手去揭被子。
就在手指即将触到被角的瞬间,他突然本能地觉得不妥,收回手的时候被单已从里面揭开,眼前白光一闪。电光火石间,石磊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简明耀躺在病床上,舒服得打了个饱嗝。刚才四楼长得最甜的那个护士喂他喝了一碗窝蛋牛肉粥,叫他坐十分钟就躺好,医生马上要来检查。
他的支气管是老毛病,按说天气那么热不该犯病,今年发得有些早了。当然本来也没严重到住院的地步,但是为了躲是非,简明耀又觉得病的挺是时候。
他躺着等消化的时候病房门开了,医生进来站在床前,默不作声地握住他两个手。
简明耀觉得有些奇怪,检查不是该看胸么,再看这医生就觉得个子比之前那个高很多,立在那里很有压迫感。脸上带了口罩,只有一双眼露在外面,那眸子颜色也不是一味的黑,带着些灰色的——嘲讽。
简明耀察觉不对的时候,就听见“卡啦”两声脆响,两手传来剧痛。
石磊摘下口罩,微笑:“简叔,你的手好像脱臼了。”
Chapter18
简正义在吃烧鹅饭。
这一家的烧鹅很瘦,皮也干,他怀疑其实是烧鸭,大概是在附近的烧腊馆子买的。
妈的,小X真是越来越懒,简正义扒了两口饭,把另一份放在苏童面前。
苏童陷坐在大转椅里,眼皮也不带抬一下。
简正义放下自己的饭,有些无奈地摇头:“别扭。”
苏童没理他。简正义也不在意,撕了肉下来,加点豉油拌在饭里,舀了一勺塞到他嘴里。做完这个动作顿一会,随时准备躲开他吐出来的米粒。结果苏童开始咀嚼,真的吃了起来。
简正义这一下高兴得几乎不知所措,直到苏童张嘴说“啊”,催促他继续的时候,才手忙脚乱地再拌了一勺饭。苏童又吃了,吃得即快且香。
喂到第五六口的时候,饭粒混着唾沫和肉渣不负众望地喷到简正义脸上。
简正义呆了一会,笑了,拿纸巾擦脸。“三儿你越来越淘气。”擦完之后又仔细地给苏童擦了嘴,然后“啪”一声甩了他一记耳光。“你能不能别这么得瑟?”
苏童哼了一声。“你能不能别这么犯贱?”
简正义假装没听见,笑眯眯地站起来。“我吃饱了。”说完就开始解腰带。
苏童嫌恶地闭上眼。
简正义裤子除一半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
这手机是他的私密号码,除了简明耀,连他最心腹的手下都不知道。
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抓起手机。真不是时候,他有些不耐烦地问:“喂,阿爹?”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简正义。”
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简正义的脸色突然变了,半天没说话。
那头又叫了一声。“简正义。”
简正义抓着裤子跑进另一个房间,关上门,怒道:“你他妈谁啊?”
声音却不由颤抖。真的很耳熟。
“嘿嘿,”对方笑了一声,“真不长记性,小时候谁把你脑袋摁马桶里?”
简正义手抖得更厉害。擦,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
对方没给他侥幸的机会。“我石磊。”
简正义咬住嘴唇。
“你先把苏三交出来,我再跟你算账。”
“放屁!”简正义想冷笑,但自己都觉得笑得没什么底气。
怕个鸟啊,简正义,你不是十年前的简正义,他也不是十年前的石磊。
陡然间声音放大:“石磊,你坐牢坐傻了吧?你他妈以为这是什么时候?”
“成国权死了800年了!”
“现在的A城,你们混不起了!识相的话——”
石磊淡淡地打断他。“成国权是死了,你爹还还死呢。”
简正义闭嘴了。刚才太激动,都忘了为什么石磊会
打这个手机号。阿爹——
“你!卑鄙!”
石磊呵呵笑。“简大鼻子,说个地方,换人。”
翌日中午,城郊某废弃厂房。
这是一栋灰色水泥建筑,拆到一半不知何故停了工程,门窗凋敝,下面几层墙面裸着,有很多地方塌了。
“石头哥,我们就这么上去?”陈长河有些焦灼地看着三层的位置。
这是简正义选来交换的地点。
石磊看看手里的枪,机口大张。“不这么上去怎么上去?”
