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这血腥森冷的地牢之中,立有三人。一人被绑于人柱之上,满身鲜血。琵琶骨狠狠地扣着那人的锁骨,沾满了鲜血的头发垂落直下。于发梢尖落下的血滴,悄无声息。另一边站有两人,前人一身华服,双手放于后背,唯有这双紫眸露出了几分得意。后人紧握长剑,往前跨过一步,弓腰而道:“主子。”
“不忙。”炎津右手一抬挡在了火炼脸前,他勾起嘴角歪着头盯着这人柱上的血人。像是满意,终于,炎津开口了,“朕为王,义父做这阶下之囚滋味如何?”
只听这话,血人猛地抬起头来。赫然,那一双鼓胀的眼睛里全是恨意。那人面容沧桑,年纪该是过了半百。他咬紧牙齿,死死地盯着炎津,却未发一言。
“哈哈哈……”炎津仰头大笑,他笑得癫狂,笑得渗人。忽而,炎津抬起手臂狠狠一巴掌扇向了血人,直将这血人的脑袋打向一边。狠命地揪住血人的头发,“怎么?恨朕啊?哼……欧阳成当初你派人没杀死朕,今日,朕便要你生不如死!”
“呸!”欧阳成吐了炎津一脸,本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傲视群雄怎么受得了炎津如此糟践。欧阳成二十年前曾是诸葛亮的心腹,而这诸葛亮便是将这追杀古津之事交予了欧阳成。
炎津闭上眼睛,他嘟着嘴巴忍耐着怒气松开了欧阳成。往后退了退,炎津笑开了眼,拿起旁边的烙铁,炎津竟霍地烫在了欧阳成的脸颊之上。只听啊一声惨叫,欧阳成的脸颊升起了热气。炎津收回了烙铁,欧阳成喘喘气,抬起眼皮看向炎津,“我欧阳成一世聪明啊,却看不到你的狼子野心……我对不起你啊,皇上……”
当年,欧阳成奉命追杀古津,他为着发展势力便将此事放下落在了炎风手上。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炎风却没有对古津下手,反而将他养大,并传于了独门武功决心。古津同炎风联手于这天下之中培养势力,创立了天下第一门。为了接近欧阳成,炎风便让自己的女儿炎雪下嫁给欧阳成的独子欧阳风。
本一切都在炎风的算计之中,在他看来,助古津复辟为王到时他再让炎雪嫁给古津,天下便在他的手中了。可因着不同意与欧阳风的亲事,炎雪恼怒其父之间竟将父亲的打算说予了古津。古津本是狡猾之人,他说了些花言巧语,让炎雪答应了亲事,而自己便先下手杀了炎风。
欧阳风死后,炎雪装作心伤出家为尼,古津则以古龙后裔身份请求欧阳成的帮助。而古津之所以能打动欧阳成并成为其义子的缘由则是因为一个人,他就是古言。原来当年除了古津之外古龙还有一后裔存活,这便是古言。为了以后复辟成功断除弊端,炎风便设计谋害古言。
但世事无常,待古言消失之后,古津才得知古言却非古龙之子,而是其母良妃私通诸葛亮所生的。由此,古津计上心头,让古言练了这决心,然后再让欧阳风死在了决心之下。这样,欧阳成便信了古津的话,当真以为是诸葛亮要杀他灭口。为了自保,欧阳成当即决定助古津一臂之力,并收他为义子,以保日后生活。
欧阳成虽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但因着是诸葛亮的心腹他于这朝野之中也是举足轻重的。费了好些时光,在古津的计划之下,短短三日便攻克了浣京城。又是前朝后裔,古津血统尊贵,天下人皆顺从天命。但欧阳成万万未料到古津昨日登基,欧阳成便入了这死牢。受尽了折磨,欧阳成总算明白是自己遭了道。再叹,再哀已无用,此时的欧阳成只求一死为好。
“哼,义父当日欲要坐拥天下,如今朕不如就遂了你。”古津瞧着欧阳成一脸死灰,眼角里全是阴险,他偏向火炼,“把他给朕做成坛人,放到武当山山顶。如此,义父觉得如何?”
