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空烟水流（穿越）——月雨夜

……

一姿态端庄的妇人端坐在床沿，翘起兰花指，手捏杯盖，不紧不慢的划过杯子的边缘，低下头，轻轻吹气，隔着一袭帘幔。

“皇儿，你知道，我一向不干预你的事，朝廷的事也就算了，只是这后宫就像一家的后院，后院若是起火，哪能不危及其他，即使你平日国事繁忙，但也总要顾及，切不可放任。”妇人从嘴里慢慢吐出这些话，就像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溪，却又无波无澜，听不出说话人的喜怒，是让他不要专宠吗。

“是，儿臣知道了，让太后操心了。”语气里充满恭敬。他从没叫过她一声额娘，倒不是讨厌她，因为他不是她亲生的。

“还有，灵儿这个媳妇，我还是比较满意的。我也不年轻了，平日里很少走动，也很少有人过来看我，就是灵儿这丫头，天天来请安问好，陪我聊聊天，下下棋，伺候我洗漱用餐，让我还不至于无聊。”明明只是三十出头，说起话来却是老成，到位，让人不可忽略。

“是儿臣疏忽。”灵儿，名字是灵，但充其量不过是老东西的傀儡，不仅统治六宫，更带是老东西的耳目，也难怪老东西会替她说话，不过是挽救一颗棋子罢了，他大概猜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听说，你今天早上，为了一个小小妃嫔，当众打了皇后，”还真会渲染事情的严重性。“皇后如果有什么做错了，你告诉我，我会惩罚她，她始终是皇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确实不太合适。”

“儿臣下次会注意。”

“嗯，那就好。还有，过几天，金国会派人过来看我，顺便也会带上礼物，你帮我接待一下，不要怠慢了。”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太后不说，儿臣也自当尽力。”老东西，终于来了吗，我可是等了好久。黑暗中，男人邪魅一笑。

……

翌日早上。

“娘娘，太后找您过去。”依然是福公公，依然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这太后行事也太诡异了吧，昨儿刚趁晚上召皇上，今儿一早又是娘娘，八成没好事。

“娘娘，太后本是金人，有一天，突然被先皇接进皇宫，从此专宠她一人。”一边引路，一边低声说。

福公公小心的望了下四周，忽然停住，附在敏儿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按说太后那时已经二十好几了，容貌也比不上宫里的多位娘娘，可先帝就喜欢她一人，一下子冷落了整个后宫。”边说边眨眼，像在说一件恐怖的事，可说完又恢复常态。他是想提醒他面对太后要处处小心，不能随意，更不能大意。此次去，不仅为了皇后被打的事，一定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还记得昨天皇上回来告诉他，是时候了。

“后来发生皇位之争，还好太后站在皇上这边，皇上才能顺利登上皇位，多亏了太后，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皇上说起这事，还常常感动呢。”说完瞥了一眼旁边隐隐而动的草丛。转过头看看娘娘，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进到屋子，跪下，“敏儿见过太后。”

“你就是敏儿，抬起头。”

恭顺的抬起头，许久没有声响。偷偷望向里面，俩个人影晃动，另一个，没错是皇后。只见她此时正伺候太后更衣，完了，穿鞋，再来是梳头，长长的头发一直从肩膀披向后背。

跪了好久，里面似乎没有喊起身的意思，更像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跪在这里，只听见汤匙响动，咀嚼咽食。随着最后一根汤匙落碗的声音响起，人影开始移动，掀开帘来。“灵儿，陪我走走。”“是，额娘。”

缓缓走过我身边，气吐如兰：“人，总是要谦虚一点才好，也为自己留条后路。”如同七月鬼魅，让人寒毛竖起。说完径自走出，丝毫没有停留。

“你起来吧，额娘已经走了。”

我惊奇的看向她，虽然经过脂粉掩盖，但细看还是能看到脸边的巴掌印，嘴角有点破皮，只是看着我的眼神已经没了当时的愤怒，嫉妒，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没有恶意。或许这个才是原本的她，昨天是个意外，是个失常。她是真的喜欢旭，或许比我还……

站起来，腿还真麻，等站定了，我笑笑的望向她。我看她吃了一惊似得，迅速走开了，只留下“赶快走吧”的话语，渐渐消失。

第十五章：闲逛

“娘娘，快一点，太慢了。”

我是平儿，正在催赶我家娘娘，要问干什么，你猜啊。开玩笑~，开玩笑~，别介意，其实是我们仨，正准备出宫，要问为什么，实际上是我家娘娘最近心情不好，出宫散散心。哦，你问怎么会心情不好，去~，自己前边看去，本姑奶奶没空回答。

想起皇帝那张纠结的脸，我就乐，一副想让他出去，又害怕发生点什么意外的表情，那眉，足足锁了两个时辰，才不甘不愿的掏出腰牌。前提是我得加倍小心，注意时刻警惕，一定得护得娘娘周全。（你该不会又怀疑我的本事，再这样，我生气了。）这还用说，我家娘娘，我不好好保护谁保护，谁我也不要，除了绿儿。

