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悄悄起了床。没刷牙、没洗脸,大衣也是搭在肩上,连鞋都是到楼下现提的。没办法,赵远征睡觉那姿势太让人不
放心了,跟闭目养神似的。在他旁边,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吵醒了人家。
全小区起得最早的人就是我了。第二名打我身边过,走出老远还频频回头。没见过在外面整理袜口、提鞋、系扣的吧
?
我,我可什么都没干哪!别拿那么警惕的眼神瞄我!
真是没天理了!
那真正调戏……良家……啊……少男……的在家舒服地睡觉,我一个十足的受害者,担惊受怕了一宿,还要受这种怀
疑?!
没处讲理去呀,有理说不出!我有理……有理……可咋说呀!
这年头到底谁该怕谁呀?
肚子里空空如也,路过早市也没敢停留。特意跑出好几里地以外,胡乱吃了点东西上班了。
眼看着大半天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我才有点敢放松下来。这一放松,脑袋也不抽筋了,也开始能琢磨点事儿了。
是不是人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着了,我还在这儿穷紧张呢?
很有可能啊!他昨天真的喝多了。就算是酒后吐真言,也作不得准的。如果人知道了,说不定多后悔呢……一时放纵
,酒后乱……啊,言重了,是酒后无德啊酒后无德!我要是还当了真,那就太可笑了。
赵远征是什么人?会真看上我一个男的?退一万步讲,他就是真想玩,什么样的找不着?用得着巴巴地守在那儿等我
吗?就我,还寻思晚上回不回去的事儿?回去就算碰上了,就说点无关痛痒的话。再当面道个谢。明天一搬家,就完
了。如果人问起这事儿来,就说记不得了,也好让人下台阶。
谁都有转不过弯来的时候,他大概也是一时迷糊。怎么说他也不可能跟我一样的。就算他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同寻常
的想法,他那些无所不能的朋友也会帮他想明白,让他重归正途的。
我,就大可不必再庸人自扰了。
真是,我就这毛病,有啥事儿都先折磨自己个,早咋没琢磨这些呢?在这儿闷了一天,我也该换换气了。走出隐蔽的
防空洞“铃——”电话就响了,不是吧?这里的屏蔽功能真有那么强大吗?
看看号码,还好,安全。是同事儿打来的……么?说大门口,有人找我?
什——么?!
“谁?谁找我?”
“门卫来的电话,没说清楚。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
刚刚才有点松的神经又紧张上了,心情又开始纠结起来。
还没走进门卫室,隔着电动收拉门,我就看见远远的一个男人的背影。我终于可以真正松口气了,那绝对不是赵远征
。
填写出门申请时,我贴着窗子又望了一眼外面的人。忽然,我楞住了,手里的笔掉在登记本上“接见人姓名,还没写
呢?”门卫小哥,好心地提醒我。
“怎么整的跟探监似的?”说归说,我还是在接见人姓名那一栏上写上了“于国友”三个字。
是的,那远远站立的背影,正是我久未谋面的亲爹!
还没等我走近,背影就转成了正面。他,也老了,可我的个子还是没能追上他。
我相信,他也在打量着我。“爸……你……您怎么来了?”
……
那天晚上,我真的没回家去。跟我爸在招待所住了一个晚上。那个找我的电话,是我爹出差时打的。
我爹仅从我们厂门外那一瞰,就断定,我的单位很不错。确实不错。只是……那些话,我没跟他说。
谢丽娟生的是个女孩儿。今年上小学了。
我奶奶家的房子动迁了,我爹添了钱,要了户三室两厅的。我爹说他那户小的留着呢,我要回去,准备给我结婚用。
估计看我也不象有女朋友的样儿,连问都没问。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如果不是非结婚才能享受那户房子,那我就
不打算结了。
我爹说“男子汉在外面闯荡闯荡也行,以后妹妹还能借你点光。”
走了。
他从去年开始就总梦见我奶奶,让他给我腾房子。瞧,我那心疼孙子的奶奶,到了天堂还在关心着我!
送走了我爹,心情放松又满足。就象昨天跟班头请假,我放开了嗓门跟电话嚷嚷“我爹来了!”班头耳朵估计被振得
不轻,骂了我一句,还说“你当托儿所呢吧?行了,你爹来接你了,就快走吧。”……
为了不破坏这次见面的气氛,我心里那些有过的疑问、设想,什么也没敢说。
我向来不喜欢自找不痛快。所以,我选择继续快乐。去了电子市场,再装一台电脑!虽然,依我的心思,打算把数位
板一起端回来的。但是,一个22寸的CRT纯平显示器就快要了我的命, 数位板还是下回再说吧。
我又冲动了。但是不能不承认——大笔花钱好象比赚同样数目的钱给人带来的快感还要强烈!