“你——”一听古津话里那坛人,就算如何万念俱灰,欧阳成还是禁不住颤抖。他瞪大了眼睛,恐惧地看着古津。要知道这坛人是早些皇宫中祸害人的阴毒法子,便是将这人的四肢割掉,挖了眼去了舌,放于这装满了辣椒水的坛子之中。刚割去手脚那当口鲜血直流,本是痛不欲生,若沾上那辣椒水,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义父既觉甚好,那便照朕的意思去办。”古津双手一甩,仰头大笑而离开。尾于其后的火炼瞟向欧阳成,见着欧阳成眼中的求饶,火炼冷漠地低下了眼皮,也跟着离开了死牢。
古津为王的消息刚传于天下,这坐立不安的人便是一大锅。其中,唯有这炎风之女炎雪最为矛盾,她既欢悦又痛苦。飞鸽传书于古津,炎雪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尼姑庵了。但古津怎么可能让炎雪随意离开尼姑庵,所以,派了不少人看守炎雪。不过,奇怪得却是,古津放在一大堆的事在登基的第三日竟亲日前往关着炎雪的尼姑庵。
入了秋,天气转凉,落叶也多了。
这尼姑庵内满地的枯叶,唯有一残废之人埋头打扫。尼姑庵里本该全是女子,可因着前些日子炎雪下令救下了飘在河中的人,至此尼姑庵内除了那些暗卫真正意义上出现了一个男子。尼姑庵的观长本不予答应,但念着男子伤势严重且身有残疾,便答允让男子于尼姑庵内养好伤再行离去。
快马加鞭赶了五日行程,古津总算从浣京城赶到了浣京城。他推开门,疾步望前而去。闻声之人,皆抬头好奇观之。其中,这残废之人立时便呆了神。
找到了炎雪的房间,古津一入内便瞅着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炎雪。古津眉头紧皱,一副不悦。炎雪倒是高兴,她起身欲要服侍古津脱下黑袍,不料古津身子一转,避开了炎雪的手臂。当即,炎雪的脸垮了下来。古津自个儿解开了袍子,他坐到小凳之上,怒气难掩。
“哥哥这么会功夫便到了,想来该是累了,快快喝些热茶。”炎雪愣了愣,便又牵起了嘴角,笑着张罗了起来。她把倒好的茶杯放到古津的面前,笑颜如花。
“哼,做这些面子作甚?”古津手臂向前一推,挡开了炎雪的热茶,他一脸的不屑,“你那些心思我心知肚明。”
“既然明白,你还将我留在此!你当初说要让我当皇后,我可记着呢。”炎雪总算露出了真心思,她歪着嘴巴,斜着眼盯着古津。
“皇后?让你这种女人当皇后,你当我傻还是你想太多了?”古津嘴角勾得更深了,他哧笑了一声,眼睛看向前方,瞟也不瞟炎雪。
炎雪大惊,脸色突变。她一拍手掌,“原来他说得是真的,你这混人竟是骗我的!”
“他?”古津皱着眉头,霍地看向炎雪。
“你当真不娶我?”炎雪没有理会古津的疑问,依然纠结于皇后的承诺。但当她见着古津轻点下颚的回答,再也不能忍受这里的日子了,炎雪咬紧唇肉逼近古津,“你就不怕我把那些事儿说出去?”