要问为什么我好像很兴奋，哦，这可以告诉你，虽然能出宫是很高兴，可是他，我家娘娘不高兴，我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但我和绿姐姐都知道，不能陪着他哭丧着脸，一定要想办法逗他开心，他开心，我们才开心。又问为什么。朋友啊，我们是朋友。

说起皇帝为什么让娘娘出宫，一是为散心，二是他要偷吃，偷吃啊，怕被撞见，不得已，出此下策。我是很能理解他的苦处，但娘娘就不一定了。为了怕娘娘伤心，所以我和绿儿得帮他打掩护。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车马声，辘辘而过，叫喊声，不绝于耳。绿儿和平儿，俩人高兴的跟什么似得，一会儿跑过来，一会儿跑过去，这摸摸，那看看，一个个爱不释手，恨不得全搬回宫里。也对，她俩皇宫呆久了，没出来过，自然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我也有点怀念。

“娘娘，快看，是棉花棒，我们过去。”拉着我就走。

“那，这根是你的，这根是我的，最后这根给绿儿。”说完开始伸出舌头舔起来。

看着手上的棉花棒，想起爹爹以前常买给我吃。每次路过担子，总被它哗哗的机器声，和甜甜的香味所吸引，不自觉就站在了担子前，看着小贩一边踩动踏板，一边转动手上的棒子。放进去的一小勺糖，不知怎地化成一条条白色细丝，缠绕在棒子上，渐渐的，裹成一大圈，象云团。用舌头舔舔，还会沾上晶莹的水滴，就像蜘蛛网上粘着闪亮的露珠，也许是这样，才会被说吃相不好。因为我一看就吵着要，爹爹也总是笑笑的，捏捏我的鼻说道“男孩子，怎么跟个女孩一样，这么大了，还吃。”其实他不知道，正因为是男孩，才要在小时候多吃些。

“平儿，你也注意点形象，这是在宫外，你看，周围人都睁大眼看着我们。”

平儿环顾周围，果然，一个个把眼往这儿瞅，一个个都好像呆住了，一动不动，就像固定住了，有的哈喇子都流下来了，而且这范围好像还在继续扩大。

“看就看，本姑娘吃东西又不是看不得。”

“但是，我们还是不要太惹眼的好，你忘啦。”

“哦，我知道了。”

“哎~，这个铲子这么可爱，买回去送给小三子当礼物。还有，还有，好漂亮的香囊，我总也绣不出来，多买几个，送给小五子，小六子她们。”

“小三子，谁呀？”

“就是花圃里种花的，拿铲子的那个，你认识的，娘娘也认识。”

“那小五子，小六子呢？”

“韵娘娘的丫鬟啊。”

“你怎么给人乱起名，人家的名儿可好听，可不是什么一二三四五六的。”

“有什么关系，他们也同意的，这样多好记。”

“你呀，真是的，亏你没把我排进去。”

“有啊，小一子。”

“我还小椅子呢。”

“骗你的~。”

“找打。”

“娘娘，救命啊。”边说边向绿儿吐舌头。

“娘娘，你看她。”

看她们俩如此快乐，我却高兴不起来。不仅是因为旭，还有域那个小鬼头。明明是一位皇子（大家早猜到了吧，没有新意，害大家失望了。），却因为额娘犯了错，就被旭连着他娘一起丢弃，在冷宫中自生自灭，刚开始还有娘疼他，后来娘走了，剩下他一个孤零零，又四处被欺负。总算知道为什么总在冷宫碰见他，还有他的一身伤痕。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让旭连他的亲骨肉也抛弃，即使不喜欢他，不去理他就行了，哪用弄成这个样子。想起他总是畏畏缩缩的躲藏在树后，偷偷望着旭，那种想上前又不敢的表情，好几次都悄悄跑开了。我也开始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不理人，还有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突然之间，就被拥挤的人群给挤到一旁。我一看，所有的人都被挤成两排，分列在道路两侧，整整两路持刀的侍卫正紧张的维护着秩序，时不时把一些窜出的百姓又推进去。显然，有大人物经过。

耳边是喧闹声，渐渐而来的锣鼓震天。锣鼓队，步兵队，骑兵队，再来是八人抬得大轿，身后依次又是骑兵队，步兵队，锣鼓队，前拥后簇，众星捧月般环绕着轿子。做的如同平台一样，四面是空的，只有四根柱子撑起轿顶，轻盈柔软的纱幔顺着纹路，引向两边，随风而动，俨然是一座活动的亭子。（想象一下还珠格格里，香妃进北京坐的轿子）隐约望见里面的人影。

突然，帘子一动，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接着是脸，围观的人顿时倒吸一口气。泛青黑发整齐梳至脑后，高高扎起，继而自然下垂，如倾泻而下的飞瀑，掩映着绿色树影。额间分携两边的刘海下一张阴柔婉约白皙的面容，黛色眉峰间杂着淡淡微红，媚眼如丝，巧笑倩兮，一边微微后敛的嘴角又让人生出一种诡异。

“那是谁呀，这么大排场？”

“听说从金国来的。”

“来干吗？”

“听说是……”