冲动就冲动吧。钱没了再赚呗!我不能再忍受没有电脑的日子了。
打了车直奔我的新宿舍。不痛快来了。
我被人撬行了。原定归我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彪形大汉,我早就设计好了要摆数位板的桌面上摆牌了食物和各种垃圾
……
我忍不住直接打电话给刘巍“刘哥,不是答应宿舍分给我了吗?”
“哦,于水……情况有点变化,过一段儿,单人间就能下来了,你再耐心等一段儿日子吧……”
耐心?我哪还有耐心了?“那能不能先给我找个地方,几个人一间的都行。我……我东西都拿过来了……”我真是走
投无路了!
“那个……于水……”看来,领导说话也不能完全相信。
“于水,赵远征过几天回来,你跟他好好谈谈。到那时,宿舍也差不多该空下来了……”我好象有点明白了。
先不说别的,第一条,赵远征不在那个家里。我放心了,今晚我不会流落街头。
可是,手里这又沉又贵,让我后悔得又要死的东西可怎么办?难道我又做了错误的决定?我最后的出路还是要自己租
房子?
硬着头皮,连包装都没打开,我又回刚买东西那家去了。来去不到半天,人那态度可谓天差地别。退,绝对不可能。
不行的话,谁要买,你帮我卖了得了。
那你自个卖吧,地方白借给你。
我把心一横,在人那店里坐到关门儿,也没等到买主。唉,我算明白,人为啥不给退了。人一天能卖出这两件去,实
在是不易啊!
跟人一起走内部通道出门,人还挺热心:明儿再来,接着卖。
别逗我了,我在那儿守着,你好有工夫打游戏、串门、咯嗑。看店都不用雇人了。
抗着我那没卖出去的装备,我又回到了那个——家。
开灯,放下负重。我顺劲儿就蹲在门口了。往上看、往下看,横着看、竖着看,细致掰纹地打量着这间房子。这么好
的房子,这么便宜的房租,怎么想搬出去,就这么难呢?
真上火!
赵远征,相那些亲了,就没个续集啥的?你说赵远征你那大男子主义也是藏着点儿,别那锋芒毕露的。又不是啥优点
。我就不信连一个勇敢的女中豪杰都没有!其实,那点毛病也不是太讨厌。谁就不能将就将就他,顺便拯救拯救自己
?现在,这么爷们的男人哪那么好找哇,逮住一个差不多就得了。还能赚钱。
别的不敢说,就说现在那些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象赵远征这样还没发福的就少。诶,你别说,我还真就给他找到一
条优点。他好象不只这一条优点吧。要我说,他还是不错的。可惜,我不是女的。谁知道现在的女的都想找啥样的呀
?
赵远征他要是搁弯的那堆里,肯定抢手。我,说不定还排不上号呢。可是,为啥现在,我觉得他象烫手山芋呢?
看见他洗澡时暴露的身体、睡觉时也那么有个性的五官,我,也不是没感觉。我也不是太挑剔的人,跟谁玩不是玩。
男人之间,有些事儿,不用那么较真儿。可是,他不一样,他是个直的,还有一群和他一样直的朋友……我不是玩不
起,我是惹不起,谁也惹不起!
我跟他们不一样,也许这点不一样不会让人对我有什么偏见。但是,如果我把人家挺直挺直的朋友掰弯了,那我就是
活不耐烦了。人还有一前妻,等着复婚。真有一天,赵远征那些优点暴露了,无法估算批次和规模的待嫁姑娘群不得
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啊!
我不能担那个恶名。
就算好合好散,多少年后,某天我被某守株待兔的半老徐娘截在街上又撕又打“叫你勾引我老公……”我不用活了…
…
嗐,怪不了别人。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没事儿我往人跟前凑和个啥劲儿呀,这回好了,玩出火来了吧!
可是,目前的问题是,我也没怎么滴他呀?自问跟他一块时,我都挺老实本分的。要是我真的存心勾他,他才这样…
…那我……那我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我的意思是说,假设啊,假设!他就算弯了,也不怪我呀!
我也委屈着呢!
怎么有人看上我了,就非得是我的错吗?我就得对他的一切负责?说服教育、摆事实讲道理,往有女人扎堆的大道上
推他,别走小窄道,你跟我不一样!说白了,就是一条。他不能吃亏、不能受罪、不能丢脸。因为他有事业、有朋友
、有亲人。我就随便,因为我没人儿疼?所以,为了配合他慢慢转变,我就得想住不能住,想走走不了。打掉牙也得
自个挺着!
我为什么不能跟着感觉走?想对谁好,对谁好。想跟谁好,就跟谁好。我要看上谁了,就对他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我看上你了。”我对谁腻烦了,跟人一摆手“白白,咱俩就到此为止吧……”就算这些都不行。至少,有个我感觉
不错的对我也有感觉时,我可以不用象现在这样的跟他装糊涂、打游击,他进我退,他退我……还退……
之所以过去我坚持找对象都要找跟我差不多的,原因就在这儿。没有平等的基础谈何公平发展。凡是先天不足的,就
得靠后天补齐。后天的,我又拿什么补齐?