炎雪握有古津的把柄,无非是曾经那些算计。但作为一个智明的皇帝,炎雪知道得太多了,且很危险。也因此,古津才会离开浣京城亲自到这尼姑庵来。他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炎雪看了半晌,忽而轻轻一笑,“自然是怕。”
“那哥哥——”炎雪大喜过望,但这话却还未说完,一把冰冷的匕首就捅进了她的胸口。古津抓过炎雪的脖子,凶猛地捅着她渐渐无力的身子。短短时辰,炎雪便消了声,古津手一推,便将炎雪的身子推倒在地。得意的笑了笑,古津站了起来,却不料,这刚站起来古津又倒回了凳子上。身子不平,最后,古津竟跌倒在了地上。
全身止不住地发冷,力气全无,古津愤恨地咒骂了一声。他早该知道,炎雪这个女人绝不简单。丹田之中有两股极冷极热的气拼命地往古津的全身而去,握紧了拳头,古津痛苦地看着上空。想来他算计一生,不敢想最后竟如此死去,古津心中全是不甘。而待他视线逐渐模糊,最后也失去了意识。
第二十一章
男人的脑子里充满了声音,每一种细微的动向都让他不安。袅袅的歌声,萧瑟的风声,还有一张模糊不清的脸。男人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那张脸,充满了疑惑和迷离。渐渐地,那张脸开始往后飘去,男人伸手欲要抓住,但结果却没能成功。男人颤抖着,痛苦着,他还活着。
“啊!”从梦中惊醒,男人流了一身的冷汗。他费了些功夫才睁开了沉重了眼皮,周遭是一片黑。寻至光亮处,却有一张被火光熏着的脸。男人皱着眉头,他觉得这张脸就是他梦中的脸。他伸手撑着席子想要爬起来,但全身略微有些无力。等终于站了起来时,男人更困惑了。他慢慢地走到火光的旁边,轻轻地做了下来,他歪过头看着身边人。男子,这张脸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年纪不大,但沧桑太多。
“你是谁?”男人猛地开口,身边坐着的英俊男子顿时怔住了。
你是谁?古言记得,男人曾经也这样问过他。很冷,全身止不住地疼。古言恨,为什么他会求下这个如此对他的男人?但古言又无奈,一切终究是命。放下手中的柴火,古言站了起来,现在的炎津被体内的毒药锁了内力已经同常人无异。古言想走,炎津也留不住了。
“你是谁?”炎津也站了起来,他抓着古言的胳膊,紧紧地抓着。他的脸上是复杂的疑惑,他的紫瞳里全是古言。
古言由着炎津抓着他,他低下头,黑色的前额碎发半遮住了眼睛,轻轻地颤抖,唇用力地抿成了一条线。古言愤怒了,但古言也竭力忍耐着愤怒。本就对他下不了狠心,羞辱也不过是自取的。古言沉默着,他的全身却难受地发抖。
“告诉我,你是谁?”炎津扯过古言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扳正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眼睛里透着急切,那话终于让古言疑惑了。
皱了皱眉头,古言试探着开口,“你,你可知,你?”
“我,我……我,我是谁?”炎津先是愣了愣,随即晃着头,满脸的焦急困惑。他眨了眨眼皮,想了半晌,忽而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古言的胳膊,“我是谁?”
古言瞪大了眼睛,他的脸上流露出纷繁复杂的感情。或喜,或悲。那么狂妄的人终究还是抵不过命运,古言抬手一震,从炎津的禁锢中挣脱开来,他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越渐凶猛,古言仰起头不让笑出的泪落在人前。古言的笑让炎津觉得心中一阵发慌,他再次伸出手抓住古言的胳膊,狠狠发问,“我是谁?”