还没听完，绿儿平儿俩个丫头不知道搞什么，慌慌张张的拉起我，硬是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连带磕磕碰碰，逃也似的来到一处河边。

“你们干什么？”俩丫头显然惊魂未定，见我这么问，一时没答上来，支支吾吾的低着头。我奇怪的望着她们。半晌，只听一声惊呼“七夕节，今天是七夕节。”

我向四周一看，夜幕渐渐笼罩的河边，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灯笼早已挂满，泛着微红的亮光，把这里照的如同傍晚的云霞满天，辉映着迷人的橘红。暗红河上的盏盏花灯伴随着流水驶向遥远的黑暗，没有波涛汹涌，没有狂风暴雨，有的只是一川流水静静流淌，却也免不了几缕灯黄的消失，摇摆着慢慢下沉。我皱起眉。

“难怪刚刚街上很少见到少女，原来都来这儿放花灯了，我买花灯去，街上还多着，你们等着。”狡邪的看了一眼绿儿，跑开了。绿儿轻轻跺了下脚，手朝平儿一挥，想要说点什么，可早就不见人影儿了。

默默地望着河面发呆，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旭，韵姐姐，倩云倩雪，域小鬼，包括太后皇后，一个个在我脑海闪过。

“公子，别想了。”

“记不记得皇上说过只喜欢你，那天我和平儿也听到了，你要相信皇上。”绿儿一脸紧张，严肃。我竟然表现的这么明显。

“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再陪你回冷宫去，这回还热闹了。”

她不知道，上回所以过的那么开心，自在，是因为没有牵挂。而这回，这回……嗨，这不是还没影的事，绿儿这丫头劝人的功夫不咋样。

“皇上是真的喜欢你的，你就别想了。”是呀，再想下去都成胡思乱想，自寻烦恼了。再看看绿儿，局促不安，那眼睛，好像我要是不答应，眼泪就流出来了。

“额，平儿怎么这么慢，我好想放花灯呢。”

“来啦，来啦。”说人人到。

“我挑了最好的，咱们一人一盏，都写上皇上和娘娘的名儿，放了水，对着河祈祷。”

说完，当真一脸正经的做起来，闭上眼，一会儿，突然睁了眼，催促我道：“娘娘你，快点儿”又合上眼，嘴里念念有词。我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十六章：未央

朝堂上，大臣一个个目瞪口呆。男人斜倚座位，抬眼打量那缓缓而入的使节团。说是团，实际上只有三人，为首一人，略带自信，媚人双眸直视坐上那个饶有兴趣的男人，不紧不慢，直指而行，香气环绕。那些个大臣，难道只会这样吗。

“参见陛下。”气吐如兰，却不带一丝恭敬。

“你就是金国来的使者。”不容置疑。

“正是。”自行站起，与堂上之人对视，充满笑意的眼睛满怀计量。

“哦~”嘴角扯起一丝微笑，如猎人般盯着那浑身散发迷人魅力的男人。

“送给太后的礼物，我已先行让人送去。”不问自答，自称我，而非臣下。

“那么，朕的礼物？”

“我。”依然一眼望进男人深邃的眼睛。

“你？”哦~，有趣，有趣。

“正是，莫不是陛下看不上我？”毫无疑问的口气，一点不像在询问对方。

底下大臣这才回过神来，开始低声议论纷纷。

“某不才，凭借样貌，暂居金国第三，第一乃本朝皇后。”突然谦虚起来。

“但若论此间，恐怕位及第一，尚且不为过。”果然。

突然，大臣们，一个个一脸惶急，吵闹声骤然增大。

“你就这么自信，朕一定不会拒绝？”略带威严的话一下子震住了堂下意欲争吵的喧腾，殿上此刻又恢复一片宁静。

“说出这句话时，就已经证明你接受了。”更进一步，直呼你，而非陛下。

“若朕说，你猜错了？”翻转眼眸。

轻笑“不可能，从没人拒绝我。”

“不巧，朕是第一个。”

“你不会。”神态淡定，双双对视的目光闪现出电光火石的较量。

许久。

“这份礼物，朕收下了，有美人在怀，朕怎会不乐意，亦舍不得让美人失落离开。”

“谢陛下。”分明无所为动。

“赐名未央夫人，退朝。”

目送皇帝及未央离去，哗啦啦一下，大臣们围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天啊，又来个未央夫人，皇上可真有艳福，这下该左拥右抱了。”

“大殿之上，竟敢公然对皇上无理，还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直觉告诉我，这个未央不是好东西。”

“你才不是好东西，没看人家对我笑吗。”

“哦，对你笑，魂儿就勾走了，都忘了自己是谁。”

“你那是嫉妒，纯属嫉妒，你家那母夜叉，不管从哪里看，都活似一只猪，又是妻管严，吃不到。”

这边就快掐起来。

“停停，不是起内讧的时候，咱是在讨论正事。”（义正严词状）

“好吧，你说正事。”

“就是，你们说说，敏娘娘和他谁更漂亮？”

“当然是娘娘，粉面含羞娇欲放，一朵梨花压海棠。娘娘有着梨花般的高洁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