“简正义这小子信不过,他说不让多带人,里面谁知道埋伏了多少个,我们也不是缺人,为什么不跟着埋伏?”
石磊把枪揣在兜里。“长河,你带枪了么?”
陈长河抱着手里的95式步枪,心想你真是明知故问。这种时候,不带枪怎么行。近半年政府严打,搞枪十分不容易,有也是些老旧梭子货,或者仿94。这回也是费了点劲才找人搞了把真94给石磊,自己则弄了这柄95步枪。
陈长河以前当过兵,上过战场。95式步枪很笨但威力凶猛,他使惯了,抱着安心。
因为是城郊的废楼,石磊也由的他,自己这边人少,抱着这个还能起点威慑作用。
“你带了枪,我也带了,你觉得简正义会不会备枪?”
“肯定啊!”陈长河估摸着,以简正义的装备能力和胆小程度,大概得有一枪队。
越想越是心焦。“石头哥,我们就两个人——”
出发的时候,苏三那一群兄弟都跃跃欲试要跟来,石磊没让。
“我们是去换人,不是大火拼。和谐风声那么紧,搞大了省厅一下令,立马一锅端,到时候谁都没得混,有必要么?”
“去的人多了,他们一紧张一不小心就混战了,大家都有枪,一混战就不好控制,我们枪不够他们多,真打起来吃的亏更大。”
“放心,我管保还你们一个完整的三爷。”
很多人半信半疑地听着,脸上不愉,但见陈长河不反对,也不敢说什么。
只有周琅一面听一面点头。
石磊叫周琅负责安排老头的事,一旦他们接了苏三确定平安,就把简明耀送回他家。另外又找了几个可靠的兄弟分开几辆车,散停在楼下。以备追捕时混淆视听。
“走。”石磊下了车,陈长河也跟了上去。
废楼没有电梯,只有楼梯,没有扶手,露在外面的钢筋峥嵘支棱着。
陈长河与石磊一步一步走上去。因为地方空,脚步声沉闷而清晰。
“大哥,他们好像就两个人!”
“胆子真不小,傻逼了吧?”
简正义当初之所以选这里,很关键一点就是它特殊的地理环境——来人只能一步步走楼梯,毫无遮挡,人手布置一目了然。
跟手下一样,他看得很清楚,上来的的确只有两个人。
瘦高那个胡子拉碴,背微微佝偻着,是陈长河。另一个没那么高,身形也不健硕,然而藏在衣衫下的躯体,发散着长剑在鞘的隐隐杀气。
“妈的!还抱个长枪!”
简正义听着手下笑骂,眼睛却只盯着陈长河身边那个人。
走路姿势很随意,节奏平稳,不由心跳加速。
转弯的时候,那人似乎抬头看了一眼。简正义本能地一缩脑袋。
擦,怕个屁啊!真没出息,他咽了口口水,心跳却更厉害。
“大哥,怎么不见太爷?”
简正义的小弟往下看着,很是糊涂。这两人已经快到三楼,下面显然也没什么接应,楼里自己人先到的,早查探清楚没有埋伏,这算什么意思?
疑惑归疑惑,见对方毕竟只有两人,严正以待的戒备也淡了。
“不是要换人么?他妈的,搞什么鬼?”
不光他们糊涂,出发前听说不带简明耀,陈长河也糊涂了。
“不带人我们拿什么要挟简正义?”
石磊摇头。“不带才能要挟。”
简明耀在他手里,才是活牌。简正义再怎样,明面上不能不管他爹。但是如果把人带上了,先别说得多个人看着简明耀,一旦混战里简明耀翘挂,简正义肯定把责任往南派这边一推,然后他即可以名正言顺做了北边的老大,又有了足够剿南的理由。这小子生性凉薄,并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所以简明耀绝对不能带。
“那我们拿谁换三哥?”陈长河最担心的只有这一个。
“放心,简正义从小就崧,我有法子叫他给人。”石磊笑着拍拍他肩膀。
石磊和陈长河走上三楼,打量了一下周围。
空旷混乱的楼面堆着很多乱石和木头箱子,中间摆了张椅子,简正义坐在上面,西装革履。左右各站了六个人,架势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