唉!烦,本来就不赖我的事儿,我想破脑袋能有啥用啊?再说了,让我干那口是心非、违背自个意愿、伤别人自尊、
损人还不利已的事儿,压根我就不善长啊!
管他呢,就爱咋的咋的吧!
照旧,吃饭、睡觉,上班、下班。
人之所以能快乐,全在于自己找乐。
我的快乐是用我的全部身家换来的。将就着小北屋本该遗弃的桌子,搬了一只板凳。我的网瘾又发作了。只要在家,
我什么也不干。除了吃饭睡觉,就上BBS看画画的贴子。再不就在群里跟人虚心求教。如此下来,日子倒过得出奇的平
稳。
没人告诉我,赵远征回来了。他既没在家里出现,也没有我担心的事儿发生。可我还是知道了。我是在医院大门外看
见他的。
无限制地上网,甚至占用睡觉的时间。我的眼睛有点吃不消了。主要还是因为外戴的镜腿关节被锈住了,我将就着一
连带了几天隐形。眼睛就出问题了,疼,还经常流泪。所以,那天我特意请假去医院。远远的看着一辆车象他的,我
就没往前走。等车门打开,我看到是他。后面还下来一个女的……
那天我没进医院,只是自己上药店买了点眼药水。滴了好象也管点儿用。
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控制一下自己的上网时间了。
我已经习惯了,一回到家,就把电脑打开。急三火四地做饭、吃饭。简单收拾收拾就开始坐在电脑前……有时连饭都
端到电脑前边看边吃。
所以,下了班,我放慢了回家的速度。本该做公共汽车的,我改成了步行。这样能将到家时间至少推迟半个小时。还
同时达到了省钱、锻炼的双重目的。
站在路口,我犹豫是绕个远去买点菜再回去,还是直接走过这个路口,再转向直通小区的大道。站那半天,连出租车
都直往我这边靠拢。我还是没作出选择。大脑有点上锈,没办法。这就是熬夜的后遗症。
反正我还不饿。不急着回家。手插进上衣口袋,一枚硬币夹在我的指缝里,估计是一块的。抽出来,看了一眼,正确
。掂了一下,我有了主意。退回人行道转身向后,手指轻轻一弹,诶?有点偏,追过去的眼神扫到路边停着的一辆黑
色轿车。黑色轿车?第二眼,落下的车窗里那似笑非笑的不是赵远征是谁?
这第二眼,让我损失了一块钱。白走这么远了,车钱还是没省下。
“哎”点头就算打招呼吧,看人好象没有请我上去的意思。
“扔丢了吧?用不用我帮你找啊?骨碌砖缝里去了吧。”
“……不要了。”
“这么大方。有钱了啊!”
“那……我再找找……你……走吧”
“走,……行,你找你的……”车子从滑动,挂档,升二、升三……跑没影了。我干脆一屁股坐彩砖上,往周围看—
—我那一块钱,你藏哪呢?……到天黑也没找着。行,上网时间又减了两个小时……在一家小吃店解决了晚饭。再进
超市,人比平时来的那个点儿多多了。都是吃饱了来消食的。
我得给我眼睛好好食补一下了。左手拎着胡萝卜、猪肝。右手拎着弥猴桃、野菊花、决明子、大红枣,我迈进了小区
的大门,随着老干部数量的减少,“兴荣园”小区的管理也日趋简单。健身器和花坛交接的地方立着的小路灯打我搬
进来就没见他亮过,前一段就听说要拆除,咋还立那儿呢。看着象个人影似的。打那过时,我都没敢看,怕真是个人
,再把我吓一跳。
到家先烧水。脱外衣,到北屋,刚要弯腰去按亮电脑电源。我控制了一下,泡完茶的!
回到厨房,分类收进冰箱。清洗买来的药材。放入水杯,水开了,倒进来。眼看着菊花一点点舒展、开放。我的眼睛
好象熏着热汽就渐好。太烫喝不到嘴,红枣还干硬。放下杯子,这回我该开电脑了,就坐一小会儿。
手刚一碰电源,“叮咚、叮咚”诶,啥时候,设这个开机音乐了?不对呀,这电源还没按下去呢?哦,是门铃。
谁?脑袋里狂风大作,心跳比鼓点还密。
23.真的不怪我
“李雷?”紧张和慌乱都没了,就剩一个迷糊。
“对,是我。还没忘了我名儿。”当然没忘。短信那事儿才过去多长时间哪,人怎么蹦来了?
对,这就是我的前前任BF,李雷。
“你,咋来了?”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
“就在这说,不让进哪?”侧身,话没说完,人已经进来了。人的性格,是变不了的。随手关门。我的心跳和呼吸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