突然,古言手一甩,他伸手摸上了炎津的脸。顺着硬朗的线条,古言的手指停在了炎津的眼皮上。古言的手很冷,轻抚过的肌肤没有激起半点涟漪,透着那么一骨子冷劲。炎津站在原地,不动不出声,似如玉。古言微微倾过上身,他抬起下巴,吻上了炎津的冷漠无情的薄唇。
向往了多久,如今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古言的手指亢奋地颤抖着。古言的唇肉也很冷,轻轻地触碰着,如同无数次幻想中的那样小心翼翼。轻动舌尖,古言就这么滑进了炎津的唇里,天啊,一切比梦还让人心悸。古言的双手环过炎津的后背,他的舌头在炎津的嘴里搅拌着,掠取着他的气息。
就在古言陷入了如痴如梦之中时,突然,炎津用力地推开了古言。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古言,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发狠地刺着古言的身体。古言惊醒,他往后连退三步,后因着洞壁阻挡才站稳了身体。靠在冰冷坚硬的岩壁之上,古言的牙齿止不住地发抖,他在害怕。
炎津紫色的瞳孔里满是森冷,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下眼皮思量了半晌,这会儿,他才抬起脚尖,朝着古言而去。古言欲要后退,但因着身后是岩壁而退无可退。不久前被炎津抓住遭得一身伤,古言至今难忘。手筋脚筋虽在尼姑庵里接上了,但武功却废了。古言本是过来人,这些武功内力他早已没了,之前有的也不过是欠炎津的。想来,如今没了决心,炎津怕也不用大费周章抓他了。
“你,是我的谁?”炎津走到古言的跟前,他低下头,俯看古言。双眼紧紧地盯着古言的一举一动,此时的炎津比古言还害怕。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只要用力一想便头疼得厉害。炎津对过去的一切都没有了印象,而眼前的男人却又让格外地提心。
“点子。”古言眼不眨地回答道,但心却跳得厉害。点子不是敌人,也不是并肩子,却是江湖儿女对未过门妻子的称呼。
“点子?”炎津知道眼前的人是个男人,虽然长相英俊,但炎津清楚他绝不会是自己的点子。双手一抬,炎津的手掌压向古言左右的岩壁,步步紧逼,“你骗我。”
“那,我是谁?”古言歪着脑袋,他的拳头握得紧。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可思议又匪夷所思,炎津失忆了,古言开始觉得老天也许是长眼的。
炎津往后退了退,他的眉头打成了圈。冷峻的面容上是散不开的迷惑,抬起眼皮瞅了瞅古言,他收紧了手指,“说,你是谁?”
“古言。”古言不会撒那些幌子,他直视着炎津。
古言?炎津心里默念了一遍,但脑子里却找不到此人的映像。想得脑子都有些发疼了,炎津便弃了去,再问:“我是谁?”
“炎津。”古言的声音沉稳而内敛,让人不相信都难。
炎津眨了眨眼睛,松开了古言的手臂,他往后退了退,打量起来周遭。森冷的岩洞,简单的摆设,炎津往洞口跨了去。古言见此,连忙跟了上去。走到洞口,刺目的光迎来,炎津连忙抬手搭在眼皮上,虚着眼,炎津透过洞口看向洞外的古树林。又是一阵迷茫,炎津只得歪过头看向身旁的古言,“这是哪?”
“关中。”自打古言将炎津从尼姑庵内救出后,炎津便一直昏迷不醒且高烧不退。古言费了好些功夫,用了整整一个月才将炎津带回了关中。关中是古言除了浣京外最熟悉的地方,而这个尸洞更是安全。
“关中……”炎津低低地念了一声,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来过。眯起眼睛,炎津笑了起来,“这个山洞是你的?”
“对。”古言伸手按下机关,顿时,挡在洞口的大树便缓缓移开了。
炎津看着古言的动作,他装着漫不经心地再次问道:“这机关你花了多少时日弄的?”
“几个月罢了。”古言走出了洞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映着他的笑,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突然,炎津一个箭步向前,他凶猛地抓住古言的胳膊,面露凶相,“说,你是谁?”
“古言。”古言由着炎津放肆,他的目光如秋水平淡,直视着炎津。
炎津早知道古言非他的点子,但看着古言那模样,又感觉怪异。他甩甩头,说道:“你,定是我的仇人。”
救人此等闲事于江湖中,只有两种人会做。要么是恩人,要么是仇人。古言既非自己的点子,炎津开始猜测他定是自己的仇家。就算失去了记忆,炎津仍然时炎津。心思缜密,聪明机警,又心狠手辣。
“对。”古言愣愣地应了声。仇人,是啊,仇人。你害得我一生,毁了我一生,是要千刀万剐的仇人。古言舔了舔嘴唇,眼珠子不停地转着,思绪飘了很远。
炎津得到了古言的回答,但古言的模样却让他不敢相信。多疑是炎津另一种病,他松开古言,竟转身欲要离开。危险,在炎津看来,古言是危险的。就算没有记忆,他也能感觉到。离开,必须要离开。
“你要去哪?”这一次,是古言拉住了炎津的胳膊。
“放手。”炎津歪过头看向古言,狠狠地命令道。